我能留你到五更—— by阿辞姑娘
阿辞姑娘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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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不会信这种事吧?
段丹眉大概率会信,因为柳不花没谢印雪那样的本事,都已经看出段丹眉眼底暗沉,应堂发黑,已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死相了。
到了这个程度,段丹眉肯定见过鬼了。
不过柳不花也不太确定,毕竟段丹眉精神状况好像还挺好,既没神志涣散,也没崩溃发疯,哪里像见过鬼的样子?再说她就算信了这件事,又能信是她老公要害她吗?
“画图。”沈秋戟想不出委婉的办法,“我知道那个鬼婴的样子,等会我给你画出来,然后你拍照发给段妈妈,如果她见过,她自己会追问你;如果她没见过,你就说发错了,大不了她把你拉黑,到时候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发鬼图给微信好友,不是多年死党,大概率都会被拉黑吧?
柳不花鼓掌表扬:“好主意啊。”
沈秋戟穷得让人心疼,以后十有八九要画饼充饥,所以画技还是可以的。他画出大致后,再经谢印雪稍稍润色,缠在段丹眉背后那个鬼婴,便像是一张黑白遗相停留在了纸面上,再经柳不花用手机一拍,便更像遗照了。
柳不花等段丹眉通过他的微信好友申请后,就小心翼翼把这张“鬼婴遗照”给她发了过去。
段丹眉坏了一晚上的手机,到家后忽然又恢复了正常,正忙着处理未读消息,谁知才通过了儿子同学家长的好友申请,那位家长就发了一张鬼图给她。段丹眉被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待看清遗照上鬼婴的模样后,她不住睁大双眼,快速打字,却又不知如何措辞,最后发了一句:[你怎么会有这张画像?]
柳不花见此法果真有效,就回她:[实不相瞒,我有阴阳眼。]
后一句[这是我在你背后看到的东西]还没打完发过去,段丹眉的电话就来了,连称呼都变了:“大师!您帮帮我啊——”
“不敢当不敢当。段妈妈,我们家阿戟他今天其实没生病……”
柳不花谦虚了两句后,也不说什么客套话了,既然段丹眉相信,他就将事情的始末悉数告知给了她。
“我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信不信全在你。”柳不花听着电话那头的沉默,叹了口气,“我知道枕边人想害你这种事会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可是……”
“我信。”段丹眉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笃声道,“这种事对我来说也不是第一次了,没关系的。”
短短一句“没关系”包含了道不尽的心酸和苦楚,也透露出了这个女人的坚强,柳不花听到这里,似乎已经有些明白她为什么完全不像一个撞过邪的人了。
段丹眉像是在厕所里偷偷讲电话,声音压的很轻:“我现在该怎么做呢?”
谢印雪反问她:“段妈妈,你是什么时候见过这个孩子的?”
“昨晚,在我们公司的大办公室。”
段丹眉认出了谢印雪的声音,也没多问,老老实实把自己的撞鬼经历交代了。
“我一开始以为我都要死了,但它没杀我,就一直问我能不能和它在一起,我没理它,等到天亮它好像就影响不了我了。同事告诉我,说我在办公司走廊上坐了一晚上,谁来叫我都被没反应,还以为我被甲方逼疯了,老板都让我回家休息几天,然后我就急忙回家了。”段丹眉和他们哭诉,“你们不知道啊,我是跑回来的,累死我了!我都没敢打车,也没敢开车,更不敢叫我同事送,就怕那小孩把司机或是我的眼睛一蒙,那我不就死了?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柳不花都佩服她:“那您还真是……厉害。”
段丹眉做的很好,尤其是没有胡乱答应鬼婴的要求,她如果应了,那她绝对见不到今早的太阳,怨灵害人需要媒介,需要缘由,否则温存叶也不必弄出这么多花样。而她被鬼婴那样缠了一晚上,还能理智的思考如何安全回家,这样心理素质强大的人,柳不花还真没见过几个。
谢印雪抿了抿唇,稍作停顿:“冒昧问一句,您以前,堕过胎吗?”
“没有,所以我都不知道我怎么会被鬼婴缠上。”段丹眉说,“我很爱我孩子的,如果我怀了肯定会生下来,我也没害过孕妇啊。”
“那您先把家里都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多出什么奇怪的物件,或者是少了什么东西。”谢印雪垂眸想了想,补充道,“重点看看卧室。”
段丹眉答应道:“好,我老公他去书房了,我现在找找看。”
她没有挂断电话,谢印雪他们还能听到她翻找东西时发出的窸窸窣窣声,可十几分钟后,段丹眉却告诉他们:“我什么都没找到,我的东西也没少,起码卧室是这样的,我去外面找找?”
谢印雪蹙眉:“你所有角落都翻过了吗?”
想要用邪术谋害一个人,邪物离那人越近,关系越紧密好,卧室是最有可能的,如果这里找不到,外面大概率也不会有。
“找过了,真的没有。”段丹眉被他感染也有些着急了,“温存叶会不会是给我下了什么降头术啊?下降头的道具都在降头师那边,所以我这里找不到。”
“不,你不像是中了降头的样子。”
谢印雪哑然失笑,但段丹眉提醒了他一件事,在国内,有种类似降头术的巫术,名为“厌胜术”。
《鲁班经》中记载,古时的工匠地位低微,常被雇主欺压,工匠便会以「厌胜」之术进行报复,即在房屋梁、柱、内埋藏一些称之为「镇物」的物品,待雇主入住后,便会受镇物影响,轻则遇灾患病,重则家破人亡,此为“制压厌胜”。当然,也有“吉祥厌胜”可以使屋主家宅兴旺①。只是温存叶若真使用“厌胜”对付段丹眉,他肯定不会用后者。
他们之前在小区外看见段丹眉一家住的是几十层的单元楼,温存叶应该没那么大本事在单元楼的施工期间动手,那么,他能将镇物放在哪呢?
谢印雪问她:“段妈妈,你们家装的是不是中央空调?”
段丹眉道:“对对对。”
谢印雪继续说:“吊顶风口处你看过了没有?没有的话去看看。”
“那里还没,我去看看。”说完段丹眉就朝空调出风口走去,还搬来了梳妆椅方便她增高查看。
几秒后,谢印雪和柳不花就听到手机那边传来手忙脚乱的动静,段丹眉声音震惊道:“我找到了一个……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我拍给你们看吧。”
段丹眉发来的都不是照片,而是一段360度无死角拍摄的视频。
视频主角是一个被装在玻璃瓶里的小女孩婴儿尸体,总体仅有成年人的巴掌大,浑身红彤彤的,皮肤有些透明,依稀可见腹中脏器,卷曲着蜷缩泡在像是羊水的福尔马林液体中。
段丹眉深吸一口气说:“我的相片,就被压在这个玻璃瓶下面,还被P成了女鬼模样,跟遗照一样。”
谢印雪叹道:“那就都对上了,制压厌胜中,是有这么一条——将一个披头散发的女鬼图藏於柱中,居住者便会有死丧②。”
段丹眉现在是恨极了温存叶,狠声道:“那我也P一张他的鬼照,放到这个玻璃瓶下压着,就能弄死他了对吧?”
如此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做法,十分解气,然而温存叶身上藏着一张不知放在哪的符,此法未必能反噬到他,更重要的是……
“缠住你的那个鬼婴,怨气虽重,不过手上还未真正沾过人命。”谢印雪不是为鬼婴求情,他只是平铺直述,说清其中关系,“它还没出世就死去,难以投胎,若真杀了人,便更是投胎无望,再者……”
“它是受人趋势,才想杀我的。”段丹眉接过谢印雪的话。
也许因为她是一个母亲,对此才深有感触,也更容易——心软慈悲。
没错,段丹眉撑了一晚上没死,是由于她到后面,竟是不怎么怕那鬼婴了。
她望着鬼婴举着脐带,叫着自己“妈妈”,一遍遍哀求自己和它在一起,渐渐的,与悲哀同生的可怜之感,压过了对鬼婴的恐惧。
段丹眉清楚,昨晚她会有这种感觉可能是鬼婴蛊惑了她。
可她现在那么清醒,她也仍旧觉得鬼婴可怜。
她用这个办法回敬温存叶能解恨,却无法让鬼婴解脱。
段丹眉望着玻璃瓶默然许久,终于下定决心道:“我以前是个无神论者,现在不是了。但我还是想用法律解决我和温存叶之间的事。”
闻言,柳不花对她另一种层面上的佩服了。
“那这个孩子怎么办呢?”段丹眉捧着玻璃瓶有些苦恼,再问柳不花,“你们是道士吧,我可以请你们帮忙做场法事超度它吗?出钱也行的。”
谢印雪温声说:“我们会超度它的,你把瓶子交给我们就行,不用给什么钱。”
“唉,好。”段丹眉惆怅地叹息。
当天,一个同城包裹被寄到了明月崖。
谢印雪谨防夜长梦多,决定在今晚就为婴灵和任聆凤开坛,送她们前往往生路。
入夜后,任聆凤和婴灵应召而来。
起初任聆凤有些惧怕怨气强大的婴灵,但听说谢印雪可以为她们建一个义母义女墓,这样往生路上也能互相照应一下,她又有些期待,满目温柔地望向婴灵:“我不是你的生母,但在这段路上,我会好好爱护你的。”
谢印雪走到怨灵面前蹲下,把段丹眉随包裹一起寄来的纸衣烧了,披在婴灵身上,抬手摸摸她的脑袋,笑着哄她:“去投胎吧,路上有妈妈照顾你,以后你也会有妈妈的。”
婴灵攥紧身上的新衣,看看谢印雪,又看看任聆凤。
任聆凤也赶紧上前蹲下,伸手轻轻抱了下婴灵:“宝宝,和我走吧。”
鬼婴蜷缩在任聆凤怀中,抽泣道:“妈妈……”
任聆凤回应她:“嗯?”
鬼婴哽咽得越来越大声,她没有眼泪,哭声却像是要将夜色撕裂一般凄厉悲凉,她哀泣着:“恨……”
“恨……”
“恨!我恨……恨爸爸!”
最后一声尖啸之后,鬼婴从任聆凤怀中跑了出去,随着阴冷的夜风消失不见。
用柳叶擦眼特地开了阴阳眼的柳不花见状怔怔道:“她……不肯去投胎?”
谢印雪目光也黯了下去,望着虚空的某一处,低声说:“叫她去杀人的那个人,只教会她恨,这是她在世上唯一学到的东西,除了恨和杀,她也不会其他了。”
“她爸爸是谁啊?”柳不花很想去揍这个人渣一顿。
谢印雪道:“谁知道呢?”
众生皆苦。
无论是任聆凤还是鬼婴,她们都是这“众苦”的渺小一粒。
任聆凤最终孤身前往了往生路,她还有脱离苦海的机会,可那个没有名字的鬼婴,谢印雪却不知道了。
他不知道的事太多,而他自己,也是苦苦挣扎的众生之一。
一个星期后,休养的差不多的段文骞来学校上课了。
那些事段丹眉都没和他说,段文骞仅知道的,是他不喜欢的那个继父温存叶,要和他妈妈离婚了!还是净身出户!
段文骞也不知道净身出户是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他高兴。
他还和沈秋戟炫耀:“我可以换一个新爸爸了,哈哈!”
沈秋戟恭喜他:“挺好的。”
“我从没见过你爸爸妈妈诶,他们对你不好吗?”段文骞现在挺喜欢和沈秋戟玩的,想起去医院时沈秋戟只有一个叔叔和大哥陪着,就以过来人的身份关心他,“不好你就学我,换一个吧。”
沈秋戟想了想说:“是不好,不过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可能已经死了。”
“哦,和我亲爸一样。”段文骞点头,“我好久没见他了,我妈说他可能已经死了,让我别想他。”
沈秋戟问他:“你想他吗?”
段文骞小手一摆,不屑道:“切,我妈妈那么漂亮,多的是人想给我当爸爸,我不缺那一个。”
沈秋戟佩服:“……你真看得开。”
“你也看开点。”段文骞拍着他的肩,“我不叫他们爸爸,是因为我觉得他们对妈妈不好,我也不需要爸爸,我可以保护妈妈,你以后有想保护的人,就会像我这样勇敢了。我告诉你,我那天指甲断了,我都没哭哦……”
段文骞说着说着,就开始吹牛皮,可劲夸自己优秀了。
沈秋戟听着却渐渐有些出神。
想保护的人?
他大概只想保护他师父和大哥吧,但这两人不需要他保护,反而是他们一直在保护自己。
这样一想,他好像真的不太孝顺,
可他真的做不到像谢印雪、陈玉清、和其他无数曾在明月崖住过,又为沈家死去的先祖们,他就是个自私的叛徒。啊,反正父母从没教过他什么,以后有人要骂他怪他,正好能甩锅到这两人身上——沈秋戟哪里是看不开,他是看得太开了。
他难得笑了下,抬笔想画罐蛋白粉奖励自己。
那边段文骞忽然给他塞了张三角黄符:“哦对了,这个还给你,你之前给我的符被温叔叔偷了,我又拿回来了。”
周四的时候,放假在家的段丹眉和温存叶在客厅吵离婚的事,段文骞怕温存叶像他生父那样打段丹眉,就悄悄摸摸蹲在沙发旁,打算温存叶如果真动手了他就上去保护段丹眉,谁知却在温存叶搭在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看到了黄符露出的一角。
恰好段文骞找不到沈秋戟先前给自己的那张符了,他就以为这个符就是沈秋戟给自己的——沈秋戟说了,这个符可以让妈妈更爱他,温叔叔偷符,肯定是想妈妈回心转意,不要和他离婚。
他做梦!
“我妈妈可爱我了,我不需要这个。”段文骞对沈秋戟说,“还是还给你,你自己用吧。”
沈秋戟清楚自己送人那张符早就化成灰了,段文骞递来的这张绝不是他的那张,不过他还是收下了——温存叶坏事做绝,希望他别是那个婴灵的父亲,不然……没了这张符,他要怎么活呢?
沈秋戟只能“祝福”温存叶可以活到给他绘符的那人,再为他绘制一张新符的时候了。
而这天放学回家后,沈秋戟就将这张符交给了谢印雪研究。
谢印雪将其拆开一看,便赞叹道:“这符画的真好,功力勉强可及我十分之一,究竟是谁家有这样优异的苗子?”
沈秋戟说:“反正不是沈家的。”
倘若是,谢印雪的徒弟哪还轮得到他来当?

沈家这一脉的传承,向来都是要挑选族里天赋最好的孩子。
沈秋戟奇门道法学的再烂,也无法改变他就是沈家迄今为止唯一能做谢印雪徒弟的人这一事实。
谢印雪将黄符重新叠成三角状,放回沈秋戟手中:“既然是你同学送你的,就好好收着吧。”
“是。”沈秋戟应完,便欲言又止的望着谢印雪,“师父,要不我们家……也装个中央空调吧?冬天就要到了,我们这又没暖气,山上还特别冷。”
谢印雪:“……好。”
不管能不能用,先装了试试看吧,就算不能用,家里也不缺这点钱。
翌日,柳不花联系了空调公司的人,约定了个方便的时间上门装中央空调,沈秋戟的心愿得以满足,脸色都比平时好看了不少。
说起来谢印雪每年入冬后就很容易着凉咳嗽,但他却格外期待今年冬日的到来,希望在年末时就下一场盛大的雪。
至于柳不花……
他不太喜欢冬天。
怕冷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别的缘由——冬天阳光不足。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柳不花今年特地订购了一个日光浴美黑机,嘴上讲会等天气再冷些的时候用,结果日光浴美黑机到家才两天,谢印雪和沈秋戟就发现柳不花的皮肤肉眼可见的黑了两个度。
沈秋戟不禁问他:“大哥,你是不是已经开始用日光浴美黑机了?”
柳不花居然早就想好了解释的理由,理直气壮地和他们说:“我是想确认一下那机器能不能正常使用,要是不好用,我得赶紧联系商家呀,没别的意思。”
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谢印雪听完就觉得他得陪柳不花去青山精神病院复查了,别看柳不花现在表面上很正常,搞不好私底下他又开始偷偷给自己脑袋浇水了。
这事不能耽搁,谢印雪当天就和柳不花去了医院一趟。
好在检查结果没什么大碍,医生还和谢印雪说柳不花喜欢用日光浴美黑机,结局至多是晒黑点,总比他想把自己埋土里好。
谢印雪听进了医生的宽慰,没再阻拦柳不花使用日光浴美黑机。
于是等到又该进“锁长生”的前一晚,柳不花的肤色就几乎能与他的发色融为一体了。
故当柳不花问起谢印雪这回他们要带什么东西进“锁长生”,能不能把他的日光浴美黑机也带上时,谢印雪忍不住说:“……带点美白霜吧。”
柳不花:“?”
“我有那么黑吗?”柳不花揽镜自照,狐疑道,“我觉得很好看啊。”
“好看?”沈秋戟还想试图唤柳不花回头,另辟蹊径劝说他,“黑色的花不会好看的。”
“非也,牡丹花里有一名品,叫做‘冠世墨玉’,乃黑花之魁首。”柳不花闭目浅笑,心满意足喟叹道,“我现在的肤色也不是全黑,正如那冠世墨玉,美极了。”
谢印雪:“……”
沈秋戟:“……”
他们俩望着“美极了”的柳不花说不出话。
柳不花最终也没带上他的日光浴美黑机进“锁长生”,因为那不是太阳能的,他们要是进了个没电能的副本,日光浴美黑机根本用不上,所以柳不花只带了几瓶补水喷雾,说是护肤用的——谢印雪对此说法表示严重怀疑,毕竟进副本才七天,他皮肤再怎么缺水,也不需要带这么多瓶啊。
只是柳不花心意已决,谢印雪也不好阻拦,就多帮他带了一瓶美白霜。
谢印雪也有自己的理由:“皮肤缺水要补水,那就水霜一起用吧。”
柳不花推辞不过,只好全部带着,谢印雪则还是带他的奶茶,一切准备妥当后,两人在明月崖小凉亭处静静对坐,等待着进入“锁长生”的那一刻。
而这一回,他们进入“锁长生”的时间不太吉利,是午夜零点四十四分四十四秒。
待眼前扭曲的景象凝聚静止后,谢印雪就掸掸长褂上的褶皱,从随他一起进入“锁长生”的蒲团软座上站起身,抬目扫过或躺或站,或坐或靠的其他参与者——毕竟副本的全景,还裹在一镇浓郁得像是棉絮的灰雾之中,既看不清,也无法靠近。
草草一数,这次副本参与者的总数又是九男九女共十八人。
谢印雪没在里面看见步九照,但这十八个人中,不算柳不花,竟还有六个人是谢印雪认识的老面孔,其中两个是才在上个副本里见过的郑书和穆玉姬。
另外就是老熟人陈云,以及在第一个副本见过,此刻正躺在睡袋里的吕朔和萧斯宇。
吕朔和萧斯宇见到谢印雪和柳不花眼中都闪过一瞬的惊喜,不过他们没贸然开口打招呼,只用目光悄悄向谢印雪和柳不花示意问好。
最后剩下的那个人,则是曾在赫迩之梦号上相遇的苏寻兰。
她和初见时一样,依旧穿着身绣纹精美锦缎的鹅黄色旗袍,长发盘于脑后,用一支通体灿黄的桂花簪束稳,由于不再伪装新人,便没了以前那种怯懦的模样,反而气质温柔秀婉,举手投足间风情难掩,让人见之便觉赏心悦目。
可说实话,谢印雪并不想见她。
因为她与摆渡者npc做过交易,故她的出现,意味着他们目前所处的副本难度绝对超乎想象,也不知道这个副本的引导者npc会不会仍旧是以诺那个戏精家伙。
偏偏苏寻兰好像很期待见着谢印雪似的,抬头看到谢印雪的刹那便粲然一笑,快步走到他面前,用缱绻娇嗲的嗓音唤道:“谢先生……我终于又见到你了,我们真是有缘呐。”
闻言,谢印雪扯了下唇角,神情看似温和,目光却冷冷淡淡地落在她身上。
旁边一个穿着荧光橘运动服的男人见状“哟”了一声,视线来回扫过苏寻兰和谢印雪,又瞥向穿着墨绿色长褂的柳不花,最后定格于在场另一位同样穿着蓝色窄袖长褂的男人身上,挑眉道:“都穿着长褂旗袍,不管男女还都是长头发,你们四个是一伙的啊?”
蓝色长褂男人面容清俊,皮肤白皙,五官轮廓也要比柳不花秀气些,梳着个用木枝簪固定的丸子头,看着就像个乖乖巧巧的小道士。
古籍有言:道士常服青。
谢印雪穿蓝色青色时,因着肩处绣有繁盛梨花,从不会有人将他误会做道士,而这个男人的蓝色长褂干干净净,什么绣纹也无,要是脚上再穿双十方鞋,那就更像了。
所以有人就问他了:“你是道士吗?”
问问题的是个漂亮妹子,头发烫了羊毛卷,还穿着正值潮流的羊羔绒花苞裙。
“不是,我只是喜欢这样穿而已。”蓝色长褂男人摆手笑了笑,否认道,“我与两位先生和这位姑娘也素不相识。”
郑书也和穆玉姬走了过来,和谢印雪打招呼:“哇,又碰到你们两个了啊。”
“谢先生。”穆玉姬向谢印雪点头问好后,又转头笑着与苏寻兰说,“苏小姐,没想到又遇见你了,你和谢先生认识吗?”
苏寻兰也笑盈盈道:“当然了,谢先生这样的人,见过一面就不会忘的。”
她尽挑着奉承人的好听话来讲,仿佛她和谢印雪真是久别重逢好友似的。
谢印雪见她这般自来熟,也弯唇笑了下,温声问穆玉姬:“你们也在其他副本见过吗?”
“是的。”穆玉姬说,“我和阿书是在第四个副本遇见苏小姐的。”
谢印雪垂眸轻嗤:“那你和他还能活着,真是走运。”
活到这一关的都是老人精了,谢印雪这句话中蕴含着多少深意,大家都听得出来。
苏寻兰抚着自己玉白的手臂,无奈又委屈道:“谢先生,你怎么一来就这样冤枉我呢?”
副本里温度不冷不热,现实中却已经入冬了,穿羊羔绒花苞裙的漂亮妹子望着她裸露的白臂打了个颤,好奇道:“姐姐,你这样穿不冷吗?”
苏寻兰斜眼睨着她笑:“我都是待在室内的,又怎么会冷呢?”
“这都是小事,这次来算好没碰见变态。”另一个也穿了运动服的妹子撇嘴嫌弃道,“我有个朋友,说她第四关副本一进去就遇到俩光着身体的变态男,鞋子都不穿一双,皮肤红红的,满身大汗,也不知道进副本前在干什么,其中一个头发还是银灰色的。”
银灰色的头发?
在场的参与者一听这话,立马把目光投向众人里唯一一个发色符合条件的郑书。
郑书大怒,拉着穆玉姬说:“看我做什么?我是和女的在一起的,关我什么事?”
运动服妹子“啧啧”两声:“我也没说是你,急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刚从睡袋里爬出来,现今已经是黑头发的萧斯宇艰难开口,“他们说不定是在洗澡?”
运动服妹子狐疑道:“你为什么要帮变态说话,你不会就是那个变态吧?”
萧斯宇矢口否认:“我头发又不是银灰色的,怎么可能是我?”
运动服妹子据理力争:“可以染黑啊。”
萧斯宇再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一指身边的女生说:“我也有女性队友,不是我。”
被指到的陈云挑了挑眉。
旁边一直装哑巴的吕朔开始装作若无其事地挠头。
“行了行了,知道你们几个是一队的了。”荧光橘运动服男人打断他们,指着其他还没讲过话的参与者说,“可我们还不认识你们,现在引导者npc也还没出现,要不大家先做个自我介绍?也方便后面互相认人。”
“好啊,大家都认识一下,以后再遇见了也能互相有个照应。”苏寻兰自告奋勇,头一个站出来介绍自己,“我叫苏寻兰,是一个人进副本的,不过我认识这位谢先生,还有这位穆玉姬小姐和她的弟弟郑书。”
——以后再遇见。
苏寻兰这话说的吉利好听,毕竟大家都想活到最后。
可她这话也直接点破了穆玉姬和郑书的关系——姐弟,他们俩不是一个姓,虽说可以用化名,不过他们不说,也没人会往这方向上联系,而且刚刚郑书自证自己清白时没说明他和穆玉姬的关系,想来应该也是不愿意直接道明的。
如今却被苏寻兰明晃晃地说出来了。
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谢印雪对她没有好感,也不想苏寻兰攀扯自己,就第二个启唇说:“在下谢印雪,这我干儿子柳不花。”
他只提到了柳不花一个人,其余人他不仅半个字没涉及,连看都没看一眼,亲疏分明。
“这么大个干儿子?”荧光橘运动服男人用黏腻的目光在他们两人之间打量了一圈,意有所指道,“你确定没介绍反吗?”
谢印雪垂首低低地咳了两声,又抬起眼眸,含笑柔声反问他:“看来这位先生也是有个干爹,才懂得如此多吧?”
“心思复杂的人,看什么都是复杂的,我们就别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了。”吕朔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同时还小心瞅了一眼刚刚在和萧斯宇争论的运动服妹子,“来来,这是我的队友萧斯宇和陈云,我们三个是一起进副本的。”
全程没提他们都认识谢印雪和柳不花的事。
羊羔绒花苞裙妹子甜甜一笑:“嘿嘿,我叫湘妃。”
吕朔问:“香妃?”
妹子纠正他:“湘,韩湘子的湘。”
“挺好听的。”运动服妹子也自报姓名,“我叫宋青芸。”
荧光橘运动服男人道:“我叫胡利,利害‘利’。”
一个身穿白色羽绒服,声音较为喑哑,叫做“崔如洁”的女生说:“听着很像狐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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