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段文骞听到沈秋戟毫不犹豫拒绝了自己的组队“邀请”时,他整个人都傻掉了。
小孩子的泪腺本就发达,段文骞见同学们成双成群,欢声笑语,唯独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受不了这等委屈“嗷”了一嗓子就开始哭。
结果旁边他暗恋的小女生娜娜还不耐烦道:“段文骞,你好吵呀,能不能去别的地方哭?你打扰到我们了。”
什么叫绝望?
对于六岁的段文骞来说,这就叫绝望。
他抽噎着抹了一把眼泪,再环顾四周,发现沈秋戟居然从包里又掏出了一本零食画册,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冲过去,扒着沈秋戟的腿涕泗横流:“呜呜呜沈秋戟……我再也不欺负你了,求求你和我一起野餐吧,我的零食全给你吃!”
可惜沈秋戟心硬如石,眼泪对他没有丝毫作用,段文骞今天就是在他面前哭瞎,他也能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不了。”
段文骞人调皮学习还不错,都会用成语了,指着沈秋戟的零食画册道:“可你都吃不起饭,只能画饼充饥了。”
沈秋戟无情冷笑:“那爹也不和你一块野餐。”
“爸爸!”段文骞能屈能伸,竟顺着沈秋戟的话又是示弱,又是利诱,“我给你钱!”
沈秋戟沉默了数秒,终究还是被金钱蒙蔽了双眼:“你给多少?”
段文骞摸摸自己装零花钱的口袋,伸出一根手指,试探道:“……一百块?”
沈秋戟不屑:“爬爬爬。”
段文骞咬牙:“那……三百块?”
沈秋戟沉吟:“唔……”
段文骞见有的商量,狠心到底,把兜里的零花钱都掏出来了:“五百块!呜呜……这是我全部零花钱了……”
“行吧。”沈秋戟拿走段文骞“上供”的钱,勉为其难答应了,还如同恶霸一样扯过他的书包道,“你都带了些什么零食,拿来爹瞧瞧。”
可怜段文骞没了全部零花钱不说,还得伺候着沈秋戟吃他自己的零食,但好歹还是有了个伙伴一起野餐。
谢印雪听完他的讲述,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评价,半晌才憋出一句:“那五百块钱呢?”
沈秋戟表情扭曲:“……我刚揣进兜,十分钟后就不见了。”
谢印雪:“……”
师徒俩齐齐叹了口气。
沈秋戟忽地想起了什么,又补充说道:“哦,后面他继父来接他回家,还顺带捎了我一程,并请我吃了午饭。他继父还给我们拍了一张合影,我去拿给您看。”
那天柳不花回来后看到谢印雪晕倒了急得团团转,就未注意看时间,等过了点才想起他还没去接沈秋戟放学回家。
而段文骞这边见沈秋戟没家长来接,只能一个人走到公交站台那等公交车,就念着两人的“野餐情谊”善心大发,就让自己继父送他回家。
明月崖地方偏远,沈秋戟算了算让段文骞送他一段路,可以省下三块六毛钱的公交车换乘费后便欣然同意了。
并且段文骞的继父人好像还挺不错,不仅送了他,还说快中午了请他们吃顿大餐。
沈秋戟再一算,好家伙,这又能省下一顿饭钱,就光速点头了。
段文骞继父也不吝啬,请他们吃的是海鲜大餐,除了饭店的位置有些偏远以外别的都很完美,末了还用拍立得在海鲜饭店的后山花园那给他和段文骞拍了两张照片,一个人一张说是留个纪念。
于是沈秋戟觉得这回秋游,他玩的还确实挺开心的——敲了段文骞五百块,能不高兴吗?即便那五百块眨眼就没了,但好歹曾经拥有过。
沈秋戟清楚自己穷命入骨,不奢求太多。
谢印雪也感到很欣慰:沈秋戟小小年纪就知道开源节流,以后肯定饿不死自己,他也能安心些了。
但等沈秋戟拿来那张他和段文骞的合影时,谢印雪一看照片,双眉就深深蹙了起来。
沈秋戟注意到他神色不对,问道:“师父,怎么了?”
谢印雪轻喃:“这张照片……”
“照片有问题吗?”
沈秋戟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这张照片照的挺好的呀。虽然照片上他和段文骞都没有笑。
照片中,他和段文骞并排站立,两人之间隔了半条手臂的距离,沈秋戟是不爱笑,段文骞是笑不出来,因为沈秋戟连吃带拿,刚把他剩下的零食全给打包了,什么都不给他留,他没哭就已经很坚强了。
谢印雪见沈秋戟实在看不出猫腻,就指着他们身后山上的一块褐色的小土包道:“这里,看出什么了吗?”
说到山上的土包,你最容易联想到的东西是什么?
沈秋戟联想到的东西,是坟。
事实上,谢印雪给出的答案也是这个,他说:“这是一处无碑坟。”
不是所有的坟墓都有墓碑,有些荒坟、或无人知晓的野坟就是没有墓碑的。
如果坟头再长满野草,又不细看,恐怕行人走近了都不一定能认出那是座坟,更何况在沈秋戟和段文骞的合影中,它就是个微微隆起的小土包,和周围的土地几乎融为一起,没有任何明显的异样,沈秋戟一开始看不出它是坟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沈秋戟:没办法,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故沈秋戟一开始没察觉到这个小土包的特殊之处也属正常。
他不由敬佩道:“师父,您一眼就看出了它是座坟,真厉害。”
“其实我本来也看不出。”谢印雪笑了笑,低着眼睛谦虚温柔道,“不过你们这张照片把墓主也一起拍进去了,我就看到了。”
沈秋戟:“?”
把墓主也给拍进照片里了,这是指,这张合影除了他和段文骞以外,还有第三个“人”存在吗?
沈秋戟皱眉问:“照片里有鬼?”
谢印雪道:“对啊。”
沈秋戟:“……”
辛亏沈秋戟不是普通的小孩子,他也不怕鬼,否则听到这种话他还不得被吓哭?比如段文骞就铁定会哭。
“周一去看看你那同学怎么样吧。”谢印雪把照片还给沈秋戟,“一般给小孩子拍照时把坟也给拍进去了话不太好,大概会病几天,何况你们这连墓主都拍到了。”
民间有传言: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天眼未关,可能会看到一些脏东西,因此容易被邪祟缠身。而相机这种东西,历来就有几率拍到人用肉眼无法看见的事物,沈秋戟他们这张照片还将坟和墓主都拍齐全了,简直是叠满了Buff,想不撞邪都难。
倘若仅有沈秋戟一个人撞邪,谢印雪会很高兴,但稚子无辜,还牵扯进了其他小孩子的话,他就不能坐视不理了。
沈秋戟也清楚能让谢印雪惦记的不是小事,答应道:“好,我明天去学校后就看看他。”
“对了,这是给您带的枫叶。”随后他又取出一本书,将夹在里头的几片树叶取出递给谢印雪,“我见枫叶公园公交站台路边的银杏也变黄了,颜色很好看,就多带了几片回来,都给您。”
正如沈秋戟所说,那几片银杏其色灿灿,貌似金玉,从书中拿出的霎那,就像是煦阳入室,把整间屋子都映得亮堂了不少。
谢印雪望着它,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说他在的地方,一年仅有一日能见到这样温暖的颜色,他很喜欢,就连名字都在诉说着对它的渴求。自己既然吃了他送的中秋月饼,便给他备份回礼,下次进“锁长生”时带过去吧。
谢印雪收下银杏叶,抬手想摸摸沈秋戟脑袋:“阿戟有心了。”
沈秋戟却灵活闪开他的触碰,恭敬道:“那您好好休息,我去学习了。”
“唉,去吧。”
小徒弟不和自己亲近,谢印雪很是失落,可惜他这徒弟就是这种性子,就只能独自在心底默默怀念“小孩”众多的卒业副本。
次日,沈秋戟去学校上课。
他记着谢印雪叮嘱他的话,一到学校就在教室里找段文骞的身影。
找到后,他立马开口叫人:“段文骞。”
听见沈秋戟叫自己的名字,段文骞身体僵了下,畏畏缩缩地回头,惊恐道:“大哥,我没钱也没零食了……”
沈秋戟无语:“今天又不野餐。”
“哦。”段文骞也记起自己现在已经没有要求沈秋戟的事了,恐惧顿消,“那你找我干嘛?”
沈秋戟问他:“这个周末你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段文骞头摇得像拨浪鼓,飞速答道:“没有啊。”
“沈秋戟,你怎么和段文骞一起玩啦?”段文骞暗恋的那个小女生娜娜看到沈秋戟居然和段文骞主动讲话,还关心他的身体很是惊诧,“他和不和穷光蛋玩的。”
娜娜并不是要故意骂沈秋戟“穷光蛋”的,可自从上回春游过后,沈秋戟这个外号就在班上流传开来了,大家经常有一句没一句的这样叫他,偶尔也会叫其他同学,虽然或许没太大的恶意在里面,却依旧有可能会在孩子心上留下阴影。
沈秋戟即便不觉得这样的话能刺痛他,然听着仍是不舒服,皱眉道:“我没和他玩。”
“娜娜你不知道,沈秋戟现在有五百块钱,他不是穷光蛋了。”段文骞也指着自己的鼻子,神情忿愤说,“我才是!”
“什么!”
“沈秋戟有五百块钱?!”
“天呐!他怎么这么有钱?我也想有五百块……”
段文骞的话像是落入热油的水,叫班上瞬间炸开了锅,大家都在谈论新晋“富豪”沈秋戟,殊不知“富豪”本人的五百块早就不在了。
不过经此一事,班上反倒没同学再叫沈秋戟“穷光蛋”了。
这个外号自段文骞处起,又自他那消失,沈秋戟瞧着段文骞,忽然觉得这小孩并不坏心,他平时调皮捣蛋,甚至闹到被叫家长的地步,可能是为了引起别人、或是亲生父母的注意。
毕竟,段文骞是重组家庭。
周五那天带他们去吃海鲜大餐的继父对段文骞很好,对他也很慈祥,但沈秋戟注意到一个细节:段文骞没改口叫他继父“爸爸”,只叫“叔叔”。
段文骞都能随意叫他“爸爸”,却不肯叫他继父,由此可见段文骞还是挂念着自己生父的。
沈秋戟会知晓这些,是因为在他进明月崖拜谢印雪为师之前,也曾经历过这种心理状态,他在段文骞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可笑的是他无论做什么事,他的父母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直到听说他成了谢印雪的徒弟,他们才上赶着讨好他,希望能通过这层关系从谢印雪的那得到些钱,好继续去赌。
不是所有沈家人都有钱,像他父母那种败类,如果也能享受到舒适的人生,沈秋戟才觉得不公。
沈家不会因为他成了谢印雪的徒弟而对他们有所优待,相反,沈家人会给他一个清静,让他父母在维持“现状美好生活”的情况下,这辈子都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说来也是讽刺,谁能想到,选了“穷”命入门后的他,才吃上了这辈子的第一顿饱饭呢?
所以沈秋戟此刻再看段文骞,就有种看小弟的宽容,拍着他肩膀表情“慈祥”道:“如果你有哪里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
段文骞却觉得沈秋戟没安好心,沈秋戟又不是医生,自己不舒服的话和他说了,他能给自己治好吗?这人肯定是惦记上他下周的零花钱了!
于是段文骞一跃三步远,警惕道:“我不会不舒服的。”
沈秋戟挑眉:“那再好不过。”
回去后,他也将段文骞的情况如实转述给了谢印雪。
“我没看出他哪不舒服。”沈秋戟说,“还是和以前一样挺能蹦跶的。”
谢印雪回忆着自己在照片上看到的墓主,轻轻垂眸:“再看看吧。”
说完他又侧身,望着沈秋戟问:“不过阿戟,你什么都看不到吗?”
沈秋戟面露疑惑:“看得到什么?鬼吗?”
“对。”谢印雪颔首,眉心微蹙,“按理来说,你既入了奇门,又随我学了一年课,就算没有阴阳眼,应当也能在特殊情况下看见一些邪祟。”
“可我真看不到。”沈秋戟抓抓头发,“招鬼游戏我们不是也玩了吗?鬼影都没一个啊。”
莫不是小徒弟天赋真的太差了?
“罢了,去玩吧。”谢印雪不愿给小徒弟太大压力,想着有自己这样天赋的人终究太少,叹息道,“总归也不用你拿这个挣钱吃饭。”
沈秋戟顺着谢印雪的话点头说:“是的,师父,我已经想好我以后要干什么了。”
柳不花感兴趣的过来插了一脚问:“阿戟,你要去干什么?”
沈秋戟神情严肃,认真道:“撸铁。”
柳不花:“?”
谢印雪:“……”
他徒弟在学校念书都学了些什么啊?
“我以后去搞健身。”沈秋戟却抬手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目前不存在的肌肉道,“没钱了就去工地搬两天砖,挺好。”
谢印雪忍不住反省自己这个师父平时待徒弟是不是太苛责了:“师父不会让你过到那般凄惨地步的,不过健体可强身,多练练也没坏事……”
沈秋戟闻言觉得谢印雪这话是支持自己的意思,因此回屋后就开始拿椅子当举重工具开始锻炼,决定从小就打好基础。
临睡前,他把和段文骞的那张合影拿出来再看了一遍,但着实没看出什么名堂,便又将其塞回抽屉里了。他的桌面上放着的照片只有一张,是去年他入门时谢印雪带他拍的“全家福”。
全家福中有他、谢印雪、柳不花和陈妈,照片上他也没笑,因为那时才刚来,有些拘束。听说今年也要拍呢,他今年一定要记得笑了。
沈秋戟上床躺好,余光瞥见发现他房间里才买不久的空调又莫名失踪了,不过被子里柳不花给他塞了三个热水袋,一点都不冷。
等他把身体练好以后,冬天也不需要空调了,将来谢印雪身体太差,老得实在走不动,自己也能背背他。
想着这些事,沈秋戟渐渐闭眼睡去。
完全不知道他塞进抽屉里那张和段文骞的合影,在发生什么变化。
而第二天沈秋戟去上学时,昨个儿还信誓旦旦说他不会不舒服的段文骞,今天再见时,沈秋戟却注意到他有些精神萎靡。
课间沈秋戟去问了他:“段文骞,你不舒服啊?”
“昨晚做了个噩梦,没睡好。”段文骞撅着嘴,先是有些烦躁,后面又变得开心,兴奋道,“我今晚去找我妈妈睡!”
旁边的同学笑话他:“这么大了还和妈妈睡,羞羞!”
段文骞恼羞成怒,哼道:“要你管!”
只是段文骞对这件事估计还是蛮期待的,放学铃响后离开教室的脚步都轻快了不少,沈秋戟抬头去看时,就见有个穿着红色半裙的女人在墙拐角的阴影处等他。
段文骞走到那,红裙女人就跟着他一块走了。
是他妈妈吧?
沈秋戟想。
长得好像还挺漂亮的,就是脸色太白了,看上去身体不太好,和他师父一样。
作者有话说:
谢佬:高处不胜寒。
npc:来我怀里暖。
谢佬:?
第137章
段文骞和继父温存叶回到家时,家里只有张阿姨在,她在厨房里准备晚饭,他妈妈段丹眉则还没下班。
“骞骞今天在学校玩的怎么样?”温存叶把段文骞的书包放到客厅沙发上,“爸爸让张阿姨给你做了双皮奶,就放在冰箱里,给你一边看电视一边吃。”
听到有双皮奶吃段文骞眼睛一亮,刚想说“好”却又猛地顿住,小跑到沙发那抱起的自己的书包说:“我先把作业写了再来看电视吧。”
温存叶问他:“老师布置的作业很多吗?”
段文骞答:“不多,而且很简单,我一会就能写完了。”
“那可以先休息一下再去写呀。”温存叶是个看上去很儒雅的男人,柔声关心人时便很有说服力,让人不由自主去听他的话,“在学校都学了一天了,骞骞不累吗?”
小孩子总是玩心重些的,段文骞不是一个坐得住的小孩,他说想先把作业写完再去看电影也不是因为爱学习、自觉性好,而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先做作业就看电视的话,等妈妈回来会被骂——这样的先例有过很多次了。
但段文骞觉得自己今天确实有点点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正犹豫着,结果那边温存叶已经把电视打开了,上面播放的恰好还是他最爱看的动画片,于是段文骞便抱着书包坐到了沙发前,想着就看一小会儿,一小会儿后他就去写作业。
然而段文骞看得太入迷,这一看,直接就看到了段丹眉下班回家。
他耳朵很尖,听见妈妈回家的脚步声就立刻从沙发上跳起,温存叶也随之说道:“好了骞骞,休息的差不多了,你该去写作业了。”
段丹眉才进家门,就听到了这句话。
温存叶的声音夹在电视里传出的动画声中,掺着因上了一天班而难以压制的烦躁,轻易就点燃了她的怒意。
段丹眉冷脸质问段文骞:“你今天回家又是只看电视不写作业?”
段文骞抱着书包,瘪嘴小声说:“我现在就去写,很快就写完了。”
段丹眉却不想听他辩解,扬手做出要打的姿势:“你整天就知道玩!”
“他还小嘛,都还没上小学,就是贪玩点又怎么样?”温存叶赶紧上来拦住段丹眉,还给段文骞使眼色,“好了骞骞快去写作业吧。”
“我真的就是休息一下就会去写的,没有整天玩。”段文骞却没有要跑的意思,或许是叛逆,又或许是他倔强的脾气和段丹眉很像,总之他留了下来辩驳道,“我今天有点累才这样的。”
“你累?你累能有我累吗?”段丹眉恨铁不成钢,声调越发高,“你还撒谎是吧?”
段文骞看着这副模样,“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他其实是委屈,想要段丹眉哄哄他,可段文骞不知道,有时候小孩吵闹的哭声往往只会叫大人更加心烦,于是最后,他挨了顿打,被赶回了自己房间写作业。
段丹眉说他写不完的话就不准出房门。
然而段文骞写完了作业,到了晚饭时间也没出房门——他在和段丹眉闹别扭。
以前段丹眉骂他,等气消后还是会来哄他的,段文骞觉得这回肯定也是这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段丹眉是进屋来哄段文骞了,就是哄完后要拿着他的作业继续训两句:“你看你写的挺好的,为什么每天回家就是不先写作业,非要等妈妈骂了才写呢?”
段文骞窝在她怀中,眷恋母子间难得的相聚,暂时没讲话来。
段丹眉就说:“好了,肚子饿了吧?去吃饭。”
晚饭结束,时间就转到七点多了。
这时段文骞再去看电视,段丹眉也不会再骂他,只是那时段文骞的注意力却不在电视上了,他等到该睡觉前终于鼓足了勇气,仰头问段丹眉:“妈妈,我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觉吗?我昨晚做了一个噩梦……”
“不行,你长大了,是男子汉,得自己一个人睡。”
段丹眉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工作还没搞完,晚上得接着居家加班,哪来的时间陪段文骞睡觉?她连和温存叶进行夜生活的时间都没有。
“你害怕的话,就找张阿姨陪你一起吧。”
“不是的妈妈,我不害怕。”段文骞摆摆手,“我做的噩梦是关于你的。”
段丹眉微愣:“关于我的?”
“嗯。”段文骞点点头,盯着段丹眉的眼睛认真道,“我梦见你撞鬼啦。”
“鬼”字落下的那一刹。
整间屋子的灯骤然熄灭,像是在呼应段文骞的话。
单独的停电段丹眉并不会怕,她又不是没遇到过,可配合着段文骞的那句话,段丹眉纵使心理素质再好,碰到这种情况心中还是会不由一颤。
“啊啊啊啊——!”
不过真正大叫的人是段文骞,方才还说自己不会害怕的小孩现在猛地往她身上一扑,段丹眉觉得有些好笑,抬手抱住伏在自己怀里的人,但双手环拢的那一瞬,段丹眉身体就僵住了。
小孩子体温一向偏高,晚饭前她抱段文骞时,怀里的小孩就跟火炉似的。
而此刻她怀中的身体却很凉,甚至是冷,像是刚从冰柜里取出的冻肉没有一丝温度,段丹眉感觉自己抱着它,就如同抱住了一具尸体。
再者……刚才那声叫喊,是段文骞发出的吗?
仔细想想,她听到的那声叫喊又尖又利,不太像是小男孩发出的,反而像……她自己恐惧时发出的尖叫。
这个念头浮现在段丹眉脑海中霎那,叫人毛发倒竖的寒意便顺着她的脊背狂冒,顷刻就蹿到了头顶,让她连松手去拿自己手机照明的勇气都没有。
幸好此时灯又亮了。
温存叶站在电源总闸那,重新拉起电源总开关道,奇怪道:“怎么跳闸了?”
“是我弄的吗?”张阿姨从厨房那探出头来,“我刚刚开了下洗碗机。”
“不知道。”温存叶说着走进了厨房,“洗碗机功率有那么大吗?”
段丹眉咽了咽口水,明明身处于光明之中心脏却依旧狂跳不止,因为她看见,自己怀中抱着的东西,是沙发上的一个抱枕。
这玩意很柔软,即便不热乎,也不至于冷的像冰。
更重要的是,自己根本没有伸手去捞抱枕啊,是抱枕自己跑到她怀中的吗?
段丹眉鸡皮胳膊起了满身,她望着身旁两只手都乖乖放在自己腿上的段文骞,也不觉得抱枕会是段文骞扔的。
段丹眉惊魂未定,喘了两口气后和段文骞说:“骞骞,刚刚停电了。”
“妈妈别怕,我是男子汉,我会保护你的。”段文骞扭了两下屁股靠近段丹眉,握住她的手说,“你害怕吗?那今晚我陪你睡,你就不用害怕了。”
“我害怕什么,不用了。”盖在自己手背上的一双小手又暖又热,段丹眉狂乱的心跳渐渐慢下,心想那声尖叫,或许是张阿姨叫的吧?
段文骞却不死心:“可我真的梦见你撞……”
“够了!”段丹眉大喝一声,不让他叫最后一个字说出来,瞪大眼睛道,“大晚上的说这些,你是故意的吓妈妈的吧?!”
段文骞被段丹眉突如其来的生气吓住,他愣了几秒,刚要辩解:“妈妈,我不是……”
“你该去睡觉了。”段丹眉把段文骞揪进卧室,“害怕你就找张阿姨。”
段文骞扒着门问:“那你呢,妈妈?”
段丹眉道:“我有你温叔叔陪呢。”
见她态度强硬,段文骞清楚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便满脸失落的躺去床上。
段丹眉也去厨房把温存叶拉了出来:“陪我。”
温存叶挑眉:“你不是还要加班呢?”
段丹眉脸色有些苍白,声音也很轻说:“对,你在旁边陪着我吧。”
温存叶很少见段丹眉展露这样柔弱寻依的姿态,他抱住段丹眉语气暧昧道:“眉眉,我们再要个孩子吧?”
“我们两个生的。”说完,他又强调,“我一直很想要个女儿。”
“我哪有时间生啊?不要赚钱了?”段丹眉叹气,揉着额角烦恼道,“你炒股收益又不稳定,骞骞马上就要上小学了,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呢。一个孩子就叫我头疼了,再生一个怎么养?我如果生了个女儿,肯定是要富养她的。”
温存叶闻言顿了顿,双眼中闪过一次难以察觉的暴躁,又很快消失,用充满磁性的嗓音在段丹眉耳畔低声说:“好好好,都听你的,我就是觉得咱们家的钱也够多了,你不用每天都那么辛苦,我心疼你。”
来自爱人的甜腻情话谁不爱听?段丹眉每天在外辛苦奔波,回到家就是想轻松些,她和上一任老公也就是段文骞的父亲离婚,就是因为那个男人软饭硬吃,天天和她吵架。
段丹眉不介意养男人,但她不想养个祖宗,她连自己的儿子都没那么软乎的伺候过,一个前夫,他配吗?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我们一家过的幸福就好了。”
所以现在被温存叶好言软语哄了一番,段丹眉就把停电时的恐惧抛到了脑后,她本就是个胆子大的人,不然能撑起一个家吗?
入睡前,段丹眉还在想她今晚骂了儿子,也很久没有陪段文骞玩过了,那明天买个新玩具给他吧,她还记得段文骞一直想要高达的手办呢,这孩子喜欢的都是些鬼东西,她不多挣钱怎么养得起?
第二天清晨,段文骞被保姆张阿姨叫醒吃早饭时,屋里又只剩下温存叶和他三个人了。
段文骞没见到妈妈,还因着性格像段丹眉异常火爆,故直到温存叶把他送到校门口时,他仍旧臭着一张脸。
温存叶与他相反,心情貌似不错,瞥了眼段文骞难以掩饰的黑眼圈,慈父一般关心道:“骞骞昨晚没睡好吗?怎么一大清早就板着脸呢?”
段文骞不高兴时谁都不想理,重重“哼”了一声把车门砸上,背起书包走向学校。
温存叶热脸贴了冷屁股,笑容便有些僵,段文骞却巴不得他生气去和段丹眉告状,这样段丹眉说不定就会早点回家了。
再说了,段文骞连生父都敢直接甩脸色,何况温存叶只是他继父?
温存叶也清楚这小崽子的脾气,只能咬牙忍下,片刻后,他不知想起了什么,嘴角又勾起一抹诡笑。
气鼓鼓在座位上坐下的段文骞并不知晓这些事,他的同桌和前后几个同学却明白段文骞今天心情不好,要离他远点,不然又要被段文骞揍了。段文骞这家伙的妈妈还护短,被叫到学校里后根本不会骂段文骞,段文骞虽然说他回家后被妈妈教育了,可谁信呢?他要真被教育了,怎么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呢?
等段文骞气稍微消了些,小孩子心性上来想和大家一块玩耍的时候,就发现所有同学都避着他,不带他一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