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月—— byRedo CP
Redo  发于:2023年10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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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越走越急,序临本就损耗过度,体力愈发难支,星陨阵上那个红点好像怎么走都走不到。
可算到了,又发现嘉江紫雾缭绕,唐沛凝的位置已经许久不动,显示此人现在正在江水当中。
“江心也类似地脉,应是有灵气的东西。”序临捂着心口,强压心头一丝血腥之气:“月白,你的五感比我的灵敏,好好看看,这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吗?”
月白眯起眼睛,从江上往下望去——
嘉江如同一条蜿蜒的龙,江水从西边奔流而下,在紫雾当中不断闪着粼光。
“我没看到天水的江心……”月白支支吾吾地说道。
序临自言自语:“我就知道。”
“可是师兄,那里那个人是不是师姐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往下望去,嘉江当中有一个昏迷的身影,被缚在水里,仔细看看,那个被囚禁的倒霉蛋不是唐沛凝,还能是谁?
序临二话不说跃入水中,避水诀几乎是在入水后才成型,他像一条入水之鱼,顾不得水流湍急,快速游向唐沛凝。
月白也不甘其后,同样钻入嘉江之中。
唐沛凝周身的水流比嘉江其他地方的水流更急一些,像是有人在水中做成了一个球状结界,将她整个人封在水中,不得动弹。
做这结界的人,心不可谓不狠。
仅是一瞥,序临便知道,这结界运行所有所需的灵力,皆来自与中间困着的活人身上——也就是唐沛凝自己——这个结界竟是要唐沛凝用灵力杀死自己!
月白真身是鸟,水性极差,避水诀练得稀松,刚入嘉江,就有点喘不上起来,被呛了好几口江水,还没帮上忙,就先沉了底。
序临认命地先将月白打捞上岸,将他放在黄土的岸上,等他恢复了神志才嘱咐道:“月白,你灵力属火,下水危险。你别下去了,我自去吧。”
“可是,师兄……”
“我不会有事的。”序临道:“且你在岸上,万一有事,也好接应。”
安排好了,序临才敢再次下水,拨开层层叠叠的白色浪花,又到了那个看似温柔实则要命的球状结界面前。
唐沛凝像是睡得很平静,不过序临可以感知到,她的灵力已经十分微弱。
她的灵脉好坏,序临最是清楚不过,他知道师妹没有那么高的天资,平时总是东拼西凑,才攒许久的灵力,自己说什么都不舍得用。
看着唐沛凝铁青的面色,序临赶快想办法解开这个结界。
他先是从洞墟中抽出一块平整的神木,欲画傀儡符,代替结界中的唐沛凝。
可神木刚一拿出,嘉江的水就目的明确地将木牌卷了去,三下五除二便用强烈的水压将神木牌变成了几块毫无用处的木屑残渣。
“看来与这结界同时布置的还有一道禁制,便是不让人用傀儡符替人。”序临咬着牙,他是剑修,符咒一门也仅是“会用”,距离精通还有很远,况且避水诀也是符咒,他坚持不了太长时间,只好赶快想些其他办法。
其实所有办法之上,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且还是序临常用的。
虽然他已答应师父不再用了,可为了让月白身上的上好得更快些,还是使了灵血还玉丹,割了自己的元神。
做人不能厚此薄彼,眼瞅着唐沛凝只有出的气儿没有进的气儿,序临在水里能够坚持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他终于还是剥离了一片自己的元神,送入结界当中。
那片元神进入结界中没有受到任何阻碍,甚至更像是受到了结界的邀请,轻而易举地取代了唐沛凝的位置。
随后,结界便将唐沛凝“吐”了出来。
带着师妹浮上水面,序临在岸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月白一边帮忙用符咒将几人身上的湿衣服弄干,一边上前帮忙,叫醒唐沛凝。
序临最近灵力透支很严重,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似乎全世界都在索取他,不仅是灵力,更像是在索取他本人,血、肉、骨、灵、魂无一幸免。
他头痛欲裂,灵台破损,几乎没有力气再管唐沛凝与月白了。
终于,随着一阵天旋地转之感,序临不省人事,昏迷了过去。
睁眼时,序临再次感觉到巨大的违和感,元神一直发出嗡鸣,好像十分不安。
不过他也只是将这种不安归结于元神受损,念了两遍静心咒,门外便响起了敲门声:“序临师兄,你醒了吗?我是月白,我进来了。”
还不等他回答,月白便已经进来了:“师兄!你可醒了!”
“听这意思,我睡了许久吗?”序临揉着太阳穴,从床上爬起来,他这才有机会环顾四周,却发现他们不在紫霄派,屋内陈设也并不熟悉。
“久,你快睡了一个月了,师姐每天都哭,你若是再不醒,她就要用眼泪将自己淹死了。”说着,他便跑出去,带回来一个哭哭啼啼的唐沛凝。
苍杪真人唯一的女弟子,继承的是苍真人的衣钵,能通过六爻窥得天机,经常在灵筠山上跳大神,帮各路弟子找遗失的东西,久而久之,她便真以为自己是大神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序临床边,哭道:“大师兄,我错了,我不该占卦,上次,上次我便是算出师父即将羽化,对师父说了之后,他将我骂了一顿,让我别再窥探天机……
“可,可我没忍住,在卦象上看到你也……这才翻了好多古籍,找到破解之法。可是,可是没想到,鬼山的地脉和天水的江心都没有取到……大师兄,我真的知道错了,月白也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算卦了,再也不算了……”
她声泪俱下,哭得一抽一抽的,弄得序临也不忍心过多责备,只是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问道:“按理说,你应该是去取你所说的‘天水’的江心,可为什么又被困在嘉江当中了呢?”
唐沛凝的眼泪还是止不住:“虽然古籍上说,天水江心是在嘉江,可我又没见过,因此不敢直接来嘉江寻它。天水从昆仑山发端,我便从水源处顺流向下,果然在嘉江段发现江心,闪闪发光,漂亮极了,可我刚想结咒取它,突然便觉得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说到这里,她像是愈发觉得自己没用似的,哭得像个受热融化的雪娃娃,眼泪一串一串地砸下来,将序临的膝盖都洇湿了一大片:“我真的没有想到自己原来这么没用,东西取不好,事情也做不好,还害得大师兄受了这么重的伤……师父当年为什么要收我这种资质的人做徒弟啊,我什么都干不成,还要给你们拖后腿添乱……呜呜……”
序临若是现在不说话,她会继续否认自己,弄不好会产生心魔:“沛凝,这不怪你,你灵力本就弱些,年纪也小些,遇事也有可能力不从心,等你长大便好了。我们沛凝长大以后,一定会成为最厉害的女修,只要将威压轻轻放出,就有数不清的人跪倒在你脚下,心甘情愿当手下败将。”
“沛凝也会成为这样的人吗?”唐沛凝到底年纪小,被几句话哄得晕头转向,眼泪都收了回去,几乎入迷了:“我也能成为和大师兄一样的人吗?”
“会的,沛凝。”序临笑着说。
月白听着师姐的这一番陈述,内心也七上八下,毕竟他的道歉不够诚恳,于是面露愧色,插嘴道:“虽然我也不是很想打断你们聊天,可……序临师兄,有一件事,我觉得你还是有必要知道一下的。”
“你说说看。”
“我们从迷惘山出来后一直没有注意时间,这些天我们在安树住店,我便稍微打听了一下。”月白顿了顿:“我们已经出山两年了。”

第112章 弥天的窟窿
一系列问题接踵而至,时间的流逝反而已经不是最让人吃惊的事情了,序临很快消化了这件事,余光在铜镜中流连。
镜中的他与十七岁的的他并没有什么改变,只是眼中不时流露出时间的痕迹,能够证明他们都再难回到往昔了。
重重的疑点让序临不得不打起精神来,他对师弟妹说道:“此次出山,我们花了太多时间,而且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你们明明都亲眼见到了想取的东西,却在即将成功时功亏一篑,不仅如此,还个个重伤,等我去救。”
不仅如此,还弄得他元神之上伤痕累累,一时半会根本无法复原。救人的时候没想太多,可过后便不得不想了。
“怎么想都像是一个为我们精心设计好的局。”序临越说越觉得不对,总觉得他们身后正有一张巨大的蜘蛛网正缓缓张开,那网粘性极强,他们像是渺小的虫,冷不丁被黏住了翅膀,再难动弹:“我们要赶快回紫霄派,天阔自己在家许久了,我本来说几日便归的,他那边别也出什么事……”
三人说定,留了房钱,甚至没来得及与店家多说,便纷纷踩上御剑,往灵筠山方向飞去。
这一路上,下界气息混浊异常,飞在空中便已经觉得各种污糟气息混杂在一起,怨气冲天,序临拨开云雾往下望去,农田一片狼藉,有些地方眼瞅着颗粒无收,更有大白天恶鬼伤人,简直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
“怎会如此……”他震惊得语气颤抖。
如此情景,他们就算心里再焦急,脚步也被迫放慢了。
序临见不得鬼怪伤人,只要遇到百姓受苦,定要停上一脚,帮着降妖除魔,月白与唐沛凝便打打下手,从旁协助。
走着走着,从安树到灵筠山这多半天便能赶到的路程,他们愣是走了大半个月。
这天,恰逢一队人马在某处山道被邪祟拦住去路,正在顽抗,序临见了,边飞身过来,边打开执徐,一道玉扇飞了过去,直接打中那些邪祟的脑袋,登时便让邪祟灰飞烟灭了。
这队人马看穿衣打扮便是富贵之家,护卫个个精壮,身手不凡;他们手里都拿着精铁的武器,锋利无比,虽比不上修真之人的灵宝法器,可在下界已经算是难得了。
执徐转了一圈,最终又回到序临手中。
可这些鬼魅的小喽啰不知怎么,打退一批,又有一批新的涌上来,源源不断似的,让人烦不胜烦。
序临实在不想再浪费时间,给月白递了个眼色,小师弟立马心领神会,操着还不太娴熟的七曜,在空中用灵力编织出一道涤尘沧溟符,递到序临手中。
紫霄派三人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这支队伍,此队人马共有三辆马车,中间的最大,也最华丽,仔细看去,这华丽的座驾中竟隐隐闪着金光,状似龙气。
序临这才有所察觉,他们可能无意中救了当今圣上。
不过无论是谁,若是被鬼魅缠住,序临都会上前救一救,不管他是否真是皇帝。
“这道符咒,贴于中间这辆马车上,便可驱邪了。最近外面不太平,若是不带修士,便尽量少出门吧。”序临说着,便把符咒递给一个为首模样的护卫。
可护卫不但没有接过符咒,反而刀剑相向,将刀架在序临的脖子上,冷声道:“大胆,你以为自己在和谁说话!”
序临心下了然:“果然如此。”
可修道之人心中,是皇帝还是乞丐根本没有差别。序临不想多费口舌,还没说话,月白先急了,火咒在手中蓄势待发,让序临一个抬手给按住,听话地暂时没有动手。
正当序临想着怎么将此事解释清楚时,圣驾的珠帘被轻轻掀起,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休要吵闹。”
此人见到序临,重重一怔,眼圈“唰”地红了。
序临与他对视,也怔愣许久。
这一瞬间,仿佛时间都停住,两双相似的眼中只有彼此,透过中间空缺的十几年,看到了当年坐在床上分享竹编的一对兄弟。
“兄长……”此人竟是宋长亭。
两人细看还是很像,眉眼中都有母亲的痕迹,可序临自有便被送上仙山修炼,气质如同谪仙;弟弟长亭则矜贵无比,打眼便是权臣模样。
“长亭?你都长这么大了。”序临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满腔惆怅。
灵筠山上纯粹又无忧无虑的时光对他灵台有助,可也让他失去了作为人的一部分感知,相比于面前偶遇的亲生弟弟,身边的师弟月白占据他人生更多的时间。
见这两个人认识,为首的护卫连忙收了刀,抱拳道:“大人,此人……”
“退下。”长亭一挥手,那护卫便不再劝了,规规矩矩立在一边。长亭一路小跑,到序临身边,满脸期许地想要牵起兄长的手,却近乡情怯地又将手收了回来,小声问道:“兄长这些年过得好么?”
序临看出他的窘迫,微微一笑,十分欣慰地摸了摸长亭的头:“我过得很好。”
他将那道涤尘沧溟符放入长亭手中:“长亭,这符……按我说的贴好。最近外面乱的很,你也少出门得好。”
两人都未提及中间那座驾中人的尊贵身份,却彼此都心领神会,无需多说一个字。
“兄长,我如今……也很好,之前做了几年太子伴读。”
长亭剩下的话没有说完,序临也知道他的言外之意,前两年太子登基,长亭这个伴读定是有了更高的官职。
月白突然道:“序临师兄,快走吧,我们耽误太久了,三师兄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呢。”
序临也不知应该与弟弟说些什么,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我先走了。”
三人御剑而上,序临第一次没有急着走在前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长亭那张与自己相似的脸。
“兄长!爹娘也很好,什么时候得空了,回家看看,爹娘想见你的!”长亭的声音掷地有声。
序临却木木的,回头对弟弟挥挥手:“长亭,回见。”
他或许在冥冥之中已有感觉,这次分别,再见之日无期。
序临以为俗家记忆已经被灵筠山中的十几年时光磨灭,可再见到长亭,那些旧日回忆又重新卷土重来。
略显冷漠的父亲,身上带着皂角味的母亲,聪慧的弟弟……他也曾有一个像样的家,虽然那家很小,却也用不着他像如今一样满天下地奔波,一面担心师弟师妹是否能够安然长大,一面还要将天下人放在心中。
他元神上早已伤痕累累,每次用剑都是在透支灵力。
累了——若是重选,他还会选择跟师父上灵筠山吗?
序临自己也选不出个所以然来。
柔兆仿佛能够感觉到主人的疲惫,在空中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序临低头看了柔兆一眼,仍然没懂师父为什么将这么一把中看不中用的剑传给自己。
传说柔兆无坚不摧,可前些年被月白摔了个粉碎,他以元神融合,还自断了左手小指,以血肉铸剑,这才将紫霄派穿了数代的传世宝剑救了回来。
如今柔兆成了他的元神之剑,他小指的疼痛也已经不再,可他到底怎么做,才能将紫霄派从如今翻滚沸腾的世间保下来呢?
师父说他是紫微入世,那他到底还要做什么,才能将这个已然烂透了的世道从恶鬼口中保下来呢?
“序临师兄,方才那是你弟弟?”月白突然问话,打断了序临满肚子的愁肠。
“是,我弟弟长亭。”序临有些无力地笑了两下:“怎么,能看得出来么?我俩很像吧?小时候更像些。”
“不像。”月白闷闷地说:“一点也不像。”
唐沛凝从旁插话道:“我瞅着挺像的呀,只是大师兄更温柔些,长亭弟弟就凶多了。唔,还是大师兄好看些,尤其是眉间的朱砂痣,像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
“我说不像就不像!序临师兄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人,任何人都不能和师兄相比!”月白说着说着就急了,他双眼盯着序临眉间的“朱砂痣”,好像认出那并不是一粒普通的痣,只是不想多说而已。
序临尚不清楚自己是否是个绝无仅有的人,而小师弟这绝无仅有的奉承倒让他怪不好意思的:“好端端的,发的什么脾气?难不成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不是我唯一的弟弟,吃醋了?”
“谁要吃这没用的闲醋……”月白嘟囔道:“你刚才,好像要去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又像和我之间隔了很远,怎么都碰不到你……那种感觉很奇怪。序临师兄,你别去我找不到的地方,别离开我们,行吗?”
唐沛凝没有听清,再问时,月白便不承认了,只说方才什么也没说。
可序临听清了,月白状似恳求,若是再说下去,恐怕要哭了。
他瞬间有点懂了月白那种难以诉之于口的恐惧与依赖,他突然觉得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
毕竟若是不上山来,便无法救回月白这只叽叽喳喳的笨鸟,也无法看他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地在活着的样子。
序临轻笑了两声:“行,哪都不去。”
月白猛地回头,眼睛红红的,重重点了点头。
紧赶慢赶到了紫霄派,打开山门,却发现门派之中已不复当年盛景,外门弟子几乎全都弃紫霄派而去,整个门派空落落的,杂草长到一人多高,通往大殿的台阶被杂草掩盖,几乎都要看不见了。
“这……三师兄就是这么看家的?”这情景之下,什么人都得被气得要死,更何况是从小生长在紫霄派的月白。
他左拳里握了一团真火,将整片杂草都烧了个干净,古老的台阶这才露出本来面目,却也因为年久失修而变得有所松动。
“我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唐沛凝攥着序临的胳膊,胆怯地躲在他身后,不敢看门派中这片荒芜之景。
莫说是她,序临也心有不安,他元神当中那种翻滚涌动之感愈发清晰,念多少遍清心咒也不管用了。
三人循着记忆中的路往山上走去,没多时便走到了楚天阔一直住着的院子“小山亭”,这里原先有成片的红梅,每年腊月便会争先开放。
现在才八月,红梅就已经开了,红得像血,妖冶至极。
推开楚天阔的房门,一股极强的气息似乎从房间当中爆裂开来,弄得唐沛凝一阵惊呼,月白也躲在序临身后。
序临拨开这种不阴不阳的气息,看到三师弟楚天阔正在打坐,他紧闭双眼,弯曲的头发已经肆意长了老长,下巴上的胡须也是几乎垂到地上。
这哪还是楚天阔,分明就是个野人!
见到邋里邋遢的楚天阔本人,唐沛凝和月白也就没有那么害怕了,跑到他身边去摇醒他,序临却辨认出残存的气息有古怪,皱眉自语道:“修罗之气。”
果不其然,楚天阔手里捧着一本小小的竹简残卷,在唐沛凝和月白不断的晃动之中掉在地上——正是描写如何修炼修罗道的禁书。
序临将其捡起,捏在手中,冷声道:“他在家里竟也能捅这么大的篓子……我真是低估他的能耐了。”
“序临师兄,三师兄怎么都叫不醒,他不会是死……”月白说着,把手放在楚天阔鼻子下面,试了试他的气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活着呢。”
序临将灵力打入楚天阔体内,游走一圈之后说道:“他的元神不在此处,像是被困在了什么禁制里头。”
于是,序临不得不在传音入密中加入一丝属于剑修的强悍剑气,手指抵在楚天阔的眉心,唤他的名字。
这一唤,楚天阔便悠悠转醒了,他见序临出现在身边,喜出望外:“掌门师兄!你回来了!小师弟和师姐也都没事,你们都没事,真是太好了!”
“你的元神神游到何处了?”序临却轻轻松了他的手,也不怕经年的浮灰脏了衣服,一屁股坐在了楚天阔面前的茶桌前:“说说吧,楚天阔,你到底在房间里干嘛?”
楚天阔透过杂乱的头发,看到序临手里捏着的禁书,还没说话,也像唐沛凝认错似的,“通”地一声先跪下了,这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弄得像是紫霄派祖传的认错动作似的。
实话说,唐沛凝与月白两人违命下山,序临没有生气;他二人一个弄得青城剑派天翻地覆,一个将自己困在嘉江里面痛不欲生,序临虽然生气,却也还将补救放在首位。
可偷习修罗道这事,已经不只涉及到修真界中的一两个门派,弄不好便是毁天灭地的大事,序临气得一时都不知怎么骂了……
他沉声道:“将近三年不见,你竟在门派当中修习修罗道!楚天阔,你好大的胆子!”

序临气急,轻轻一拍就将茶桌拍了个粉碎,木渣子飞得满地都是。
楚天阔也没见过好脾气的大师兄发火,脸吓得铁青,与长须相映,真是好像一只饿鬼。
他哆哆嗦嗦地张嘴:“师兄,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有练,也没有学…我当时只是在藏书阁打扫,无意中看到这本书,就翻看了两眼,没想到……”
“没想到,没想到什么?没想到自己修习修罗道的天资这么高,单是翻了两页,就小有所成了?”序临将那本竹简丢在地上,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残卷发出不太清脆的一声“啪”,从中间断成两半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将月白和唐沛凝也都吓了一跳。
“修罗道”三个字是修真界的禁忌,甚至没人胆敢将这个话题拿到明面上去说,若真要谈论起来,也定是几个知根知底的好友坐在一起,私下里议论罢了。
据说,每个修炼修罗道的修士,必定会死于非命,不仅如此,还会引得天下大乱,魔气、鬼气、怨气祸乱人间……
唐沛凝已瞠目结舌,她这蔫不做声的三师弟竟然捅了他们当中最大的篓子,让她这个向来最能挑事的都叹为观止:“三,三师弟……你修什么?修罗?”
“没,我没有……师姐,你要相信我,我真的只是看了两眼……”楚天阔也一头雾水,他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师兄便回来了,还被扣上修习修罗道的帽子:“然后就睡着了,梦中我仿佛到了一个奇异之处,似乎很方便修行,我便在那里呆了三天。
“我本就天资不高,在那儿多呆呆境界或许有所突破。师父的弟子个个都出类拔萃,我,我也不想给他丢脸。可刚刚在里头有了点儿头绪,就听见掌门师兄叫我了……这也算是修习修罗道吗?”
“三天?”月白从怀里摸出一面小镜子来,放在三师兄眼前:“三师兄,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是在那什么地方只呆了三天吗?”
楚天阔看看镜中的自己,先是一愣,然后被吓得跳出去好远,像见鬼了一样推门出去,在紫霄派转了一大圈,又疯疯癫癫地跑了回来:“不,不可能,我真的只呆了三天……门派之中怎么没人了?”
“三年了,天阔,且你在那无人之境并不是在修仙,我们开门进来时,房间里都是修罗之气。不论你是否有意,你已经修了修罗道。”序临咬着嘴唇,字斟句酌地对他说。
序临没看再次跪在脚边的楚天阔,逐渐陷入了沉思。
月白与唐沛凝也不知该怎么办,只是看楚天阔这个野人样子怪难受的,一人拿剪刀,一人拿剃刀,给他净面。
不多时,楚天阔又变成了一个“人”,序临也从漫长的思索中回过神来,他只说了寥寥数语,便让整间屋子有所缓和的气氛再次降到冰点:“我们回来时,路让遇到那些下界的妖魔鬼怪,若都是天阔修习修罗道的后果……若天阔修习修罗道的事泄露出去,那紫霄派……”
序临顿了顿,坚定道:“此事半个字也不能传出去,若是不甚走漏风声,紫霄派怎样还是后话,天阔此命休矣。”
“可是,掌门师兄,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楚天阔一时难以接受已入歧途的现实,被掌门师兄的话吓得魂都丢了。
什么下界的妖魔鬼怪,他半个都不曾见过,连忙用不太好使的脑袋疯狂思索在这短暂的“三天”当中自己都做了什么,连表情都在用力。
“我信你什么都没做,可这话说出去,别人会信吗?”序临沉吟道:“再说,你是什么都没做吗?你偷练世间禁道,楚天阔,你不知道吗?古往今来,修习过修罗道之人无一幸免,皆变成了毁天灭地的恶修罗,你怎么能说自己什么都没做?
“你不知道修习修罗道不仅违反紫霄派本门门规,更违反整个修真界的规矩吗?谁管你是不是出自本心去修炼,结果已然如此,你还敢说自己什么都没做吗?”
他在那三天中,真的没察觉出与现世修仙的不同吗?
他周身围绕的气息改变得如此彻底,自己真的半点没有感觉吗?
楚天阔心神慌乱,知道只是在自欺欺人。
他只是被日益提高的进境迷惑了双眼,不想放弃已经得到的东西,又不想承认自己犯了大错。
十足的胆小鬼。
序临越说,楚天阔的脸色越是难看。
掌门师兄的话实际上可称得上是将他逐出师门的割袍断义之词。
他从小也是在紫霄派中长大,师父已死,除了师兄弟外,他一无所有,若是将他逐出派去,他要怎么办呢?
楚天阔极想说几句挽回的话,可山门外便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将他思绪打断,其中有一道最响,铿锵有力,掷地有声,无需仔细辨认,便可知道是青城剑派掌门顾云之声。
他有些年岁,却还保持青年样貌,在修真界中颇有威望,语调向来慈祥平缓:“听闻紫霄派掌门近日归派,可否将贵派与我青城剑派、太一门等三十一个门派的帐,都清算清算?”
“坏了。”序临心脏重重一沉,仿若整个人掉入深潭之中,潭水冰冷刺骨,不断浸入口鼻,他连呼吸都不敢。
月白攥紧了拳头,奇怪道:“我们刚刚到家,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回来的?”
趴着窗户往外看了看,唐沛凝紧张地说:“此处看不到山门,可我看到天上也有好多人御剑而来,好吓人呢……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还不等序临回答,顾云的声音便又传来了:“我等近日听闻序临掌门在人间除魔卫道,如此心怀天下的人,不会连这点小帐都不管不问吧?”
“看来是我们回程途中打的那些小鬼,无意间泄露了行踪。”序临道:“没办法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我出去与他们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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