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心疼是假的,但他面上还是板着脸:“人往高处走,有你这样自甘堕落的吗?”
俞寂依然垂着脑袋,闷闷道:“我没钱,崽崽要奶粉,我要生活,这里工资高。”
他不在乎什么高处不高处,哪里工资高他就去哪里,他需要钱,那沓沓的钞票就是俞寂安全感的来源,就是崽崽未来生活的保障。
像傅朝闻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从来就不知道“缺钱”是什么概念,他们在这方面有难以逾越的鸿沟,俞寂从最开始就深知这点。
俞寂那样说完,傅朝闻更是烦躁到极点,“那你为什么还带着孩子在外面乱晃,缺钱你怎么不回家?”
“我回哪里......”
傅家祖宅不是他的家,要是他有个属于自己的落脚的地方,不会被逼到今天这种地步。
说着说着,俞寂突然忍不住哭了,他不动声色地擦干净眼泪:“傅家祖宅是少爷的家,不是我的家。”
傅朝闻彻底被惹烦了:“你他妈有必要分得这么清楚吗?这本来就是特别简单的事儿,你为什么非要把它弄得这么复杂?”
“好,俞寂,我答应你,等别墅装修好,我们就立刻搬进去住,就你我跟你宝贝儿子,房款你来付,这他妈是你的家。”
“还有叶清的事情我也处理好,我保证她不可能再威胁你离开傅家,你现在就收拾东西跟我回去,我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对傅朝闻近乎爆发式的承诺,俞寂死咬着嘴唇不断地啜泣,瘦削的肩膀轻微地发着抖,傅朝闻现在的模样让他有点害怕。
见俞寂无动于衷,傅朝闻直接上手暴力地圈住俞寂的腰,只要给他扛回去,哪来那么多臭毛病。
俞寂开始哭喊着挣扎起来,与他平时温顺乖巧的样子截然不同,像是面临恐怖的野兽,哭得倒不过气剧烈咳嗽起来。
即使是强硬对峙的时候,傅朝闻也看不了俞寂这样,弄了他几下很快就放弃了。
他满腔的怒火没处撒,挥起拳头狠狠砸到了墙面上,清晰的震痛感从指骨蔓延到手腕,再到手臂和肘骨。
最后,连胸腔里的心脏都跟着疼起来,他勉强控制着冷静的表情。
几乎是从牙缝里狠狠挤出几句话:“俞寂我告诉你,我从来没对谁耗过这么多的耐心,立刻收拾东西去辞职,跟我回家。”
俞寂后退几步,摇头。
“操......”
傅朝闻面色临近奔溃,忍不住咬着后槽牙骂了句脏话:“俞寂你给我听清楚,你这次不回去就永远别想回去,我也不是非你不可。”
说罢他转身就走,狠狠一摔门,把俞寂的哭声彻底关在狭窄的盥洗室里。
只是甚至连翰城壹号都没走出去,傅朝闻就后悔了。
事情发展到这种不妙的地步,绝非傅朝闻的本意,他爱俞寂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
分开这么久,傅朝闻只想把俞寂接回去,让他回去舒舒服服当集团主管敲电脑,而不是泡在水里弄得满手是伤。
他不懂俞寂为什么执着房子的问题,如果这事儿对他真的重要,那么傅朝闻可以妥协,按他的意思尽快搬到湖景别墅。
但现在是,即使他诚恳地做出承诺,俞寂还是犹豫着不肯跟他回家。
傅朝闻觉得现在这情况太无语太操蛋了,俩人分离个把月不到,怎么突然生疏成这样,那以后的漫漫长路要怎么走......
其实俞寂之前的有意躲藏也好,现在不愿意跟自己回家也罢,是因为俞寂有些不信任,不相信傅朝闻能保护好他。
这种不信任表现在俞寂身上,还是挺让傅朝闻难受的,对他而言就好像是种赤裸裸的背叛。
第88章 你说俞寂想结婚
傅朝闻一出门,凛冽的寒风扑面刮过来,凉嗖嗖的像是利刃刮得脸疼,他发现自己已经满面湿意。
从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摸出根烟,夹在指间挡着风点着,含着烟雾沉重地吐出口闷气。
除去父亲和傅景明骤然离世那回,这么多年的时间过去,傅朝闻还从来没对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这么无力过。
明明就是只要他招招手,很多男孩儿女孩儿就争先恐后,傅朝闻觉得俞寂也是这样。
毕竟俞寂表现得那么爱傅朝闻,眼里亮晶晶的装得满是傅朝闻,想尽办法满足傅朝闻的各种要求。
即使脸红得要命,低眉顺眼的不好意思,也会穿上短裙和性感女仆装配合傅朝闻,只要是傅朝闻,俞寂软硬都吃。
可是现实狠狠给了傅朝闻一巴掌,俞寂虽然自卑敏感,但也并非没有原则没有脾气。
他更有自己的想法,尽管这种想法傅朝闻觉得复杂,觉得是完全没有必要的事情。
傅朝闻懒散地靠着翰城壹号后门的墙壁,不停地抽烟,十分钟垃圾箱就散落很多烟头,羊绒大衣也沾上烟味儿。
“闻哥......”
沈璧推门钻出来,冻得脖子缩进大衣领:“天这么冷,你怎么在这儿站着?”
看傅朝闻离开包厢时脸色不好,沈璧是刻意跟出来看看的,果不其然他又在抽烟。
自从俞寂消失,傅朝闻精神不太好,过了疯狂满世界找人的阶段,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又开始抽烟,而且越来越没有节制。
作为朋友,沈璧看在眼里,很担心傅朝闻的状态,但有些事情傅朝闻不说他也不好问。
傅朝闻掐灭快燃尽的烟头,扔进垃圾箱,重重吐出口烟雾,犹豫半晌后才淡淡地说道:“我刚在卫生间碰见俞寂了。”
沈璧皱眉:“小俞他怎么会在翰城壹号,他是来这边儿工作还是......”
按照俞寂做个腰部的激光诊疗都要反复询问价格的性格,他肯定不是来消费的,而且翰城是他以前工作的地方,不难猜。
沈璧会意后,没有往深处问,直接问道:“然后呢,他不跟你回去?”
傅朝闻看了沈璧一眼,无奈叹息,跟傅朝闻玩的好的大多是小时候有交情的京圈阔少,但是只有沈璧能交交心。
他又点起根烟,重重吐着烟雾,烦躁道:“那祖宗不想跟我回家,他妈的不相信我。”
这一句话把沈璧给逗笑了,心道堂堂傅氏总裁居然也有边骂边无奈喊别人祖宗的时候。
沈璧低低笑了笑,伸长手臂搭着傅朝闻的肩膀往前走,“车里坐会儿,这地儿太冷了。”
两人去傅朝闻的保时捷超跑里坐着,隔绝外面的寒冷,因空间有限傅朝闻也掐灭了烟。
其实俞寂不跟傅朝闻回家沈璧并不意外,同样是出身寒门,他对俞寂有同理心。
“闻哥......”
沈璧偏头看向傅朝闻,严肃道:“你觉得婚姻是什么?”
听到这问题,傅朝闻愣了愣,无所谓地往嘴里塞了两颗口香糖,顺着沈璧的话往下想。
他皱眉道:“不就是盖了合法章的红本,该离婚离婚该出轨出轨,屁用没有。”
傅朝闻就是这样,婚姻对他而言没所谓,他也没有任何的冲动想要结婚。
沈璧笑道:“你说的离婚出轨只是个例,对于我们并不具有普适性。”
“婚姻意味着未来的路要风雨同舟,彼此承担责任互为依靠,是双方共同成立的家庭,它无关利益,是很神圣的事情。”
“婚姻对你而言可有可无,对别人来说就是生命的重要阶段,有朝一日跟爱人共同步入婚姻殿堂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
“如果你真正站在俞寂的角度考虑问题,你就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跟你回家。”
沈璧说得已经很明白,傅朝闻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说,俞寂他想结婚......”
“他想不想结婚我不清楚,反正你跟叶清订婚宴那天,他眼里的失落挺明显的。”
“闻哥,你不是普通家庭,你的婚姻要兼顾集团利益诸多方面,那天我劝俞寂理解你,但并不代表他真的不介意这件事。”
“人性使然,谁都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跟除自己以外的人牵扯不清,尤其对于俞寂这种敏感的,甚至你多说几句话他都要怀疑自己,更别提经历这些事情。”
“他要的,或许不是具体的那么张红本,而是你带给他的安全感和情绪价值。”
傅朝闻越听越发地沉默,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问题。
情绪价值倒是给俞寂提供,安全感这方面好像真没做到。
他总是在百般劝说俞寂,他跟叶清的那场订婚不作数,却没想过俞寂是否情愿接受。
如果他自始至终没接受傅朝闻的婚姻观,如今叶清光明正大欺负到他头上,他除了离开似乎真的无能为力。
尤其俞寂还带着他视若珍宝的孩子,他更不可能让鱼崽儿有半点闪失。
傅朝闻掐着自己的眉心,重重叹息着道:“你比我更了解他。”
“我只是更了解我们这种人而已。”
沈璧呵呵笑了两声道:“无论表面看起来多光鲜亮丽,内心多少还是有些自卑的。”
说罢沈璧打开车门,寒风凛凛地刮进来:“我回包厢看看那俩货喝够了没有,闻哥你在集团工作也别太累了,今天早点回家休息。”
“好。”
傅朝闻表面满口跟沈璧应着,但是他的祖宗还在翰城没走,自己哪有心思现在就回家。
他望着沈璧缩着脖子钻进翰城壹号后门,掏出手机给东家打了个电话。
东家那边儿很吵闹,特意跑出段路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老板您有什么吩咐?”
傅朝闻平静道:“翰城还缺财务是不是?”
东家回道:“不缺啊。”
“你仔细想想,不缺吗?”
能在翰城这种地方混得风生水起,东家早就圆滑得跟条泥鳅似的,见傅朝闻话里有话,他立刻道:“缺,咱这儿最缺的就是财务。”
傅朝闻毫无波澜嗯了声:“俞寂挺好的,把他调过去吧,工资给两倍安排单独办公室,他生活方面有困难你体谅体谅。”
“体谅!必须体谅!”
挂断电话后,翰城的东家马不停蹄迅速往后厨去跑,同时心里纳闷儿得不行,他控股大老板到底怎么想的。
俞寂曾是大老板他哥的小情儿,俩人关系肯定不对付,他念旧情私自让俞寂回来工作,就没敢跟大老板提起。
结果大老板非但亲自找上门来,还出面给俞寂开绿灯......
到后厨区,俞寂正在低着脑袋收拾盘子,十根手指绑满了创口贴,瞧着蛮心疼人。
东家敲敲窗口招呼道:“小俞,你出来,我跟你说件事儿。”
等俞寂擦手出来后,东家煞有介事问道:“听说你是咱们国内顶尖私立大学金融系的高材生是吧?”
俞寂眼睛红红的,眼神稍微有些不聚焦,只点点头:“嗯,我的专业是金融。”
“那正好,咱们财务部还缺个位置,你在校成绩好专业也恰好对口,你看现在把你调到那边儿去工作行吗,就当帮我个忙。”
俞寂抬头,惊讶道:“真的吗?”
东家笑道:“对啊,他们忙不过来,我早就想招聘,只是没碰见合适的,要是早知道你出身名校这么优秀,哪能让你干粗活儿。”
毫不知情的俞寂喜悦抿着嘴唇,感激道:“我愿意,谢谢老板,以后我会好好工作的。”
东家拍着俞寂的肩膀笑了笑,心道小俞你别谢老板,直接谢谢撒钱玩的大老板吧。
就在东家转身离开的时候,俞寂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现实问题,他和梁漱如果都是白天外出工作,那鱼崽儿谁来照顾。
“老板......对不起......”
俞寂尴尬地喊住东家:“不好意思,您还是另外找人吧,我可能不太方便白天上班。”
东家完全不意外:“怎么,小俞你生活方面有困难?”
“我......我有......有宝宝......”
这句话俞寂说得磕磕绊绊,垂着眼睛脸颊红得不像话:“他现在时刻都需要有人照顾,所以我只能上夜班......”
尽管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东家听见这消息还是吓了一跳,俞寂居然有宝宝!!!
他根本不敢想这孩子是谁的,总之不是他大老板的就是大老板他哥的,
东家面上还是装得很冷静,语重心长道:“你以前在咱这儿干过,知道咱们特别照顾员工的困难,财务那空缺岗位是单独的办公室,年前你可以带着宝宝来。”
“反正也不到半月就放年假,这样你有足够的时间处理宝宝的事儿。”
俞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没想到东家能照顾自己到这种地步,连连给东家鞠躬,感激地说着谢谢。
东家也松了口气:“那小俞你先下班吧,回家好好休息,后天直接去财务部报道。”
翰城东家亲自把俞寂送至后门街巷,大老板钦点的他不敢怠慢。
将近凌晨已经没有公交车运行,只有固定班车往返市中和城郊,到那车站要绕点远路,俞寂跟东家百般道谢后才离开。
隔着覆层模糊热气的车窗,傅朝闻默默看着那雪景中的身影。
俞寂的骨相瘦得像女生,下身穿着他钟爱的蓝色牛仔裤,上面是件白色的短羽绒服。
羽绒服很旧,款式也老,大概是几年前他们刚上大学的时候流行的那种短款版型。
除去离开时穿的大衣,俞寂冬天的衣服本就少得可怜,又都留在傅家没有来得及拿走,现在的情形他可能都不舍得给自己买新衣服。
他躲着地面凝结的冰层,走得很慢,时不时抬手揉揉眼睛,光从背影就能看出他此时有多落寞。
傅朝闻想给自己一拳,在翰城的盥洗室里时他又气又急,咬着牙话不过脑子就说出来,可现在他却连追上去都不敢。
只能躲在车里望着俞寂越走越远,慢慢走出他的视线范围。
这时候车窗忽然被敲响,沈璧呼着白气拉开车门钻进头来,“闻哥你还没走呢?”
“正好你在,帮我个忙。”
说着傅朝闻脱掉自己的羊绒大衣,连带着围巾交给沈璧,“俞寂在马路对面的公交站,你顺路过去把衣服给他穿。”
“身体差还穿得那么单薄,连件抗风的大衣都他妈没有,别感冒才能继续跟我赌气。”
沈璧笑了笑,接过傅朝闻的衣服,便往俞寂等车的公交站的方向走。
越往那边走,沈璧越想笑,他觉得自己就像给谈恋爱的同学传递礼物和情书的跑腿儿,俩人闹个别扭他得去缝合。
凌晨时候道路边车少人少,俞寂站在路灯底下特别显眼,他紧贴在公交站牌的背风面,抱着自己肩膀冻得不住地跺脚。
“小俞。”
沈璧在不远处招呼俞寂一声,快步走近:“幸好你还没有走,我是特意来找你的。”
在这地方看到沈璧,俞寂还是蛮惊讶的,毕竟自他离开傅家后就没有见过面。
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人跟傅朝闻聊过,而且短短两小时就成了傅朝闻的情感导师兼跑腿。
俞寂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牵起唇角笑笑道:“沈医生,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是替闻哥来送东西的。”
沈璧把怀里的大衣和围巾通通递给俞寂,“他就是嘴硬心软,怕你冻着。”
熟悉款式的衣服和围巾叠放得整齐,被沈璧托在手里,崭新得像刚买回来压根没穿过。
沈璧心里有点没底,他不清楚这俩人在盥洗室聊过什么,若是言语间闹得特别不愉快,俞寂可能不会接受傅朝闻的好意。
但是俞寂没有,他平静得不像话,接过衣服和围巾甚至朝沈璧笑了笑:“谢谢沈医生。”
“也帮我谢谢傅总,谢谢他这段时间照顾我和我的孩子。”
沈璧皱眉,觉得俞寂这话有点奇怪,还没等仔细问些什么俞寂等的班车就已开到近前。
他上去笑着朝沈璧摆摆手:“我先走了,沈医生,谢谢你。”
俞寂是这辆凌晨班车的唯一乘客,坐在最后排靠窗的位置,傅朝闻的大衣和围巾没动,依旧被俞寂好好的捧在手里。
甚至俞寂都没低头看一眼,因为这件大衣和围巾他都特别熟悉,这是他给傅朝闻买的,俩人下班后逛商场约会时买的。
收到大衣和围巾,再加上盥洗室里傅朝闻说的那些话,俞寂就大概明白对方的态度了。
衣服还残留着傅朝闻的温度和气味,俞寂把脸埋在衣服里,紧咬住唇,眼泪无声地流。
他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更没想到这份爱情竟然经不起一点打击。
俞寂想着他们分离只是暂时的,等傅朝闻并非口头承诺,真正处理好他和叶清的关系,自己就跟傅朝闻回家。
甚至傅朝闻都不用给他渴望的正常婚姻,他也不奢求名分,只要不用为崽崽担惊受怕,其他事情自己都可以做出妥协。
他爱了傅朝闻整整六年,这段时间怎么会不想念他,怎么会不想跟他每天都腻歪着,只是这要等到不远的将来。
然而现实很残酷,相隔两个月,他们却真的要分开了......
从酷暑走到寒冬,这半年多的时间对俞寂而言像是场梦,触及过自己遥不可及的幸福,经历了喜悦悲伤和生死离别。
然后如今有人撤身离开,他的梦要醒了,只有带着烟味的大衣和围巾留在自己手里。
车窗外从霓虹闪烁到漆黑,俞寂完全沉浸在悲痛中,没注意到班车后面跟着的保时捷。
班车到站已是两个小时后,凌晨两点半,傅朝闻也把车停在路边,跟着俞寂步行。
这条路还算熟悉,梁漱曾带他走过一遍,目送俞寂上了楼,傅朝闻就没有再跟。
站在稍远些的地方,看四楼左户的窗户开开灯又灭了灯。
梁漱揉着头发睁了睁眼睛,看见黑暗中俞寂坐在床沿吓了一跳,“宝贝儿你下班了。”
俞寂应道:“嗯。”
就这简单的一声嗯,梁漱就立刻察觉出俞寂有点不太对劲,便披着衣服坐起身追问道:“按时间不是要明早下班吗?”
“东家帮我调换工作岗位了......”
这说话明显带着忍不住的哭腔,梁漱也没在意调换岗位的事,拧开床头灯连忙爬过去:“你怎么了?”
俞寂望着婴儿车里睡得正熟的崽崽,默默抓紧了怀里的大衣围巾:“我跟少爷分手了。”
“什么?!”
梁漱赶紧捂住自己的嘴,惊讶道:“你碰见傅朝闻了?”
俞寂点点头,把事情的大概跟梁漱说了,苦笑道:“想追他的人那么多,他确实没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这里。”
梁漱握着俞寂的手:“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毕竟梁漱亲眼看见过俞寂失踪后,傅朝闻有多么着急......
俞寂低头沉默着,他也希望是误会,可是傅朝闻恶狠狠地对自己说不是非你不可那句话也是误会吗。
他的性格本就自卑敏感,当初用了挺长的时间才相信傅朝闻是真的喜欢自己,而不是只对他的身体感兴趣。
如今他俞寂好像忽然成了对方的绊脚石,没有自己傅朝闻和叶清的联姻会很顺利,就像叶清曾经说过的,傅朝闻的生活会回到正轨。
见俞寂这副样子,梁漱也着急:“宝贝儿你先别难过,明天我就去集团找他问个清楚,他儿子在咱们手里呢。”
“不......不要去......”
俞寂被梁漱搞得哭笑不得,无奈摇着头,“鱼崽儿的身份也不要说,就这样吧。”
他从来都不是主动的人,莫名其妙谈恋爱是傅朝闻主动的,现在闹到这地步也是傅朝闻主动的。
到现在没有什么好争执的,就这样分开对彼此都好,俞寂努力劝说接受着这个事实。
到跟东家约定的那天,俞寂是直接带着崽崽上班的,避免影响顾客和其他同事,他很早就到了自己独立的办公室。
这里很敞亮,空间也大,俞寂用海绵垫圈出鱼崽儿活动的范围,娴熟地扎起防护围栏,脱掉外套,把崽儿放进去撒欢。
鱼崽儿不打生,只要他爸爸在身边,哪里都能玩。
财务的工作俞寂算是得心应手,跟在傅氏集团的工作内容大差不差,无非是处理各种报表和数据。
这地方比较特殊些,门窗都围着防盗栏,跟同事交接工作,都要靠半边儿窗口,所以谁都不知道俞寂带孩子来上班。
鱼崽儿也乖,喜欢自己翻着绘本看,嘴里咿咿呀呀的似乎念念有词,偶尔站起来走走,饿了就知道自己找保温奶瓶和肉泥。
玩累了就要爸爸抱,反正也没其他同事,俞寂就抱着鱼崽儿耐心哄他睡觉。
他家乖乖睡着,俞寂便在办公室对着鱼崽儿安好监控,去打壶热水顺便给自己买午饭。
员工餐厅里的人不多,翰城壹号客流量基本全天爆满,也就行政财务的会在这边买饭。
不过今天人确实少得可怜,问过餐厅的阿姨才知道,东家要陪翰城的控股大老板吃饭,很多部门禁止来这边儿买饭。
关于翰城的控股老板,俞寂在以前做陪酒是就听说过,据说在京圈算是叫得出名号的。
但大老板行事很低调,全年到头到这地方来不了几回,毕竟翰城的经营没有那么光彩,尽管赚钱赚得手软。
俞寂不感兴趣,眼睛不错盯着手机屏幕上睡着的崽崽,迅速找阿姨买了份简单的炒饭,就想赶紧跑回办公室。
结果他还是有点晚,到餐厅门口时,东家正带着人迎面来,他们要去餐厅三楼的宴厅。
恍然看见走在最前面的两条身影,俞寂骤然愣住了。
居然是傅朝闻和叶清。
叶清亲昵地挽着傅朝闻的胳膊,侧头笑着跟他低声说话,傅朝闻得体地微笑着。
俞寂就像是惊弓之鸟,迅速地拉上口罩,躲在柱子后面。
只怯怯露出眼睛,望着那些真正属于京圈上流社会,他可望不可即的人们。
傅朝闻和叶清走在最前面,是人群里最显眼的存在,两人亲昵的模样看起来感情很好,就像天造地设似的。
东家西装革履穿得很正式,陪在傅朝闻左侧为两人仔细介绍,后面还有许多媒体跟拍。
叶清若无其事往立柱那边儿看了眼,挽着傅朝闻的手臂盈盈笑道:“朝闻哥,听说俞寂已经回翰城工作,还是油水最多的财务岗。”
傅朝闻长眉微蹙,也温和笑道:“你倒是时刻盯着他。”
“没办法,这么多年没见你跟谁认真过,对我来说未雨绸缪总是没错的。”
“我们往后有很多公共活动要参加,我会陪你出席数不清的重要场合,给你撑起面子,是京圈上流社会最令人羡慕的模范夫妻。”
“我们会把傅氏集团经营得更好,集团开发项目将遍布世界,这是其他人无法给你带来的利益,双赢的局面朝闻哥你何乐而不为?”
傅朝闻勾唇笑了笑,没应声。
见状叶清便接着道:“漂亮男人有的是,等我们的家庭稳固以后你可以随便找。”
叶清从来不是为情爱所困的小女人,她不介意傅朝闻跟别人厮混,但绝对不能是俞寂。
她觉得俞寂有自己没有的某种特质,而这种特质正是吸引傅朝闻的,她不能把地雷埋在自己身边。
“爱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涉及集团的利益是现实的,你说对吗朝闻哥。”
傅朝闻如常笑道:“你说得这些都没错,那你可要守好跟傅氏的这点利益牵扯。”
叶清的胆子比她爹还要肥,先是和傅玄联手搞东南亚的生意,又趁他出国时逼走俞寂,光明正大地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这些行为已经频频触及到傅朝闻的底线,他改变主意了,他想要叶清真正地长点教训,而不是仅仅身败名裂那么简单。
这不容易,先要谋篇布局,而在这之前,需要时间好好考虑,再就是不要让猎物察觉。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翰城宴厅,俞寂才浑浑噩噩地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崽崽依旧睡着,他却麻木地坐在椅子上,面前凉透的炒饭完全吃不下去。
俞寂不禁会想,如果是自己陪傅朝闻出席这样的活动,那会是怎样的场景。
到最后他竟然想不出来,他其实不敢的,要自然地面对镜头,可能还要接受媒体采访,恐怕要紧紧抓住傅朝闻的衣角才安心。
傅朝闻不需要自己,察觉到这事实后俞寂感觉到很无力,除了痛恨自己的不争气以外,他真的什么都无能为力。
到年底放假前,俞寂经常在翰城看见傅朝闻的身影,在提供简易饭菜的员工餐厅或者由东家陪着他东转西转。
有时只是坐在会客厅喝杯浓苦的咖啡,俞寂打水的时候,会绕远路假装不经意地经过,偷看傅朝闻是否在里面。
就像幼稚的藏猫猫游戏,明明知道两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但就是忍不住想看看他。
翰城壹号只有行政财务等部门享受年假,时间是从腊月二十七到来年的正月初七。
临休年假的前一天,俞寂做好思想准备要回趟傅家祖宅,他想把自己的衣服以及鱼崽儿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搬出来。
搬回出租屋后一直将就着,是因为他以为很快就能搬回去,但现在看来他们要继续住,直到俞寂攒够钱能在市中买套小房子。
俞寂已经跟陈姨通过电话,打探好傅朝闻今晚不回家,他才敢司机自己上门去取。
然后又给梁漱去了电话,但还没等说事情就被立刻挂断,他知道梁漱有年终采访要做,便带着鱼崽儿去了傅家。
梁漱现在正忙着准备报社年末常规操作,所有员工要完成面对面的采访课题。
拼死拼活升到编辑的梁漱,觉得他们领导的脑子就像月球表面,他妈的全是坑坑洼洼,居然让编辑去做记者的活儿。
还美其名曰不忘初心,培养全能型人才,其实就是人手不够,拿编辑豁出去。
他们的采访课题是领导提前沟通好,采访对象基本都是各行各业佼佼者,现场随机抽签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