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笙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轻轻“嗯”了一声,手指放在了“琴弦”之中,指尖有如触到实物,感受到了酥酥的麻意。
他轻轻拨动了几下,接着便一挥小臂,横着将弦扫了出去。
与此同时,游萧以传音入密向平小红和兰折玉传了指令,两人丝毫不恋战,立刻与水貔貅的人脱离接触,分头向两侧跳开。
苗笙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扫出的“弦”在空中幻化成一道银色锐利的光弧,裹挟着重如千钧的力气,横着狠狠斩向了大堂里所有的水貔貅杂碎,包括那个站在门口袖手观战的鱼龙堂堂主。
这些人猝不及防,被突然奔涌而来的内力直接扫翻,向后摔出了半丈远,有人直接被扫出了大门口。
“笙儿真厉害。”游萧贴了贴苗笙的脸颊,夸赞道,“再来几下。”
苗笙被这一下搞得登时兴奋了起来,脑中想着最激昂的古曲,接连扫动琴弦。
游萧还真赋予这五条内力形成的“琴弦”以音律,每扫一下,两人脑中都能听到曲子的旋律,它仿佛成了这场碾压式的打斗最令人愉悦的伴奏。
他俩一个人掌控琴弦,一个人控制内力,指哪儿打哪儿,默契十足,大堂里的这批人遭受着接连不断的内力袭击,胸口像是被大铁锤一下一下重重敲击着,还没等站起来就再度被打倒在地。
很多人就此倒地不起,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嗷嗷吐血,只有少数几个还勉强撑着,护住了他们的堂主。
站在大堂两侧的平小红和兰折玉安静地欣赏他俩的精彩“演出”,看到那内力形成的光弧一道道飞下来,俩人不约而同地感到震惊。
平女侠多少有点见怪不怪,震惊程度略低,心想,师父又玩新花样了,师娘玩得真开心。
兰折玉则大为惊叹,心道,这对小断袖,还挺会玩!
苗笙用这内力之弦玩得特别过瘾,但也就挥了几下,那些内力低微的水匪就撑不住了,大堂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人,全都在哀嚎。
倒是鱼龙堂那位堂主被下属护得周全,没怎么受伤,站在门口目光阴鸷地望着游萧,看上去没打算跑。
苗笙不由道:“这人胆子还不小。”
“笙儿,你在这儿等会儿,我去会会他。”
游萧收起内力,踮脚起跳,身形轻盈地落到大堂地面上,往平小红方向伸手:“借剑一用。”
鞭子在室内发挥不出优势,不如用剑。
平小红立刻把手中宝剑抛给自家师父,冲兰折玉喊道:“兰姐姐,咱们上去护着师娘。”
两名女侠立刻施展轻功,踩着楼梯扶手借力,一下子便跳到了三楼走廊处,一左一右地站在苗笙身边。
这会儿梅谢了抱着园绮也试探地在屋门口张望,见他们都在这儿,便也一起出来,四个大人加一个孩子一起“观赏”唤笙楼主惩罚恶徒。
苗笙灵机一动,转身往屋里走:“我去拿琴!”
“哎,放着我来!”
屋里乱七八糟的,平小红怕他摔了,替他进去把琴抱了出来,放在了栏杆上,和兰折玉一人一头扶着。
游萧已经和鱼龙堂堂主打了起来,对方功夫确实不错,难怪方才那么沉得住气,看样子是有恃无恐。
但他内功稀松,于是唤笙楼主为了公平起见,只跟他过招,这会儿便没用内力。
其实也是起了猫逗耗子的心思,反正胜券在握,不如先羞辱羞辱这个杂碎。
大堂里刀光剑影,传来兵刃相接的“铿铿”声,楼主衣袂翻飞,动作端的是俊逸潇洒,仿佛不是在对敌,而是在表演。
突然间游萧听到“铮”地一声,接着琴声响起,竟然是《十面埋伏》。
他仰头往楼上一看,便对上了苗笙神情骄傲的一张笑脸。
其实苗笙原本想弹《广陵散》来着,但是想起之前在客船上曾经弹过这首,而其他琴曲大多宛转悠扬,多以渲染意境为主,并不太适合做比武的伴奏,于是他便想到用琴来演绎这首著名的琵琶曲。
琵琶音色清脆明亮,而琴音古朴苍凉,弹起《十面埋伏》来没有琵琶曲的明快,却自带一股强烈的苍凉感,加之他本就擅长弹琴,指尖力量十足,弹起来弦音铮铮,配上曲子本身的激昂大气,别有一番滋味。
游萧被他的琴音鼓舞,手中宝剑舞得更是飞快,令鱼龙堂堂主应接不暇,步步后退。
被打得乱七八糟的客栈里,昏暗的灯笼光下,一人抚琴,一人对敌,尽管还有其他人观战,但整个世间似乎只属于他们俩。
琴音与招数相和,犹如恋人心意相通。
最后游萧飞起一脚踹在了鱼龙堂堂主胸口,直接将人踹出大堂。
苗笙以为交战结束,拨动最后一根弦,右手高高抬起,片刻后才缓缓落下,动作极为优雅。
游萧站在大堂正中,仰头去看他,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鱼龙堂堂主其实已经遍体鳞伤,勉强才撑到现在,他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满脸愤恨不甘,眼看游萧似乎分了神,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暗器,“嗖”地扔了出去。
游萧自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当即便挥剑格挡,然而与此同时,有一个身影突然从院子一侧飞出,旋身冲到了两人中间,长剑一挥,将那些暗器打了回去。
有几枚打在鱼龙堂主自己身上,他胸口和手臂当即血流如注,此刻只能庆幸这些“铁蒺藜”没有淬毒,不然他肯定命丧当场。
“堂主!”
“你没事吧?!”
大堂里躺着的那些小喽啰争先恐后地跑出来,还有的四肢并用爬了出来,爬到自家堂主跟前。
来人落在门口,表情轻蔑地看着他:“打不过就放暗器,算什么英雄好汉。”
鱼龙堂堂主躺在地上爬不起来,咬牙切齿道:“你又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你问我我就答?凭什么!”那人三十多岁,相貌堂堂,也能称得上是英俊潇洒,身穿一件深绿色劲装,手持宝剑,看起来朴素了些,但气度不凡,颇有大侠之风,一开口倒也颇为个性。
他走进大门中,打量着游萧,微微勾唇:“年轻人功夫不错,只是下回还要多加小心。”
游萧并未解释,反手握剑,抱拳道:“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其实方才那些暗器,苗笙在楼上看得并不分明,见到他突然抬剑,又见门外传来“叮叮咣咣”的声音,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好在一切无事,他才放下心来。
平小红在一旁也松了口气:“虽说师父不会中招,但有人帮忙也不错,出手的这位看起来像个好人。”
谁知另一边兰折玉突然踩着栏杆跳了下去,落在来人身边,抬手“啪”地一声,给了他一巴掌。
苗笙、平小红和游萧全都愣了:“……”
诶,怎么说呢,打耳光这种举动,就很不江湖儿女。
倒像是……讨伐负心汉。
接着还有更离谱的,梅谢了眯着眼打量那人,不可置信道:“二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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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前排吃瓜。
游萧:今晚比我想象的还热闹。
平小红:哦豁,大场面!
苗笙:啊啊啊今晚玩得很开心!
游萧:这叫什么,夫夫齐心,其利断金!
第121章 百二一 孽缘
这高潮迭起的一幕搞得所有人脑子都卡了壳, 更别说此刻兰折玉看着那男人的表情,愤恨、恼火还有嫌弃搅在一起,显得她面孔略有些扭曲。
而那男人瞪着她的神情, 也略显愕然。
哪怕梅谢了的声音不大, 但胜在大堂内十分安静, 几位大侠听觉敏锐,一下子就听到了这声称呼。
游萧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抬头看了过去,看见和自己同样惊讶的平小红和苗笙。
兰折玉更加难以置信,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那男子则意外道:“大妹?是你吗?”
梅谢了抱着园绮, 没敢使轻功, 慌忙从楼梯往下走。
苗笙也跟着下去,平小红陪在他俩旁边, 生怕谁一不小心摔一跤, 都比较危险。
游萧见状, 立刻跑上去迎接,搂着他的腰将人带到了大堂。
梅谢了到底还是有功夫在身, 就算抱着孩子走得也很稳, 她跑到那男子身边, 惊讶道:“二叔,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收了你的信, 心里放不下,沿路找过来看看, 没想到在这儿能碰上。”男人又看了眼兰折玉, 表情很是郁闷, “更没想到能遇见你!”
兰折玉简直气笑了,抱起双臂道:“我才是没想到!阿梅居然是你侄女!”
梅谢了是知道这件事的, 因此显得有些心虚,求助地看了游萧一眼。
游萧立刻会意,对那男子抱拳道:“在下游萧,请问大侠尊姓大名。”
“原来是唤笙楼主,看来方才是我失礼了。”这人也抱拳回礼,“在下青荧门,梅雪铮。”
听到这个名字,兰折玉先是脸上闪过一抹惊奇之色,随后冷笑:“果然连名字都是骗我的,姓梅都不敢说么?!”
“怎么,告诉你真名,好让你杀我全家?”梅雪铮反唇相讥,丝毫不留情面。
兰折玉瞪圆了眼睛:“你们青荧门才是睚眦必报,你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们重花派也好意思自称君子?”梅雪铮嘲讽道,“一点容人雅量都没有,可别侮辱‘君子’这二字!”
正如先前游萧所说,两人果然一见面就互掐。
兰折玉指着梅雪铮大骂:“满口假话的无耻之徒!”
梅雪铮丝毫没有礼让她的意思,眯起眼睛冷声揶揄:“心胸狭窄的井底之蛙!”
旁边游萧、苗笙、平小红还有梅谢了:“……”
多大仇多大怨啊!
大家都是聪明人,其实也能看出些端倪,若真是门派之争,俩人应当不会只骂架,肯定是要过招的,可他们偏偏又情绪激烈,互相指责,怎么看都像是两口子吵架,再联想早些时候兰折玉说起自己被男人骗的经历,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也就不言自明了。
这会儿不用苗笙装晕来打破剑拔弩张的气氛,园绮取而代之,十分机智地适时大哭起来,“哇”地一声打断了两个不怎么成熟的成年人的相互指责。
平小红向门外看了看,连忙道:“师父,水貔貅那些人怎么料理?他们要跑了!”
那群人各个被揍得走不动道,全都鼻青脸肿,互相搀扶,是以这边兰折玉和梅雪铮都已经互骂了一轮,他们还没能把晕死过去的自家堂主拉起来,自然也就没能成功跑路。
这帮混账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欺压良民的“好手”,个个身上估计都有血债,游萧本就没打算轻饶他们,于是道:“我来吧,你们都快回屋去,找伙计收拾一下,天色已晚,早些休息才是。”
听他这意思是还有后手,苗笙连忙问道:“你去哪?什么时候回来?”
“把他们处理完就回。”游萧温声道,想了一想,又转向梅雪铮,“梅大侠既然出手相助,不如帮人帮到底,同我一起过去?”
主要他怕这人留在客栈里,会跟兰折玉吵吵个没完,不如先拉走干点正事再说。
梅雪铮看起来也不想在这里待着,又听到那帮人是水貔貅,便干脆道:“没问题,走吧。”
游萧把宝剑还给平小红,叮嘱了她几句,又冲苗笙一点头,便跟梅雪铮追了出去。
两人没有追到水貔貅那帮人身前,而是不紧不慢地缀在后边。
那帮杂碎看到两人跟过来,吓得俱是一哆嗦,他们没有迎战的实力,便只能加快步速往前走。
游萧解下腰间挂着的长鞭,恶作剧地在地面上猛地一抽,鞭子在安静的黑夜里发出凌厉的破空之声,颇有震耳欲聋的功效,吓得水貔貅的人心惊肉跳。
而那鱼龙堂堂主尚未苏醒,被手下像抬猪一样地抬着,与来时那威风凛凛的模样相去甚远。
游萧也像赶猪一样,赶着这帮人往前走,跟着他们回到了堂口。
这一个水匪分舵下的分堂,建造得十分气派,三扇对开朱漆大门,门上挂着牌匾,刚劲有力的字只写着“鱼龙堂”,并没有写他们总舵的名号,门口还有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黑夜里被通明的灯笼一照,端的是面孔阴森,十分骇人。
从外观看起来,这里甚至比安明县衙看起来还气派,可见他们在此地多么无法无天。
只是现在遭遇了毒打,这些人对游萧的态度变得也很快。
一路上他们都提心吊胆,不知道这两人不动手不吭声,只是跟着自己到底有什么用意,现在到了自家老巢,原本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是看到这两尊“大神”并没有放过他们的意思,本就摇摇欲坠的心态彻底崩溃。
“两位大侠,求你们放过我们吧!”其中一个匪徒突然冲他们下跪,“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大人物,只要你们愿意收手,让我们怎么做都成!”
有个带头的,其他人就会一一效仿,所有人全都跪了下来,哀声连连地祈求他们放过自己。
之前梅谢了给梅雪铮写信,并没有提到是水貔貅害了她的夫君,一来担心信件被人截获,会因提到此事招来祸事;二来也是担心梅雪铮会替她出头,一人单独前来复仇。
其实这也是游萧的授意,毕竟在他看来,水貔貅蛮不讲理,睚眦必报,普通人还是别和他们扯上关系好。
再怎么说,自己背靠四府盟,有凌盟主做靠山,手下有唤笙楼一个庞大严密的组织,还跟水貔貅交过手,这帮人不敢像欺负普通人那样欺负他。
原本梅雪铮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现在知道这些人是害死自家侄女婿的罪魁祸首,自然不肯善罢甘休。
哪怕知道杀人者已经被游萧料理了,他也得跟剩下这些一丘之貉算算账。
“收手?”他揶揄道,“你们欺负那些百姓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要收手?”
游萧负手而立,脸上挂着戏谑的笑容:“要聊一聊也可以,那就请我们进去喝杯茶吧。”
与此同时,客栈房间里,其他人也没睡,而是一起泡着脚,听兰折玉讲她和梅雪铮的过节。
屋里已经让店伙计收拾干净了,也换上了全新的桌椅板凳,平小红、梅谢了、苗笙和兰折玉在榻上一字排开,一人一个脚盆,场景十分温馨。
“那还是六年前的事。”兰折玉回忆起往日,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我那会儿二十四五了,也想成个家,可整天闷在师门,见的都是熟到不能再熟的师兄师弟,我对他们没兴趣,于是就跟师父请命,下山游历一番,在江湖闯荡闯荡,顺便看看能不能遇上知己。”
梅谢了忍不住抿唇乐:“所以就遇上我二叔了,是吗?”
兰折玉一个飒爽的女侠,露出了无奈的神情:“这不是明摆着的嘛!”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平小红好奇道,“不是冤家不聚头?还是普通的午后相遇,一见钟情?!”
苗笙忍俊不禁,感觉她受自己影响,看话本看多了。
但他一直没吭声,毕竟一群女孩子聊天,他一个大老爷们插嘴不是很合适,安静听着算了。
兰折玉摇摇头:“都不是,就是我帮别人出头的时候,技不如人,被人重伤,然后他恰好路过,把我救下,又给我疗伤。”
“这不是更好吗?!”平小红激动地小声喊道,“一来二去不就照顾出感情来了?”
“差不多吧,可他从一开头就没跟我说实话,我自报了家门,说我是重花派的,可他却谎称自己无门无派,跟着父亲学的功夫,还自称叫‘雪铮’,故意隐去了姓氏。”兰折玉郁闷道,“只可惜我师门跟青荧门割席已经有七八年,那段时间我也没怎么下过山,不清楚他们的功夫套路,哪怕后来跟他一起历练,见过他的招数,也没能认出来。”
想起那段时间的事,她垂下眼睛,面露伤感之色:“具体情况差不多就是那样,他悉心照顾我,我欣赏他善良聪明,又很聊得来,就互相喜欢上了。”
“我俩在江湖上闯荡了一年多,感情越来越深,自以为到了能谈婚论嫁的时候,原本我希望他能够主动和我商量这事,谁知他却绝口不提。我观察了一阵,失去了耐心,想跟他挑破的时候,有一天我俩一起行侠仗义时,遇到了我的师姐,师姐认出了他的功夫,告诉我他是青荧门的人。”
说到这里,兰折玉仍是义愤填膺,“嗞拉”一声,把手里的擦脚帕子给撕裂了一个口子。
平小红弱弱地问:“他没解释吗?”
“解释?我当然想解释,可也得人家听才成啊!”
鱼龙堂正厅里,游萧和梅雪铮坐在首位的椅子上,远远看着外边院子里那一群水貔貅杂碎。
堂主晕倒了,俩人就先把他捆了扔一边,然后发给所有匪众一人一张纸,让他们跪在院子里把自己这些年所干的坏事全都写下来,若有所隐瞒,定不轻饶。
那些人数九寒天地在外面哆哆嗦嗦地写,他俩就在屋里烤着火,自己煮了茶,聊天打发时间。
最新鲜热乎的话题自然是梅雪铮和兰折玉的过往。
“其实出手救人的时候,我看她武功套路就知道她是重花派的人,我们门派之间尽管有血仇,但大家都是名门正派,同属四府盟,总不能见死不救。”他哀怨地说,“可我哪敢让她知道我是青荧门的,当时她内力大乱,万一生气,搞不好会经脉逆行,危及生命,我就只好瞒了下来。至于隐瞒姓氏,确实是怕她将来生气,找我家人报复——她那刚烈的性子你也领教过吧?”
听到这个问题,游萧只是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想的是,兰女侠好像只有提到感情之事才会暴躁,这还不是跟梅大侠你有关?
梅雪铮没在意他回没回答,自顾自地喝了口热茶,继续讲道:“被她师姐道破的时候我确实也想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只是当时她俩都在气头上,说的话又很难听——当然我知道这些都是因为两个门派之间的宿怨,可我的心也是肉长的,明明做了好事,还被人骂个狗血淋头,凭什么要忍着?”
“你跟她们动手了?”游萧挑眉问道。
“那倒没有。”梅雪铮略有些心虚地挠了挠下巴,“我跟她们大吵一架,说我就是故意的,一怒之下走了。”
游萧:“……”
这似乎不比动手强到哪去。
“后来呢?”
客栈房间里,平小红追问道:“肯定还有后来,我感觉你俩这次见面,不像是许久未见的样子。”
“你可真是个机灵丫头!”兰折玉点了点她的鼻尖,“后来我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就跑去青荧门,让他出来见我,本来也担心他留的名字也是假的,但是在他门派外正好撞见他和小师妹一起回来,对方叫他‘雪铮师兄’,我暂且信了这个称呼。”
但是看到那混球跟小师妹在一起亲亲热热的样子,心里真是不爽极了。
她双手向后撑在榻上,回忆道:“当时他认出了我,恐是怕我找事,欺负他师妹,当即就拉着我离开,去僻静地方说话。我其实是要他跟我打一架,放开了打,打死无怨的那种,生死状我都写好了——我这条命是他救的,若是被他打死,我就算还给他了,若是侥幸生还,那也互不相欠。”
这会儿苗笙一下子没忍住,开口道:“他应该不会跟你打吧?”
“是啊,死活不肯和我打,但他手下也没留情,见说不过我,就把我打晕了送回了师门,害我丢了大人。”兰折玉说起这事儿还很生气,“后来我又跑去找他,青荧门守门的弟子跟我说他有事下山了,不在师门。当时我不信,偏要等他出来,谁知等了许多天,还真没见他露面,只能先回了我自己的师门。等过了一个月,以为他放松警惕,再次去寻他,然而他依旧不在。”
她愤愤道:“当时我就觉得,这个缩头乌龟,一定是躲起来了。”
“呃……这个……”一直安静听着没吭声的梅谢了突然道,“兰姐姐,如果是五年前的话,那可能是因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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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苗笙:这叫什么,千里姻缘一线牵?
游萧:造孽啊!
平小红:搁这叠buff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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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折玉、梅雪铮,我还挺喜欢这俩名字的嘿嘿~
第122章 百二二处刑
兰折玉不清楚他俩的过往, 梅谢了便跟她简单讲了自己和二叔生活的那段日子,也说了是自己十五岁后,梅雪铮才离开她回了门派。
“但是我十七岁那年春天生了一场大病, 险些没活下来, 是邻居通知了二叔, 他从师门赶回来, 不眠不休地照顾我两个月,等到我彻底痊愈后才离开。”她强调道,“我想二叔肯定不是故意躲着你,他不是那样的人。”
苗笙观察着兰折玉的表情, 见她有些惊愕, 又有些懊恼,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心想她这些年肯定也是一直错怪了梅雪铮。
他俩之间除了门派对立之外, 本没有什么了不得的矛盾, 偏巧就是这些小误解使得两人之间的裂痕越来越大,但又都是执拗的脾气, 谁也不肯解释或者低头, 就慢慢变得越发无法调和。
兰折玉安静了片刻, 不服气地说:“谁叫他不跟我解释。”
苗笙心道,难道不是怕你不信, 还要说他撒谎骗人?
当然,站在兰折玉的角度想, 梅雪铮就是一直在骗人, 而且隐瞒姓氏一直到现在, 确实有点伤人了。
梅谢了没再说什么,但显然她是站在自己二叔那边的。
平小红也不会探讨孰是孰非的问题, 毕竟这是一对有情人自己的事,很多细节旁人并不知晓,她只是问道:“后来你们怎么又见着的?”
“还是下山历练。”兰折玉嘟囔道,“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有孽缘,总是能撞见,我还是想和他比试,他就想出了一个办法,提议每年选一个地点,选当地官府的悬红,谁先把悬红拿下,谁就赢了。但是我连输了四次……哼,今年我一定要赢!”
平小红恍然大悟:“今年你们选了五陵渡是吗?”
兰折玉点头道:“正是。没想到意外认识了阿梅。”
“看来我们的确有缘。”梅谢了笑道。
兰折玉立刻接口:“是孽缘!”但她又道,“但你放心,我不会针对你,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也是师门之间的恩怨,不牵扯别人。”
“这恩怨,应该能化解吧,我看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梅谢了意味深长道,“我二叔今年三十二了,仍旧尚未娶亲。”
听了这话,兰折玉表情登时变得别扭了起来:“他娶没娶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俩师门势不两立,他就是我的仇人!好了不说了,再说下去天都快亮了。”她拿着帕子擦干了脚,催促道,“都快回去睡觉!”
苗笙看她这模样心里直乐,但并没有戳穿什么,只觉得人有各种各样的性格着实有趣,存了一肚子的话想等游萧回来再说。
鱼龙堂这边,梅雪铮并没说太多,毕竟他和游萧第一次见面,不至于说什么掏心窝子的话。
游萧也懒得管别人闲事,见没什么可聊的,就去院中看那些人的“认罪书”都写得怎么样。
二十多个水匪被冻得手脚僵硬,拿不起笔,字都写得歪歪扭扭,还有些根本不识字,画了满纸的圈圈,见他冷厉的目光扫过来,一个个吓得浑身发抖。
他们并不知道眼前这位武功高强的少年是谁,自然也不会照实了写,但是非得写点字出来,就写了些无伤大雅的招猫逗狗之事,希望能够糊弄过去。
然而唤笙楼主怎么可能被人糊弄,他冷笑着低头看了几个人书写的内容,负手而立,朗声道:“宋欣,今年二十五岁,佳宁县宋家村人,五年前与大嫂通奸,事情败露后杀兄杀嫂,逃到安明县加入鱼龙堂,这五年来,霸占过良家妇女,欺压过船工,向往来客商收取高额运输费,手上人命债再添四条,伤人无数,我说的对是不对?!”
他目光直视前方,并未落在哪个人身上,但在他身边不远处跪着的一个人已经彻底崩溃。
那个叫宋欣的男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是我……不是我……”
游萧并不纠结是不是他,往前走了两步,继续道:“刘平,今年二十三,同运县小庄村人,四年前伙同村里兄弟沿路抢劫,共抢了三十余两碎银子,后见财起意,黑吃黑杀掉了同伙,逃至此地,加入鱼龙堂。近年来仗势欺人、横行于世,为自己谋得私宅三套、搜刮百姓财物百余两,仗势欺人致死有人命债三条,伤人案更是不胜枚举,我说错了吗?”
被点到名的刘平身受重伤,此刻同宋欣一样,抖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你以为你们无法无天,所作所为无人知晓?苍天有眼,你们做过的一切事都会被人记住!”游萧脸色骤然一变,右手蓄满内力,半蹲下来用力往地面一扣——
院中地面发出剧烈震颤,强大力量喷涌而出,顿时将这些水匪们手里的纸张化为齑粉!
他们所有人都清楚,如果这位少年要拿的是自己的人头,方才爆开的,或许就不是那些薄薄的“认罪书”。
“饶命啊大侠!我写!我全写下来!”
“对对对!我们坦白,坦白!”
梅雪铮适时地拿着一摞纸从厅中走了出来,扬手一撒,雪白信笺犹如发丧时抛洒的纸钱,纷纷扬扬地在月光中下落。
水匪们争先恐后地爬起来去接那些纸,然后跪回地面上刷刷地书写,天太冷,毛笔上的墨被冻住了,他们便将笔尖在口中含化了,继续哆哆嗦嗦地写清自己的罪状。
他们已经无暇去琢磨这个少年怎么会对自己的事情知道得一清二楚,只希望能在他的手中保住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