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路言意不松口,季隶铭就永远没办法抬起头。
路言意看到后视镜里的季隶铭,那副隐忍的表情,简直让人心情愉快。
路言意:“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是觉得你能影响我在叶拙心里的地位吗?”
意料之中,季隶铭没有回答。
路言意也不想听他的答案。
难道他还要听季隶铭和他掏心掏肺吗?
街头绚烂的灯光和人流之中,一道淡漠的身影出现在路边的红绿灯之下。
明明是一张普通到毫无亮点的脸,路言意却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他。
这么多年的默契,让他们早就熟悉彼此,行走的姿势,等待的位置……全都熟悉地不能再熟悉。
路言意目光落在叶拙身上,淡淡地和季隶铭说:“多亏了你,我才又一次验证了我的重要性。叶拙根本就不会离开我,你也不要去自讨没趣了。
如果保持现状,你们还能算朋友,但你要是强行找叶拙把话说开了,那可能也会是你们最后一次说话。
我和叶拙是一条心,我有多讨厌你,他就也一样。”
绿灯亮起,叶拙迈步向前,寒冷的风吹动他的发梢,看起来就像随时要消失在风里。
路言意感觉自己可能是真得喝了太多,他眼中看到的叶拙为何这么陌生,就像第一次认识叶拙那样。
原来叶拙走路的时候不是正视前面,而是习惯性看向地面。
“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季隶铭低沉的声音从路言意身后传来。
路言意蹙眉,“你什么意思?”
季隶铭:“他离不开你……你难道就能离开星诚了吗?”
路言意脸色微变。
不是他离不开星诚,而是离开星诚要付出的代价过于巨大。
当年为了脱离路家,路言意签下的合同中附加了太多协议,想要摆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
路言意本以为,自己能和叶拙慢慢完成。
半路却突然杀出个手握星诚所有权的季隶铭……
季隶铭:“我给的那些条件,你接受,就是补偿。你不接受,就是义务。”
路言意冷笑,“你在威胁我?”
季隶铭双手交叠着放在膝盖上,眼睛平静地看着前方,“是通知。”
“行啊你行,真是我的好哥们好兄弟,叶拙还以为你是有多诚心来向我道歉,没想到嘴脸这么难看。”路言意气得笑起来,那笑意冷得让人害怕,“你猜他要是知道他最讨厌的人对他抱有那种想法,他会是什么反应?”
他漫不经心的玩转中指上的戒指,低声说:“你知道那天你和他在茶餐厅见面他是做什么的吗——相亲。他要结婚要生子,要给家里一个交代,而不是像你一样,做一个迷.奸朋友的同性恋。”
季隶铭的身体一颤,仿佛承受着难以言喻的打击。
“咚!”
叶拙坐回驾驶位。
馄饨已经买回来,现在还冒着热气。
只是车内的氛围实在称不上热络,好像叶拙一回来,他们两个就都变了脸色。
叶拙蹙眉看向路言意,试图从他那里得到一点信息。
但路言意只是接过他手里的打包盒,没头没尾地问起叶拙相亲的事情。
路言意:“最近相亲还有头绪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让叶拙“嗯?”了一声。
“最近太忙,过段时间再继续。”叶拙回答。
路言意:“我忽然想起来有个很适合你的女生,回头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叶拙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过去。
他以为路言意是喝多了才乱聊,没想到还能有心思给他介绍女朋友……
这也提醒了叶拙,他买了醒酒药,差点就忘记了。
未拆封的醒酒药被叶拙直接递给路言意,而后才想起来,这车上还有第三个人坐在后面。
叶拙眼神往季隶铭的方向瞟了瞟,路言意手里的塑料板抠得哗哗响,故作大方的把药给季隶铭递了过去。
“吃吧,药不死你。”
“谢谢。”季隶铭对着叶拙说。
季隶铭伸手去拿,路言意却又把药往手心一收。
“怎么不谢我?”路言意挑眉。
季隶铭撇了眼他,“谢谢你。”
“什么语气……不吃就算。”
路言意却把所有药都收了回来,对着叶拙说:“叶子你看他好凶啊。”
季隶铭:“……”
路言意哈哈大笑,非常满意季隶铭吃瘪到沉默的反应。
叶拙把路言意和季隶铭的小互动看在眼里。
他一再告诉自己,既然已经松口做朋友,那必然会和之前见面就剑拔弩张不同。
只是他们之间关系的变化,比叶拙想象的还要快……而且还要私密。
叶拙只是下车买个东西的时间,再回来就意识到自己融不进去他们了……
即便路言意和季隶铭后来不再对话,叶拙也感觉到自己错过的许多,恐怕也不会再有机会补上来了。
这种感觉,如鲠在喉。
所以在季隶铭在家门口向他道谢的时候,叶拙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就把车开走了。
如果真的又是微笑又是寒暄,未免太贱。
叶拙把目光从后视镜挪开,当做没注意到季隶铭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车离开。
路言意低声说自己晕车又胃疼,顺理成章地把胳膊压在叶拙肩上。
他把全部重量都靠在叶拙身上,因此回家那段几百米的路,他们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叶拙小心地带着他回家,幸好从地库就能直接上楼,被曝光的可能不算大。
但叶拙还是不放心,“别靠这么近……”
路言意的脸几乎贴在他脸边,只要稍不注意,两人就会嘴唇对嘴唇,或者碰到别的位置。
但路言意的醉意似乎又起来了,根本听不见叶拙说的话,反而凑的更近,“你说什么?”
只差那么一点点,他们的嘴唇就会接触上。
叶拙把头偏开,“没什么,快上电梯吧。”
他扶着路言意进电梯,但路言意脚步一顿,拽着叶拙跌跌撞撞的进了电梯。
电梯内,叶拙被路言意堵在双臂之间。
“叶拙……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那我就能把你娶回家。”
叶拙错开眼,“那也太倒霉了,居然嫁给你。”
“你就嘴硬吧。”
路言意的脸猛地贴近,“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我需要你,我之前说你随时可以被换掉是气话……没有人能代替你。我们在一起这么久,早就已经磨合到最好。你和别人生活在一起,能习惯吗?”
十四年。
早就习惯以路言意为中心的生活。
路言意低垂着眼,凝视着叶拙的面庞……
看了千万次的普通脸蛋,熟悉到连叶拙唇角小痣的位置他都聊熟于心。
明明没什么特殊的,可是怎么就看不够呢?
“算了,你结婚也无所谓,到时候你继续和我一起住,每个月给你多一天半的假期回家。但前提是你的结婚对象要得到我认可。”
这是路言意能做出的最大让步。
叶拙想结婚……没问题,男人总是要给家里一个交代。
只是路言意要亲自把关。
婚后叶拙也要继续完成助理的工作。
轰鸣着上升的电梯内,回荡着清脆的耳光声。
路言意完全被打蒙了,不敢置信地盯着叶拙。
叶拙咬紧牙关,怒目回瞪路言意,“你混蛋。”
“这有什么不好?如果给她足够多的钱,她甚至会觉得自由。你又不是做别的事情,你只是在工作!如果那个女人没办法理解,那就说明她没有气度包容你。”
路言意越理直气壮,叶拙越是无法理解。
“你以为婚姻是儿戏吗任你安排,是两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你手里的两个娃娃在玩过家家!”
“那你想怎么样?拿我的钱养你的女人?!”
叶拙不仅要和另外的人牵手到老,还要和他分开去那个家里……
路言意光是想想就快疯了。
“不可能,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既然这样你也不愿意,那你就别结婚了,就留在我身边,你爸爸那边我去说……他会明白我的想法……”
路言意声音变软,用一种可怜又委屈的声音说:“叶拙,难道你也要丢下我吗?还是说你也嫌弃我,早就想从我这个被季隶铭睡过抛弃的人身边离开?”
路言意问出叶拙过去在心中困扰许久的问题:
“为什么我感觉一切都在变呢?明明之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所有事情都变得和以前不同了呢?
在季隶铭出现后的那几年里,叶拙也无数次在心中反复思考过。
最后叶拙终于和解了,他想通了。
现在这个答案,他也送给路言意。
“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人总是要长大的。”
小时候再干净单纯的人,也会被时光磋磨成另一幅面容。
住进路家的第一天晚上,叶拙绝对想不到那个捧着脸、硬生生熬了整夜就为了守住他的路言意,会变成现在这幅偏执的模样。
过去承诺里的“永远”二字也许不是期限,而是当时一种情绪使然的修饰。
路言意说要和叶拙永远都当彼此唯一的好朋友,中途却在“唯一”之间加入了季隶铭。
那叶拙说的永远会不离开,是不是也可以不算数?
叶拙的一耳光,彻底把路言意打得清醒了。
酒意消散,人也安静下来,跟在叶拙身后回到家里,就默默坐在客厅沙发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一个个头一米八多的大男生,弯腰低头地坐着,就像个蔫儿了的大狮子,失魂落魄地待在角落里疗伤。
等叶拙洗完澡出来,路言意已经合上双目,靠在枕头上睡着了,偏过去的脸上依稀还留下了红色印记,努力辨别就能发现那是手指印记。
叶拙放下擦头发的毛巾,转身去开放式厨房里煮鸡蛋,过了冷水再剥壳给路言意脸上滚动消肿。
他刚才一时生气,居然忘记了路言意的脸是比他这个人都值钱的存在。
迎着窗外朦胧夜光,路言意脸上好似落了层轻盈的薄纱,就连脸上细腻到看不见的毛孔都在散发柔光。
叶拙轻轻抬起路言意的脸,用温热的蛋白淡化他脸侧上的指印。
呼吸间,橘子的清新气味慢慢弥漫开来。
路言意紧闭眼睛垂下的眼睫忽而颤抖起来。
他的嘴唇不安地蠕动起来,起初还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但随着他挣扎的动作大起来,叶拙终于分辨出路言意的口型。
“别走……”
路言意眉头紧锁。
“别走!”
他终于从噩梦中醒来,整个人的目光还涣散着,却下意识直接抓住眼前叶拙的手腕。
“叶拙……”路言意神情愣愣地,胸膛剧烈起伏。他抬眼确认自己已经从梦中脱离出来,眼前的叶拙无比鲜活,手里还拿着给他消肿的鸡蛋。
这才是叶拙。
会关心他,会在意他,会在他噩梦的时候出现在身边。
“我和你道歉,我错了,我之前不该说你随时可以走,也不该在直播里打电话给你说过分的话,更不该借着酒意吻你……季隶铭回来让我方寸大乱,你知不知道,那天晚上之后每天晚上我都睡不好。”
路言意一向刻薄对人的眼中,渐渐浮现起一层雾气。
这个从小就被教育男人不配哭的人,眼含泪光地和叶拙诉说自己心里最耻于开口的隐伤。
他是值得被李岸选中的。
无论是脸庞的精致程度,还是微表情的情绪传达,都达到了一般演员达不到的程度。
他微微眨眼,就在眉宇中凝聚起浓厚的悲伤和挣扎。
“我是故意气你的,我太害怕你走了,所以才不停验证你会不会离开……我不该和你赌气的,我现在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别走。”
叶拙胸口闷闷的,和路言意说:“我不就在这里。”
“不是暂时的!”路言意激动的起身,他握着叶拙手腕的掌心烫得厉害,仿佛一个带火的铁钳,牢牢夹住了叶拙。
“你结婚的事情再缓缓好不好?你慢慢地找,不要因为和我置气耽误自己,你想清楚……我也冷静一下,我们都不要因为生气伤害对方,好不好?”
路言意言辞真切,每个字都包含着浓浓的歉意。
叶拙很想答应他。
无论是路言意想要得到他的原谅,还是路言意让他不要急于离开,叶拙都想答应。
可是……
他真的没有再多的耐心给路言意消耗了。
道歉也不是每次都会原谅的。
父亲的话忽而如鬼魅般出现在叶拙耳边。
【你要记住你的责任】
路言意前倾身体,用诚恳又热烈的眼神盯着叶拙。
叶拙抿唇,“我暂时不会去相亲,这件事情等等再说。”
路言意识趣地没有继续追问这个“等等再说”是什么时候,而是激动地展开双臂,一把圈住叶拙。
“我之前错的太多了,原谅我叶子……”
闻着叶拙衣服上熟悉的橘子气味,路言意无比安心。
他的叶子又回来了。
至于叶拙的原谅,路言意自认叶拙已经是默认。
但揉皱的纸再怎么熨平,都会留下痕迹。
如今这张纸已经超出修复的范围,使用的人还浑然不知。
幸好昨晚的鸡蛋起了作用。
路言意的脸上打了层底,上镜头后也看不出端倪。
叶拙反复看了好几次后才放下心来,退到一边等待这个环节结束。
路言意作为飞行嘉宾,节目组看中他的高人气,安排的环节又密又刺激,势必要制造出满满的节目效果。
正值冬日,室外录制的条件不比室内舒服,工作人员坚持了大半天,也都有些吃不消。
这时一辆满载下午茶的车来到录制现场,中场休息的时候开始给所有工作人员分发热奶茶和补充体力的糕点,甚至每个人都分配了暖宝宝和手套。
叶拙接过补给,发现人手一副的手套居然还是名牌,一双最起码价值三位数,正在心下感叹这次的节目组金主出手足够大方,又见一辆熟悉的车驶入录制范围。
季隶铭……?
叶拙低头看了看名牌手套,又看了看正在专注于节目游戏的路言意,豁然开朗。
除了星诚的顶头老板,还能有谁这么大方。
季隶铭的探班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借花献佛。
叶拙默默抿唇,把手边没开封的奶茶还有补给都转送了身边的年轻女生。
“好巧啊,怎么又在这里遇到你。”
叶拙下意识地想要闪躲,反应了几秒才察觉这声音并不是季隶铭。
打扮清爽的历文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
历文担心叶拙认不出自己,还提醒了一下:“你上次还给我带路的。我过来找一个业内朋友,没想到在这也能遇到你。”
见到摄影大师的激动冲淡了又要见到季隶铭的烦恼,叶拙紧张到有些不自在,和历文说:“我是路言意的助理……”
历文挑眉,“路言意啊,你跟着他做‘保姆’未免太浪费了。”
叶拙自认没有那么有天赋,低声说:“您过誉了,我没有那么好。”
“你要相信自己,你几年前没有经受系统训练都能通过考试就是证明,你要知道,我们学校的老师看学生都很准,绝对不会看走眼。”说到兴起时,历文简直眉飞色舞。
他看着叶拙干净又单纯的表情,稍作思考后摸向胸前的口袋,“我们学校最近有个新的活动,学生和社会人士都平等可以参与,只要你的作品够格,就能进来学习……”
但口袋里空空如也,历文懊恼地叹气,“啧,看我这脑子,忘记带手机就算了,连名片都没带。”
有时候,机会出现也无法把握。
叶拙苦笑,正想说算了,历文忽然眼前一亮。
“诶,你不是和季隶铭关系不错,就让他把你的联系方式推荐给我,或者我把消息给他,让他转给你好了!”
叶拙微怔,开口解释:“我和他……”
“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好了。”
季隶铭脸上带着一向体面温和的笑容,看向叶拙的时候,仿佛他和叶拙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删除好友的尴尬过往。
历文欣喜,“那就这样办!”
“厉老师慧眼识珠,叶拙的确是个好苗子,以后要是有机会,你多多历练他。”
历文满口答应,“你放心,我也不是徇私的人,要是能培养一个人才出来,那肯定不留余力——更重要的是,能让你赞不绝口,肯定也是十分优秀。”
叶拙听着他俩一来一回地聊起来,根本无法把那些赞美之词和自己对上号。
他,优秀?出色?好苗子?
是真的吗……
“是不是可以恢复好友了?”
同季隶铭低沉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他手机屏幕上的二维码。
叶拙侧目看了看历文,掏出手机,添加季隶铭为好友。
“谢谢你……”叶拙说。
如果不是季隶铭,叶拙可能就会和以前一样,任由机会从他面前溜走。
有些时候,叶拙承认自己过于被动。
但是这次,季隶铭的出面让他终于能抓住一次。
季隶铭轻笑,“没事,你昨晚送我回家,我也没来得及谢你,朋友之间说谢就生分了。”
说到朋友,季隶铭微微顿了顿,“我们……是朋友对吧?”
叶拙点了点头。
季隶铭脸上的笑容终于放松了些。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要说这么多了。”
他在屏幕上点了点,就把叶拙的名片发送给了历文。
为了再确认一次,季隶铭把手机屏幕在历文面前晃了晃。
“我们合作愉快,我的对接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你培养人才的任务了。”
历文敏锐的目光在急速闪过的对话框里捕捉到感兴趣的部分。
历文:“你头像拍得挺好,我上次就想问的,这是哪里?”
“漠河,之前我们一起去的时候路过的摄影师拍的。”
这个地方似乎对季隶铭十分重要,他提起来的时候,连眼角眉梢都变得温柔。
叶拙默默垂下眼,又听历文追问:“上面的人呢?‘你们’?”
历文有些不敢置信的眼神从季隶铭和叶拙身上兜了个圈子。
季隶铭:“是他。”
叶拙:“不是我。”
季隶铭和叶拙同时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历文瞪大眼,“你们到底谁说得对?”
叶拙一脸平静地和季隶铭陈述:“你记错了还是说错了?这怎么可能是我。”
季隶铭摇了摇头,“不是,是你。”
叶拙愣住了,“不是我,这是路言意。”
叶拙肯定季隶铭是记错了。
这明明就是他和路言意,当年……
叶拙的思路忽而卡住。
当年得到照片的时候,那个人也没有说到底是谁。
但叶拙从来都认为,这一定是季隶铭和路言意。
因为没有人会看到他的存在。
但是那个背影……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一个热烘烘的胸膛贴上叶拙的后背。
路言意明明笑着,但看向季隶铭的眼神却称不上热情。
他伸出手,捏了捏叶拙冻红的耳垂,动作带着股说不出的亲昵。
路言意:“又冻红了,早上出门让你带围巾你不听……”
他解下自己脖子上还带着余温的围巾,直接在叶拙脖子上兜了几圈。
路言意挑眉,满意地说:“戴着,不许取下来。”
历文观察半天,忽而说:“嘿,情侣款!”
路言意后知后觉地看向在一边的季隶铭,霎时,他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黑了。
季隶铭今天戴的那条围巾,和叶拙现在戴着的围巾是同样的款式。
刚刚才勒令叶拙不许把围巾摘下来的路言意,此时后槽牙都快要磨碎。
这条围巾虽然是从他脖子上取下来,但根本就不是他的。
早上叶拙不听劝没戴,路言意就假装顺手戴上。
本来是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却因为季隶铭的出现,变得暧.昧又特殊。
“情侣款”三个字简直让路言意如芒在背。
“市面上围巾基本都这样,撞款式而已,没什么特殊的。”路言意这样解释,但是那难看的脸色却出卖了他的介意。
季隶铭笑着说:“的确是一样的,只是我的这条更旧。”
历文惊诧:“没想到你这种身价还会戴旧围巾,一般来说,你们这种身价千亿的总裁应该都是带一条扔一条才是。”
季隶铭的笑意变得有些羞涩,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和历文解释说:“我这条已经戴了四年,当初也送给叶拙一条同样的,只是后来叶拙那条被他不小心弄丢了。”
他侧脸与叶拙对视,应该是为了向叶拙求证。
但路言意不逊的声音一出,拦截了季隶铭和叶拙的眼神交流。
路言意:“一条围巾而已,丢了就丢了,四年都过去你,你还成天念来念去的,耳朵都该听出茧子了,说这么多次,不如买条新的来的实际。”
季隶铭淡淡笑了笑,路言意见了他的表情就来火。
他妈的,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季隶铭:“你这个建议非常好,既然你都这样说了,我觉得我也不得不买几条新的送给叶拙。”
他无奈地说:“我之前的确有想送的念头,但是我和叶拙提起好几次,他却一直推脱拒绝。现在你都帮我开口了,叶拙总该收下了。”
路言意额头的青筋瞬间暴起。
好几次?听着真够热络的。
还他妈学会借花献佛了。
路言意下意识就想开骂,却又生生忍了下来。
他冷哼一声,“拒绝一两次是客气,拒绝这么多次就是单纯不想要,这点道理还需要我告诉季大总裁吧?”
叶拙的确是不想和季隶铭有任何关系,包括收下季隶铭的礼物这种接触。
但路言意把话说得太难听,丝毫没有把季隶铭手握他“生杀大权”这件事放在心上。
他不在意,可叶拙要在意啊。
叶拙有些紧张地看向季隶铭,就怕路言意触到他的霉头。
没想到季隶铭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变化,甚至在和叶拙对视之后,笑得更为灿烂。
“的确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已经有一条同样款式的围巾了,我也没必要再送了。”季隶铭的话锋十分自然地一转,“那礼物我就不送了,请你吃个饭吧。”
路言意:“你妈的……”
叶拙猛地用胳膊捣在路言意的腰上。
这里人多眼杂,一句脏话很可能就会发酵成大灾。
更何况在场的还是他们这几个人……
周围窥探的目光都快把他们包围了。
“好的季先生,我已经为您预留出了和叶先生用餐的时间。”季隶铭身后的助理上前,“叶先生,下周一晚上您有时间吗?”
路言意:“他没有!”
助理理智地点点头,“那下周二呢?”
“也没有!”
“那下周三呢?”
“没有,他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吃饭。”路言意气得要冒火,“他要和我在一起,一分钟多余的时间都没有。”
没想到助理一副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那叶先生可以留个联系方式给我,以后我会每周末提前询问您的空闲时间安排。”
路言意:“不、许、留。”
季隶铭笑而不语,却让路言意心里警铃大作。
他猛地转头看向叶拙,又听季隶铭说:“现在不留也没关系,以后工作对接也会得到联系方式的,毕竟都是一个公司的员工。”
“行啊季老板,假公济私啊。”路言意露出笑容,但怎么看都称不上和善。
在一边的历文很想找个人和他一起面面相觑。
但他发现这在场的人,怎么好像都在这莫名焦灼的气氛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季隶铭那个像机器人的助理就不说了。
路言意和季隶铭你来我往地说了半天,言辞之间的火药味浓得厉害。
历文只能努力在这几个人里,找到矛盾的源头……
最后他发现,源头好像就是自己那句顺口说的话。
那条围巾,还在叶拙脖子上戴着。
原来这个在场几乎没有存在感的男人,才是漩涡的最中心。
历文没有兴趣关心娱乐圈八卦,但他能看得出来,在掌握星诚的季隶铭和有名气和家庭做底气的路言意之间,叶拙夹在中心只会左右为难,而没有丝毫主动的余地。
目前来看,季隶铭明明是占上风的那个。
毕竟嘴上说得再凶,也没有手里真真切切拿着合同更有力。
但季隶铭并没有步步紧逼,而是主动提出自己要先行离开。
“我接下来还有几个会议要开,今天来探班也是想着应该给公司投资的新项目一点动力,又顺便来和你们两个打声招呼。”
季隶铭话里话外,都在把他的出现解释成合理。
他隔着距离点了点叶拙脖子上的围巾,笑着说:“既然你有了,那我也不硬送了,这条围巾好好保护,是可以戴很多年的。”
叶拙刚要点头,路言意又冷冷呛了回去,“久了就扔,谁要留旧东西在身边。”
季隶铭:“也许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非常念旧的人,无论是围巾还是朋友,我都会付出很多精力维护。”
这种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总觉得不真实。
在这种快餐文化盛行的时代,谁会去在意一条围巾,更别说是老朋友。
亲人之间都会形同陌路,朋友之间更是走着走着就散了。
可季隶铭总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无论是他说话时候专注的神情,还是那双深情不移的眼睛,都让人默认了他不会撒谎。
但路言意发出一声嗤笑,对季隶铭的冠冕堂皇的不屑溢于言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