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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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帮你泄了四遍,花了五个小时,手都磨出茧子了。”靳非泽掏出一管护手霜,慢条斯理地往自己手上抹,同时抱怨道,“好累。”
靳非泽用的护手霜是樱花味的,香味十分浓郁。
“怎么样,还分手吗?”他问。
姜也心知肚明,他在威胁他。
如果他拒绝,或许明天就会在学校论坛上看到这个视频。
姜也低声说:“靳非泽,你真可悲。”
靳非泽歪了歪头,“可悲?”
“你爷爷很爱护你吧,”姜也冷冷地说,“他希望你成为一个正常人,让你去做正常人会做的事情。他让你晨跑、交朋友,他试图引导你融入普通人的生活。可他知道你为了发泄杀人欲望,在家里杀猪么?他知道你控制不住自己,肢解尸体吗?你改不了你的本性,你只能伪装,可惜伪装出来的正常人,不是正常人。”
靳非泽对他说的话浑不在意,“姜也同学,你很了解我。”
“不,”姜也道,“我很厌恶你。”
“真难过,你讨厌我,可我却喜欢你。”靳非泽从包里掏出一个粉色小礼盒,塞进姜也怀里,“男朋友,送你一份小礼物,回家再拆开。”
他轻轻一笑,转身离去。
姜也心情烦躁,对靳非泽的礼物一点儿也没有兴趣,随手塞进包里。他掏出手帕,沿着靳非泽走过的路擦掉脚印。又拿出打火机,烧了靳非泽给他的档案,灰烬扬进了海风。然后他回到冷藏舱,找到了靳非泽行凶的电锯,擦干净电锯上的指纹,握着电锯,把那些过分整齐的肢体重新切割。
半个小时之后,警察到了现场,沈铎从满是尸体的冷藏舱出来,拎着姜也去了深市警察局。有警察在不远处惊叹:“三十多具尸体,死得乱七八糟,惨不忍睹,这绝对是我市近几十年最恶劣的特大案件。”
有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调查员走过来,胳膊下夹着一摞保密协议,挨个找这些警察签署。沈铎从里头抽了一份,拿到姜也鼻子前。姜也意识到,涉及到无头尸的案件都做了保密处理,无头尸也全部由沈铎这帮人接管。
“货轮只有你一个人?没别的人跟你一起来?”沈铎上下打量他。
“有。”姜也道。
“谁?”沈铎挑眉。
“你派给我的保镖。”
沈铎审视着他,姜也一动不动,直视他的眼睛。
“肢解异常生物的确不犯法,和这东西相关的都是国家高级机密,外面的人也不会知道你干了什么。但是姜也,你的手法太过于残忍,我必须为你申请精神鉴定,请心理医生过来干预,没准你还得进精神病院喝喝茶。”沈铎俯下身,与他眼对眼,道,“你想好了,被关进精神病院可不是好玩的,你真的要为别人扛事儿?”
“我没有为别人扛事,”姜也语调平稳,“沈老师,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孩子出乎意料地倔强,沈铎只是吓吓他罢了,没想到他死也不松口。沈铎叹了口气,帮他整了整领子,看见他脖子上有个吻痕。沈铎是个尊重别人隐私的人,假装没看到,继续问:“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我看到了一个攻击过我的无头尸,”姜也面不改色地撒谎,“跟着他来的。”
“为什么不立刻告诉我?”
“他行动速度很快,没来得及,跟着他进了货轮之后就被发现了。”
“电锯不是货轮上的,你随身带电锯?”
姜也顿了顿,道:“防身。”
两个人互相看着,都沉默了。
沈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妈失踪,心里着急,我可以理解。但是我给你个忠告,这件事情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能力范围。你应该专心学习,不要想别的。大人的事,大人来解决。”
他冷淡地点头。
沈铎知道他把他的话当放屁,现在年轻人太叛逆,实在不好管。
沈铎又说:“我们刚刚找到了你继父的尸体。尸体我们要带回去处理一下才能交给你和你妹妹安葬,等接到了通知,你们再来领尸体。”
姜也心不在焉地听着,一直在思考他妈的事儿。阿尔法这个人格似乎从未在姜也面前出现过。姜也细细回忆,有一段时间李亦安精神萎靡,天天在家喝得酩酊大醉。李妙妙偷偷告诉姜也,她爸在妈脱下的衣服上发现了烟味,怀疑他们妈妈出轨。这种怀疑是对姜若初人格的侮辱,姜也虽然不高兴,但并不想管他们之间的事。然而一次晚自习散学回家刚好遇见喝醉的李亦安。他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走到李亦安面前说:“有话直接问她,她不喜欢懦弱的男人。”
李亦安看着姜也呜呜哭,姜也递了张纸给他就转身上楼了。那天以后,李亦安就恢复了正常。现在想来,那个抽烟的家伙应该是阿尔法,李亦安应该那个时候就知道了阿尔法的存在。他妈妈告诉了李亦安,却没有告诉她自己的亲儿子。
她不知道他高几,读几班,他也不知道她遭受了什么。他们彼此都没有真正走进过对方的世界,像同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姜也垂下漆黑的眼睫,面无表情地想,他们真的是母子么?
沈铎瞥见他的包,抬了抬下巴,问,“介意我查查你的包吗?”
包里放着靳非泽送的礼盒,姜也不是很愿意给沈铎看,他怕靳非泽送他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家伙喜欢肢解尸体,盒子里难保有什么断掉的手指、耳朵之类的。在警察局拆出这些东西,姜也怕自己直接进看守所。
“说实话,姜也同学,你这人心眼儿挺多,我信不过。”沈铎以不可抗拒的姿态拿走他的包,“抱歉了,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得查查你的随身物品。”
姜也犹豫了一下,没有反抗。
靳非泽虽然乱来,但是从来没害过他,应该不会在盒子里放什么怪东西吧?
沈铎打开包,里面放着一个粉色小礼盒。沈铎拿出礼盒,解开缎带,翻开盖子。礼盒里的东西亮相,两人同时怔住了。
里面是双穿过的黑色丝袜。
沈铎的笑容僵在了脸上,“这谁送你的?”
“……”姜也硬着头皮道,“我女朋友。”
二人对视着,再一次陷入沉默。
最后沈铎咳嗽了一声,说:“我不反对年轻人早恋,但你要记得戴安全套。”
姜也:“……”
沈铎走了,姜也把丝袜礼盒塞回背包,起身去上厕所。站在便池前脱了裤子,他猛地闻到了靳非泽护手霜的樱花香,登时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回头,还以为靳非泽藏在警察局厕所里偷窥他。
一旁如厕的警察叔叔凶神恶煞地提起裤子,“干嘛?你往哪儿看呢?”
“抱歉。”他掉回头。
靳非泽不在这里,那香味打哪儿来的?
下一刻,他意识到了真相。
他脸色铁青地扯了许多纸巾,淋上水,进入隔间。
作者有话说:
结尾看懂了咩?
靳非泽噜姜也的时候觉得手累,擦了好几遍护手霜。

第15章 女鬼夜访
姜也回到家,根据靳非泽那些偷拍照片的拍摄角度,推测针孔摄像头的方位,拆掉了所有针孔摄像头,李妙妙在边上看得目瞪口呆。
“谁在你家安的摄像头?”
姜也没回答。继父尸体的事儿姜也暂且不打算告诉李妙妙,如果她看见自己亲爹被靳非泽大卸八块,可能会崩溃。还是到时候火化了,直接把骨灰交给她吧。
“不会是你女朋友吧?”李妙妙不知道哪来的机灵劲儿,一下就猜准了。
“你不用管。”姜也把摄像头丢进垃圾桶。
“不是,哥,你女朋友这样不太好吧?又给你戴绿帽又监视你,她啥意思啊?”李妙妙问。
“睡你的觉。”姜也把她踹进卧室。
沈铎给姜也加派了两个人,这次他派的不是保镖,而是他在学院研究所的下属。一个叫小刘,一个叫小何,在研究所待了两年多,比雇佣的保镖靠谱。一个跟着姜也,另一个跟着李妙妙上下学。如此过了一个礼拜,无头尸再也没有出现。
这天李妙妙中午放学,小刘小何向姜也和李妙妙辞行。小刘说:“应该不会有事了,沈老师那儿缺人手,我们得走了,你有事儿打给公安局的张阳张队长,他会帮忙。”
姜也眉头微微一皱,问:“我不能直接联系你们么?”
小刘解释道:“我们要去出任务,你联系我们我们也赶不回来,找张队长更合适。”
相处了一个多礼拜,李妙妙有点儿舍不得他们,“你们去哪儿啊?怎么会连电话都打不通。”
小刘笑说:“妹妹仔,好好学习。我们帮你办好了学校寄宿的手续,今天起你住学校,别和你哥挤一块儿了。你哥成天睡地板,多难受。”
姜也对小刘说:“要走了,拥抱一个吧。”
小刘有些受宠若惊,姜也这人待人疏远,话也不多,纵然这几天他们一个屋檐底下待了许久,也好像和他隔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没想到小伙子表面冷淡,心肠却温暖。小刘抱着他使劲儿拍了拍他的后背,“加油,向前看,以后我们再来看你们。”
小刘和小何都走了,李妙妙望着他们远去的车屁股,嘟囔着说:“他们到底去哪儿啊?”
“去找咱妈。”姜也冷不丁地道,“沈老师应该已经过去了。”
“啊?”李妙妙一愣。
姜也掏出手机,附在耳边,警车上小刘和小何的对话从听筒里传来。
“大刘哥,咱们怎么去?”
“咱们买三小时以后的那趟航班去滇西省会,再坐火车去戛洒,从戛洒进山。”
“那地方危险不?”小何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颤抖。
“放心吧,有沈老师在,没问题。那种地方你不能害怕,你越害怕,它越可怕。”
小何轻松了许多,他们开始聊一些吃喝拉撒有的没的,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刚刚拥抱,姜也在小刘衣领底下放了个窃听器,在淘宝买的,质量不错,声音很清晰。
“哥,”李妙妙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也想去找咱妈?”
姜也低头望着地图,沉默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一切交给警察吧。”
李妙妙拽着他的袖子,说:“你要是去的话,记得带上我。你要是敢一个人跑,我就把你女朋友给你戴绿帽,你还舍不得跟她分手,天天代练赚钱给她买奶茶的事儿昭告天下。”
姜也:“……”
姜也独自回家,继续监听小刘和小何那边的情况。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靳非泽发来了信息。
爱吃糖的魔女:【小也,我想喝山楂莓莓,你可以帮我去买吗?】
Argos:【不可以。不要叫我小也。】
靳非泽没有再传信息过来,过了半晌,姜也听见隔壁响起喘息声。老公寓隔音不好,靳非泽不知道在干什么,这暧昧的喘息声姜也这儿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等等,姜也猛然一怔,意识到是靳非泽那个家伙在用音响外放姜也视频的声音。姜也脸色冰寒,恍若覆了层霜。
爱吃糖的魔女:【想喝山楂莓莓。】
姜也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道。
Argos:【我去买。】
爱吃糖的魔女:【每天都想喝。】
Argos:【……每天都给你买。】
爱吃糖的魔女:【可以叫你小也吗?】
Argos:【……可以。】
爱吃糖的魔女:【小也对我最好了。】
下午,姜也的吉他课散课。说起来,姜也会去学吉他,还是因为魔女说想听他弹吉他。现在他不想学了,课时还剩一大半,吉他老师不愿意退钱,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上。他背着吉他,独自去公交站台乘公交回公寓。车外人影如织,刷刷地后退,模糊的脸庞交错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看微信,妈妈的对话框沉寂如死,信息还停留在“阿仔,看到信息尽快回我电话”这一条。
姜也找了个座位坐,困意袭来,他昏昏欲睡。车到了下一站,站台上站着个红裙的女人。她背对着公交车,只能看见一个漆黑的后脑勺。乘客都上了车,只有她还没上。司机没等她,关上车门,开车出站。
过了两分钟,公交车再次进站。姜也不经意间抬头,悚然发现站台上依然站着那个红裙的女人。她仍然没有上车,司机关上车门,开车出站。
姜也的睡意全跑光了,一股凉气儿从脚尖升到胸腑。他死死盯着窗外,车第三次进站,那女人还待在站台上。站台上的其他乘客都上了车,司机正要发动,姜也站起身走到司机身边,“那边还有个人没上车。”
“哪有?”司机望向车外,“没啊。”
“那有个女的,你没看见吗?”
“哪有啊!”司机烦了,“去去去,别妨碍我开车。”
姜也坐回原位,再下一站他就要下车了,岂不是刚好会碰见那个女鬼?他掏出手机,拨打小刘的电话,关机了,估计已经上了飞机。姜也又打张队长的电话,打不通。
眼看里终点站越来越近,姜也又走到司机身边,说:“抱歉,司机叔叔,我坐过站了,可以让我在这里下车吗?”
“不行。”司机摇头,“你到了下一站,再搭公交坐回去。”
“通融一下吧,这条路没有监控。”
“不行不行,我们有规定,这是不行的!”司机油盐不进,怎么也不肯。
前方有人在路边招手拦车,姜也正想办法怎么才能让司机停车,司机忽然把车给停了。拦车的人上了车,笑眯眯地说:“谢谢司机叔叔。”
姜也定睛一看,竟是靳非泽。
“哎呀,下次可不敢这样了,”司机埋怨他,“如果被上司知道,叔叔要被罚钱的。要不是你这个后生仔长得靓,叔叔才不停车。”
姜也:“……”
刚刚司机为什么不给他停?长得好看有特权吗?
靳非泽又道了声谢,转眼看姜也,“好巧,你的吉他学得怎么样?”
他正要下车,靳非泽拉住他,“你去哪?”
这么一耽搁,车子又开动了。姜也蹙眉,靳非泽看他神色不豫,笑了笑,坐在他旁边低头玩手机。姜也不想跟他坐一块儿,站起身,换了个旁边有人的座位。靳非泽也不介意,唇角微弯,没有半分恼怒的模样。车到了终点站,姜也侧头看窗外,站台上空空如也,那个红衣女人不见了。
“你在找什么?”身边忽然响起靳非泽的声音。
姜也抬头,他立在他跟前,笑容温和。
姜也偏过头,说:“找鬼。”
“嗯?”靳非泽问,“又遇见无头尸了?”
姜也摇头,拧眉不语。
他回公寓,靳非泽跟在他身后,不远不近。进了公寓狭窄的走廊,走廊里莫名其妙多了许多供灯,摆在楼梯两侧,把楼道照得彤红一片。上到五楼,姜也看到501门口摆了张檀木供桌,上面放着一个女人的遗照和香炉,两侧摆着花圈。
他上楼梯,靳非泽停在五楼过道,抽出桌上的线香,给女人上香。
靳非泽说:“她是501的住户,抑郁跳楼去世了,今天是她的头七。头七回魂,她家人给她摆了灯,指引她回家。”他递给姜也三根线香,“要不要拜一拜?”
姜也不搭理他,直接上楼回家。他准备换衣裳,走到窗边拉窗帘,忽见楼下街边立着个红衣女人。她依旧背对着大路,她窈窕的背影和漆黑的后脑勺给夜色平添一种诡异。晚风吹进窗纱,姜也后脖子发凉。
今天是501阿姨的头七,难道那女鬼是阿姨?
他拉起窗帘,打开电脑,查询七天前的跳楼案。第一人民医院的抑郁症患者自杀新闻在搜索第一条,说有个女人跳楼了,脸着地,摔得稀巴烂,惨不忍睹。难道这就是她不愿意露脸的原因?
姜也拨张队长的电话,这次终于拨通了。
“我被跟踪了,现在那个人在楼下。”
张阳回复:“我知道了,我立刻派人去,在家呆着,哪也不要去。”
姜也去洗澡,洗完澡出来,接到了张阳的信息。张阳说没找到跟踪者,但已经派了便衣警察在楼下看着,李妙妙那边也派人去看着了,让姜也不用担心。姜也盯着信息看了半天,总觉得这帮人不大靠谱。司机看不到女鬼,只有他能看见,这女鬼正常人或许对付不了。他打开美团外卖,买了几张平安符,让骑手贴在他门口。
他把窗帘拉开一角,目光投下楼。靳非泽正在楼下丢垃圾,那女鬼不见了。
姜也皱了皱眉。
他睡不着觉,准备熬夜打游戏。原本习惯不开灯,今天破例开了灯。屋子亮堂堂,电脑的声音也放到最大,心里多了几分安全感。他打了几局游戏,彻底把女鬼抛之脑后,没注意到时针一点一点腾挪,咔哒一声,指向了十二点。瞬息之间,屋里的灯全灭了。客厅陷入了一片黑暗,只余电脑的光阴阴发亮。
音响里传来女人断断续续的呜咽,姜也迅速关了电脑。他坐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把窗帘掀开一角。大街上空空荡荡,夜色浓重,那个女人不在那儿。
去哪了?下一刻,他知道了答案。楼道传来高跟鞋的声音,哒哒哒,哒哒哒,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他门口。他打开猫眼,外头立着个深红色的女人背影。
“你走错门了,”姜也隔着门说,“你家在五楼。”
女人依然立在门外。
姜也退后了几步,拨打张阳的电话。刚刚打开数字键盘,他听见吱呀的一声响,自家的门莫名其妙开了一条手指粗的细缝儿,供灯的阴森红光像胭脂似的流淌了进来。
他明明没开门!
门缝越开越大,吱呀声拉长,那仿佛不是开门声,而是有锯子在拉他的心脏。他想起白天,靳非泽上了车,站台就失去了女人的踪影。靳非泽下楼扔垃圾,女人也不在。难道恶鬼怕变态?说真的,他不愿意靠近靳非泽,更不愿意与他同处一室。
门已经拉开一半儿了,那女人的猩红身影若隐若现。
比起变态,好像还是恶鬼难对付些。变态觊觎他的贞操,恶鬼觊觎他的命。他当机立断,冲上阳台,攀上栏杆,踩着边缘跳进靳非泽家的阳台,打开玻璃门,掀开窗帘,踏入靳非泽的卧室。
靳非泽背对着他站在床边,半身赤裸,裤子脱了一半。月光照在靳非泽白皙的身躯上,恍若玉石上浇了水,光泽欲滴。他骨肉匀停,身条挺拔如松,肌肉的线条恍若匠人一刀一刀刻出来的,叫人暗叹女娲造人格外偏心,他是精心捏就的宠儿,旁人都是藤条打泥溅出来的残次品。
夜色寂静,靳非泽回眸,二人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我家进鬼了。”姜也面不改色地解释。
“猜到了,”靳非泽彬彬有礼,“可以请你转过身去吗?我要进卫生间洗澡。”
姜也没动,目光冷淡,仿佛他看到的不是靳非泽的裸体,而是夜夜惯见的潋滟月色。他双手插兜,说:“你看过我,却不允许我看你。”
靳非泽露出为难的表情,“抱歉,我还没有准备好。如果你实在想看,不转身也没关系。”
“不,”姜也声色清冷,“我并不想看。”
他慢腾腾转过身,脸色如常,平淡无波。可若有人细细察看,会发现他的耳廓早已滚烫通红。所幸夜色漆黑,晚风冰凉,为他的怦怦跳的心脏降温。
“今晚睡我这儿?”靳非泽问。
“打扰了,我待一会儿就走。”
后面传来悉悉窣窣的脱衣裳声,姜也的耳廓红得要滴血。
靳非泽柔声挽留他,“如果你觉得我这里更安全,待多久都没关系,让我陪睡也没关系哦。”
“不留。”姜也拒绝。
“真的不留?”靳非泽的声调温柔,听他的声音如同鲛绡拂耳。他的邀请就像海上塞壬的歌声,让人意乱神迷,无法拒绝。他款款说:“放心,我不会冒犯你。你睡床,我睡客厅。”
姜也沉默,站在卧室和阳台的边缘,隐隐听得见他家传来女人的呜咽。
那个女鬼还没走。
姜也妥协了,“我睡客厅。”
他闭着眼睛向门外摸,不熟悉靳非泽卧室的格局,小腿撞上了床脚,痛得他眉头微蹙。他忍着疼,挪了个位置,继续往前走,两只手伸出去探路。探着探着,他摸到了一片冰凉的胸膛。愣了一瞬,他触了电一般缩回手。没猜错的话,靳非泽现在应该脱光了,姜也觉得自己的耳朵烫得要掉下来。
靳非泽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牵住他,将他引向门外。他摸着门框,正要走向客厅,靳非泽忽然说:“等等。”
他闭着眼,立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手里被塞进两床被子。紧接着,他听见靳非泽的关门声。
“好了,你可以睁眼了。”靳非泽隔着门说。
姜也睁开了眼,眼前是深褐色的门板。
他站了几秒钟,弯腰把被子铺在地板上,还不忘去猫眼那儿看了一眼。走廊里空无一人,他家的门开了一半,里头黑洞洞的,看不分明。不知道女鬼是走了,还是在他家坐着。姜也返回客厅,平躺着睡下,顺便打开美团外卖,给卖平安符的那家店打了个差评。
夜深人静,他听见靳非泽的房间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姜也躺在黑暗里,思绪像小小的蝴蝶,扑棱棱地一点点飞远。女鬼为什么找上他?他明明不认识她。妈妈怎么样了,沈铎找到她了吗?明天下午的吉他课,不想去……
靳非泽的屁股……挺白的。
作者有话说:
屁屁在姜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第16章 沈铎失联
第二天早上,姜也早早起床,回到自己家查看。四下无人,阳光透过窗帘打在地板上,满室生光,窗明几净。他检查了厨房、卫生间、卧室和客厅,甚至不忘查看衣柜,一切正常,女鬼已然离去,只是不知道她会不会贼心不死,卷土重来。
等靳非泽起床洗漱,他们先去早餐店买肠粉。排队结账的时候,靳非泽见他愁眉不展,便笑着说道:“不要害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笑容犹如冬日暖阳,若旁人见了定然会觉得暖洋洋的,可姜也没有忘记这混蛋拿着小视频威胁他的可恶模样。得想个办法,姜也心情沉重,他不可能狗皮膏药似的成天和靳非泽黏在一块儿。
就算靳非泽愿意,他也不情愿。
下午上完吉他课,姜也打开窃听APP,看小刘和小何到了哪里。过了一天一夜,他们行程又这么赶,现在没准已经到了太岁村。同学们收拾吉他,一个个走出了训练室。姜也望着天色,有些担心那女鬼又出现。
靳非泽等在门口,笑容温暖,“小也。”
姜也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接你回家呀。”
姜也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跟在他身边,低头掏出耳机插入手机孔。
姜也首先听见踩在草地里的脚步声,他们似乎在赶路,小刘的喘息声非常重。姜也听了十多分钟,他们的队伍里无人言语,至始至终只听得见小刘剧烈的喘息。姜也皱了皱眉,开启窃听的时机不好,这次大概又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他是个学生,没法儿全天候监听,只能抽空听几分钟,实在是很难得到什么有效信息。不过他们既然还在赶路,想必还没有找到他妈妈。
姜也准备退出窃听APP,小刘忽然说话了。
“沈老师、沈老师,您听得到我说话吗?”
“可恶,怎么也联系不上,只能留言了。”
“沈老师,我走了大概三个小时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前,我和小何失散了,刚刚我在河岸上发现了他的尸体。他身上有两道深约四寸的爪伤,这林子里潜伏着猛兽,是猛兽袭击了他。”他越说越急躁,“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我怎么还没走到您标记的集合点?明明是两个小时的路程,我他妈走了快三个半小时了。这个地方有问题,一定有问题。我总觉得有东西跟着我,有时候好像能听到脚步声。我怀疑是我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因为我绕路回去察看,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东西。不能着急,不能着急,对,要保持冷静。在这个地方发疯,只有死路一条。我不行了,我得眯一会儿。”
靳非泽问:“你在听什么?”
姜也道:“别吵。”
小刘的脚步声停了下来,似乎找了个地方休息,窃听器里一片寂静,只听得见风吹树叶的哗啦啦声。慢慢的,姜也听见小刘哥的呼噜声,一声缓一声长,偶尔暂停一下,很有节奏。不知道这家伙要睡多久,眼看着公交车要到站,姜也正打算关掉窃听APP,忽然听见呼噜声暂停的间隙,有一个极细小的怪声。
“咯咯咯。”
姜也的心提了起来,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透着股古怪的邪性,又有点熟悉的感觉,听音量距离小刘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咯咯咯。”
声音越来越清晰,听得出是这东西在渐渐逼近小刘。姜也心中一悚,连忙拨打小刘的电话,连打了两遍,小刘不接。窃听里的呼噜声毫无停止的迹象,小刘睡得非常熟。
过了五分钟左右,声音越来越大了,仿佛就在姜也耳边。小刘的呼噜声停了,似乎在慢慢醒转,迷迷糊糊地说了句“小何?”,便失去了声响。“咯咯”声逐渐变小,应是这东西在逐渐远去,最后不再有声音传来。
姜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很是不安。凝神细听,过了半晌,又一个“咯咯”声响起。姜也以为是前头那个怪东西回来了,细听之下又不是这么回事儿,因为眼下的这个怪声的音色变了。
等等。姜也蓦然一怔,他发现,这个声音带点沙哑、粗糙,与小刘的音色如出一辙。而刚才那个怪声,他为什么会觉得熟悉,正是因为那分明是小何的嗓音!
姜也打电话给张阳,“你们能不能联系上沈铎沈老师?”
“怎么了?又有怪东西缠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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