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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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妙妙说:“哥,让我去吧。你让我做事,我才能不去想那些事情。”
姜也尚在犹豫,她关上门劈里啪啦收拾完,飞也似地跑了出门。
“交给我了!”她大喊。
等李妙妙发来已经见到靳非泽的信息,姜也走到阳台,攀上护栏,扒拉着外墙的铁架,踩着空调箱,用力一跃,跳进了靳非泽家的阳台。他给自己换上鞋套,戴上一次性手套,打开阳台门,进入靳非泽家客厅。地铺已经被收起来了,沙发茶几一尘不染,所有摆件都呈对称状摆放。靳非泽显然有强迫症,洁癖很严重。
一眼看过去,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李妙妙说的丝袜和红高跟都不见了,大概已经被收起来了。姜也翻了翻靳非泽的衣柜,里头都是大牌,按照颜色和样式一丝不苟地排列着。衣柜上面还放了个遥控无人机,擦拭得锃亮。书桌上摆了之前在学校看到过的牛皮笔记本,姜也翻开本子,看见里头列举了很多事——
每天晨跑30分钟、每天夜跑30分钟、友善对待3个以上的同学、交5个以上的朋友、抽一次烟……每件事后面都有个小方框,有的打了勾,有的没打。
这些事都是用毛笔写的,不像是靳非泽的字迹。姜也又往后翻,靳非泽记录了一些东西,比如“别人的礼物不能收”。
姜也:“……”
书柜里放了一排道教十三经和人体解剖图册,书里还夹着迪士尼电影《长发公主》的光盘盒子,这种组合令姜也无法理解。右边叠着几个拆开的信封,上面写着“学习资料——爷爷赠”。姜也打开信封,里面是光盘。姜也怀疑“学习资料”只是个名目,里头可能藏着什么特殊讯息,便返回家取来笔记本,插入光盘。一段音乐之后,屏幕上出现一男一女运动的场景。
他迅速把光盘归位。
书桌底下还有好几个抽屉,姜也拉开第一个抽屉,里头整整齐齐码着盐酸曲唑酮片。姜也知道这个药,他妈每天都用吃这个才睡得着。姜也低头看垃圾桶,里头装的都是空药盒,看来靳非泽和他妈一样,患有严重的睡眠障碍。他拉开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毛线红围巾。
他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满脸难堪。靳非泽太可恶,扮成女生欺骗他人的感情。或许在靳非泽的微信里,姜也不是唯一一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大傻子。这么一想,姜也更生气了。
走出卧室,一筹莫展。他没有找到任何关于妈妈的线索。
他进厨房,墙壁上排着一整套进口杀猪刀具,剔骨刀、分割刀……应有尽有,擦拭得锃亮生辉,一尘不染。他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鲜红的肉块。所有肉都切成了等份大小,用透明塑料袋真空包装。里面还有一对对猪蹄,冻得雪白。
他抬头,看到天花板下垂着钩子。钩子极粗,足有四十厘米长。这钩子……应该是专门挂猪的。他蹲下身,在下水口发现了血迹。
他不明白,靳非泽为什么要在家里杀猪?
厨房也一无所获,他重新步入客厅,环顾四周,忽然看见书柜旁边的地板有一些平直的划痕。他摸了摸划痕,抬头看书柜,试探着把书柜往划痕的方向推。等书柜完全推开,他看见了藏在书柜后头的照片墙。墙上贴满了姜也各种抓拍照,学校食堂、美食街头、天麓公馆、公寓楼下……很多照片的视角是俯拍,大概就是用那个无人机拍的。有的照片的背景竟然是姜也家里,姜也意识到靳非泽在他家装了针孔摄像头。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魔女能准确地知道他的行踪了,之前他还以为魔女知道什么关于他妈的内情,原来根本是因为这个变态一直在跟踪他。
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一张照片上,他的眸子蓦然一缩。那是某日晚上临睡前,他看手机的照片。照片的中心是他的手机屏幕,上头横着魔女两条修长的腿。那时他盖着薄毯,胯部顶起的帐篷形状十分显眼。他面无表情地揭下了这张照片,揣进兜。
他把书柜推回原位,忽然听见门口咔哒一声。姜也蹙眉,李妙妙那个不靠谱的,明明让她拖四十五分钟,这半个小时不到,人就回来了。公寓非常狭窄,根本无处可藏。眼见门要被推开,姜也迅速躲进了洗手间。
“先把卧室的床搬出去,再把新床搬进来。”他听见一个陌生的男声。
几个凌乱的脚步声进了屋,然后是挪床的声音。
“慢点慢点。”那人道。
一些家具挪动声响起,过了许久才停下。紧接着是脚步声远去,应该是搬家工人离开了。姜也正要松口气,又听那男人说:“姚姐,麻烦你打扫一下。”
“行,正好我给阿泽做个大扫除。”一个女声响起。
姜也心说坏了,他藏不下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脱了鞋套和手套塞进兜,再脱了鞋收进背包,按了下马桶的冲水按钮,然后推门出去,正好对上客厅里站的一男一女。
“你……”那男的错愕地指着他,“你哪来的?”
姜也面不改色地撒谎,“我是靳非泽的同学,昨晚在这里借宿,刚刚在上厕所,没来得及和你们打招呼。叔叔阿姨好,你们是……?”
“哦,我们是靳家的保洁员和管家。”那叫姚姐的回答道,“阿泽在这里租房子住,老太爷让我们定期过来打扫。”
姜也点点头,“那不打扰你们了,我有事,先走了。”
他转头就要离开,却被男的拉住,“你等等,我打电话问问阿泽。”
姜也挣脱不得,只好任他打电话。
“阿泽,你昨晚是不是留宿了同学?他还在家呢,我和姚姐刚好碰上了……欸,好的好的。”他把电话递给姜也,“哎呀你真的是阿泽的同学,对不起啊,是我太多事儿了。阿泽说有话跟你说,让我和姚姐回避一下。”
他和姚姐出了门,还贴心地把门掩上。
姜也迟疑地接了电话,里头传来靳非泽笑吟吟的声音,“没事吧?高叔是退伍军人,警惕性比较高,你在他面前很难撒谎成功。”
“李妙妙呢?”姜也问。
“她去上厕所了。”靳非泽说。
“我知道你是谁了。”姜也冷冷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非泽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姜也同学,我见你的第一面就喜欢你。”
“……”姜也闭了闭眼,靳非泽说的话他一个字儿也不信。他道:“我要和你分手。”
电话那头顿了顿,靳非泽问:“为什么?你看了那张照片之后有了生理反应,你明明也喜欢我。我们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成为甜蜜的情侣呢?”
姜也握着手机,手背青筋暴突,他很少这么生气过。
“我不喜欢你。”
“是么?”他从容不迫,“那为什么你要熬夜代练挣钱,给我买手链买包买鞋买首饰?”
姜也一字一句道:“我不把网恋当真。”
靳非泽好似很受伤,长长叹了声,“姜也同学真是无情啊。”
姜也不想再同他浪费时间,正要挂电话。他忽然又说:“你中午12:00来港口找我,我们见面聊聊。”
“不去。”
他笑了,“真的不聊聊么?你不是一直问我关于你妈妈的事么,你不来找我,我怎么告诉你呢?”
“你知道?”姜也一怔,又镇静下来,警惕地问,“你是不是又在骗我?”
“你越来越难骗了,”他语气轻快,似乎很愉悦,“不过这次我没有骗你,2005年你妈妈到底遭遇了什么,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姜也沉默着握紧手机,他决定再相信靳非泽一次。
“好,”他低声道,“我会去见你。”
“对了,姜也同学。”
靳非泽的声音温和似水,与他通电话,总有种他贴在自己耳畔暧昧低语的错觉。
他说:“我们两个人的约会,不要带保镖。”
作者有话说:
姜也:我要分手!
靳非泽:(淡定微笑)休想。

第13章 他被强吻
姜也不信任靳非泽,尽管迄今为止,他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还帮过他,但仅仅他冒充女人勾引他这一项行为,就足以姜也把他永久拉黑。姜也和保镖用iphone的查找功能共享了位置,让保镖远远跟着,和自己保持三百米的距离,然后乘坐地铁前往港口。正午十二点,姜也到达了码头。港口没什么人,红红绿绿的集装箱层叠而起,高可摩天,四处是巨型的龙门吊,钢铁巨兽似的蹲踞在延伸向海的码头两侧。
手机嗡嗡响,他收到了一条微信。
爱吃糖的魔女:【翻铁门进去。】
这里已经实现了自动化管理,平常没什么人。街上人也不多,姜也左右看了看,趁没人注意,三两步爬上铁门,翻进了码头。
爱吃糖的魔女:【直行500米。】
姜也一边向前走,一边划动手机屏切换页面,打开“查找”,地图上显示保镖在他后面不远处。
Argos:【你为什么要在这里和我见面?】
爱吃糖的魔女:【拐弯,上轮船。】
姜也停在一艘报废的货轮前面,微微蹙了蹙眉。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登上了货轮。这辆船有些年头了,船身锈迹斑斑,舱门上黑腻腻的,沾满了油污。
爱吃糖的魔女:【去冷藏货舱。】
姜也在舱壁上看到一幅简易地图,上面标识了冷藏舱的位置。他左右四顾辨认方向,走下甲板,进入货轮内部。里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鼻尖充斥着海水的咸腥味。他打开强光手电,通过狭窄的通道。空间逼仄,头顶的钢铁甲板好像要压下来。两边都是货舱,轮船里无比寂静,只有姜也自己的脚步声在回响。过后不久,通道后方响起一个轻轻的脚步声,好像有人蹑手蹑脚跟在他的后头。
姜也心里有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总觉得跟在后头的可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他低头看手机地图,信号不太好,保镖的蓝点时隐时现。他皱了皱眉,勉强压下心中的不适。
他打开铰链式水密门,进了冷藏舱。这里没有开冷气,温度仍然比外头低了好多。冷藏舱面积很大,面积相当于一个足球场,里头堆满了废弃的集装箱。姜也走在集装箱间的通道中,寻找着靳非泽的身影。走了五分钟,半个人影也没看见。
“靳非泽,”姜也抬高声音,问,“你耍什么花样?”
后头又响起那个轻轻的脚步声,这次脚步声停在了姜也身后不远处,违背了姜也原先说的保持三百米距离的约定。姜也疑惑地回过身,只见通道尽头站着保镖高大的身影。沈铎派给他的是个极高大的肌肉男,听说以前在外国当过雇佣兵,胳膊比姜也的大腿还粗。他立在通道的尽头,铁塔一般,脸庞笼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怎么了?”姜也问,“你有什么发现么?”
姜也走近两步,手电筒的强光不小心打在保镖的脸上。姜也下意识说了声抱歉,却马上心底一凉。
正常人迎上手电筒的强光,都会立刻闭眼或者躲避,可保镖一动不动,也不曾眨眼。
姜也感觉到不对劲儿,再次查看手机地图。他悚然发现,保镖的信号还在货轮外头。他拨通保镖的号码,电话里传来保镖的声音:“喂,姜同学,我这里遇到了点麻烦,稍等我一下。”
保镖根本没进来,那眼前这个人是谁?
一股寒气爬上了姜也的脊背。
有什么东西从那人脖子上落了下来,砸出一声巨响,篮球似的骨碌碌滚到姜也脚边。姜也低头,对上一个陌生男人的苍白脸庞和空洞双眼。
姜也想也没想,扭头就跑。
身后两侧的集装箱忽然挨个打开,蜂群似的无头人从里面涌出。姜也心凉了,靳非泽把他引进了无头人的老窝。
“靳非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姜也大吼。
他往出口狂奔,身后追着无数无头人。他们密密麻麻,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充斥了各个通道。姜也脑子里铺开一张集装箱通道地图,迅速规划出一条最短的路线。思考的同时脚下飞速助跑,蹬着箱壁爬上集装箱的顶部,在箱子与箱子之间跳跃前行。
他反应极快,好几个无头人扑上来,都被他险险躲开。那些无头人脚下不稳,跌下了集装箱,摔得骨折。姜也则在空中一跃,跳上离出口最近的集装箱,猴儿似的滑下箱壁,直奔出口。他心中燃起希望,用力转动铰链,水密门打开了一条缝。忽然,一只苍白的手从外面伸进来,扣住了门,五指深深嵌入水密门的钢板。姜也愣住了,门咔嚓嚓缓缓打开,一具高大的无头尸站在外头。
他一下就认出来,这是李亦安,胸口还扎着他扔的菜刀。
无数无头的长条人影从后方逼近他,他被包围了。
“你还记得李妙妙吗?”姜也轻声问。
无头尸没有搭理他,一拳揍在姜也面门。李亦安的拳头如秤砣一般,姜也的脑袋嗡嗡直响。他跌倒在地,试图爬起来,后脑勺又挨一击。他起不来了,视野一片模糊,意识逐渐飘散。他挣扎着往前爬,有人抓住了他。他看见这人的断颈里吐出许多黑色的丝线,似细细的触手,虎伏着朝姜也的眼睛探过来。
就在这时,他听见嗡嗡的电锯响,一把电锯插入无头尸的背部,从他的胸膛穿出,锯条在姜也眼前震动。无头尸的手松了,姜也倒在地上。
一个人逆光立在姜也面前,身材颀长,挺秀如松。
姜也沙哑地喊出声:“靳非泽……”
靳非泽提着电锯游刃有余地锯杀了所有涌过来的无头尸。他的动作稳准狠,实在不像一个高中生应有的身手。断肢劈里啪啦掉在姜也面前,鲜血溅了他满脸。五分钟之后,冷藏舱里飘满了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靳非泽抹了把脸上的血,丢了电锯,朝姜也走过来。眼前人笑容温煦,像普渡众生的佛陀,可姜也知道,他是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你这个疯子……”姜也咬牙,刚被李亦安打得脑震荡了,走了几步天旋地转,踉跄着跌倒。眼看靳非泽越来越近,他挣扎着往前爬,试图远离这个疯子。靳非泽终究是赶了上来,蹲下身从他背后拽住了他的头发,逼迫他仰起头,与自己四目相对。
“放开我。”姜也想推开他。
他的手犹如铁钳,捏住了姜也的下巴。
“你要我给你妈妈的信息,你拿什么来交换?”靳非泽眸子里有诡异的兴奋,“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
姜也觉得这家伙比无头尸还恐怖,一心只想离开。
他咬牙切齿,“滚。”
靳非泽忽然倾身,吻住了他的唇。姜也震惊了,想把他推开,却推不开。靳非泽的力气很大,姜也被禁锢在他怀里,他的怀抱就像是铁做的牢笼。姜也发了狠,咬破他嘴唇。他明明吃痛,却不退缩,紧紧扼着姜也的腰,铁锈似的血腥味充盈二人的口腔。
“爷爷说的没错,吻是甜的。”靳非泽柔声说,“姜也,我告诉过你,我爱吃甜食。”
“滚!”
姜也正要给他一拳,他忽然把一支注射器刺入姜也的脖子。姜也的四肢从末端开始发麻,意识鸣金收鼓,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身躯。姜也感受到冰凉的液体进了他的血管,恍若有冰蛇蜿蜒地游进他的四肢百骸。眼前的色彩和人影忽然变得无比鲜艳,无数狂乱的线条不停地抖动。他的魂灵好像脱离了身躯,在这疯狂的世界里不断下坠、下坠。
他软倒在靳非泽臂弯里,眼睁睁看着靳非泽的脸庞逼近,吮吸品尝着自己的唇。而他无力抵抗,渐渐失去意识,任人采撷。
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连绵的大山。那些大山仿佛活物,正缓慢地耸动,有节奏地吐息着。大山吐出的气息恍若漩涡风流,以极慢的速度流动。他用力去看,发现气息的中心在那大山的深处。他随着涌动的气息进入其中,来到一个遗世独立的荒山野村。黑林生了满山,就像病藓一样铺满大地的肌肤。他下意识往那郁郁黑林里走,不知走了多深多久,竟看见林叶簌簌而动,一些背着背包的人在林间穿行,有的人居然还挎着枪。
姜也站在原地,看他们一个一个路过了他。他们好像看不见他,目不斜视,衔枚疾走。在那些人里,姜也看见了姜若初。她戴着墨镜,浑身的气质变了许多,姜也差点没把她认出来。他想要喊她,却发不出声音,眼睁睁看着她从自己身边走过。他们在一个破败的山村外头停下来,放下背包,围成一个圈,开始生火煮什么东西。
姜也往锅里看,那里面的液体黑漆漆的,不知道是什么。等到液体沸腾,他们把火熄了,静候液体凉下来。过了半小时,一批人排队盛这液体,挨个喝了下去,另一批人在一旁握枪把守。那批喝了液体的人变得疯疯癫癫,有的当众跳起了奇怪的舞蹈,吟唱起听不清语调的怪歌。还有的人扒了衣裳,纠缠在一起做那种事。另一批人好像习惯了似的,淡定地把叠在一起的人分开,用尼龙绳绑住他们。过了些时候,这批人慢慢清醒了,方才持枪把守的人收了枪,去盛那液体喝。他们也和前一批人一样,变得无比疯狂。
姜若初抽着烟,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狂乱的场面。
姜也很疑惑,他妈从来不抽烟,而且非常讨厌烟的味道。李亦安原本吸烟,因为妈妈把烟给戒了。
等所有人恢复正常,姜若初一行人重新整装,组成数个小队,进入了山村。
那山村破旧颓败,幽深恐怖,仿佛张着看不见的巨口,进去的人就像被它吞没了似的。姜也想跟进去,忽然听到靳非泽的声音——
“姜也……”
他后脖子一痒,仿佛有谁在亲吻他的后颈。他后知后觉地想起靳非泽那个混蛋,回身用力出拳,这一拳却打了个空,刹那间被牵引了似的,魂飞万里,远离那重山叠嶂,回到货轮。
姜也睁开眼,感到一阵头晕恶心,天地好像在旋转,脑袋一下子变得很沉重。他缓了一会儿,慢慢爬起来,视野逐渐变得清明,不像刚刚那样怪异模糊。他看见无头尸都倒在了他的四周,个个肢体分离。他们的脊柱都被破坏过,肢体被切成了等份大小,姜也莫名想起了靳非泽家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猪肉。
到处都是血,姜也身上也沾了不少,幸好穿的黑短袖,看不太出来。
靳非泽不见了,他身边空无一人,之前的亲吻好像是一个梦境,姜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摸到一个针孔。
姜也跨过这些尸堆,身体好虚,好像跑了一千米似的,使不上来劲儿。他扶着脑袋,蹒跚地离开冷藏舱,走上甲板。
靳非泽站在甲板上,靠着栏杆眺望大海。黄昏的光柔和他的轮廓,他的眉眼半明半暗,毫无锋棱。海风吹乱他的黑发,他太过俊美,不够真实,像上岸的海妖。察觉到姜也的脚步声,他回过脸来问:“看到你想看的东西了么?”
姜也冷冷道:“你把我引到了无头尸的巢穴。”
“那又怎么样。”靳非泽笑道。
“我的保镖呢?”
“你的保镖在外面养小三,我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的妻子,还透露了他今天的行踪。”靳非泽埋怨似的说,“你不乖,我明明说了我要我们两个人的二人世界。”
姜也闭了闭眼,努力平复情绪,问:“你给我注射了什么?”
“那东西叫‘死藤水’,是一种草药致幻剂。很多地方的萨满巫师服用它,宣称这样能够通神问灵。根据现代研究,死藤水能让人产生幻觉,巫师把幻觉错认为所谓的通神状态。可是谁知道呢,说不定它真的能通神。”
姜也深深皱起眉,“你疯了,你为什么要设计我?”
靳非泽不答反问:“你还没说,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姜也忽然明白,原来靳非泽要他看的是那些幻觉。那些幻觉里有他妈妈的线索,靳非泽要给他的就是这个。可这是什么原理?他为什么会看到那些画面?
“我看到了我妈妈,”姜也沉思着道,“我看到她进了一个废弃的山村。”
“喏,”靳非泽笑容温和,“我说过,这次不骗你。”

姜也问:“2005年,我妈到底怎么了?”
靳非泽从包里掏出一份复印文件,递给他。姜也低头翻看,封面上盖着“绝密”的戳。这份文件是特殊生物研究学院关于滇西一个失踪案件的调查记录,时间是2005年5月16日,调查负责人是靳若海。
他一边看,靳非泽一边说:“2005年,你妈妈作为特邀学者,参与了一个考古项目。滇西的太岁村附近出土了一些特殊文物,滇西文物局考古研究中心派出考古队去挖掘,你妈妈受邀去现场研究现场出土的漆画,她在到达的第二天失踪了。
第三天,滇西派出搜救队,地毯式搜索你妈妈。直到第八天,搜救队找到了你妈妈。她被找到的时候精神非常不稳定,坚信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工地周围,还深入了大山。她的描述非常详细,甚至还说出了是哪支部队,还有一个叫江燃的人。据她所说,那支部队的番号是边防第607步兵部队,她认识的那个人是首都大学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教授。根据调查,滇西的确有支部队,番号和你母亲描述的一样,驻扎地就在山村西北一百里的地方,但首都大学根本没有‘江燃’这个人。心理医生诊断,你妈妈患有焦虑症,军队和江燃都是你妈妈在丛林中迷路,极端的心理压力下产生的幻觉。后来在医院,他们在你妈妈的血液里检测到LSD的成分。警方怀疑你妈妈吸食LSD,再加上焦虑症,才产生了如此逼真的幻觉。”
姜也问:“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结论呢?”
“你听过这么一种理论么?”靳非泽娓娓道来,“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科学家认为,多元宇宙中存在无数个层叠并置的空间,它们就像橘子的瓤一样相互挤压,同时共存。其他空间和我们的世界很不一样,危险性极高。瓤和瓤之间有重叠交叉的部分,空间和空间之间也有重叠区域,学院把这个区域称为‘禁区’。”
姜也心下一沉,“你的意思是,我妈进入了禁区?”
“不错,”靳非泽继续说:“还有一个有趣的事。你妈妈从那里回来之后,罹患了严重的心理疾病。”
姜也往下看,档案里附了她妈妈的心理诊疗记录和心理医生的诊断书,上面写着“患者存在至少两个迥然不同的人格身份。主人格是姜若初,考古学者,具有敏锐的洞察力和分析能力。副人格自称阿尔法,精通格斗、枪械,嗜好烟酒,具有轻微的暴力倾向。二者记忆无法共通,但彼此知道对方存在。”
姜也十分震惊,他只知道他妈失眠,却没想到她的心理疾病严重到了如此地步。
靳非泽弯着眼眸笑,“这些档案都是机密,我好不容易帮你弄来的,看完之后记得销毁。”
姜也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到底是谁?这份报告的调查人是靳若海,你们都姓靳,你们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爸爸,首都大学特殊生物研究学院的院长,沈铎的导师和顶头上司。不过,这些资料不是他给我的,他厌恶我,甚至不愿意见我,这些资料是我从我爷爷那儿拿来的。我爷爷是靳家的大家长,还是个疼爱孙子的慈祥老人。”
姜也想起靳非泽书柜里的学习资料,赠送人署名就是他爷爷。
姜也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靳非泽语气兴奋,仿佛十分期待,“姜也,我讨厌你妈妈,但我喜欢你。等你妈妈死了,我要把你的脑袋切下来制成标本,放在我的床头。你说好不好?”
姜也:“……”
这家伙身上有股莫名其妙的疯劲儿,那黑水不知是什么东西,他就敢给给姜也注射。他明明知道无头尸躲在这个货轮里,可他非但不报警,还把姜也引诱过来。姜也甚至怀疑,他不报警,是因为他想自己把这些怪物杀了。
杀人对他来说,是一种乐趣。
姜也漠然道:“你最好尽快离开。”
他掏出手机,准备报警。这里一大堆尸体,一定要有人来处理。
靳非泽歪头看了看他,问:“你又打算把事情扛下来,说这里的尸体都是你弄的?”
姜也没回答,算是默认了。靳非泽这个人虽然神经病,但也帮了他很多,帮忙处理靳非泽胡来的后续就算是他的报答吧。当然,靳非泽要是将来杀人犯法,他就不管了。
靳非泽笑了,“你果然还喜欢我。”
“想多了,”姜也的语气倏地变冷了,“我已经和你分手了。”
“怎么办呢?”靳非泽露出苦恼的表情,“其他人要么歪瓜裂枣,要么蠢笨如猪,我不想更换我的恋人。”
“我建议你保持单身。”
姜也转身想走,手机忽然收到一条微信,“爱吃糖的魔女”发来一个视频。他点开视频,眸子登时缩成了针尖。
进度条无声地拉动,视频里靳非泽抱着昏昏沉沉的他,像舔舐糖果似的吻着他的嘴唇。而他非但没有把靳非泽推开,还回应着靳非泽的亲吻。他听见靳非泽轻轻地说:“姜也,你好甜,真想把你的头割下来收藏,这样我就能天天吻到你了。”
想必这就是姜也在幻觉中听见靳非泽声音的原因。
姜也看不下去,跳了一段。视频播到靳非泽脱了姜也的裤子,一遍遍地帮他发泄。姜也快速拉动进度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他掌中高潮。
怪不得之前觉得身体发虚,头重脚轻。姜也握着手机,手背青筋暴突。这段录像固然令姜也愤怒,但他依然留存着理智。他很快察觉到,靳非泽侵犯他的流程和学习资料里那些演员的互动流程一模一样,先亲嘴,再咬脖子,最后手噜,他是在模仿他看到过的影片。姜也或许得感到庆幸,可能靳非泽没有把影片看完,幸亏他没有继续接下来的流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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