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门,门外有鬼。】
寂静的黑暗里,手机的震动声十分明显。
姜也一愣,她怎么会知道这边的情况?门外又有些什么东西?与此同时,一个更大的疑问浮上心头——
无头尸到底能不能听见声音?
他和李妙妙同时回头,正好看见无头尸逆光站在玄关口。纵然他没有头颅,姜也也感受到了一种阴狠的恶意。那种浓郁的恶臭扑面而来,姜也几乎呕吐。
爱吃糖的魔女:【上二楼,爬东面窗。】
姜也先发制人,冲出去一脚踹在无头尸胸口,同时大喊:“上二楼,爬爸妈房间的窗出去!”
李妙妙抱着头从无头尸身边蹿了出去,无头尸抓住姜也的脚,抡锤似的把他抡飞。姜也飞了出去,直接被掼在了料理台那儿。他双手护着后脑,背部狠狠磕在大理石桌面上。后背要裂开似的,姜也却不敢耽搁,迅速爬起来。
李妙妙在楼梯上回头,满脸焦急。
无头尸冲向姜也,姜也捡起一把菜刀抡了出去。刀插在无头尸的胸口,丝毫没有减缓他的速度。姜也又捡起一把寿司刀,瞄着他的膝盖斜扔。寿司刀砍中他的小腿,无头尸一下子跪了下去。
趁这时,姜也五步作三步向楼梯飞奔。李妙妙在前,两个人迅速进了爸妈房间关上门。他们刚进门,门就被炮弹撞了似的咚咚巨响,整面墙都在簌簌震动。李妙妙推开窗户往外爬,李家别墅风格是烂大街的欧式小洋房风,外墙砌红砖,还刻了狗屁不通的浮雕。窗边有一圈凸起的装饰性大理石构件,正好勉强可以供做下脚处。
无头尸拔出胸口的菜刀,咚咚砍门。他力气极大,菜刀在他手上犹如斧头,很快砸出一个大洞。李妙妙心急如焚,脚尖踮在大理石构件上,一点一点往右侧挪动。
手机再次震动,姜也低头看信息。
爱吃糖的魔女:【从二楼走到车库,开野马。】
“往车库的方向走。”姜也跟李妙妙说。
他也爬出窗户,踩着大理石跟在李妙妙身后。他们即将经过门廊,正好瞧见廊道里头不知何时围了许多无头尸,全部和李亦安一个模样。姜也一阵胆寒,刚刚要是开了门,就被他们给逮住了。李妙妙看见底下的无头尸,脚不住发软。
姜也小声说:“尽量别发出声音。”
李妙妙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屏息向前挪动。她挪得极小心,悄无声息地从那些无头尸的上方通过。姜也紧紧跟在她身后,他们二人到达了车库上方。姜也先抱着柱子滑了下去,紧接着是李妙妙。姜也手动启动车库的卷闸门,卷闸门哗啦啦上升。声音太大,二人提心吊胆,不一会儿,果然听见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卷闸门还没完全打开,两个人已经猫腰进了车库,顺着坡道向里面飞奔。他们家的车库是个小型停车场,里面停了李亦安珍藏的座驾,每个月都有专业人员上门来保养。一共十辆车,分列两侧,擦得锃亮发光,李妙妙以前很喜欢炫耀她爸的车,现在却暗恨她爸吃饱没事干买这么多车。
“爸的野马在哪儿?”姜也问。
他注意到电梯的灯亮了,指示灯显示电梯在下行。什么时候来的电?果然是那些无头尸搞的鬼么?
李妙妙冷汗直流,问:“野马?什么野马?爸不养马啊!”
姜也脑子转得飞快,“找福特,福特野马!”
两个人分头开始找,电梯显示到了2楼。李妙妙用手电筒照车的车牌,奥迪、宾利……没看见福特。
电梯到达-1楼,车库外也响起脚步声。姜也找到了继父的“野马”,是69年的福特,加长引擎盖,银灰色的车身,像出鞘的利剑一般拥有流畅的线条。典型的肌肉车,开上它仿佛就要出去干架拼命。
他喊李妙妙过来,打开车门,姜也坐上驾驶座,车钥匙插在锁孔,似乎早有人准备好了这辆车给他们逃生。李妙妙自觉上副驾,扣上安全带。外面传来电梯门打开的声音,姜也来不及想到底是谁安排的这辆车,拧转钥匙,车灯犹如熊熊火炬啪地打开,照亮电梯门内那个恐怖的无头身影。
“爸……”李妙妙想哭。
无头尸箭一般飞奔过来,姜也把油门踩到最底,发动机响起野兽般的咆哮,凶猛的动力驱动四轮,沉睡的野马苏醒,直接撞上无头尸,无头尸炮弹似的身躯砸在挡风玻璃上,玻璃蔓延出蛛网一般的裂纹。无头尸滚落引擎盖,野马差点刹不住撞上前面的奥迪,姜也转动方向盘,摆尾漂移上了坡道。密密麻麻的无头尸堵在车库门口,姜也咬牙,再一次把油门踩到最底。
“哥你什么时候学的车?”李妙妙死死握着头顶的把手。
姜也回答:“没学过。”
李妙妙震惊了,“什么——”
野马扑入尸群,撞出一条血路,许多无头尸被碾在车底,被轮胎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剩余的无头尸纷纷避开,野马左冲右突,擦过几棵行道树之后S型滑进大路,没入茫茫夜幕。
他们上了跨江大桥才敢放慢速度,姜也透过后视镜看后方道路,没有追兵。
李妙妙不停地打姜妈的电话,没人接。
姜也打微信电话给魔女,无人接听。
Argos:【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我家的情况?在我家的那些是什么东西?】
爱吃糖的魔女:【你还没告诉我,上次发给你的照片你喜欢吗?】
Argos:【回答我。】
爱吃糖的魔女:【你喜欢吗?】
李妙妙说:“哥,我手机没电了。”
姜也退了微信,把手机丢给李妙妙,让她报警,“说我们家有尸体和杀人犯,让他们多带人,不要提无头尸。”
平白说无头尸,估计没人会相信,还会觉得他们报假警。
李妙妙忍着眼泪点头,拨打110,“喂,我要报警,马峦山大道天麓公馆144号发生了杀人案!”
电话那头问:“同学,请不要惊慌,我们已经派出警力前往天麓公馆。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李妙妙正要回答,姜也眉头一皱,做了个手势示意她别说话。
“报警的只有一个人,你为什么要用‘你们’?”姜也问。
那边沉默了一瞬,道:“同学,不要害怕,告诉我你们在什么位置,我们会帮助你们。”
“回答我,你为什么知道这里不止一个人?”姜也追问。
“同学,告诉我你们的位置。”
“同学,告诉我你们的位置。”
“同学,告诉我你们的位置。”
对面冷冰冰地重复这一句话,AI一般语调平板。李妙妙要吓尿了,姜也把电话挂断,对面不停回拨李妙妙的手机,姜也直接关机。
“我发誓我没打错电话!”李妙妙说。
“猜测1,他们拦截了我们的通讯。猜测2,警察里有他们的卧底。”姜也说,“所以现在去警察局的路走不通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李妙妙抖着声音问。
姜也沉默,他也不知道那些是什么。
“哥,咱妈还活着吗?”李妙妙的脸苍白如纸。
姜也望着车外开阔的大马路,路灯的光一阵阵掠过他神色凝重的脸庞。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答案。
不能去警察局,虽然他们可以到警察局面对面报案,即使警察局有卧底,也不可能人人是卧底。但棘手的是,去警察局必然要经过中央大路,那里到处是监控,他们没办法隐匿行迹,很可能会在到达警察局之前就被拦下。
姜也只能暂避锋芒,先找个地方过夜再说。他专走老街,这些地方没有监控,可以避开警察局的交通天眼。老街道路泥泞,一路上李妙妙快被颠吐了,姜也好不容易才把车开回了旧公寓后面,路非常狭窄,他连续擦了好几根电线杆,福特野马身上满是划痕,引擎盖还凹下去一个大坑。如果继父还有头,可能会和他断绝关系。
他们在深市没有亲戚,无人可以投奔。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帮怪物应该想不到他们敢返回公寓附近。只是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回屋子里好。他把车开进棚户区的拆迁工地里,这里晚上没人,比较安全,可以放这辆撞得稀巴烂的车。
住酒店要用身份证登记,很可能会被查到,不过姜也有个初中同学家是开酒店的,就在附近,可以住他那儿。
素来聒噪的李妙妙鲜见地不说话,一直在发呆。姜也不知道她是吓傻了,还是太难过,她惨白着脸,愣愣的像个纸糊的人。姜也把车停在僻静黑暗处,拉着失了魂的李妙妙找了个电话亭,不停地拨妈妈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永远是“您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拨了二十多次,姜也终于放弃了。
“哥,”李妙妙忽然说,“你是不是特讨厌我?”
姜也蹙眉,问:“你怎么这么想?”
她开始抽泣,“妈总是偏心我,爸是我亲爸,也更喜欢我,你肯定可讨厌我了。”
她方才是吓傻了,此刻好像终于回了魂,泪水开闸泄洪似的汩汩往外冒。
“对不起,”她拼命抹眼泪,“我一害怕就想哭,还想说话,脑子又不聪明,你别嫌弃我。”
姜也慢慢明白了她在恐惧什么,继父没了,妈不知所踪,她怕他丢下她。
“李妙妙,”他说,“不要害怕,我在。”
她望着他的眼睛,泪水无声地流。他拥有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当他专注望着谁的时候,总能让人感到安心。她慢慢镇定下来,止住了哭泣,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们一起返回轿车,正走近时,后备箱突然传出咚的一声响。
李妙妙犹如惊弓之鸟,弹射而起,迅速躲到姜也身后。
又是“咚咚”两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后备箱里有东西。
李妙妙脸色惨白,问:“会不会是咱妈?”
姜也也不确定,略略靠近后备箱,问:“妈,是你么?是的话回话。”
后备箱寂静如死,正当李妙妙也壮起胆子靠近的时候,里面又传来“咚”的一声巨响,铁皮车盖上多了个馒头大的凸起,妙妙迅速蹦回了姜也身后。
现在至少可以确信里面的要么是已经变成无头尸的姜妈,要么就不是姜妈。无论是哪种情况,他们都不能冒然开启后备箱。
“现在怎么办?”李妙妙探出个脑袋问。
“明天白天,我们直接去派出所报案。”姜也道。
换个角度想,后备箱里有无头尸是好事。姜也推测,天麓公馆那帮无头尸现在很可能已经不见了,即使他们报警,警察也查不到什么,而且无头尸这么不科学的东西,只会让别人觉得他们两个高中生在胡说八道。但现在他们手里有了一个活生生的证据,他们的话就有了百分之百的可信度。而且白天人多,只要人多,就不用怕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东西。
“可是……”李妙妙犹疑着,“你难道不想知道,这里面的到底是不是咱妈吗?”
姜也沉默了。
的确,他也想。
今夜这后备箱,他们必须开。
无头尸凶猛,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他环视工地,没找到什么很合适的防身武器。
“你留在这儿,我回家取一下棒球棍。”他说。
李妙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不行,我不和它待一块儿,我怕。”
姜也说:“你可以先躲起来等我。”
李妙妙继续摇头。
其实姜也也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但是两个人太显眼了,很容易被发现。
算了。姜也说:“一起去,快去快回。”
他们回公寓拿了棒球棍,还拿了一圈尼龙绳,下到一楼,正好碰见倒垃圾的靳非泽。他穿着白T和浅灰色长裤,明明是极简单随意的穿着,却好像黑夜都因为他亮了几分。
李妙妙看见他,泪水一下开了闸。
“靳学长,”她泪眼婆娑地跑到他面前,“我爸没了。”
靳非泽疑惑地歪了歪头,“什么?”
李妙妙语无伦次地说:“我家闹妖怪了,我爸爸遇害了,现在我妈可能在我们后备箱里。”
姜也拦住她,“别胡说。”
靳非泽锁着精致的眉心,担忧地询问:“听起来你们遇见了大麻烦,需要我帮忙吗?”
李妙妙和姜也同时开口——
李妙妙:“要!”
姜也:“不用。”
靳非泽微笑道:“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
姜也拉着李妙妙就要走,“我一个人可以。”
李妙妙不同意,表示担忧,“你刚刚对付我爸都够呛,哥你真的能行吗?”
“正好我有空,我也去看看吧。”靳非泽说。
姜也不是很想和靳非泽凑一块儿,道:“不用了。”
靳非泽盯着姜也,漂亮的眼睛带着浅浅的笑意。
“姜也,你好像很讨厌我?”
多一个人确实保险一些。姜也挣扎了下,道:“里面的东西超出常理,非常棘手,你考虑好。”
“我考虑好了。”靳非泽从容微笑。
“好,跟我来。”
三人一同回到工地,后备箱依旧在咚咚作响。姜也把尼龙绳递给靳非泽,道:“等会你就知道里面是什么了。随机应变,我把它弄晕,你就立马把它绑起来。”他又指挥李妙妙,“你开后备箱,动作快,开完就跑。”
李妙妙深呼吸,探出手打开后备箱,然后立即后撤。后备箱啪地一声洞开,浓郁的恶臭汹涌而出,里面的东西站了起来。那果然是一具无头尸,看穿着是个女人,身材矮胖,肚子圆滚滚,像一口锅扣在肚子上。李妙妙吓得扭头就跑,缩着脑袋躲在一根柱子后面。
姜也松了口气,他妈妈保养得宜,身材很好,这绝不是他妈妈。
靳非泽望着那立在车上的东西,眸中略有惊讶的神采。
“啊……”他说,“果然恐怖。”
他一出声,那无头尸就炮弹似的冲他弹射过去。姜也迅速出棍,却发现他忽略了一件非常致命的事——无头尸没有头,他该打哪里才能把她打晕?电光火石间,他改变了落棍的位置,矮身打腿。没想到这无头尸的身躯钢铁一般坚硬,棒球棍直接拦腰折断。姜也根本没有减缓她的速度,她直奔靳非泽而去。
“靳非泽,跑!”姜也大吼。
靳非泽没动,弯腰捡起了一把电锯。那是建筑工地用来切割钢材石料的电锯,锯条比人的手臂还长。靳非泽启动了电锯,锯条飞速转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无头尸径直向他冲过去,靳非泽手中的电锯切入她的身体,无头尸卡在锯条上剧烈抖动,鲜血溅了靳非泽满脸满身。
他转动电锯,锯条绞着无头尸的腹部,发出血肉搅拌的黏腻声响。他关了电锯,踹了无头尸一脚,无头尸从锯条上脱离。他再次开启电锯,慢条斯理地把无头尸的四肢锯下来。即使没了四肢,她仍在不停地扭动,像一条肥胖的肉蛆。那姿态十分恐怖,任何人见了都会睡不着觉。靳非泽“啧”了一声,把她踢翻了个面,手中的电锯没入她的脊背,断了她的脊椎骨。
她终于不动了。
李妙妙看着满地鲜血碎肢,呆若木鸡。
姜也也愣住了,他没想到靳非泽会选择如此残暴的处理方式。
靳非泽丢了电锯,抹了把脸上的血,道:“事情解决了,回去睡觉吧。”
他说得如此轻松,好像他刚刚并不是肢解了个人,而只是剥了一头蒜。
李妙妙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扶着车门呕吐不止。
姜也蹙眉,道:“靳非泽,你把她肢解了,要是被警察发现,我们就说不清了。没有人会相信我们遇见了没有头还能动的尸体。”
靳非泽抱歉地微笑,“没想到那么多呢。那怎么办呢?”
姜也也不知道怎么办,他望着地上的碎尸,忽又注意到了尸体手上的黑毛。截至目前,姜也看到的每具无头尸身上都有黑毛。他找来螺丝刀,拨了拨那些黑毛。
“好恶心。”李妙妙说,“哥,你别搞她了。”
他想了想该怎么处理这尸体,站起身找来个蛇皮袋子,把碎肢收拾干净。然后转身去墙边打开消防栓的柜门,拉出消防软管,拧开闸门,对着现场的血迹喷水。没一会儿血迹就冲干净了,等到白天工人上工的时候,这里的水也已经蒸发,一切痕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怎么处理蛇皮袋里的残肢?
“先放我家吧。”靳非泽笑眯眯地提议。
姜也看着他的笑容,觉得他有些怪异。这家伙的笑容纹丝不动,像一副面具。
靳非泽注意到姜也审视的目光,笑问:“你为什么一直看着我呢?”
“……”姜也别开脸,“我在思考怎么办。”
“看着我能思考得更快么?”
“……”
“就放我家吧,我家有冰柜。”靳非泽说。
李妙妙崩溃得快哭了,“我们明明是受害者,现在怎么像杀人犯?”
姜也对靳非泽说:“谢谢,我们有地方可以去。”
靳非泽微微一笑,“你们还能去哪儿?拖着这么一大袋东西,哪里会收留你们呢?”
姜也没回答,把李妙妙按进车,蛇皮袋扔进后备箱。工地不能待了,得换个没人的地方处理尸块。他进了驾驶位,发动车辆,缓缓开出工地。后视镜里,靳非泽站在原地,白色衣襟上血迹斑斑。那单薄的身影在冷冷夜风中,像一树寒梅。
“咱们还能去哪儿啊?”李妙妙小声说,“要不然就去靳学长家凑合一下吧。”
姜也冷冷问:“你没觉得他不对劲么?”
李妙妙素来神经大条,察觉不到端倪。她说:“你是说他肢解尸体很恐怖?可是他也没办法啊,无头尸一直动。”
姜也转动方向盘,驶入另一条小巷,“他肢解人体的手法很干脆,骨头很硬,肢解没那么容易。他肢解无头尸的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太熟练了,他以前一定杀过人。”
李妙妙愣住了,结结巴巴地说:“哥,你太多疑了吧,他和我们一样,只是个高中生!”
姜也摇头,“他说他家有冰柜,我们那栋楼的公寓全都是老破小,最大不超过50平米。这么小的房子,为什么要买冰柜?你不觉得奇怪吗?”
李妙妙打死不相信靳非泽杀过人,他的手那么白净修长,笑容又那么温暖,怎么可能杀人?
“可是他是你同桌,他啥人你不清楚吗?”
“我们不熟。”姜也熄火,道,“我去买瓶水和面包。”
李妙妙心里郁闷,下车跟在姜也后头。她还是觉得姜也想多了,如果说奇怪,她哥也挺奇怪的。亲眼目睹一个人被肢解,最正常的反应不是应该像她一样恶心呕吐吗?她哥竟然还能镇定地打扫现场。
要她说,他俩一样怪。
其实她想去学长家,更重要的原因是外头无遮无挡,她怕他们又碰上脏东西。在黑漆漆的大街上走,总觉得哪里要冒出鬼来。她手臂冒起鸡皮疙瘩,一边走一边疑神疑鬼地东张西望,没发现她哥停在了巷口,一头撞在他背上。
“怎……”
她还没把话问出口,就被姜也捂住了嘴。姜也贴着墙,蹙眉望着斜对面。一队深色衣服的人正围在便利店前面,这些人无一例外,全部都围了围巾。大夏天围围巾,街道上还蔓延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味儿,正是无头尸的味道。
姜也拉着李妙妙立即返程,进另一条街,刚刚探出脑袋,便见街口出现几个围着围巾的人影。姜也缩回头,心沉入了谷底。到处都是无头尸,四面楚歌,他们没地方去了。
一瞧见那些诡异的东西,李妙妙又怕得打起哆嗦来。她更害怕那些无头尸里有她爸爸,一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流眼泪。
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她抹了把脸,努力保持镇定,就像她哥一样,问:“怎么办?”
姜也叹了口气,说:“没办法了。”
疑似杀人犯的高中生,总比无头鬼好对付吧?
他回后备箱取了蛇皮袋,十分钟后,他们出现在靳非泽的家门口。
李妙妙敲响靳非泽的门,奇怪的是,过了许久靳非泽都没有应门。他们几乎以为靳非泽还没有回家,可这么晚了,他能去哪儿?时间过得越久,李妙妙越发焦躁。那些东西跟到了附近,不免要来公寓查一查。她不住往后看黑洞洞的楼道,生怕有没有头的怪物出现。
李妙妙急得像火燎的蚂蚱,“我总觉得他们要来了。”
她话音刚落,楼下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
姜也:“……”
这姑娘乌鸦嘴。
那脚步声急促纷乱,如同催命的鼓点,李妙妙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姜也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二楼……三楼……四楼……
正在这时,“喀哒”一声,门开了。靳非泽微微一笑,“抱歉,刚刚在洗……”
他话还没说完,姜也直接按着他的胸口把他推进玄关,李妙妙迅速跟上反手关门,顺便上锁。
“怎么了?”靳非泽问。
姜也捂住他的嘴。三人挤在玄关里,靳非泽和姜也面对面,近在咫尺。声控灯熄了,黑暗里,靳非泽眨了眨眼。脚步声在楼道里回响,越来越近。三人仿佛怕惊扰了猛兽一般,一动不动,默默听着那脚步声逼近。
上楼、上楼。李妙妙在心中默念。只要他上楼,就说明他只是普通的住户,不是无头尸。
然而天不遂人愿,脚步声停在了门外。
“有人吗?”防盗门被敲响了,“你点的外卖到了。”
靳非泽被捂着嘴,没法说话,只能举起手机给姜也看,是美团外卖的界面,靳非泽点了个筒骨粉,地图上显示骑手距离他们只有五米。
外面的确是送外卖的骑手小哥。
李妙妙抚抚胸口,松了一口气。她吓得眼泪都出来了。
“有人吗?有人吗?”骑手小哥还在门口喊。
姜也松了手。
靳非泽道:“您放在门口吧,谢谢。”
李妙妙说:“行了,开门拿外卖吧。”
“等等。”姜也掏出手机,开了机,“上一个租我那公寓的装了智能猫眼,可以在app上实时监控楼道,先看一眼再说。”
他打开app,靳非泽和李妙妙都凑过脑袋来看。监控页面出现楼道的画面,声控灯没开,楼道里一片漆黑。姜也切换成夜视画面,监控屏幕上罩上一层幽幽的绿光,别有一种诡异的氛围。姜也调整猫眼摄像头的角度,左右——上下——画面定格,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看到,天花板上趴着个蜘蛛似的人影。
那人影一动不动,脑袋贴着靳非泽的家门。他们若是开门,会直接对上那东西倒挂的脸。
那东西似乎察觉了智能猫眼亮起来的灯,慢吞吞回过头来。他转头的角度十分夸张,正常人如果转到这种程度,脖子早就断了。手机画面倏地一闪,那东西的怪脸N倍放大在镜头前。他的两粒眼睛在夜视画面中闪着阴森的绿光,有种说不出的恶意。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开开门,让我进去呀。”
姜也说:“想要我开门,可以。告诉我,我妈妈在哪儿?”
他感觉这些东西的智商好像不是很高,说不定能骗到他们。
外头寂静无声,他们等了一会儿,那东西没有回复。
他们查看监控视频,画面里已经空无一人。那东西好像走了,但是靳非泽的门口放了个东西。那东西方方正正,像个快递盒子,看形状不像是靳非泽点的筒骨粉。
姜也蹙着眉心,关掉了APP。顺手点开微信,魔女没有回复他的信息。他又打开和他妈的对话框,最后一条信息还是前天的,他妈让他尽快回她电话。
姜也感到不安,他妈到底去哪了?她还活着么?
靳非泽微笑着说:“刚刚真可怕,吓到我了呢。”
他说这话时笑眯眯的,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被吓到的样子。
李妙妙愧疚地说道:“对不起啊学长,我们不是故意要麻烦你的,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靳非泽摇头,“没关系,我很喜欢帮姜也的忙。”他又问,“外面的东西要拿吗?”
“明早再拿吧。”姜也关了机,说。
总觉得鬼怪什么的不敢在大白天作恶。
姜也和李妙妙进了屋,五十平米的小房子,收拾得很干净。垃圾桶里装着靳非泽被血染红的白短袖,他没洗,直接扔了。这白T是Prada的夏季新款,起码要上千块。靳非泽说扔就扔,可见他并不缺钱。既然不缺钱,为什么要住这么破的地方?
家里没有餐桌,靠墙摆了个书架,上面整整齐齐放了许多人体解剖的医学书。比较引人注目的是客厅里的大冰柜,里面放满了各种口味的冰棒。姜也扫了眼,最多的是山楂棒冰。
靳非泽看姜也盯着那些冰棍看,说:“我喜欢甜的东西,小时候爸爸不让我吃,所以现在想一次性过个瘾。你们想吃吗?随便拿。”
姜也不动声色地翻了翻冰柜底层,确实装的都是冰棍,而且冻得都很硬,说明它们一直待在这个冰柜里。这样一来,这个冰柜就没有空间放尸体了。或许李妙妙说得没错,真的是他太多疑,靳非泽只是个普通的爱吃冰棍的又热爱医学的高中生。
靳非泽把一些冰棍取出来,腾出空间放蛇皮袋。
“给你添麻烦了,剩下的冰棍还能吃吗?”姜也问。
靳非泽笑着摇头,“没关系,等处理好了尸体,我把冰柜丢了,重新买一个。”
姜也说:“冰柜钱我出。”
这尸块后续该怎么处理仍是个问题,姜也感到头疼。他又打开智能猫眼APP,猫眼抓拍到了刚才那个骑手小哥趴在天花板上的诡异画面,或许能成为他报案的证据。
靳非泽似乎猜到他的思虑,道:“明天我陪你去警局报案,我也算是目击证人吧?即使警察不相信无头尸,你妈妈失踪是事实,总可以报个失踪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