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祟—— by杨溯
杨溯  发于:2023年10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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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电话给公交公司,“喂,您好,前天晚上五点左右,我的钱包在302路公交车上被偷了,能不能麻烦您帮我调取一下监控录像?”
“抱歉先生,这几天302路的监控出了故障,正在维修,恐怕没有录下小偷。”接线员客客气气地说,“先生,您可以先报警,我们一定配合调查。”
“好的,谢谢。”
他刚挂了电话,又一个电话打进来,是他妈妈。
他没接,电话转成了未接来电。妈妈的微信信息弹出屏幕。
妈妈:【阿仔,看到信息尽快回我电话。】
他把手机揣回兜,在清晨的凉风里站了一会儿,刘蓓依然没有出现。她走得潇洒,却留给姜也疑问。为什么她要警告他不要回家?警方至今没有找到杀害刘蓓的杀人犯,难道杀人犯藏在他家附近?
继父的别墅在郊区的“天麓公馆”,高档住宅区,深市的富人有一半儿在那买了别墅。杀人犯乱窜,必须给家里提个醒,只是他和家里关系尴尬,恐怕他说了继父也不听,他决定一会儿去学校里找李妙妙。
微信一震,爱吃糖的魔女发来一张照片,是一双红高跟。
爱吃糖的魔女:【你送我的高跟鞋到啦!好好看!】
Argos:【嗯。】
爱吃糖的魔女:【买了新鞋子,没有衣服搭。】
姜也:“……”
他不是笨蛋,她说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他给她买新衣服。
爱吃糖的魔女:【嘤嘤嘤,想要新裙子。】
他看了下自己支付宝的余额,减去这个月的饭钱,把剩下的钱都转给了她。
爱吃糖的魔女:【宝宝你对我真好!】
姜也踩着上课铃进了教室。他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垃圾桶旁边,差生专座。他把书包一扔,手机调成免打扰,放在桌肚里给李妙妙发了个信息:【下课来我教室。】
老师已经在发答案了,大家都神情紧张地算着分,只有他心不在焉。老师的粉笔头丢过来,他偏头闪过,粉笔头打进垃圾桶。老师瞪他,“姜也,你是不是考得不错?”
他一声不吭,一手插兜,一手慢吞吞翻开答案纸。
他素来我行我素,老师的教导他当耳旁风。高考已经结束,学生自己不上心,老师也没办法。老师转头问他同桌:“阿泽,估了多少?”
同桌仰起头,熹微的晨光照亮他冷白的脸庞,一瞬间似乎世界都亮了一个度。上帝造他的时候似乎格外用心,精雕细琢才肯让他下降人间,其他人比起来都是粗制滥造的次等品。他弯眸一笑,报了一个数字,教室里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老师很满意,“首都大学没跑了。”
姜也的同桌靳非泽是年级第一,学校的骄傲,一年前插班来他们班,当时座位已满,独垃圾桶旁边的姜也没有同桌,就把人安排给了他。姜也本来一个人在后头消磨时间,没人管,自在逍遥。靳非泽来了,老师的目光就被吸引来了,他每天挨骂的次数呈指数型上升。
不仅老师,同学也总是有意无意往这里聚集。姜也起初也有人追,后来他交了女朋友,从此再也没人来招惹他。
现在新来了个帅哥,自然成了班里的焦点。只是姜也没想到他好不容易得到的清静又被打破,课间他这儿依然忙得不可开交,因为大家排着队问靳非泽题。
靳非泽来者不拒,待人温柔细腻,说话如沐春风。有人不知是天生愚钝,还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无论讲多久都解不开题,一旁的姜也眉头紧蹙,几乎要张嘴赶人,靳非泽还能笑眯眯地说:“放学我再教你吧。”
姜也不是很喜欢他,上回他在操场溜达,碰巧看见靳非泽把其他女同学送他的礼物扔进垃圾桶。那些女生的心思昭然若揭,他明明可以直接拒绝,但他偏吊着人家,好像这么做很有趣。
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目光不经意扫过桌腿,忽见靳非泽的脚边放着一个一尺高的商品袋,里面收着条黑色领带。他眼神一滞,黑领带满大街都是,但是这条上面有淡淡的茉莉香水味。刚才直着身子闻不到,他这么低着头,淡淡的茉莉香徐徐飘到他鼻尖。
这香味,和刘蓓身上的一模一样。
他抬起头问靳非泽:“你这条领带是从哪里来的?”
靳非泽低头看了看那领带,笑道:“你妹妹送给我的。”
李妙妙?他眉心紧蹙,掏出手机发信息给她:【现在出来,我去找你。】
一年级在一楼,他趁老师面向黑板写板书,起身溜出教室。他和李妙妙在厕所门前碰面,李妙妙扎着马尾,脸蛋白嫩,十六岁的少女,一脸青春的学生气。
她掏出镜子梳自己的刘海,问:“干嘛这么急找我,还要我翘早自习?今天看我们早自习的是灭绝师太,我说我拉肚子,她明显不相信。”
姜也开门见山,“你送靳非泽的领带哪里来的?”
“我买的呗。”李妙妙说。
“不是你,”姜也说,“是刘蓓。”
李妙妙一愣,“你怎么知道……”
“说实话。”姜也脸色微沉。
他眉目生得冷,绷起脸来有些气势。李妙妙打小害怕她这个没血缘关系的哥,立马把事情和盘托出,道:“你干嘛这副表情,我又没干坏事。上个月我和刘蓓说好,要一起送礼物给男神。我审美不行,她顺手就帮我挑了。她还没来得及送出去,就遇害了。我想着这人生到处都是意外,说不定我也哪天就没了,我得早点送出去。”说起刘蓓,她蔫巴了许多,眉目间笼着哀意,“哥,你说到底谁这么狠毒,她才十六岁,怎么就不明不白没了呢?她的男神就是你,你抽空去跟我去拜拜她吧,她泉下有灵肯定很开心。”
“……”姜也皱眉问,“你男神是靳非泽?”
“是啊。”李妙妙低头对手指。
姜也没记错的话,去年她的男神还是隔壁班的徐文杰。
李妙妙觑他脸色,问:“你叫我出来就问这个?”
姜也顿了顿,面不改色地扯谎,“新闻说有杀人犯潜逃到了天麓公馆附近,你们这几天注意一点,最好多聘几个保镖,以防万一。”
李妙妙大惊失色,“爸妈出去好几天了,周五才回家,家里现在就我一个人!”她白着脸道,“这几天晚上我老听见阁楼上嘎吱嘎吱响,会不会是那个杀人犯藏咱们阁楼上了?要不今晚我去你那儿住?爸妈周五回家,正好咱下学一起回去。”
“楼上只是老鼠,”姜也淡淡道,“你自己回去。”
“哥,”李妙妙踌躇着说,“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妈偏心,妈这样是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嘛。要是咱俩掉个个儿,八岁那年挨打的肯定是我。”
姜也冷冰冰,“我那不方便,你自己住酒店。”
李妙妙苦着脸,“你真放心我一个人住酒店?我貌美如花,保不齐半路被人拐跑。就一天晚上好不好?而且你知道不,靳非泽住你对门。我去你那,说不定能碰见他。”
靳非泽住他对门?姜也现在才知道这事,从前他从未和靳非泽在小区碰过面。姜也觉得怪怪的,一旦放学,靳非泽就好像失踪了,连老师也找不着人。靳非泽这个人的来历也非常神秘,谁也不知道他的爸妈是谁,他以前又在哪个学校就读。
李妙妙见姜也不吭气,以为他不答应,扯着他的袖子歪缠。他被缠得没办法,只好同意。她一个未成年,的确不放心她自己住酒店。
回到教室,姜也又瞥见靳非泽脚边的商品袋。或许再过不久,李妙妙这条领带就要出现在操场的垃圾桶里。让李妙妙长长记性也好,不要整天那么花痴。
等李妙妙晚自习结束,姜也接她回小区,李妙妙一路捏着鼻子,心疼她男神住在这种破地方。
姜也掏出钥匙开门,门一开,他看见地上的大波女郎小卡片。今天卡片还是那么多张,发卡片的人不依不饶,日日造访,一心认为他们这些租住学校周围的学子血气方刚,需要纾解。只不过今天的卡片有点奇怪,它们距离门缝太远,有一张甚至到了玄关外。
难道有人进来过?姜也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人进门,无意间踢到卡片,卡片才能飞出那么远。
李妙妙刚要进门,姜也拦住她,“在门口等我下。”
他脱了鞋,赤足进门,察看四周。地上没有脚印,桌上的东西也是他离开时的模样。杯盘碗碟,书籍平板,位置一寸不曾移动。
“怎么了啊,哥?”李妙妙在门口喊。
四处都没有怪异之处,家里要是进了贼,总得留下蛛丝马迹,何况钱财证件一个不少。大概是他疑神疑鬼,或许发卡片的人熟能生巧,能把卡片弹进门缝老远。他喊李妙妙进来,喊了几遍无人回应。到门口才发现,这家伙正和靳非泽攀谈。她扭扭捏捏,满脸羞涩,浑然不似平日骄纵泼辣。
靳非泽倚着门框,朝姜也打了个招呼。这男人的眸子影沉沉的,眼梢上挑,带着股浑然天成的媚,看谁都像在与人诉说情意。难怪李妙妙喜欢他,他长了一副多情的相貌,尤其右眼角一颗泪痣,盈盈欲坠。
“靳学长,你以前在哪儿读书啊?”李妙妙问。
“你是说来育阳中学之前吗?我之前生病,在山上休养。”靳非泽笑眯眯地说。
“啊……原来学长身体不好,新闻说明天雷暴,学长记得带伞。”李妙妙说。
病弱的青年人,更惹得少女母性泛滥,李妙妙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照顾他关心他爱护他。
她沉浸于他的美貌,昏昏不能自已,以至于她一直没有发现,靳非泽压根没有看她。
靳非泽注视着出现在门口的姜也,笑道:“我刚刚出门倒垃圾,看见你家有个人出来,是你亲戚么?”
姜也脊背一寒,迅速问:“男的女的?戴丝巾?”
“是个女人,”靳非泽摸着下巴回想,“她走得快,没看清楚戴没戴呢。”
这破小区没有监控,姜也没办法确认闯入者的身份。女的,八成是刘蓓。姜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来他家?或许她不怀好意,不让他回家是因为她想要深夜造访,有所图谋。他向来不惮把人往坏处猜测,生前是个温柔少女,死后可能也会成为厉鬼。他按了按太阳穴,感到头疼。
李妙妙还想和靳非泽说什么,姜也直接拽着她的后领,把她拽进了门。
“学长明天见!”李妙妙挣扎着喊。
姜也冷淡地道了声“晚安”,反手关门,把靳非泽那张漂亮脸蛋关在门后。
“你睡卧室我睡客厅,明天下午放学晚自习不上,我们回家。”
李妙妙正想埋怨他不给自己和男神制造机会,闻言一愣,问:“哥你愿意回家了?”
姜也默不吭声地取出被褥。李妙妙胆小如鼠,告诉她他被女鬼纠缠,这房子不安全,她恐怕一夜不得安眠。他随便敷衍了两句,转身去洗漱。
“嗡——”
姜也的手机又震了,他拿起手机。
爱吃糖的魔女:【宝宝,马上要毕业典礼了,我还没有典礼戴的首饰。有人送我,我扔了,我只想要你送的。】
姜也:“……”
他叹了口气,给她转了300块。
爱吃糖的魔女:【宝宝你真好,么么哒!奖励你一张美照~】
她发来一张照片,是她穿着黑丝的腿照。她的腿笔直而修长,黑丝勒得紧峭,被刻意划破了几道,狭窄裂缝中露出冷白的肌肤。细高跟要掉不掉地挂在足尖,油光水滑,鞋角尖尖,艳丽而有锋芒,风情如朝阳,美不可当。
姜也:“……”
爱吃糖的魔女:【喜欢吗?】
Argos:【不要穿这个出门。】
他发完最后一条信息,摁灭屏幕,默默起身开电脑接代练。
作者有话说:
靳非泽:我之前生病,在山上修养。
李妙妙:学长生的什么病啊?
姜也:神经病。

第4章 阁楼怪声
姜也在家里躺了几天,爬起来去参加毕业典礼。他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但又不得不去。最后一天了,他想,去完之后就可以不见人了。手机不断弹着信息,魔女又在抱怨她的同学愚蠢又烦人。她性格娇纵,像个大小姐。别人与她攀谈,她嫌别人声音难听。别人送她生日礼物,她嫌包装盒颜色丑陋。她这种人恐怕很难交到朋友,但看她成天说有女生约她喝奶茶,人缘似乎不错。姜也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他习惯性地翻看通话记录,妈妈的记录还是昨天的,今天她没再打过来。
走进教室,班里男生女生都盛装打扮,被指定要发言的还穿了西装和小礼服。靳非泽已经端端正正坐在位子上,一身妥帖合体的正装,脖子上系了新领带。不是李妙妙送的那条。
“领带很漂亮。”姜也在他身边坐下。
“谢谢,”他笑弯了眼眸,“喜欢的人送的。”
姜也蹙眉,“你有喜欢的人?”
他点头,“有啊,他对我很好呢。”
“那你为什么还要收其他女生的礼物?”姜也问。
他好像很疑惑,“不能收吗?”
姜也无言,算了,别人的事,他管这么多干嘛?他沉默着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靳非泽笑着说:“原来不能收,我记下了。”
姜也看他在一本巴掌大的牛皮笔记本上记了什么东西,有些纳闷地想,他该不会真的在记录“不能收其他女生的礼物”这句话吧?应该不会,姜也觉得自己想多了,靳非泽是个三好学生,大概只是在记笔记。
毕业典礼开完了,姜也在学校等到李妙妙放学,家里的司机开车来接。漆黑的轿车像一尾游鱼,无声地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海。天色已晚,夜风给世界添了许多萧瑟,霓虹灯映进玻璃,照得姜也的脸光影斑驳。他们驶过跨江大桥,进入疏林错落的郊区。有钱人喜欢空气好的地方,这片地区在规划之初就旨在还原自然。小区很静谧,几栋别墅都黑漆漆一片。
离那个所谓的家越近,姜也心里就越抵触。他想他不应该逃避女鬼,比起在那个家里待,或许对付女鬼要好一些。上一次回家吃饭还是一个月前,他和他妈不欢而散。全因他吃完饭就要离开,他妈指责他心地冷漠。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孩子,现在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德行?”他妈声色俱厉,“这一年你回过几次家?你到底有没有把这里当成你家?你看看你妹妹,每天准时回家,去哪儿玩提前跟爸妈说,从来不让爸妈操心,你怎么不能跟你妹妹学一学?”
他面无表情地听,他妈选择性地忘记上回李妙妙被抓到和一个男生在路口拥抱,被继父训了一晚上。他心知肚明,并不是他比不上李妙妙,而是在他妈心中他的地位远不如继父的女儿。
她一声比一声大,“还没有成年就搬出去住,你让你爸爸的商业伙伴怎么想你爸爸?”
又是“爸爸”。
好像有一盆水浇到心头,姜也的心一点点冷下去。原来她气怒交加不是因为儿子不沾家,而是怕继父被扣上不爱护继子的帽子。
她还想再说什么,一向沉默的他忽然开了口:“妈,我想问一个问题。”
她一愣,问:“什么问题?”
他抬起头,直视她保养得体的脸庞,问:“我读几年级几班,您知道吗?”
他妈瞬时哑口无言,二和三在嘴里转了许久,始终没有说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一旁噤若寒蝉的李妙妙呆呆道:“妈你不是吧?你不知道哥读几年级几班?”
她脸色尴尬,说:“妈妈最近太忙了,这几年一个项目忙得我脚不沾地。妈妈每回回来都给你带礼物,妈妈怎么会忘记你呢?”
他起身,上楼去自己的房间。半晌之后他抱着一摞盒子回来,他把盒子放在他妈面前,一样一样给她看,“这是你上次给我带的礼物,高达模型。这是上上次,也是高达模型。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都是一样的礼物。妈,你每次给我带的礼物,都一模一样。”
她满面窘迫,期期艾艾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也立在原地半晌,等她说一句“对不起”,然而她终究一个字也没说。其实他没有多少奢望,只要他妈道歉,说不定他别扭几天,就会原谅她。他们血脉相连,他总不能不依不饶地恨她一辈子。可是她从来没道过歉,永远是一副“妈妈有难处,你要理解妈妈”的样子。“妈妈在忙一个大项目”“考古有了新发现”,他几乎可以猜到她接下来说的话。
果然,她开了口:“妈妈有难处,我的项目到了紧要关头……”
心里好像有一根针刺了进去,他难受得呼吸发窒。他恨自己太了解她,猜得越准,就越伤心。
他打断她,“不用再说了,以后我会每个月回家一次,今天饭就吃到这里,我走了。”
他拿起手边的书包,头也不回地起身离开。
那天晚上他打不到车,徒步走进林间大道,夜风吹得他脸颊冰冷。没人追出来更没人给他发讯息,他妈甚至忘记自己家住在偏僻的郊区,夜晚根本没有出租经过。周围都是自己带司机的富户,快车也不会往这里来接单。
她在乎面子,在乎成就,在乎继父,在乎很多很多东西,独独不在乎他。
“爱吃糖的魔女”忽然发来信息:【你在哪里呀?】
Argos:【做什么?】
爱吃糖的魔女:【你的微信步数刷刷猛增,难道你在夜跑?】
Argos:【嗯,夜跑。】
爱吃糖的魔女:【别撒谎啦,你之前说今天晚上没空上线,是不是回家吃饭又和家里闹不愉快了?你该不会离家出走吧。】
爱吃糖的魔女:【地址发我。】
Argos:【?】
爱吃糖的魔女:【放心,我不会在你面前从天而降。】
他发了微信定位,半个小时后,一辆车停在他面前,魔女给他叫了一辆专车。他立在路边犹豫了一瞬,提着背包上了车。司机礼貌地询问他的目的地,他报了公寓的地址,低头打字。
Argos:【谢谢。】
爱吃糖的魔女:【只有谢谢吗,来点实际的嘛。】
Argos:【晚上上线,我带你。】
爱吃糖的魔女:【不要,我要你当我男朋友。】
姜也蹙眉,他在输入框打:抱歉,我不网恋。
字儿还没打完,爱吃糖的魔女又发来一条信息。
爱吃糖的魔女:【开窗抬抬头!】
若非轿车在高速行驶,他几乎以为窗外会出现一张笑嘻嘻的女孩脸庞。他摇下车窗,仰起头往外看。天空炸响巨大的烟花,姹紫嫣红,无比璀璨。这烟花好大,不知来自哪里,整个深市都能看见。
手机又嗡的一声响,他低头,“爱吃糖的魔女”发来信息:
【生日快乐。】
原来今天是他生日,妈妈忘了,他自己也忘了。
烟花一簇接一簇地绽放,他靠着车窗,注视那转瞬即逝的灿烂光芒,黑色的眼眸在这一刻被点亮。他知道魔女对他有意思,她每天等他上线,陪他到下线。她一开始游戏打得很烂,后来忽然变好了,肯定私下偷偷地练了很久。他不喜欢网恋,网恋是虚拟的,就像打游戏,不能当真。但是现在他忽然不想分什么真假了,妈妈是真的,可她从不在乎他,魔女是假的,但她为他放烟花。
他低下头,慢慢删除了输入框里的字。
Argos:【好。】
爱吃糖的魔女:【好什么?】
Argos:【当你男朋友,好。】
其实他知道,像魔女这样的女孩儿,微信列表里很可能有一大票和他一样的人,每天排着队给她送礼物。她就算喜欢他,也大概率是一时兴起,从池塘里挑了一条孤独的鱼宠幸。可他无所谓,他给她花钱,听她说没有意义的废话,忍受她的做作和无聊,因为她记得他的生日。
到了门前,他停下脚步,捏了捏眉心,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妈妈。
“哥……”李妙妙有些担心。
“开门吧。”他说。
李妙妙把手指按在指纹锁上,电子指示灯亮起,门锁传来一连串的咔哒声,最后滴的一下,锁打开了。姜也打开厚重的防盗门,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扑面而来。这味儿说不上来是臭味还是什么味,总之就是不好闻。所幸味道不浓,在屋子里待久了就注意不到。
李妙妙抱怨:“都是妈熏的香啦,她总疑神疑鬼,说家里有蟑螂,我散了好几天的风家里还这味儿。”
“爸、妈——哥回来了!”李妙妙大吼。
房中无人回应,一片幽深晦暗,有种说不出的压抑。白墙上挂的巨幅艺术画色彩斑驳,在黑暗中有种莫名的诡谲。
李妙妙挠挠头说:“不是说今天回家吗?怎么还没回来?”
姜若初没回家,姜也反倒松了口气。他打开玄关灯,摁动开关,没有反应。连开好几个开关,都没办法开灯,他出门查看电闸,也没有跳闸的情况。
“爸妈是不是忘记交电费了,”李妙妙非常郁闷,“他们到底还记不记得咱俩?”
幸好外面有路灯,他们家又是落地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姜也关了防盗门,打开手机电筒,往楼上走。家里没电,电梯也不能用,只能爬楼。李妙妙怕黑,拉着他的书包带子跟在他身后。
继父和妈妈的房间在二楼,他们去看了看,空无一人,蚕丝被叠在床上,没有翻开过的痕迹。他俩真的还没回来。姜也扫视四周,发现他妈的房间长了许多霉点子,一块一块,像黑斑似的,看起来有点恶心。
李妙妙抱怨:“早说了买新房子,爸就是不肯,看我们家都成什么样了。”
他们回三楼自己的房间,越往上走,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便越浓。到了三楼,味道明显比一楼重了不少,但还在忍受的范围之内。寂静的黑暗里,天花板上忽然传来一阵响。
“嘎吱——嘎吱——”
李妙妙打了个寒战,说:“是阁楼传来的,这几天咱家阁楼老是有怪声,我也不敢上去看……哥,你说是不是杀人犯藏在咱家?”
姜也觉得多半是老鼠,这房子继父买了十多年,又是在郊区,闹老鼠也不稀奇。
“可能有老鼠死在阁楼上了。”他说。
李妙妙恍然,“怪不得这么臭。”
这味道闻着让人难受,不知道李妙妙怎么忍这么久的,姜也决定上去清理一下老鼠尸体。阁楼在三楼天花板上面,必须自己搭梯子打开天花板上的暗门才能上去。他让李妙妙去一楼厨房拿垃圾袋和一次性手套,自己去找梯子。正好三楼走廊就放了一把铝制折叠梯,他搭好梯子,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布满了漆黑的霉点。这些霉点连成一片,几乎占据了大半块天花板。等弄完老鼠,姜也决定打个电话给保洁公司,让他们来打扫一下卫生。
他一只脚刚踏上折叠梯,便听见楼下传来李妙妙的惨叫。
他蓦然一震,飞奔下楼。
作者有话说:
靳非泽:嘤嘤嘤,我好害怕。
姜也:滚。

第5章 门外有鬼
姜也速度极快,十秒的工夫都不要就到了一楼。他们家是开放式厨房,他到了一楼,就发现漆黑的厨房里李妙妙正坐在地上,满脸惊恐,手里的手机手电筒照着前方。姜也顺着电筒灯光望过去,冰箱被李妙妙打开了,他看见了那个把李妙妙吓得尖叫的东西——一颗腐烂的人头。
姜也眸子紧缩,心中浮起惊讶。那人头整张脸都烂了,齿豁唇腐,无比狰狞,脸上长满了黑毛,已经辨认不出面目。有人在家里杀了人,还把人头藏在冰箱里。看这腐烂的程度,起码好几天了。李妙妙平时不在家吃饭,不会用到冰箱,竟一直没有察觉。
他走过去把冰箱阖起来,正要说报警,楼上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落在地上。姜也立马反应过来,是他搭在天花板阁楼口的铝制折叠梯。紧接着是咚咚咚的脚步声,十分急促,沿着楼梯传来。
有人在下楼梯!
难道阁楼真的藏了杀人犯!?
姜也迅速把李妙妙拉起来,往玄关冲。李妙妙没站稳,刚起身就跌了一跤。楼上的人速度极快,一下子就到了二楼。姜也看了看距离,估摸着来不及了,摁灭了李妙妙的手机,拖着她猫在料理台底下。
他们刚刚猫好,那脚步声就冲到了一楼楼梯。两人小心翼翼探出脑袋,观察楼梯口。只见那儿出现了一个魁伟的身影,是个男人,穿着墨绿色的衬衣和黑色西装裤,一级一级地走了下来。
李妙妙和姜也都认出了这个男人,正是李妙妙的爸爸李亦安。李妙妙还以为是杀人犯,方才悬起来的心重新落了回去,起身想要喊老爸。姜也却觉得不对劲,之前闻到的那股无法言喻的气味重了很多,现在已经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显然是李亦安带下来的。
李妙妙起身的当口,他眼疾手快,迅速摁住她,还捂住了她的嘴。
这么一耽搁,李亦安终于走下了楼。借着仅有的晦暗光线,姜也和李妙妙都瞧清楚了他的模样,登时眸子缩成了针。他们的父亲脖子上方空空如也,前胸浸满深红色的血液,魁梧而恐怖地站在那儿。他的手搭在扶手上,上头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长毛。
姜也感觉到李妙妙在发抖,他捂着李妙妙的嘴,对着她摇了摇头。
李妙妙眼眶里泪水在打转,姜也缓缓松开她,她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
无头的李亦安在客厅里逡巡,似乎在找他们。没有头也能听见声音么?姜也不敢冒险试探,更不敢擅加揣测。女鬼、无头……这两天发生的事一遍遍冲击他的世界观,这些诡异的东西都出现了,一个无头尸能听见声音好像也没什么不可能。
当务之急是离开这栋别墅。姜也领着李妙妙跪爬向前,无声无息地潜行到酒柜旁边。无头尸在茶几旁边行走,正好背对他们。趁这个机会,姜也和李妙妙快速穿越沙发后的空白区域,到达玄关。姜也把手搭在防盗门的门把手上,正要开门,微信忽然嗡嗡一响,他低头,是“爱吃糖的魔女”发来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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