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端连忙将他抱紧,温柔地蹭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房里的香本身就有异常,放了药材的香味燃烧而上。
苏佑在房间里呆久了,自然会昏过去。
林端自幼习武,心境通达,自然不会被香味所触动。
他却怔然许久。
他眼底情绪浓郁如墨,几乎隐忍克制下一刻就要崩碎。
忽然,房门遭人猛破,一瞬间被人撞开,玄色便衣的高大男人站在门口,看着房间里的画面,顿时脸色黑如锅底,眼眸尖锐几乎成为刀刃:“好,很好。”
“朕竟然不知朕的托孤老师爱慕朕的皇后。”
林端闻见声响,抬眸对上赵懿,情绪丝毫不畏惧,却是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
苏佑睡得昏沉,只觉得自己好像热了一会,全身都是汗,之后就又凉快了,而且自己嘴唇又疼又濡湿,似乎有人一直用指腹沾了水磋磨他的嘴唇,而且很用力。
他被弄得太难受了,甩头躲开,哼哼唧唧的:“痛,别弄了。”
嘴唇上还真没有了触感,但是仍然湿润,他摇摇晃晃地觉得舒服,自己又熟睡了过去。
赵懿抱着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苏佑红肿软烂的唇瓣,脸色仍然发黑,掐着苏佑下巴端详良久,苏佑被掐得难受,又睡不安稳,赵懿最后还是无奈又妥协地将人揽紧,慢慢地晃他。
第二天一早,苏佑迷迷糊糊的意识都不太清明,就被赵懿叫醒,闭着眼换上了官服,被宫人引导着绕到前朝,上了早朝,苏佑还没睡醒,自己身体和脑子割裂,等站在群臣当中,眼前官服庄严,还有人不时和他打招呼,他才眼前猛然一惊。
他怎么上早朝了。
他已经许久不曾上过早朝了,上次端午佳宴,他公然告病称假,赵懿对此也没有任何要求,他带薪年休假得很是自由自在,今天怎么就有人趁着他不注意把他赶上班了?
难道,赵懿已经没有给他带薪休假的想法了?
苏佑心头大惊,时不时看向坐在高台上俯视众臣的赵懿,只见他脸色严肃,向来桀骜恣意的脸难得有了绝对的上位者的威严,肉眼可见的阴沉,气压低到所有臣子都不敢抬头。
“今日早朝,朕要宣布一件事,国师林端,行为不端,为人卑劣,朕废除他的祈国圣子名号,押入大狱,可有人有异议?”
赵懿说的话掷地有声,在议政殿中回荡不止,然而却犹如冷水入热油,轰然炸开许多声音,所有穿着朝服的人都面面相觑,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苏佑也蒙了,自己昏昏欲睡的精神一下子也被炸醒了,才想起来今天自己是要参林端一本的,而且,昨天他是怎么回来的?以及,林端和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之后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昨晚他昏得太快了,太沉了,自己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准备,似乎就睡了一觉。
以及现在在闹什么?
一众大臣议论一圈后,一位老臣急忙走出来提出反驳:“臣以为不可,国师乃是先帝托孤大臣,为人清明,又自年幼时苦修,为国祈福,心性过人,而且三次助我军大胜,如此劳苦功高,如何就需得剥除名号,押入大牢?”
“哦?那爱卿看看如今林端,再有异议也不迟。”赵懿开口,声音泛着冷。
“宣!林端进殿!”太监举着拂尘一声令下,尖细声响在空气中回荡,随即白衣人缓慢走进议政殿里,缓慢狼狈,低眉敛目,再没有先前的风光霁月,他一步一步走过来,进入众人眼中,一瞬间却更加炸开恍然。
林端仍然面如冠玉,英俊高大,然而他纯色洁美的白发尾处却是乌黑色的,犹如墨迹晕开,玷污了一纸的白。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生生被这乌黑刺了眼目,纷纷下跪,磕头祈求皇帝息怒。
祈国圣子雪发既是福祉,保护一国国运长盛,更需祈国圣子自己心性纯净,意识清明,而如果沾染七情六欲,或者罪大恶极,雪发褪黑,便是坏了一国国运,何止是杀头的大罪。
苏佑也被吓到了,在原著里他只是带了人证物证指认林端,却没有坏国运这么严重的程度,他现在很怕这事牵连到自己,因为林端和赵懿只是演戏,日后赵懿赢下来,要是林端清算恩怨,他可怎么可能只是个流放的下场。
“林端,你可认罪?”赵懿站在高处询问,却咄咄逼人,话语里含着杀气。
林端跪下来,挺直后背,目光坦然,开口说:“臣认罪。”
摄政王李敦庭看了眼台上端坐的皇帝,又看了眼在台下跪着的前国师,垂眸凝视,情绪压在深处,算计浓郁。
苏佑怕这一对君臣把结果弄得太严重,乱了剧情点,连忙出声道:“微臣......”
“苏爱卿可有异议?”赵懿问,却在台上看着苏佑,目光灼然,刺得苏佑头顶都好像是被烫出了一个大洞。
苏佑后背缩了缩,自己支支吾吾半天找不到话,却一转眼和跪着的林端对上视线,昨晚迷失的记忆忽然轰炸袭来,他忽然间想起来昨天晚上控制着他,逼他张嘴抬头的那双眼睛。
沉黑如墨,翻涌恐怖。
全然再无半点圣子清明,而且贪婪而凶猛的。
弄得他嘴巴很痛。
他瞬时间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说了一句:“微臣并无异议,还请皇上早立圣子,以佑大齐。”
“很好。”赵懿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语气终于好了一些,目光也放过苏佑,苏佑这才喘了一口气。
下朝后,苏佑还一阵恍惚,不太知道剧情怎么就突然袭过来了。
[系统,现在没报错吧?]
苏佑问得小心翼翼,他想起来上个世界,自己怯怯地防备着。
[还没有。]
[现在剧情线这个走法真的没问题吗?]
[没有,只要林端下了大狱,你救了他,这两个关于你的剧情点完成即可。]
苏佑放心了。
.......
一只苍鹰自天空如同长箭一般划过蔚蓝天际,长鸣一声,尖锐鸣叫响彻广袤草原大地,数量庞大的牛羊被牧人驱赶,骏马飞驰,健壮的北疆汉子一边喝酒一边赛马,孩童斗牛嬉戏,穿着绚丽粗缎的妇女捧着牛乳哼歌惬意,一派的旷意潇洒。
北疆的最中心处,最大的帐子里,可汗王阿穆罕把玩手中的弯刀,用布料沾了酒擦拭上面的血迹。
“柔也提出联姻,说您二十七八,该是成婚的年纪,而且他们可以一连给可汉王他们最美的两个女儿。”
“不必,我无心女人,也完全不想这些情情爱爱,又软又腻人。”
“他们说,如果可汗王如果喜欢男子,他们也有俊朗男子。”
“荒谬。”阿穆罕冷笑:“还有没有其他事要报?”
“可汗王,大齐皇帝递了请帖,邀请北疆前去。”苏野尔跪下,双手捧着递给坐在位置上的阿穆罕。
阿穆罕手里弯刀一挥,空气中瞬间划过杀气,他眼神尖锐如狼,健硕如狮,肌肉如豹,玄黑鹰形刺青弥漫整个臂膀,一眼玄黄绸缎包裹的请帖,语气不屑:“中原之人,最是软弱无趣。”
苏野尔点头称是,又想起一件事,手忙脚乱地把一副被包裹住的长画卷双手捧出:“桑及尔给可汗王的礼物,还请可汉王收下。”
“我生辰都过大半个月了,他这礼物可真及时。”阿穆罕漫不经心的,全然没有在意,而且隐隐戾气渐生,手里弯刀似乎也有了鲜活生气,却是杀人饮血的冲动:“又是所谓中原风土人情?屡教不改,他可真执着。”
苏野尔顿时唾液渐生,一时间跪下,说:“桑及尔说里面有中原最美的一群女人,献给可汉王。”
阿穆罕眼底厌恶更甚:“中原软弱妇人,如何同北疆坚韧女子相提并论?告诉桑及尔,倘若他这么喜欢中原,叫他住在中原,不要回来了。”
“是......”苏野尔猛地磕了几个头,手里还拿着长图卷,阿穆罕突然乍起,手里弯刀裹挟杀气而来,苏野尔下意识拿了画卷来挡,君臣人过招许久,帐子里也被闹得天翻地覆,直到苏野尔手里的画卷绷断,弯刀止于苏野尔面部,才停下打斗。
苏野尔擦了一把冷汗,躬身行礼,阿穆罕收刀离开,却长缎衣摆晃了一阵风,落在地面上的一截长画卷缓慢被吹开,纸页声动,阿穆罕皱眉垂眼,却忽然间呆滞住。
苏野尔吃了阿穆罕一记教训,急忙弯腰要收长画卷,然而手还没捧到画卷,却被一把弯刀拨开手,阿穆罕弯腰捡起那一卷已经烂掉的画,皱了眉。
“真漂亮。”
作者有话说:
求评论,么么么哒?
第44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12)
阿穆罕端详手里干皱的纸张良久, 越看越觉得图上中原和北疆画法相结合而所呈现出来的人万分漂亮。
苏野尔想要凑过一个头来看,却被阿穆罕挡住,苏野尔只能尴尬地低了低头, 阿穆罕拿着手里烂花, 坐回王位上,对着画啧啧称奇。
中原人说得粉雕玉琢都难以形容画上人的漂亮。
她像是天神降世,才落于人间的礼物, 是草原雄鹰一双尖锐眼目也难以找到的。
他仔细端详着, 却是入了迷,心跳难耐,情绪烦躁。
甚至夜晚无人时, 自己在忙完政务后拿出那块碎纸,在灯下继续看, 放在床头处,缱绻难舍弃。
无端看出一腔的热血来, 终于在一晚上难以克制的梦境里, 他将人揽入怀中后,所有颜色都乱了,比草原夕阳上最艳丽的落日红更加绚烂, 而他在其中乱了心智,成了霸道而无礼的人物,把人弄得哭都哭不出来, 他才惶惶然惊醒, 对着灯火如豆皱眉,深刻骨相生出戾气。
不该这样了, 无比荒谬, 他身为草原的可汗王却对画像上的中原女子魂牵梦绕, 甚至自己夜晚难以安眠,简直荒唐。
然而却又再碰到纸面,想要将他撕碎时却又难以下手。
他十分烦躁难眠,索性起了身,自己继续处理政务,顺便让人传唤苏野尔等人。
“本王打算前去大齐,应了这请帖。”阿穆罕垂眼对着丝绸缎面的请帖,话语严肃而认真,问:“几位可有意见?”
“这不是可汗王自己不......”苏野尔想起那日阿穆罕不屑而烦躁的模样,欲言又止,阿穆罕一眼看过来,直接将他的声封在了喉头。
这请帖拒绝得最为果断的人分明就是可汗王自己本人。
阿穆罕十六岁继承父亲的可汉王王位,励精图治,艰苦卓绝,又天赋过人,自权位回归后,他便用铁血手腕在短短十几年便把北疆十几个躁动不安的部落收服得妥帖安顺,而且隐隐衰败的北疆逐渐强盛,现在已然成了大齐的最大威胁。
而且北疆一不为大齐附属,二不进贡,三更是土地辽阔,逐渐扩张,威胁只会越来越大,北疆和大齐并肩而称帝也是指日可待的事。
所以大齐向可汗王发了请帖,是试探,也为商议。
不接即为反心,接了便是中原国与北疆部落邦交,这如何邦交,又需要仔细商榷。
阿穆罕之所以不想去,既是烦躁厌恶于中原的繁文缛节,装模作样,也是对于大齐不放在眼里,大齐皇帝和摄政王两相内斗,大齐本身已经自顾不暇,而且即使大齐当真要斗,北疆也不会退缩。
大齐赵氏皇族蛮族出身尚且可以称霸中原,北疆为何不可。
拒绝请帖,是不愿意浪费时间,也是为了给大齐示威。
然而今日突然反水,和几位近臣思虑良久,最终还是确定终得去大齐一趟。
毕竟大齐虽然内乱隐隐发作楠封,但其强盛也是无可忽略,北疆不能固步自封。
苏野尔在一众近臣都走后,悄悄地问:“可汗王而今想去大齐的一部分缘由,是画上的美人吧?”
“嗯。”阿穆罕承认得坦诚,倒是直接让苏野尔无话可说。
“我想要看看,这画上的人是否是真的犹如画像这么漂亮。”阿穆罕思绪渐深,情绪轻微起伏:“本王倒觉得十有八九是假的。”
其实他已经如同被下了迷药,中了这瘾毒,日夜魂牵梦绕,思虑难眠,即使入眠了也没有丝毫的正经,他已然被这一纸画像所迷惑,而且越发严重,隐隐走到了边缘处,难以忍受而猝然爆发也不过只剩下一步之遥。
有时候他怀疑这纸张上的人,是否就是中原传说里的妖精,专门乱勾人心,而且道行深重,居然能将这迷惑心智的术法下在自己画像上。
必然是假的,应当只是桑及尔臆想出来的假人。
但是倘若他不亲自去看一眼,便万分不能甘心。
北疆最大最旷野的草原距离大齐国都京城约有千里而不止,阿穆罕等人跋涉了十几天,赶到京城后,立刻就被外交使臣安排在了京城中最好的府邸里,但为首的人表面是苏野尔,而阿穆罕只是佯装作侍从,跟随左右。
苏野尔和京城中的官员来往打点,占了使臣的身份,忙得焦头烂额,忙了三四天才得出空闲,去了桑及尔提到的那京城最有名的欢喜楼里,他站在前方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去,腰间还别着使臣的腰牌,阿穆罕跟在他身后。
老鸨看苏野尔气势嚣张,草原男儿的结实健硕感横陈难掩,立刻迎上来,笑嘻嘻地讨巧:“哟,这位爷,头一次来尝鲜吗?”
苏野尔点头,被看了一眼身后的阿穆罕,被眼神示意,随即正色道:“将你这里最好的姑娘叫到我房中,我要一个一个看。”
“哟,这位爷胃口挺大,您保管放心,我们欢喜楼从来都是全京城里最漂亮的姑娘,保证您赞不绝口!”
“哦?”苏野尔笑,络腮胡笑得粗犷,甩出一锭金子:“我倒不信,除非真让我见到人间绝色。”
“嚯,那这位爷里面请吧,保管让你满意。”老鸨笑得脸上□□都这遮掩不住脸上的细纹,连忙请了苏野尔进上房,招了所有最好最贵也是最美的姑娘上楼。
苏野尔坐在座位上,阿穆罕站在一边,一列列的姑娘上来被老鸨笑着推介,起初还是自信又笑语嫣然的,到后面却是没人敢抬头了。
坐在位置上的爷倒是笑容满面,丝毫没有不悦,然而站在他身后的却脸色发黑,眉目如同苍鹰猎豹,戾气深重,尤其他肉眼可见的烦躁,气场强势,很是可怖。
苏野尔知道中原女子有不同于北疆女子的娇美,然而却如此一群娇柔到极致的美人,无论身段还是容貌具是最佳,他还从未见过,自己看着自然高兴,然而却隐隐察觉自己身后的可汗王气势不耐,自己脊梁骨也不由得紧绷,他一转头,果然看见可汗王失意而阴沉的脸色。
他倒是诧异了,这么一群如此美丽的女子中居然没有可汗王想要的人?
他终日只见可汗王端详沉迷于桑及尔所绘的美人图上,却没见过这美人图是什么面目,而在如此眼花缭乱的美人里,却都没人得可汗王的欢心,苏野尔觉得只怕是可汗王审美凌乱,将五大三粗认为这世间绝美。
“我回去,要砍了桑及尔。”阿穆罕冷脸,觉得十分无趣。
苏野尔自己看得心满意足,一脸笑意:“或许,可汗王可曾想过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只怕是已经病入膏肓了,竟是错都是别人的。
中原地域,听闻越往南,女子越温婉,侬语直酥了人心肠,上哪找符合阿穆罕审美的五大三粗。
“回去,桑及尔惯会说谎。”阿穆罕没了耐心,自己抬步要走,苏野尔连忙跟上,强行走在肩宽腿阔的阿穆罕前面,出了欢喜楼。
......
大概距离摄政王真正谋反还有一两日,林端的刑罚也下了下来,死刑难逃,但是为了护住民心,对外却没有败坏祈国圣子名声,而是点名道姓了林端。
苏佑为了走剧情点,连忙向赵懿要了腰牌,赶去大狱偷偷释放林端。
虽然其实按照原著逻辑,即使苏佑不放,林端也会被皇帝光明正大的释放出来,因为林端和皇帝不过就是做了一场戏给摄政王看而已,但这于苏佑而言却是必走的戏份,刷掉一点点罪行,并且完善人设的事。
墙头草,可以得罪但是绝对不致人于死地,而且蠢钝无知,被而蒙在鼓里,被人无视的边缘人物。
苏佑坐得轿子一路摇摇晃晃,路过繁华市井时,小摊位上的各色食物香味扑面而来,煎油下锅,起笼出灶声音不断传来,还有络绎不绝的吆喝声,嘹亮旷远,好像声音里都沾染了食物的美味,苏佑听得馋了,连忙叫侍女给他买一两包点心。
其实这些东西未必有皇宫里精心烹制的食物好吃,但是吃东西有时候也是需要应时应景才香,一众市井嘈杂里,吃人间烟火气的点心,是最惬意不过的事,他以后被流放走完剧情后只怕就吃不到了。
吩咐完侍女后,他就乖巧地等在轿子里。
阿穆罕脚步飞快,并没有任何耐心等在这繁华的京城里,苏野尔跟得辛苦,自己衣袍都被自己反复踢开,好几次被绊倒。
“爷,你慢些,我跟不上。”苏野尔惊呼,阿穆罕才稍稍停了脚步,冷哼:“无能,腿脚不勤,喜形于色,回去后你将马园里的马都练一遍。”
“饶了我吧,几千匹马,一个一个练下去,只怕自己腿脚都给磨废了,我只是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纤细的女人而已。”苏野尔讨饶,却又问:“这么多美人中,却是当真没有您心心念念的那位?”
“桑及尔杜撰出来的人物罢了,这中原也不过如此。”阿穆罕抬腿要继续走,耳边却传来清亮亮的一声:“这些我都要,多谢。”
他皱了眉,似有所感的转头,却立刻怔然。
布帛半遮半掩,清风微动,坐在朱红轿撵上的少年郎唇红齿白,雪肤乌发,缎蓝锦衣更衬得他面目如玉如雪,尖尖下巴,眉眼精致得是欢喜楼里姑娘精心上妆点缀却也万分不能及的。
他双手拿着荷叶包裹的黏糕,一口一口吃得仔细,却连腮帮子都吃了出来,低眉敛目,专注无比。
却比这人世间所有的媚态都更加撩动他人。
中原书籍里用孤鸿照影来形容惊艳而婀娜,但却没有词汇可以用来形容这随意得一起一落,短短一瞥间。
那一纸画像,原来连这人十中之一也没画到,是桑及尔无能。
风止而帘子落下,轿撵走得安稳,阿穆罕皱眉更甚,抬腿想要跟上,然而却看见周边的人具是想要跟上的人,甚至还有不少女子笑得双颊绯红,嬉笑着给轿撵扔手帕,轿撵顶部已然挂了好几条色彩艳丽的帕子。
阿穆罕这才回神,眉目微戾,示意苏野尔派人跟住轿撵上的人。
苏野尔一眼就看出阿穆罕眼神异常,哪敢耽搁,随即就去吩咐藏在暗处的人。
阿穆罕走到刚刚看见的那人手里捧食的黏糕摊位上,自己恍惚良久,他不喜欢吃这些软而甜的玩意,但是他却想要买一块试试,然而还未出口,忽然有人凑到摊位前,拱手正对摊位,微微侧身,悄悄对阿穆罕说:“拜见可汗王,我家摄政王诚邀一聚,不知可汗王可否赏脸?”
阿穆罕南下进大齐的消息并未对外公布,摄政王却知道他的相貌而且还知道他的准确位置,一出这欢喜楼就有人跟了上来。
这大齐争端,远比表面上的更加严重。
“......”阿穆罕凝视蒸笼里细白的黏糕,收了眸,觉得有趣,开口道:“好,带本王去。”
......
苏佑在轿撵上偷偷吃了好几块黏糕,自己吃得肚子都鼓了起来,才心满意足地走进大狱。
大狱里的人都是收买打点过的人,见他进来,纷纷闭了眼目,佯装不知,苏佑还拉了一个替身进来,让他在稍远处等候,他自己先走进了大牢里。
因为林端身份特殊,所以关押他的牢笼也分外特殊,是在大狱最内里也是最整洁的单人牢笼里,狱卒给苏佑开了门,他一走进去,就看见靠在墙边阂眸打坐的林端,还是清冷祥和,周身的不食人间烟火,但是那一头最是惹人眼目的白发却已经乌黑了半截,远比上一次在朝堂上惊愕看见的一点发尾严重了不少,苏佑看见也被惊吓到了。
国师自己心性挺野啊,总是能带给他惊喜,苏佑感叹。
林端有所察觉感应,睁开眼睛,看见站在门口处的苏佑,向来平淡的表情甚至可见的愉悦了一瞬,他艰涩出声,缓缓问:“你来做什么?”
“放你出去。”苏佑晃了晃手里束缚林端手脚的脚链铁链的钥匙,叮当作响,苏佑走近,找出解锁的那根钥匙,想要给林端解开铁链脚链。
然而他真的记不住手里一串钥匙的姓名,按照记忆找出一根后,愣是解了半天没解开,自己急得焦头烂额,却没察觉自己和林端的距离无端的近,而且在暗色的光线里,彼此轮廓都很模糊,只有鼻尖的林端周身清新冰雪的味道。
“为何来救我?”离得太近,林端掐着手掌,忍得很是辛苦,自己也无从察觉自己声音沙哑异常。
“我......崇敬国师为人清明正直,我为人卑劣,虽然与国师您为敌,但却从未想过至您于死地。”苏佑辩解,自己手忙脚乱得一批,死活找不到解开林端铁链的钥匙。
“清明?正直?”林端自嘲笑道:“当日种种你却是没放在心上。”
“我欲/念深重的模样,你不是没见过。”林端说话时,低沉得声音无声和这昏暗的气氛融合,苏佑不察,被人掐了下巴,带上了硬座上,苏佑恍惚着,却看见林端在黑暗里也难以遮掩的眼眸深处的汹涌晦暗。
当初被人掐着手腕动弹不得的触感侵袭上心头,这不该是冰清高洁的林端应该有的神情,他顿时慌了,狂咽口水,情绪紧张,自己手脚蜷缩着躲避林端:“国师.....还请自重。”
“自重?”林端轻笑,步步紧逼,和苏佑距离近在咫尺,呼吸倾洒都是炽热滚烫的,两个人的气味弥漫在彼此之间,他白发轻落,撩过苏佑的脸颊边,带起一点酥麻:“我已然是污浊身,何来自重。”
“您,您只要和皇上好好认错,您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师大人。”苏佑不敢再看林端的眼睛,他只觉得林端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
“苏佑,有时候,我当真恨极了你如此愚钝,小人不是小人,狐媚不是狐媚。”林端顿了顿:“让人又爱又恨。”
如果聪明一点狡诈一点,就应当懂得周旋于赵懿和他之间,身居高位也不过今天明日的事。
然而他却恪守本分,丝毫不曾有过野心,而且懵里懵懂,连赵懿满溢出来的偏爱也无从察觉。
也罢,如此愚钝,赵懿也讨不了好,旁人也一样。
“国师大人,说笑了。”苏佑干笑,自己试着推了推林端,却发现根本无从撼动,然而手腕却被人制住,铁链晃动在昏暗环境里撩动响声,手腕几乎被人掐得疼了,他浑然无措:“干,干什么?”
“我记得那天,是何种情形。”林端开口说:“我知道你也记得。”
“但你不在意,而我,很是在意。”林端慢慢靠近苏佑,苏佑自己向后倾倒,直到靠上墙壁,倒无可倒,被林端贴上了额头,两个人距离太近,却是连鼻尖都触碰到了:“我知道我是如何抱住你的,你是如何哭泣,又是怎么样的香甜。”
“看,我苦修二十余年,见你三两面就毁了我艰难心智。”林端说着,越靠越近,下一刻就要贴上苏佑:“好苏佑,可不可以奖励一下我,这么听话。”?
第45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13)
林端逐渐逼近, 苏佑却在满是对方鼻息的距离里缩着脖子,连忙转了头,脸颊上被擦过湿意, 他被刺激得手里钥匙一扭, 啪嗒一声,沉重的铁链顿时开了,苏佑干涩地转移话题:“国师大人, 开了, 锁开了,你自由了!”
“罢了,你总是不情愿。”林端在近在咫尺间, 掐着苏佑的手却只有一声浓重叹息:“为什么呢?你只需要奖励一点东西给我和皇上,这天下未必不是你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佑撑着身后的草席, 手指掐着粗粒边缘,磨得有点疼:“我知道我资质愚钝, 位高权重什么, 我还是知道自己不配的,万一霍霍了天下人,我这条命杀一万次也赔不了。”
“那皇后位呢?”林端忽然问:“后宫虚设, 只有一人的皇后位呢?你可要不要?”
“???”苏佑疑惑地摇了摇头:“为什么?我为什么要皇后位?”
林柔雨的皇后位,关他什么事?
“哈。”林端闻言,看见苏佑这样懵懂疑惑的神色, 忽然笑了, 却笑得极其奇怪,有幸灾乐祸的畅快又有难以言说的悲哀, 寒玉一般的容颜却无端地沾染上一丝苦楚:“他同我, 于你而言, 还是没有任何分别。”
“要有什么分别?”
都是不能得罪还不得不得罪的上司,他作为边缘人物却要把人得罪个遍,他真的瑟瑟发抖。
“罢了。”林端收了笑,下巴蹭了蹭苏佑的肩头,自己挺直了身体,松了手,苏佑连忙也挺直身体挪远了一些,自己嗫嚅试探了几下,还是开口。
“我自知自己罪孽深重,所以特地前来赎罪,还请国师大人稍稍得惦念一下我今日特地冒险相救。”苏佑顿了顿,一直躲避的视线忽然定在林端身上:“如果日后国师大人回归大齐,清算恩怨,还请国师手下留情,放过苏家,错都是我一个人的,苏家百般劝阻,力求我安分守己,是我愚钝不堪。”
“外面有代替您的人,您出去了,他就自然会进来,他已然痨病缠身,生死就在这几日了,所以国师不必担忧您造了杀孽。”苏佑低声怯怯,说完话后,自己行了礼,转身想要离开。
然而却忽然间,一阵铁链晃动声在昏暗的牢笼里刺破空气,苏佑还没反应过来,身后就有男人抱住了他,宽大得将他完全包裹在怀里,铁链跌落地面闷声错落,在脚边刮起了一阵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