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还是崩很糟糕,他缩着身体,心里祈祷早点看到赵懿。
黑暗包裹里,车轮一圈圈滚动着,在轻微的发着抖,耳边民声嘈杂忽然慢慢转淡,安静像是缓慢覆盖了上来,车轮转动声逐渐变大,终于直到耳边的嘈杂完全消失,车轮也停了下来,苏佑以为已经到了终点,满心欢喜着等待揭开黑布。
然而下一刻,脚步杂乱声又突然乍起,刀剑拼杀互碰声铿锵不止,周边有人跑来跑去,脚步稳而有力,牢车也跟着在微微颤动。
苏佑意识到情况不对,连忙想要打开黑布,可是黑布是用铆钉死死钉住,他根本无从动弹分毫,过了一阵,传来一阵剧烈惨叫惊呼,随之而来的而是刀刃破坏肢体的那种微妙而惊悚的声音。
苏佑惊慌着,突然心口开始剧烈疼痛,整个大脑几乎像是要爆炸,那天娇美的舞女刺客赫然在他眼前掉落头部,大量鲜血喷溅而出的恐怖画面在自己眼前重现,他呼吸加剧,心脏跳得难以遏制,疼痛越发剧烈,他不得不蜷缩成一团缓解疼痛,然而体力却瞬间丧失,他一下子滑落下来跌在地上,无措地看着眼前的黑暗,双眼失焦的闭上了眼。
男人四周散着四周横躺的尸体,他一刀划开黑布,露出内里景象,却看见蜷缩成一团阂眸闭眼的人皱了眉,戾气微生。
赵懿在皇宫暗门处等了许久,今日北疆前来谈判,生生浪费了他许多时间,要不然他是要自行更衣去接苏佑的,本以为一炷香的时间苏佑就会到来,然而半个时辰过去了,赵懿心头发燥,理智一直跳脱,眉间几乎皱出了深重的痕迹。
有暗卫提着沾血的到,狼狈奔来,踉跄着跪下,赵懿心头紧的难以呼吸,暗卫报:“不好了,陛下,皇后遭人劫持,护送的兄弟无一幸存。”
“什么?”
......
阴暗腥臭的牢狱内,昏暗难见光线,空气中缭绕着烙铁过凉水又烫烧皮肉的腐臭,安静的只有呼吸可闻,水滴溅落下来,被绑在高架上摊开四肢的男人呼吸艰难,粗重得像是打着转,他身上血肉模糊,白色里衣粘着伤口破口褴褛。
有脚步声想起,李敦庭疲惫的撩起眼皮看了一眼,是个监狱里的小狱卒。
他收回视线,小狱卒小心翼翼的提步上前,轻声说:“回禀摄政王,没有人生还,被人劫走了。”
“......”李敦庭闭了闭眼,忽然勾唇笑了。
他就知道没这么容易。
罢了,反正也该生效了。
......
苏佑睁开眼时,身体疲惫,四肢像是被抽去了力气和肌肉,软绵绵的甚至自己呼吸也有些艰涩,视线朦胧,像是糊了一层白雾,等到自己视线回归时,他才看见自己被人抱在怀里,正对着自己的男人和自己呼吸交融,是张深邃英俊,极其英武帅气的脸,却睁着眼盯着他。
苏佑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就一把收紧了力气,声音沙哑,很是急切的说:“你知不知道,你睡了七八日!”
作者有话说:
今天比昨天粗长了三百字……嘻嘻。
么么么哒?
第49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17)
大齐京城一条偏僻巷子, 距离皇宫约有两三里的路,却行径荒芜安静,不同于京城其他热闹的巷道, 本该陈旧而落满灰尘, 却很是反常的干净整洁,如同水洗一般,而本应该散落在四周沾血的横陈尸体, 以及最衷心的那辆马车, 却不翼而飞,似乎从未出现过。
赵懿带人杀过来的时候,已然如此, 抢走苏佑的人手脚极快,连一丝痕迹都没留给他, 有预谋得很是嚣张,他几乎发了疯。
京城整整一月有余, 都陷入了恐慌中, 禁卫军严苛搜查,进城出城都需要一一检索干净,丝毫不放过任何蝇营狗苟, 京中小盗小匪入狱不知凡几,官员贿赂也大片被直接抄了家,直接露面上刑, 行刑台上血色绵延, 不日后竟然成了沉痕。
而且京城上下已然被扣成铁桶,被白纸黑字一一清算, 家中田产铺子, 甚至怀胎的小母马也一一登记在册, 甚至婚俗嫁娶,守节戴孝都需要书面呈报,落笔记账,极其扭曲繁琐,不知因由。
百姓出门落户变成极为艰难的事,尤其听说皇上的脸色终日阴沉,燥郁成灾,手段狠厉,再没有丝毫的情面仁慈,人人都在害怕皇上成成昏沉暴君,大齐被衍化为人间炼狱,再没有安生日子可言。
在宫里此后的人更是战战兢兢,缩着脖子害怕自己掉脑袋,议政殿门口守门太监垂着头,被吓到发抖,暴怒烦躁的声音由内里传来,已然暴怒:“找不到就不要回来!朕要听得是你们说没有消息?”
宫人纷纷抖着腿下跪,,浑身都在抖,每日的日子几乎如同是一把悬在头顶的尖刀,生生催命,无人不惊恐,无人不害怕。
所有人都心里惦念着,苏大人还在时,赵懿终日愉悦,性情温和,善待于他们这些人,纵使忙碌到深夜,事态频发,也不曾有过任何的暴躁凶恶。
即使有,只要苏大人一走进来,饶是皇上再生气暴怒,也会烟消云散。
只是,苏大人没有了,这样的日子再没有了。
赵懿从内里丢出一本奏折,白纸翻飞,缎面砸在地面上,顿时所有人更加缩了脖子,头死死低着,连抬都不敢抬。
那条安静荒芜的巷子在短短时间里又堆积了灰沉,土腥味散漫,过往种种痕迹已然被扫荡干净,丝毫不留破绽。
白衣乌发的男人缓步而过,最后停在巷子口处的杂物处,凝神良久,那堆杂物已然被翻了无数遍,灰尘擦痕都凌乱得很,林端伸手拨开杂物,对着砖块粗粝的墙面查看许久,上面有无数划痕,是被杂物划开的痕迹,然而他却用指腹摩挲一条不起眼的划痕,良久才收回手,抬步离开,脚步匆忙,很是急切。
划痕窄而微深,前窄后宽,不是划痕而是刀痕。
中原主用剑,刀面向来粗犷而沉重,没有如此精细的工艺,更加没有人可以将刀用成如此淋漓尽致的模样。
异族中善于用刀,近日来过京城,不日又撤回身回族离开京城的。
只有北疆。
......
正是初秋,暑气消退,凉爽扑面,旷远而自由的大草原上满眼青绿和蓝天相接,最清晨的太阳在烧红的一方缓缓升起,火红光亮成了红纱,披散倾落,民生复苏,整个世界开始喧闹,欢声笑语,牛羊啼转。
在辽远处,群马奔腾,马蹄倒转,一群威武的汉子挥舞鞭子壮声呼喊,激情昂扬,斗志强盛,今日是驯马节,正是在无数马匹中挑选自己最合心意的那匹马的最好时候。
往年没有选到心意马匹,或者老马病死伤死的男男女女都有可以参加,所有人都兴奋,只消这群汉子将马匹们赶过来,挑选驯服就全是他们自己的事。
往常最难驯服,也最热闹的就是马王,但是马王性格最是高傲烈性,十几年来,还只有阿穆罕一人驯服过,如果谁能驯服马王,那一定是北疆未来的英雄。
当远方的踏步声远远传来,所有人更加热闹兴奋。
最大最中心的白帐处,无人敢靠近叨扰,只有帐口野生的牵牛花绽开了紫红的花瓣,悄悄地在纤绳上绕了几个转,绿叶红花,很是漂亮。
买提给自己家里最小最嫩的小母羊匆匆从中心帐子前走过,她已然老了,牵着小羊的手脚都不太利索,但是却还是执着地牵着小羊去青草最鲜美的水源处,供给小母羊进食。
这只小母羊是被精心挑选出来的,供给可汗王的吉桑喝最纯净的羊奶。
桑吉是中原人,又纤细又娇的一个,对食物很是挑剔,中原精细米面养护着,才养出这么一个雪白漂亮的人,根本沾不了这草原儿女习以为常的荤腥,连同这最清淡的羊奶,他也觉得很是腥气,即使可汗王喂进去,也是会吐出来的。
但吉桑身体弱,必须要精心养护,每日羊乳和草药不能断绝,饶是这最鲜嫩的羊奶也需得再熬制许久,炼成精细浓乳,再用糖水浇灌,吉桑才能喝得下去。
买提被任命于给吉桑炼制羊乳的任务,她土生土长,骑马打猎样样在行的北疆女人,很是看不起这精细软弱的中原人,何况还是个男人,更加不想要中原人浪费了自家小羊,但是可汗王下令,她就算再不情愿,也得每日太阳初升时牵着小羊去吃草,才可以在中午之前给吉桑供上最新鲜的羊乳。
苏佑今天醒的很早,隐约觉得天气变凉了,自己裹了裹温热的被子,却看见洒落在木制镶窗上的耀眼幻惑红光,他兴奋地起了身,想要去看外面的日出。
自己穿了北疆的服饰,手有些生涩,这是阿穆罕手把手教会他的,往常都是阿穆罕是要亲自给他穿衣梳头,他觉得怪异,赶忙要求自己学。
自从来了这里他基本很少出门,自己也没有什么意识,仗着自己身上还有里衣就站在门口左顾右盼,然而却来往的汉子女人都红了脸,阿穆罕一回来,就脸色沉了下去,将苏佑抱进了帐子里,听说那天站在门口窥视他的人,全都挨了鞭子。
苏佑以为北疆虽然民风彪悍,但是大抵还是个很保守的古代部落,他将这个归咎于古代封建的沉疴,十分理解且同情。
他确认自己穿戴完毕,随便给自己扎了一个小马尾,假装自己疏好了头,就兴冲冲地走出去玩。
他很喜欢大草原,也喜欢牛羊成群的哼叫,自己走路玩乐的范围很小,但他乐此不疲。
不少盘来来往往的人冲他打招呼,他也用自己仅会的几句话招呼回去,自己一边走一边看他们劳作,自己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青草最青的地方。
水声潺潺,风吹草动,很是安静惬意,一只小羊站在水边,慢慢悠悠地吃草,嘴巴张合蠕动,长而细的青草就被嚼了下去,还知道抬头后再吞下去,吃得优雅细致又高贵,和苏佑这几日见过直接叼着草狼吞虎咽的牛羊很不一样。
苏佑觉得好玩,自己蹲到了小羊面前,从下而上地看小羊吃草,他看得十分认真,自己一步一步很是缓慢地想要看清楚情况,然而自己却无意识,等到回过身时,已经赫然和小羊对上了视线,甚至小羊嘴巴里地青草味都在他鼻尖散开。
一个人,一只羊,彼此一脸懵地看着对方,两双澄澈犹如琥珀的眼睛都一眨不敢眨,苏佑自己居然觉得面对一只小羊都可以尴尬到抠脚。
他刚想彰显一下自己作为高位面AI的威严,可小羊直接喷了一口气,撒开腿就转身跑。
苏佑急了,自己似乎闯了祸,毕竟人家小羊好好的吃着草,他突然跑出来吓人家,万一小羊被狼吃了,或者跑进了什么羊圈里,再也认不出来,或者找不到这可怎么办。
吃人家喝人家,还给人家闯祸。
苏佑连忙去追,一边追一边呼喊,头顶有苍鹰声掠过,展翅在空中翱翔的身影跟在他身后。
苏佑跟着小羊一路跑,他体力注意力全都耗尽了,自己一边跑一边喘,腿脚钝的厉害,越跑越着急,呼吸卡到窒息,五感闭塞,全然没有注意自己脚下震动,耳边轰鸣踏步声。
等到自己喘过来一点气,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感官知觉,却顿时愣住,自己错愕转身,迎面直接对上群马踩踏而出的烟尘,无数鬃马浑身肌肉绷住,脚步凶猛,急速奔驰而来。
苏佑吓得眼泪直接湿了眼眶,自己拔腿就要跑着躲开可是他脚步已经跑到酸麻,一步两步都很是吃力,还甚至还因此跑掉了两只鞋子,一下子被藤曼绊倒,跌倒在地上。
马群速度极快,几乎瞬时眨眼的功夫就跨越百米。
苏佑吓得眼泪一直掉,自己抱着头蜷缩起来,等待群马凶猛冲撞。
阿图鲁发现不远处有人的时候,连忙扯了嗓子:“换方向!换方向!前面有人!他会被踩死的!”
“什么人?来不及了!群马根本不受控制,只有马王才可以控制他们!我们来不及了!”同伴高喊,也焦急地望不远处看那道身影。
“那是!该死!那是吉桑!是吉桑!”阿图鲁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惊恐到破音,挥着自己的鞭子紧急给自己同伴指令:“吉桑要是出事,我们都没命了!”
“他?他这个时候跑出来做什么?”
“这不是找死吗?”
所有人都急了,慌乱得不成样子。
那是可汗王最宝贝宠爱的未婚妻!当初不过是有几个人无礼地看了几眼吉桑,就被拖出去鞭打,要是吉桑身上多了一道小口子,只怕他们连命都没法赔。
这么弱的中原男子在草原上乱跑什么?
连一只马蹄都受不住。
阿图鲁急得心里冒汗,自己不顾断腿断脚的风险,急急地冲到最前,企图用弯刀逼停马王。
然而他还没有挥刀,马匹就径直停下了向前地的脚步,转而在原地高速奔腾,形成圆圈,脚步又撩起厚重的烟尘,急速漫开,人被烟尘呛得眼睛都花了嗓子发疼。
阿图鲁下了马,提着刀站在烟尘里,眯着眼,强行想要看清马群的情况,然而心里焦急,马群急转,自己提着刀横冲直撞,却数次被弹回,他最后一次被弹回,直接被弹到了数米开外的烟尘外,看着马匹有序地跑圈,喉咙中含了一口血,他自己粗野地吐了血,准备提刀再上时,马匹却停了下来,烟尘散下,同伴们错愕地看着圆圈内里。
他心头大震,以为吉桑已然成了一团碎肉,自己着急忙慌地去看,然而一瞬间,却也怔住。
向来桀骜烈野的马王,长着最茂盛俊美的鬃发的马王,周身肌肉盘结,线条绝美,双眼冷厉肃杀,带着最浓郁的彪悍气,此刻却停着脚步,乖顺地低下头,哼哼地叫了一声。
完全就是在,恳求。
它在向它面前的人恳求,示弱。
底下眉眼。很是乖顺。
而在它身前的人,眼睛还红着,眼泪在眼角滑落水雾,手腕雪白纤细连羊羔都比不上,乌发散,小脸苍白,极致的皓齿明眸,楚楚可怜,被吓得细细啜泣,对着在他面前低头的马似乎被吓得一动不敢动,但又似乎察觉到马王示弱在讨好他,他才慢慢的伸了自己的手,试探着地向前伸,缓慢地贴上了马王的鼻子。
马王被贴上鼻端,丝毫没有半分不满,甚至还蹭了蹭,直接收了腿在他眼前盘坐下来,全然成了盘坐在自己主人身边的乖宠,哼哼地继续叫。
所有人都惊呆了下巴。
这......这可是马王。
上一个尝试驯服他的,还是北疆的驯马名将,挥刀可斩马腰,最后生生被马王摔断了腿,残废终身。
居然,居然就这么被驯服了?
阿穆罕得到栲的讯息,急速赶来,纵横疾驰数十里,身下马匹被累地难以动弹,他换了一匹马,赶到众人赶马的地方时,他拉着马缰,却急速停下,皱眉微愣。
全然不同于往年一众奔腾凶猛的赶马,眼前几乎甚至算不上是赶马,反而像是人和马一起散步,慢慢悠悠的,骑马走在前方的几个汉子还笑着拍手,很是自在,看见他来,连忙低了头,向旁边撇去,给他留出空位。
阿穆罕眉头皱得更深,一群汉子一个接一个的往外撇,他逐渐深入,一张张脸在眼前散来,脚步声还在耳边错落,他犹如逆行而上,在深处时,最后一张挡住他的脸撤开。
他瞬间被惊艳到。
他明了怎么回事了。
群马低头慢走,环绕中心处,各种颜色遍布,却在最中心处,有一只颜色纯正的棕马最是高大完美,而它的背上,他的吉桑坐在上面,眼睛还泛着被吓哭的红,唇色红软,乌发垂落着,下巴带出一点粉,北疆的彩衣束腰衬得他鲜活雪白,漂亮得不可方物,赤着脚骑在马背上,粉白微红的脚踝在空气中晃荡,骨肉匀亭,莹润颜色像梦里的荒唐色。
他的吉桑。
他驯服了马王。
或者说,马王和他一样,选择臣服。
.......
马王身边还跟着一只小母羊,不紧不慢地走着,脖子上的栓绳攥在苏佑手里。
“咩。”
作者有话说:
谁不喜欢小美人呢~
求评论呀,么么么哒。?
第50章 、朝堂上的附和者(18)
马王很是高大, 腰背高度比其他马高一个头,而且野马没装缰绳和鞍,他坐在马背上其实一半的力气都用来夹住马背, 保持平衡, 另一只手里攥着马鬃,才勉强坐得安稳。
原先马走得慢且稳当,他能保持个大概。但是马突然间停下来, 迎面高大威武的男子骑着马, 迎面而来,无关深邃立体而精致,肩宽腿长, 气势凌冽,他看着来人, 想到手边那只小母羊,顿时心虚, 腹诽说亡羊补牢应该还不晚。
阿穆罕下了马, 走向苏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群马环伺,数量几乎堆积成海, 苏佑则是坐在最尊贵马匹上最漂亮的神明。
阿穆罕在走向自己的神明朝拜。
苏佑心里有些害怕,瑟缩着,自己脚趾都贴在马王的毛发肌肉上, 心虚地蜷缩起来。
这, 这是准备亲自教训他了,是吗?
他再也不乱跑, 也不捣乱了。
苏佑手心里全是汗, 勉强勾出微笑对上来人, 嘴巴抿了抿,想要说话,却嘴巴张和不知道说什么。
这是.....要怎么教训他?
苏佑忍不住想。
然而下一刻,向来狠厉武断又凌厉尖锐的高大男人,却向他伸出手,笑道:“想要下来吗?”
“......”苏佑看着自己面前的手,有些愣。
“你下来,我在下面抱住你,乖。”阿穆罕声音低沉,用中原话和苏佑说,一旁土生土长的北疆人听不懂,苏佑低头看着阿穆罕眼睛,察觉他眼底没有恶意怒气,收敛了眼神,看了看自己手心里攥紧的鬃毛。
他的腿已经被磨得有些疼了,手心也因为攥得太紧而一直发酸,他已经坚持不了太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松了手心里的鬃毛,伸手放上了那只大手上,却是宽大上放了一只纤细如玉。
像是神明准许臣子信徒在他面前跪下,祈求信仰一般。
阿穆罕站在下方,用忠诚的劝告哄住了坐在上方,局促不安的吉桑。
吉桑善良温软,三言两语就容易被哄住。
他得了允许,直接发力,将人揽抱进了怀中,轻松地把人从马上抱下来,抄着他的膝弯稳当的走,温软在怀,爱不释手。
一旁拿着鞭子的汉子们袒露自己半边臂膀,暧昧地吹口哨,甚至好几个直接高声欢呼。
苏佑本能的抱着他的脖子,自己都没察觉到这样的动作过分熟稔,自己腿脚又痛又酸得没有力气,只能悬空着,露出一截雪白的脚背,上面有几道被尖锐草植割伤的细小血痕。
他被男人从一匹马上又放到了另一匹马上,但是与先前不同的是,他被安放在了精美牢固地马鞍上,手心里还被放了一段缰绳,他手心里还有点痛麻,力气也使不出来,最主要的是他还不会骑马。
他张嘴想要和男人解释,然而下一刻,巨大阴影覆盖上来,腰身被人收揽住,强大的存在感自身后袭来,他几乎一向后靠,就是男人坚实的胸膛,抓着缰绳的手被人包裹住,男人倾覆下来,靠在他的肩头,满足地喟叹了一声:“怎么样?是不是还不会骑马?”
“嗯,是还不会。”苏佑从小到大还没怎么骑过马,出行都坐马车,文不成武不就,确保自己废柴人设完美。
今天真的把他吓坏了,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骑在马上威武成风的男人,简直帅爆了。
“那,想不想学?”阿穆罕低声地哄,手挑了挑缰绳,却是还没有松开苏佑的手,反而扣着他的手,捏了捏他手背上薄薄的一层软肉:“我教你。”
苏佑心痒难耐,但是又害怕阿穆罕嫌弃自己笨,阿穆罕脾气似乎很不好,他怕自己会被苛责得很难受,他思想斗争做的激烈,想,又不敢。
“北疆里,除了苏野尔他们,就只有我会中原语了。”阿穆罕看出来苏佑纠结,自己冷不丁出声推了一把。
“那......我可以选苏野尔他们教我吗?”苏佑试探着问,小心翼翼地。
阿穆罕指腹揉捏着,很是轻松随意地说道:“当然可以。”
苏野尔等人最近一年还是去其他部落,不要回北疆的好。
累赘,碍事。
阿穆罕评判。
“那我们现回帐?”阿穆罕说。
“嗯,好。”苏佑想到坐在马背上的风驰电掣,很是防备地攥紧了缰绳,才反应过来男人扣着自己,刚要挣扎,男人却一夹马肚,直接跑起来。
苏佑在马的大踏步颠动里,吓得什么都忘了,连忙闭了眼睛,心肺好像都要颠出来,甚至还庆幸自己很是安稳,当扑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凌厉,几乎变成刀子一样在耳边刮的时候,他还下意识地往阿穆罕怀里躲。
阿穆罕心情愉悦,对于他的吉桑投怀送抱这件事很是满意,极其乖顺而又柔软地,缩在他的怀中。
“不要怕,睁开眼看看。”阿穆罕哄到:“你这样不睁开眼睛看,日后骑马,小心他们几个不教你。”
虽然他们可能回不来。
苏佑抗拒得哼了哼,埋首在阿穆罕胸膛里不抬头,头发勾缠撩过阿穆罕的耳朵,勾缠起痒意,带起了一片红。
“真的不看?那你就学不了马,我还是不让他们教了算了,他们不教胆小的学生。”阿穆罕虽然这么说,但是怀里抱得很紧,丝毫没有留下缝隙。
“......”苏佑想学马,很想骑在马上成为那些挥舞长鞭,控制野马群的那些威风男人,他咬着嘴唇,自己一倔强一使劲,睁开了眼睛。
他眨了眨眼,眼前视线清晰,随即立刻兴奋了:“好漂亮!好帅,我们是在飞吗?”
草地山峦,绿茵花树,不远处牛羊群缀成斑斓花色,部落处彩缎华丽的营帐极为炫目,在日光下像是童话世界里的假想国。
刚刚恨不得缩成一个球,被人揣在怀里的人顿时来了兴致,就胡乱动作向前倾,却被扣紧腰身,他手臂用力抓住缰绳,回头看着阿穆罕。
“嗯,我们就是在飞。”阿穆罕顿了顿,又补充:“飞向太阳。”
天边朝霞完全消散,火红的太阳高升于空,金光璀璨,光晕绚烂,却没有太大的热意,只有裹挟青草的风凉爽而来,部落的方向,正是太阳的方向,他们眼前就是太阳,越来越近的太阳。
他们怀抱着,紧紧扣着,奔腾于马上,像是在行径一场追逐太阳的荒唐事。
“我们飞快一点!再飞快一点,可以吗?”苏佑尝试着学那些汉子甩缰绳加速,然而男人抱得紧,他施不了力。
刚刚连睁眼都不敢,现在却直接想要操控手里的缰绳,真是,贪心不足,胆小怕事。
但他应了一声,哄道;“加速会很危险,你靠近我一点。”
“好。”苏佑连忙缩进阿穆罕怀里,还抓住了阿穆罕的一只手臂,腰身忽然被松开,阿穆罕双手抓住缰绳,加速而出。
苏佑被眼前疾驰景象惊艳,惊叹不止,同时又把自己往阿穆罕怀里塞了塞,抓紧了他的手臂。
还是小命要紧,这和飙高速,要带安全帽同理。
部落营地里,所有人都在忙碌,为稍后的驯马节做准备,或散落或汇集成一群,却都亲眼看见,高大健壮的男人和纤细的男人同乘一匹马,疾驰成风,恍惚而过,散落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还夹杂着几丝低沉的哄劝配合。
如同爱侣,般配璧人。
“这是.....我们可汗王?”着急找羊的买提眨了眨眼,觉得刚刚场面定是自己的幻觉,却同对面正在剃羊毛的邻居对上眼,两个人眼里都是极度的不相信。
“妈妈,我们回来了!”阿图鲁其在高头大马上,看见买提就连忙跑下了马,身后的人继续悠哉游哉地驱使马群,进入一早准备好的巨大的栅栏里。
买提很是疑惑:“今年赶马,怎么这么轻松?”
往年赶马,必然会发生野马发狂,四处乱窜,横冲直撞,伤人毁帐的事情,而且赶马必须速度极快,诓骗野马进入栅栏里。
今日赶马,她都以为是一群人在遛乖顺的家马,不紧不慢,还说说笑笑。
“因为吉桑,因为上天赐给了我们一个好吉桑。”阿图鲁想起来不久前的场景,顿时连连称赞:“他是被上天厚爱的人。”
“对了,给吉桑产奶的小母羊弄丢了一只。”草原人倒不稀罕弄丢一只还是两只羊,但是这只小母羊最嫩,产出的奶也是腥膻最少的,炼成羊乳这才不会被嫌弃,今天弄丢了只怕那个娇气挑剔的中原人又不会喝。
“那你看看,是不是这只。”阿图鲁一转身,指了指,赫然在一群五颜六色的高大马匹里,走着一只浑身绒毛,矮小又倔强的小母羊。
“这也是吉桑找回来的。”
“真有你说得那么神?他不就是个柔弱的男人,那胳膊还没我的粗。”买提不信,三两步走入马群里,拽小母羊出来,然而却被小母羊撞了一下,死活和买提扛力气,哽着头和拽着他的拴绳对抗,死活不愿意从马群里出来。
最中心的营帐处,马被阿穆罕一拉停住后,阿穆罕翻身下马,苏佑也想翻身下马,还没来得及动作,却对上一双伸过来,等着要抱他的手。
苏佑下意识就倾倒了过去,被人抄过手臂扣住,抱着下了马,等到自己又缩进男人怀里的时候,才下意识反应过来,他是想要自己很威武从容地翻身下马。
怎么就又是这样被抱来抱去,他有些窘迫:“我,我自己下来走。”
“都快到了,你还要赶我走?,还是不需要我了,就想要我走?”阿穆罕挑眉问,一瞬间苏佑有些心虚,收了声,只眨眼。
苏佑被男人安放在一张软榻上,阿穆罕叮嘱说:“不要乱动。”
苏佑不明所以,但还真的没有乱动,脖子哽着都没有动,男人站起身走了出去,没有多久又回来,径直在苏佑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