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感谢,沈曜将那头野猪便宜卖给了那几个村民。反正他也懒得带回家,再说野猪肉一股膻味,沉礼肯定是不会吃的。
他急匆匆地赶回家,却没想到沉礼见到他受伤,急得六神无主,心疼得直掉眼泪。
“我真没多大事,就是一点?皮外伤。”沈曜不知道该怎么哄他,他觉得沉礼的眼泪可比野猪可怕多了。
“这还叫没多大事啊,都流血了。”沉礼声音带着哭腔,心疼得一抽一抽,比自己受伤还难受。
他气?沈曜,都伤成?这样了还不去找大夫,第?一件事竟然是回来给他做饭。但是他又说不出?责怪他的话,相比之下,他的责任更大些。
他跟伯府断了关?系,无法给他带来任何的助力,甚至连帮忙做家务这点?小事都做不到,害他每天进?山打猎,回来还要忙里忙外。
沈曜眼看着沉礼越哭越厉害,慌得摸不着头脑。“别哭了,真没事,又不是马上就断气?了。”
沉礼哭得更大声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没用,又觉得沈曜对他真的好好。他都对他这么好了,那他为他学做家务又有?什么难的呢?
沈曜完全不知道沉礼的心思,只是觉得他行为诡异了起?来。
他躺在床上休息,忽然闻到一股浓烟。起?身查看情况时,发现是从?自家厨房飘出?来的。沈曜赶紧跑过去,发现沉礼正试图生火。火没升起?来,一双水凌凌的眸子差点?熏瞎了。沈曜赶紧把他拖出?来,沉礼辣得眼泪直流,缓了好久都没缓过来。
这之后,他就有?点?不敢靠近火了。
沈曜让沉礼想要什么就跟他说,他来做,沉礼闷着头不吭声,在沈曜进?了房间?之后,又尝试自己去井里打水。
摇井需要用到的力气?比他想象中更大,第?一次坚持不住,桶又掉回了井里,摇杆还磕到了沉礼的下巴。第?二?次他使出?吃奶的力气?终于把水打上来了,沈曜在房里就看到提着桶歪歪扭扭地进?屋。等他把水接过来时,沉礼身上也湿得差不多了。
“打水怎么不叫我一声?”
沉礼低着头道:“你身上还有?伤。”
“小伤而已?,等下还是我来吧。”
沉礼在他转身时眼神复杂地抬起?头,他看了被沈曜拎走的水桶一眼,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
沉礼不断在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他拿着沈曜被划破的衣服,到隔壁请邻居家嫂子教他怎么缝补衣服。
邻居嫂子夸他终于开窍了,非常热心肠地教他怎么补。谁知她一开始还笑眯眯的,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抢了过来,替他给缝完了。
沉礼都没反应过来有?点?儿懵,邻居嫂子缝完之后也是一脸晦气?,语气?有?些不快地道:“你这缝补技术真的该好好练练了,没得糟蹋衣服。”
沉礼莫名吃了顿挂落,捧着衣服回到家,有?些委屈。
他好像真的没有?干家务活的天分,盛饭摔烂碗、打水弄湿衣裳、绣花被针扎,想做饭连火都生不起?来,洗衣服把手搓破皮都洗不干净。不但做不好事情,还被人嫌弃。
离了伯府的沉礼,原来真的什么都不是。他已?经被前半生的富贵日子,给养废了,他什么都做不了。明明学画画、学诗歌、学弹琴的时候,夫子们都夸他学得快,脑子灵活有?天赋。怎么到了学做家务,就笨成?这样呢?
沉礼被这一连串的打击,给闹崩溃了。
沈曜回来时,发现叫人没人应就觉得有?点?奇怪。他一路摸进?屋里,看见床上鼓着个大鼓包。沉礼明明在家,却没有?应他。
他有?些好笑:“闷在被窝里干嘛?想憋死自己啊?”
“快点?出?来。”他上前去扯被子,没扯动。沈曜觉得有?些不对劲,猛地一把将被子掀开。
幸好,被子下还是他的小夫郎,只是眼圈又红又肿,鼻头红红的,眼角还挂着泪,被抢了被子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沈曜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别管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沉礼羞臊地去抢被子,又想把自己埋起?来。
沈曜不让,甩开被子将人捉进?了怀里:“发生了什么你跟我说呀,是不是又忘了我跟你说的话?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一个人在这儿哭,是想急死我吗?”
沉礼抽抽噎噎,垂着头有?些难以启齿。
他该怎么把他那些可笑的烦恼对沈曜说出?口??
因为做不好家务所以崩溃了,他听?后会有?什么感想?
“礼哥儿,说话。”沈曜微微加重了语气?。
沉礼吸了吸鼻子,最终只能如实交代:“……我觉得,自己很?没用,什么都做不好。”
一旦开始,剩下的话就变得容易出?口?了些。沉礼越说越委屈,眼泪不停地翻滚着落下,哽咽得语不成?句。
他说那些左邻右舍都教他要做家务讨夫君欢心,他说自己很?认真地想做好却没有?一件事做得好,他说觉得自己变成?了沈曜的累赘,他很?愧疚很?不安,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帮到他。
沈曜没有?取笑他的烦恼,他知道一个人内心被自我否定时的痛苦。
就算在别的方面出?类拔萃、远胜旁人,有?些事情做不好就是做不好。但因此妄自菲薄,大可不必。
沈曜耐心地安慰他道:“不用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他们明知道你出?自伯府,还叫你学做家事讨夫君欢心,不过是想让你跟他们一样劳碌罢了。我比你年长十三岁,照顾你是应该的。更何况,你嫁给我本就委屈了,我怎么补偿你都不过分。不要有?你是累赘的想法,你是我最珍惜、最爱重的人。你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我天生力气?大,那些杂活对我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你不在的时候,也是我自己一个人干,我真没觉得哪里辛苦,更加不会因为你不干活就埋怨你。”
“我会努力,让你能过上以前在伯府一样的生活。”沈曜看着他认真地道,“你什么都不用变,你现在这样,就是最好的。”
伯府小哥儿(十三)
你什么都不用变, 你这样就是最好的——这句话令沉礼动容无比。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被一个人爱着,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沉礼主动搂住了沈曜,靠在他肩上无声地流泪。
虽然他和他的相遇并不美好, 但是无数次他都曾在心里庆幸过?, 还好他遇上的人是沈曜。
沈曜等他冷静下来后,笑着提议道:“你要是实在想为我做点什么的话, 那就教?我习字吧。”
“习字?”沉礼微微一愣。
“是啊, 我马上就要参加武举了,若是大字不识一个,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说出去也叫人笑话不是?”沈曜轻柔地为他擦去眼泪,“别人想学习字还得?出去找学堂交束脩, 谁有我这样的福气,自?家?夫郎就可以教?。”
沉礼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对啊, 如果是在?这方面的话,他绝对可以帮到沈曜。“好, 你想学的话没问题, 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沈曜看到重新自?信起来的沉礼,会?心一笑。“好,那我就在?此先谢过?了。”
沉礼对教?沈曜习字这件事很认真,他特意挑出了比较简单的常见字,经过?整理之后打算慢慢教?给沈曜。还有简单易学的诗歌和童谣, 有的是这儿的人从小就耳熟能详的, 虽然不一定会?写, 但几乎所有人都会?背。只要将字和音对应上,学起来就比较快了。
沈曜每天晚上洗漱整理完毕之后, 就会?跟着沉礼学一个时辰。沉礼一开始还担心他接受得?比较慢,但后来却发现,沈曜比他想象中更聪明。
不管是什么只要给他解释一遍他就能快速理解,而且他记忆力很好,学东西记得?又快又牢,让沉礼这个老师很省心。
不过?沉礼也没有教?过?别人,只是稍微惊讶了一下,很快便自?己想开了——一开始教?的东西都是比较简单基础的,他学得?快也不奇怪。
每次教?完认字之后,沉礼最后都让沈曜默写一遍。这种时候,鸡贼的沈曜总不忘和他谈条件。若是全对的话,要给他奖励。
沉礼一开始不明白奖励是什么,后来知道了,听到“奖励”两?个字就面红耳赤。
于是每晚的认字教?习,最后都会?以两?人拥吻着滚上床而告终。
小宅的日子过?得?幸福且甜蜜,另一边,侯府和伯府的婚事也已经定了下来。
沉梦终于如愿以偿,好不得?意,她光自?己开心还不够,还想看看沉礼听到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为了这个,沉梦挑了个日子,纡尊降贵地坐着马车到了沉礼这儿。
一下车,沉梦就挑剔地捂住了鼻子,用一种嫌弃的目光里里外外地打量着眼前温馨质朴的小院。
沉礼正?在?院子里教?作画,自?从沈曜让他教?他习字之后,他受到了启发,萌生了给附近的孩子授课的想法。
这附近是有学堂的,沉礼一个哥儿没有功名在?身,就算想教?授课业也不会?有人把孩子交到他手里。但是他很擅长丹青,这是一个客观的事实?。
教?习字背书的夫子容易找,擅笔墨丹青的画师可难寻。
沉礼现下便收了一个孩子,每日教?授他画一个时辰的画,权当打发时间。除此之外,他也打算以后卖画贴补家?用,所以对待绘画更加认真了起来。
沉梦来的时候,他在?院子里就看到了。看到伯府的马车,和那前呼后拥的做派,沉礼就已经猜到了是谁。
他沉下脸,叫学生先自?己练习,随后便来到了门口,冷冷地看着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来看你啊大哥哥,”沉梦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嘚瑟笑容,“你可真是狠心,嫁了人就连娘家?也不要了。三日回门你没回去,父亲发了好大的火。我啊,今日特意来看看,你过?得?怎么样。像我这样善良的妹妹,你说要到何处去寻啊?”
沉梦绕过?沉礼,优越感?十足地打量着四?周。
“这孩子是哪儿来的?”她蹙起眉嫌弃地道,“脏死了。”
无?辜躺枪的小童呆呆地仰脖看了她一眼,接着又疑惑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干净呀,爹爹给他穿的新衣服,不脏。
“大哥哥,这就是你住的地方啊?这么小,还没我们伯府的下人房,你怎么住得?下的?”沉梦的语气里充满了嘲弄。
沉礼就知道,无?事不登三宝殿,沉梦上门肯定没什么好事。果不其然,她一进来就到处挑三拣四?惹是生非,明摆着是来看他笑话的。
沉礼深吸了口气,挡在?了她的面前:“我没有请你进来,你这是私闯民?宅,请你现在?滚出去。还有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与伯府恩断义绝,你不是我三妹妹,我也担不起你这声大哥哥。你在?伯府享你的清福就好,别来恶心我。”
沉梦要不出现,沉礼都快忘了在?伯府的日子有多恶心人。他好不容易才?过?上清静日子,只想跟伯府划清界限,没想到沉梦还不放过?他,还要特意跑到这种她连下脚都不愿意的“乡下地方”来看他笑话。
从他身上找优越感?,就那么有趣吗?
沉梦只当沉礼是在?恼羞成怒,轻蔑一笑:“就你这破地方,我还不愿意来呢。你真当我愿意叫你大哥哥啊?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嫁给一个破落户的,整天吃糠咽菜,有你这门亲,我都嫌丢脸。”
“实?话告诉你,今日我是特意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的,我马上就要和泊屿哥成亲了,婚期都已经定好了。”说起自?己的婚事,沉梦脸上堆满了笑,得?意地摇头晃脑,头上的流苏都跟着晃动。
她轻瞥向沉礼,想要从他脸上看到痛苦的神情,然而沉礼听罢却无?动于衷,
“喂!我说我要跟泊屿哥成亲了,你就不说点什么?”沉梦柳眉倒竖叱声道。
沉礼讥诮地笑了笑,从小朱姨娘就看他这个正?室留下来的嫡子不顺眼,沉梦这个庶妹也是成天盯着他的东西,什么都要跟他比一比、什么都想和他抢,喜欢上陈泊屿之后就更加如此。
沉礼没有她那么阴暗小肚鸡肠,对她的小把戏一贯都是不屑理会?,不过?他也很清楚该怎么对付沉梦。每次只要他摆出这副不屑一顾的神情,沉梦就会?因自?己算盘落空而气得?跳脚。
夺走陈泊屿,应该是沉梦认定会?对他造成毁灭性?打击的一件事,她肯定没有想到,沉礼听到这个消息还能镇定如初。这让她没能生出想象中的畅快感?,反倒有些气急败坏。
“你希望我说点什么?这与我有何干系?”沉礼面无?表情地掸了掸衣袖,“你今日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说这个的?既然说完了那就请回吧。成亲不必给我发请帖,我也不会?随礼的。就这样,慢走。”
沉礼转过?身,将沉梦置之脑后。
沉梦见他是真的神色自?若,十分不可置信:“沉礼,难道你这么快就变心了?”
沉礼脚步一顿,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向她:“这话,好像轮不到你来问我。”
“哼,我就不信你是真的无?动于衷,你肯定是装出来的。”沉梦一脸自?信的笃定,让沉礼十分想翻个白眼。他懒得?跟她多说,直接做了个“请”的手势。
沉梦也不想在?这儿多待,挪动脚步向外走去,只是边走还要边嘴贱:“哼~我就照顾一下你那可怜的自?尊心,还是不要在?这儿刺激你了。毕竟你嫁给了那样一个肮脏卑贱的男人,怎么可能心里不怨不妒?晚上睡觉时,估计都躲在?被窝里哭着咬被角吧?当我不知道呢。”
“……”沉礼脸色霎时阴沉了下来,死死地抿紧了唇。
“站住。”沉礼冷冷地道。
沉梦神情轻蔑地转过?头,“怎么了?”
“知道得?这么清楚,以前看着我和泊屿在?一起,又怨又妒、哭着躲在?被窝里咬被角的是你吧?”沉礼神情嘲讽,说出的话让沉梦脸一僵。
“怎么,抢我的东西就这么有成就感??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这样,我都只会?在?心里可怜你。究竟是内心有多自?卑,才?会?通过?打压我来寻求优越感?哪?只可惜,不论?你怎么努力,你始终都是妾室所生的庶女。就算没有我,你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沉礼是真的生气了,专挑沉梦心窝子戳。被沉梦怎样挑衅他都无?所谓,但是当着他的面骂沈曜,那不能够!
沉梦气得?脸都扭曲了,她最在?乎的就是别人说她是妾室所生。这种想法,可能来源于她那个同样自?卑的亲娘。
沉礼的亲娘还在?世的时候,朱姨娘就喜欢暗地里和她较劲,抢风头、抢珠宝首饰、抢伯爷的宠爱、抢管家?权,她用尽一切的办法,只为了从身份以外的地方来压正?室一头。
大人如此,小孩自?然有样学样。沉梦和她哥哥,从小就不喜欢沉礼,以从父亲那里分他的宠爱和抢他的东西为荣。
后来沉礼的亲娘难产死了,朱姨娘一家?势大,她们母女三人就更是得?意嚣张。但朱姨娘虽能掌管家?的权,却因身份实?在?低微,永远都不可能被文昌伯扶正?。所以沉梦永远都只是庶女,哪怕她日后嫁了人,也不会?改变这一事实?。
沉礼本来不想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但这都是沉梦自?找的。
“你!你给我闭嘴!”沉梦指着沉礼,气得?手直抖。“你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不是忘了,我马上就是侯府二少夫人了,而你,只是一个嫁给地痞无?赖的低贱之人,你还当自?己是我大哥哥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叫人给你拆了这间破屋!”
“你倒是试试!”沉礼怒瞪她一眼,伯府嫡子的气场一点也不输,“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以为你是侯府二少夫人,就可以一言不合地拆别人房子了?就算你是侯夫人,也没有这么没道理的事!”
他有的时候都怀疑,朱姨娘生沉梦的时候,是不是忘了给她生个脑子。这还没嫁人呢,就敢仗着侯府二少夫人的身份仗势欺人了,也不怕消息传到侯府耳朵里,人家?把她给退回来。
忠毅侯手里掌着兵权,做事情从不给人留把柄,生怕被弹劾,她倒好,这还没进侯府的门,就开始摆起侯府的谱了,忠毅侯跟他一家?真是谢谢她了。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看我敢不敢!”沉礼越强势,沉梦越要跟他对着干,她此刻脑子里已经想不到其它了,铁了心就想给沈曜一个教?训:“来人啊!把这破房子给我拆了!”
“我看你们谁干!”沉礼也不是吃素的,气势汹汹地挡在?了前面。
伯府的家?丁自?然认识这位大公子,此刻都有些面面相觑。
“我的话你们不听是不是?等我回府叫我娘全部把你们发卖了!”沉梦气得?跳脚,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衅。
家?丁们没办法,卖身契还握在?朱姨娘手里,只能听沉梦差遣。
“对不住了大公子,我们也没有办法。”家?丁们说完就想动手。
“站住!你们这是犯法的!给我站住!再往前一步我就报官了!”
沉梦嗤笑了一声,“你报啊,我们自?己就是官,我看你报到哪里去。”
沉礼拼命地想要阻止那些家?丁,却不妨被人推了一把,摔倒在?地。沉梦看到这一幕,痛快地仰天大笑。忽然不知道什么东西直直地飞进了她的喉咙里,沉梦面色一变,猝不及防之下一口吞了下去,她顿时大惊失色。
沉礼转过?头,看到来人的身影如同看到了主心骨:“沈曜,你回来了?”
小童不知何时站到了沈曜的身后,紧紧地拉着他的衣摆,只露出半个身子。
“你……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沉梦崩溃地质问道。
沈曜快步将沉礼扶起,耐心地给他拍去衣服上的尘土,听到沉梦的话冷冷一笑:“虫卵。”
沉梦杏眸圆睁,被恶心得?当即脸就发绿了,捂着肚子不断干呕。
“要吐出去吐,脏了这里一块地,我让你把吐出来的东西全部吃进去!”沈曜冷沉的语气令沉梦心里惊了惊,还真有些被吓住了。
“大、大胆!你这个贱民?,敢这么跟我说话?”沉梦色厉内荏地道。
沉礼沉下脸色,想上去抽沉梦一耳光。
沈曜拦住他,对着沉梦好整以暇地笑了笑:“梦姐儿,你还敢来你大哥哥这儿耍威风,真以为马上要嫁入侯府就万事大吉了?不知道你父亲知不知道,你姨娘偷偷拿钱贴补你舅舅的事。”
沉梦下意识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沉礼也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曜,他都不知道这些事。
“你姨娘就你舅舅一个弟弟,把这根独苗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连你和你哥哥都得?排在?他身后。你舅舅嗜赌又嗜酒,欠了赌场的钱就找你姨娘帮着还,这些都是他喝醉了自?己在?外面到处说的。你还不知道吧,你姨娘上个月又偷偷给了他一千两?,他骗你娘说再也不会?去赌了,其实?转头就输得?精光。”
“现在?你舅舅都准备把房子卖了,不然就要被追债的人剁掉一只手,若我没有猜错,你娘若是知道这个消息,应该会?拿你的彩礼填补这个窟窿。”
听到这儿,沉梦顿时像被人动了命根子似的,急得?跳脚,恨铁不成钢地道:“舅舅他怎么能……!”说到一半,看着眼前两?人她又将话咽了回去,不想让他们看自?己笑话。
她倒是没有怀疑沈曜说的真实?性?,一来她舅舅是个什么人她很清楚,二来沈曜说得?有理有据,听着不像是编的。
沉梦现在?知道了这么大的事,满心只想回去处理这个麻烦,哪里还有心思?在?这里搅和。她当即就要走,“回府!”
“站住!谁准你走了?”沈曜沉声喝道,声音如闷雷一般炸开。
沉梦吓了一跳,转过?身愣愣地看着他。她没想到自?己都大发慈悲准备放过?他们了,他反倒还要继续纠缠,他就不怕么?
沈曜目光如电地扫向那些家?丁,语气危险地问:“刚刚,是谁推的我夫郎?”
沉礼微微一怔,抬头看向他。
“……”家?丁们沉默着不做声,眼神都瞥向沉梦。
沉梦心中冷嘲,认为沈曜只是虚张声势,她就不信他真的敢做什么,她可是带了六个家?丁出门的。
沈曜一个无?权无?势的穷小子,势单力薄,能拿她的人怎么样?
沈曜冷笑了一声,“不说没关?系,反正?你们都要付出代价。”
沈曜说着,抄起了院子里的长凳,反手将最近的那名家?丁拍了个脑袋开花、应声倒地。
随后他冲进了家?丁们的包围圈,将长凳挥得?舞舞生风。
沉梦人都吓傻了,没想到沈曜这么乱来,沉礼心也是高高地悬起,生怕沈曜一对多会?吃亏。
但是很快,他们就见证了赌场第一打手的凶残。沉礼吃惊地望着这一幕,他从小在?高门别院长大,鲜少目睹这样的场面。原来男人认真打起架来,是这个样子的。
沈曜在?他面前一直都是很平和、很有耐心的样子,偶尔会?有些不着调,但大多数时间都很好说话,绝不是爱动武力的蛮横之人,沉礼都快忘了,他那身腱子肉并不是摆设。
料理这群家?丁很简单,没过?多久长凳四?分五裂壮烈牺牲,家?丁们也纷纷倒地疼得?哎哟哎哟直叫唤。
外面听到动静赶过?来看热闹的附近居民?,眼睁睁看着沈曜提溜着家?丁,一手一个将他们扔出了门。
——真的是扔,毫不夸张。
邻居们都有些被震慑到了,缩到一起大气都不敢出。
沈曜看到沉梦的马车,毫不客气地踹了一脚,把马车右边的后轮都给踹弯了。他这一脚突然又莫名其妙,吓到了不少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什么,包括沉梦。
她已经吓得?腿有些软了,见到沈曜如此嚣张,除了咬牙把气往肚里咽还能如何?她可不敢再招惹沈曜这个疯子,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连她都打。
家?丁们勉强爬起来,将腿软手抖的三小姐扶上了马,车夫赶紧甩开鞭子,驱着马驶离了原地。
来的时候风光无?限,去的时候残兵败将。沉梦坐在?一瘸八扭的马车里,气得?狂掉眼泪,手里的帕子都快被她绞烂了。
该死的!等她当上侯府二少夫人,她一定要将今日的耻辱百倍奉还!
“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啊!”沉梦崩溃大叫,马车不小心碾过?一块石头,她猛地被甩到一旁,头撞在?车壁上,疼得?她惨叫一声。
沈曜露出了客套有礼的微笑,对着周围看热闹的邻里乡亲们抱拳道:“让各位看笑话了,以后还请大家?多多照看一二,若再有那不长眼的敢上门来找我夫郎麻烦,请尽管差人来通知我,沈某必有重谢。”
沈曜着重强调了“不长眼”三个字,语气里的风霜刀剑让人不寒而栗。明明话不是对着他们说的,但是他们却感?觉受到了压迫。
“呵呵,那是当然,那是当然~”
这事儿传开之后,附近的地痞流氓都开始绕着沈曜的家?走。生怕从旁经过?,都要被抓去打一顿。附近的居民?也不敢招惹沈曜,这可是赤手空拳能打死一头野猪、一条长凳干翻六个的阎罗王啊!
乖乖~这也太凶残了!
沈曜回去之后,沉礼欲言又止,“其实?我没事的,只是摔了一下,没有受伤。”
沈曜在?他的事情上太认真,他有些害怕。害怕他哪天太冲动,真的无?法收场。他吃点亏无?所谓,但是他很怕沈曜出什么事。
小人难防,他们现在?无?权无?势,确实?应该低调做人。虽然憋屈,但也是实?属无?奈。
沈曜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把他搂进怀里拍了拍他的肩:“别担心,我心里有分寸。就算我们现在?势弱,该讨的还是要讨回来,同时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欺负的。这样他们才?会?有所忌惮,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
沉礼心中一动,他知道沈曜是为了他,今天这事就是为了给沉梦一个教?训。
“委屈你了礼哥儿,都是因为我身份低微,她才?敢这么对你。但是我向你保证,我不会?一直这么窝囊的。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把一切都讨回来,让他们再也不敢欺负你。”
沉礼睁大了眼睛,“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是他们不该仗势欺人,这不是你的错。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他双手抱紧了沈曜的腰,仿佛一松手就会?失去这个人。
沈曜轻笑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我都知道的,你别害怕,一切有我。我们肯定会?越过?越好,也会?一直在?一起。”
伯府小哥儿(十四)
忠毅侯府里, 侯夫人愁眉不展地对陈泊屿说道:“你既然知道梦姐儿心性?不好,为何还要答应与她的婚事?趁着这礼还没成,你若是想反悔现在?还来得及, 你父亲那边我?去跟他说?。”
陈泊屿看上?去十分沉闷, 他冷嘲了一声:“我若和别人订亲,那岂不是又多了一个礼哥儿?”
侯夫人顿时不做声了。
“罢了, ”陈泊屿疲惫地闭上眼睛, “我?就如她所愿。”
梦姐儿满心只以为自己嫁得了如意郎君,却根本不知道陈泊屿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娶的?她。
新婚之夜,梦姐儿娇羞地坐在?婚床上?等待夫君撩开自己的?盖头, 然而?当她眼前重见光明,羞涩地抬起头时, 却只看到陈泊屿一脸的?冷漠。
“夫君……”梦姐儿娇滴滴地叫了一声,尽管心头有些不安, 却还是努力讨好地道:“妾身伺候你就寝吧?”
陈泊屿嘴角挑起了一抹讽刺的?弧度:“沉梦, 我?娶你只不过是为了遵循我?父亲的?意思,和?伯府联姻, 我?对你没有感情, 也不可能碰你,你死了这条心罢。”
一句话,将还在?做新嫁娘美梦的?沉梦打入地狱。
“你……你什么意思?”
“做什么事情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沉梦,你以为所有的?事情都能如你所愿吗?新婚夜之后, 我?不会再踏入你房中半步, 你就安安分分地待在?侯府后院, 做你名义上?的?侯府二?少夫人吧。至于其他的?,你就不要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