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齐钺没想到,他的这一人生准则如此轻易地就被隋易所打破了。?
和隋易一个宿舍的,本以为他的到来不说会带来腥风血雨,怎么着也该带来点暴风骤雨,于是就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地耐心等了几个星期,结果却是连个屁都没等着。
隋易在宿舍里,比他们这群尖子生还乖,每天定时定点的回来,绝不会麻烦别人给他留门。他虽然平常也在宿舍打个游戏、打个电话啥的,但一到熄灯点立马就会关机乖乖睡觉,绝不发出一点声响影响别人。
隋易这个人又豪爽得很,动不动就买一堆死贵死贵的水果、零食啥的,放到桌上招呼别人随便吃。一开始他们还都不敢拿,但到后来,在经过仔细观察和反复确认后,他们认定了隋易的危险性没有传闻中大,也就慢慢地放了心,一看到有吃的就一拥而上。久而久之的,隋易又轻易地和一宿舍人打了个火热。
火热归火热,却丝毫不影响隋易依然叫不出他们的名字。走在学校里,迎面碰上了,隋易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他的舍友。但要问到底是哪个舍友,人家姓甚名谁,那就算打死他他也蒙不对。
好在男生之间的打招呼的方式也随便的很,一个眼神、一抬下巴就相当于领导人亲切会晤了,所以隋易回回很轻易地就糊弄了过去。
不光宿舍的人对隋易有点改观,就连班里的人也逐渐没那么怕他了。最初的时候,隋易在学校里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就跟那些行踪飘忽不定的大侠似的,显得很神秘,让人莫名的对他有种敬畏感。
但近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隋易天天地在学校里瞎晃荡,甚至还会时不时的出现在课堂上。当然了,出现在课堂上肯定也不是为了学习,只是为了趴在那呼呼睡大觉——教室里的嗡嗡朗读声格外催眠。
他的同班同学一开始还对他的出现啧啧称奇,就跟见了什么新奇的西洋景儿似的,一个劲儿地盯着他瞅。但就算是西洋景儿,天天瞅也就觉得没意思了,更何况就是个两条腿的人呢?不两天,同学们也就对他失了兴趣,见怪不怪了。
隋易近来之所以天天在学校里晃荡,还是因为他那个好老子,在痛扁了他一顿之后就把他丢到了学校,还威胁说他要是再敢逃课惹事就断了他生活费,彻底饿死他。
隋易目前暂时还不想被饿死,他觉得那样的死法不好看,就被迫屈服在淫威之下,乖乖地天天在学校点卯。
本来隋易在学校里的日子也能过的很自在,偶尔翘个课打个球,或者随处溜达溜达,再不济还能在课上睡个大觉看个小说啥的,要多潇洒有多潇洒。反正江秃子也不管他们,对他们的最高要求就是不惹大事就行了。
但隋易近来过得不仅不自在,反而还很烦恼。原因无他,都是因为他那个上铺大兄弟。
上铺大兄弟是隋易印象最深的一个舍友。也是,人家都好心好意地帮你带了一个多星期的饭了,再不对人家印象深点,这实在也是说不过去了。
这事说来也不光怪上铺大兄弟,要怪还是得怪隋易闲的蛋疼。
自从床铺被霸占了,齐钺只能无奈地去上铺睡。每天上床时,齐钺仗着腿长的优势,抓住扶手,俩大长腿在脚蹬子上轻轻一踩就攀上去了。
隋易偶尔闲的没事了,就躺在下面看他爬上爬下的,主要是咂摸着人家那两条又白又细溜的大长腿看。咂摸着咂摸着,隋易就咂摸出事来了——他觉着上铺大兄弟多少有点营养不良。
也是,齐钺本来就瘦高瘦高的,吃饭又还天天白菜萝卜倒换着来,不沾一点荤腥,日子过得简直比和尚还和尚。
隋易瞧着那两条细长腿莫名觉得有些不落忍,一时心血来潮就想把人家给养得胖一点,想把他从瘦高瘦高给养成胖高胖高,所以往他饭卡里多充了点钱。
隋易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不曾想,这一充可就坏了事了,那位上铺大兄弟是个一根筋的货,私底下拦了他好几次,非闹着要把钱还给他。
隋易却觉着,给出去的钱再要回来,那就好拉完屎再趁热往回坐,不仅不卫生还很没脸。隋易好说歹说死活不肯收,但又被上铺大兄弟缠得没了法子,就随口一提议,让他有空的时候顺便帮自己辅导下学习,权当抵了那笔钱。
不想,就是这随口一说,又捅了马蜂窝了。原先上铺大兄弟还只是偶尔逮他,现在可好,一到课下时间就到处可劲儿地逮他,跟逮兔子似的,从教室一路逮到宿舍,非要闹着给他讲题不可。
都说烈女怕缠郎,隋易虽说不是烈女,但也真怕了这上铺缠郎,吓得大老远见了他就绕道走。
王斌那群人还在一旁一个劲儿地笑话他,说他思路转换的很好,既然吸引不到妹子,那就干脆把万千妹子的男神给吸过来。瞧瞧,这就叫本事,这就叫能耐,好歹是没白瞎了这张好看的小白脸。
直给隋易气得不行。
隋易就一边躲齐钺一边想法子,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该出个狠招,最好能一下子就把上铺大兄弟给威慑住,这样才能以绝后患。
这天,一向慈悲为怀的江秃子突然想起来,他已经连续霸占了一个多月的体育课了,再继续霸占下去,恐怕小崽子们会真以为体育老师得了不治之症将不久于人世了。江秃子就良心发现,大手一挥放了小崽子们一节体育课。
小崽子们欢呼雀跃一声,眨眼功夫就窜没了影儿。江秃子还在那深为自己的慈悲所感动呢,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位感天动地的慈善家。
篮球架下,隋易和一群歪瓜裂枣蹲在地上,边嗑瓜子边侃大山,等都嗑够了侃够了,人数也凑得差不多了,就纷纷说:“开打吧。”
“行啊,开打吧。”隋易也说。
一群人拍拍身上的瓜子皮站起身,很有默契地分成两帮,摆好了抢球的架势。
架势摆了足足有三分钟了,才有人发现不对劲,“球呢?哎,易哥,球呢?”
“球呢球呢,你看我长得像不像个球?!”隋易气得直跳脚,指着俩小弟,“不是让你俩带了吗?”他就怕出现这种情况,才很有先见之明的叫俩人都带着球,以防万一。
一个说:“我以为他带了。”
另一个说:“我也以为他带了。”
隋易这才悲催地意识到,他就算再有先见之明也抵不过这俩二百五去。
恨恨地撵了个人回教室去拿球,一群人又继续百无聊赖地蹲在地上嗑瓜子。还没比出谁的瓜子皮吐得远呢,一双白球鞋就走到了他们面前。
隋易顺着小白鞋往上一瞧,看到了俩大长腿,再顺着大长腿往上瞧,看到了一张帅气出挑的脸。隋易脑门上的汗顿时就下来了,我滴个娘嘞,这上铺大兄弟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呐。?
隋易又飞速地低下了头,装作没看到来人。
“隋易,你现在有时间吗?”齐钺看着他脑袋顶上的发旋,温声道。
隋易假装没听到,随手拿了根小树枝,划拉着地上的瓜子皮玩。
“隋易,你之前说的帮你辅导功课的事,不知道你现在放不方便?”
隋易仍是装耳聋,只是装也装得不像,脑袋垂得都快埋进裤裆里了。
王斌在一旁边嗑瓜子边瞧热闹,还捣了隋易好几个胳膊肘,“哎,哎,耳朵聋了?有帅哥找你呢。”
隋易气得在心底骂娘,老子聋没聋你不知道?!来的只是帅哥,又不是美女,你捣个什么劲儿?捣个什么劲儿?!个二百五!
眼看实在不好再继续装聋作哑了,隋易这才抬起头来,仿佛刚注意到来人一般,一脸的讶然,“呀!你好你好。有事?”还不忘再奉送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齐钺被他明媚的笑整得瞬间没了脾气,“隋易,你现在有时间的话我帮你辅导一下功课。”
“哦哦。这个事啊——”隋易为难地挠挠后脑勺,“大兄弟,说实话,其实我真的特别热爱学习,一不让我学习我就浑身难受。但是吧,真是不凑巧啊,我一会儿跟兄弟们还有事呢,特急。这会儿实在没工夫,等下次吧哈,下次一定!”说罢就摆出一脸的诚恳真挚看着齐钺。
要不是一模一样的说辞和诚恳真挚的表情他已经用了八遍了,齐钺还能被他糊弄住。
王斌憋笑憋得脸都紫了,心说,你个臭小子还特别热爱学习?你咋不脸皮再厚点,直接说你是三好学生呢?个不要脸的熊玩意儿!
“别听他胡扯八扯,他闲的蛋疼,屁正事没有,快把他弄走吧。”王斌在一旁“哼哧哼哧”地笑。这王斌,本来就长得像头打了瘦肉精的优良黑猪,现下发出的声响儿更是跟猪叫一模一样。
“去去去,滚回猪圈去。”隋易气得赏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齐钺抿了抿唇,严肃地说:“隋易,我能不能单独和你谈谈。”
隋易这才不情不愿地慢腾腾站起身,“行吧。”
齐钺走在前面,发觉隋易没跟上,回头一看,发现他正艰难地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
看齐钺满脸的困惑,隋易弓着腰按着腿,龇牙咧嘴地冲他一挥手,“你先走,刚蹲的时间太长,腿麻了。”
齐钺终于憋不住,被他逗得弯了唇角。
好不容易才挪到看台席那,隋易赶忙挑了个座位,大爷样儿往那一瘫,冲齐钺一挑眉,“说呗。”
“我想跟你聊聊辅导功课的事。”齐钺面对着他,靠着前排座位后背,“你刚才也说了,你平常比较忙,我也怕我找不到你。我想我们还是约好,每天拿出固定的一段时间一块学习比较好。”
“啊?”隋易一听就垮了脸,“不用了吧。虽然我是很好学,但是我也不能耽误你的学习啊,还是你的学习要紧。要不这样吧,你有空的时候就给我讲个一两句,要没空就先算了,等你高考完之后再说也行。”
齐钺有些无言,但还是说:“我时间上没问题,完全可以迁就你的时间。”
“这个这个……”隋易眼神一顿乱瞟,等瞟完便又换了一套说辞,“兄弟啊,真不是我夸你啊,你题真讲得特别好,你稍微一讲我就懂了,咱学校里的那些老师都没法跟你比。前几天你不是给我讲了几道题么,一下子就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我一听就茅塞顿开啊,解开了我以前所有的疑难问题。目前我已经都学会了,不用再多学什么了,也完全没有那个必要了。”
说着,隋易还兀自肯定地点点头,冲齐钺竖起了大拇指。
齐钺耐心地听他胡掰扯完,“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考试都能及格了?”
“嗯。”隋易连连点头,“我很有信心,现在就是没有考试,让我没机会发挥。等到下回期末考,我肯定就能考年级前五了,到时候你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那你在原先的学校能排第几?”齐钺还真被他的自信心给震慑住了,一时有些拿不准他的真实水平。
“第一。”隋易还是很有信心地翘着二郎腿,“倒数第一。”
齐钺被噎得差点说不出话,“隋易,你不觉得,你给自己定得目标跨度稍微有点大吗?”
“一点都不大,我这还是保守估计呢。原先我们学校的老师都夸我脑瓜聪明,无论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透。你说,我这悟性高的再碰上你这讲课好的,咱俩这不就是王炸组合么?前五一点问题都没有!再说了,我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得对你有信心啊。”
“那……谢谢你的信任了。”齐钺决定不再听他胡扯了,干脆掏出一张数学卷子,塞他手里,“等你先考及格了再说吧。”
隋易一看到卷子就头疼,再一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和乱七八糟的符号头就更疼了。
“哎,你听,我的兄弟们是不是在召唤我呢?”隋易伸长脖子朝远处眺望了一下,就准备开溜了,“好像还真是。那咱们回聊吧。”
齐钺却挡在他面前不肯让步。
隋易躲不开,愁得直搓脑门,恨不能把脑门搓得跟江秃子一样锃光瓦亮,“大家都是兄弟,给条活路成不成啊?”
齐钺丝毫不动容,“这张卷子你要是能及格了我就不打扰你了。”
闻言,隋易双眼倏地亮了,“你说真的啊,我及格了你就放过我,以后也不能再到处逮我了啊。”
“嗯。”
看齐钺点了头,隋易转眼间又笑嘻嘻的了,把试卷团吧团吧就塞裤子口袋里了。他还不信了,他手底下那么多二百五,怎么着还凑不出个及格来?
“卷子明天给你,肯定及格!”隋易小话还是撂得很自信。
“不行。就现在,你自己做。”齐钺寸步不让。
隋易差点被这油盐不进的大兄弟给活活气死,心中默默仰天长叹,这辈子可是造了什么孽啊。
再哀叹也没用,隋易只好又摊开了皱巴巴的试卷,跟齐钺要了支圆珠笔,憋憋屈屈地蹲地上拿座椅当桌子,开始抓耳挠腮地答题。
齐钺就坐在一旁看书,还时不时地瞥他一眼,就跟监督长工干活的老地主似的。
隋易费了老鼻子劲才好不容易答完,刚把试卷拍齐钺怀里,下课铃就响了,气得他一个劲儿地直咬牙。好不容易想趁体育课多凑点人打个球,这可倒好,不仅连个球都没摸着,还白白耗死了半脑袋脑细胞。
“以后别再逮我了啊,咱俩的事到此为止了。”隋易扶着腰一瘸一拐地往外走——他那俩大长腿又蹲麻了——还不忘回头威胁齐钺,“我警告你啊,你以后要是再敢逮我的话,我就见了你就躲着走!”
齐钺浅笑,等他走远了才开始看手中皱巴巴的试卷。一开始看着卷面上鬼画符一样的字迹齐钺还有些不屑,等看到后面他突然笑不出来了。
这张卷子齐钺本来是打算自己做的,上面的每道题都是各班数学老师挑的同类型里最难的,试卷难度快比得上竞赛题了,齐钺刚才是想难为难为隋易才给了他。
看到选择题都对了的时候,齐钺还能侥幸地想是他运气好,但看到填空题也都能答对时,齐钺想不出别的理由了。
齐钺连忙又看了看后面几道大题,除了最后一道题计算量格外大,隋易空着压根就没做外,剩下的隋易都做了。虽然解题步骤他只是简单随意地写了几步,过程甚至有些跳脱,但最终答案都是正确的。
齐钺心中一时有些讶然。?
隋易在耗死了半脑袋脑细胞后,终于憋出了个大招,彻底把上铺大兄弟给威慑住了。隋易对此很是嘚瑟,终于没人再到处逮他了,他又能继续悠哉游哉地称大王了。
至此,隋易和上铺大兄弟的关系也恢复到了见面连个头也不点的陌生人状态。如果硬要说俩人还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关系的话,那就是俩人周末都不回家。
山城一中深谙压榨学生的法子,对放假这件事更是抠唆到了极致,每隔两周才放一天假。放眼整个学校,不知道珍惜这一天宝贵假期的就俩人,一个是隋易,一个是齐钺。
对于隋易这种压根就不学习的人来说,放不放周末根本就没啥区别,他要么找几个好哥们儿厮混一天,要么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儿随便溜达溜达,怎么着都好打发。
至于上铺大兄弟嘛,隋易也知道,他不回家是因为在打工。
隋易还碰到过一次。
那天,薛毅扬一大早就给他发消息,约他去划船,还说已经有一大堆漂亮妹子在船上候着了。
隋易本来还窝在宿舍被窝里睡眼朦胧呢,一看到消息就立刻精神抖擞地窜了起来,蹬上他心爱的小自行车就往那地儿一路狂奔。
寒冬腊月的,隋易偏又要俏,想着要在妹子们面前留个帅气形象,就连条秋裤都没穿,一路上冻得直缩脖。
隋易也是一时被漂亮妹子蒙了心,犯了糊涂。等到了地儿,隋易才猛地意识到,湖面上那层冰冻得足足有三尺,还划个屁的船啊,干脆在上面摔屁股蹲儿吧!
而且他也不想计较妹子漂不漂亮了的问题了,关键是压根连个妹子都没有啊!全是一群大老爷们,个个都冻得歪鼻子斜眼的,一个赛一个的丑!
隋易气得够呛。
薛毅扬这群损友还在那抄着手吸着大鼻涕洋洋得意,嘿嘿嘿,又骗来一个傻蛋儿。
一群傻蛋儿在寒风凛冽中哆哆嗦嗦地溜达,隋易溜达到最后实在冻得受不了了,就主动请缨去给大家买热奶茶。
剩下的傻蛋儿忙点点头,站在原地等他,还催他快去快回。
隋易一骑上自行车就把车轱辘轮得飞快,还想喝奶茶?喝西北风去吧你们!
一众损友被毫不留情地抛弃在寒风里,隋易没有丝毫的愧疚之心,只是一个劲儿往学校赶,他现在就想钻回被窝再睡个回笼觉。
路过一个广场时,隋易远远看到一个人正站在寒风中发传单。
那人只是穿了件单衣,头发被风吹得翘起了一缕,脸色惨白,手指也冻得通红。他似乎也不大会和人打交道,看到个行人就低着头走上前,一声不吭地硬往人家手里塞传单,连句好话都不会讲。脾气好的行人就冲他摆摆手表示拒绝,脾气不好的还会连推他两把,再骂几句脏话。
隋易不由得停下了车,细细地盯着他瞅了一会儿,怎么瞅怎么觉得那人像上铺大兄弟。
要是在学校,见了穿着校服的上铺大兄弟,隋易肯定就能很轻易地认出他来。但现在是在校外,换了个环境,再加上他又没穿校服,隋易就多少有些拿不准了。
仔细辨认了一会儿,等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确定是上铺大兄弟后,隋易就推着自行车上前,二话没说夺过了他手里的传单。
齐钺先是错愕,认出来人是他时还有些惊讶,“隋易,你怎么在这?”
隋易也不搭腔,只是帮这个十分不中用的闷葫芦发传单。
隋易这人别的不大行,嘴皮子起码还算溜,能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个年龄五十靠外的大妈,隋易也能照样舔着个脸笑嘻嘻地喊姐,还一个劲儿地夸人家形象好气质佳,直把他“姐”夸得面若桃花多拿了几张传单才走。
隋易发着发着就发上瘾了,还借机要了好几个漂亮妹子的联系方式,把齐钺看得直皱眉。不一会儿功夫,厚厚的几摞传单就都发完了。
隋易拍拍手,还不忘教育站在一旁闷不做声的上铺大葫芦,“看到了没?传单得这样发,多跟哥哥学着点吧。”
齐钺确实有些敬佩他。齐钺也挺想感谢他的,只是那个“谢”字在嘴边吞吐了半晌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回学校吗?”不等他憋出个“谢”来隋易又扭头问他。
“嗯。”
“正好,哥哥是有车的人,顺路捎着你吧。”说着,隋易十分臭显摆地拍了拍自己的自行车。
这破车是他花了五十块从跳蚤市场淘的二手货,平常连锁都不用锁,小偷路过都不带瞅的。
“好。”齐钺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我请你吃饭吧。”他还是不想过多欠人人情。
“行啊,我肚子都咕噜叫了一上午了。学校附近有家麻辣排骨面不错,去吃那个吧,热乎。”
齐钺一愣,“好。”
齐钺刚坐上自行车后座,隋易就回过头来嘱咐他,“我开始骑的时候,你用脚在地上划拉划拉,给我助助力,这样才好起步。我骑起来之后呢,你那两条腿也得时刻准备着点,要是发觉车子有要倒的趋势的话,你就赶紧用腿撑着。摔了你没事,别再连带着摔了我。”
齐钺:“……”这车他突然不是那么很想坐了。
隋易车技其实还可以,虽然一路上都骑得摇摇晃晃的,但好歹没把齐钺给真摔了。
就是齐钺的两条腿太长了,坐在后面只能刻意抬着脚,不然就耷拉到地上了。齐钺手又不敢碰到他,没处借力,坐在后面憋屈得难受。
逆着风费力地骑了一段路,隋易突然气喘吁吁地回过头来冲他喊,“你抓着我点啊,别真把你给颠下去。你手要是凉的话就干脆插我口袋里。”他还记得,刚发传单的时候这位大兄弟的两只爪子冻得通红。
齐钺踌躇了一小会儿,这姿势实在难受,就试探着将手伸进了隋易的上衣口袋里,顺势轻轻握住了他的腰。
一阵温热从掌心慢慢渗进全身,齐钺忽然觉得没那么冷了,浑身上下都暖了起来。而且,他离他的后脖颈那么近,近到只要稍稍往前一凑,鼻尖就能蹭到。
隋易却是被他冰凉的爪子冻得狠狠一哆嗦。为了耍帅,他外套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衬衣,这大兄弟俩手一伸,就跟呼他腰上俩大冰块似的。
隋易当场就被他冻得后悔了,有心想叫他把爪子拿出去。但隋易又十分好脸,刚说出口的话不好意思立马收回来,只能一个劲儿地在心里暗暗腹诽:这大兄弟,真是没点数,自己的爪子有多凉自己不清楚嘛,我只是跟你客气客气,没想到啊没想到,你竟然跟我这么不客气!
齐钺丝毫不知道隋易的内心想法,当时他的内心满满的都是不受控制的下流想法:隋易的腰,比幻想中的还要瘦一点,手感非常好。如果是在床上,从背后这么一握……
同时,齐钺还觉出了深深的遗憾:隔了层布,不能亲手摸到,实在可惜……?
隋易跟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似的,好不容易才气喘吁吁地把齐钺给拉到地儿,累得出了一头大汗。
“下车下车。”隋易把齐钺撵下去,气呼呼地把自行车往面馆门口一扔。
齐钺还沉浸在自己不可告人的意淫里,不明白隋易怎么突然之间就恼了,顿时手足无措起来,生怕自己的龌龊心思已经被他发现了。
隋易看着他一脸的无辜更是来气。这大兄弟,真是不跟人见外,这么大老远的路,他竟然也不说替他骑一会儿,就这么心安理得地一路坐了过来,实在是不像话,一会儿非得好好宰他一顿不可。
隋易也不再管他,径自抹着汗进了店,“老板,大碗麻辣排骨面,排骨给我两份的量,今天有人请客!”如此宰了齐钺一顿,隋易才觉得气顺了,挑了个靠边相对干净的位坐下。
“好嘞。”面馆老板一看是熟客,就随口一应,等看到跟在隋易后面的人时,明显一愣,“你俩……”
“我要跟他要一样的。”齐钺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哦,好。”面馆老板笑了笑,扯着嗓门冲后厨一喊:“两碗麻辣排骨面,排骨都要两份的量!”
齐钺跟着坐到了隋易对面,缓了缓,“隋易,今天……谢谢你了。”
等说完齐钺才发现,说声谢谢好像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不过这好像还真是他打有记忆起第一次真心实意地对人道谢。
“啊?没事没事,大家都是上下铺,应该的。”隋易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
隋易平常随手帮人的事干得多了去了,他一向大大咧咧的,帮完也就算完,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也很少会有人这么郑重其事地跟他道谢。齐钺这一下整得他多少有点不自在。
眼看这大兄弟态度这么诚恳,隋易突然间有些不落忍了,开始暗暗自我谴责:自己刚才还是过了,不该那么小气生闷气,更不该宰人家多要一份麻辣排骨。
等两碗热腾腾的排骨面端上来的时候,隋易就先拣了自己碗里的大半排骨丢到了齐钺碗里。
“这家老板越来越抠了,原先我刚来这吃的时候,里面的排骨得是现在的两倍,后来量就越来越少了,我也就来的少了。”隋易边丢边抱怨。
齐钺眨了眨眼,盯着他飞速往自己碗里夹的筷子,“隋易,我自己碗里有。”
“你快多吃点吧。瞅你瘦的,跟没肉的排骨似的。”隋易还没忘了自己要把他给养成胖高胖高的目标来。
齐钺心里一暖,没再说什么。
两人静静地吃着面。齐钺总是忍不住用余光偷偷打量隋易。
隋易不管吃什么,总是大口大口“呼噜呼噜”的,看起来格外的香。齐钺也在不经意间被他带的胃口大开。
吃完了饭,俩人打着饱嗝慢慢推着车往学校溜达。
隋易在别人跟前就跟半个话痨似的,但到了上铺大兄弟这,不知道怎么就找不出话来说了,可能因为上铺大兄弟本来就是个闷葫芦吧。
也是,这大兄弟平常总是独来独往的,平常连个饭搭子、厕所搭子都没有。就连在宿舍里,他也是懒地搭理别人,别人更不敢主动搭理他,一天到晚总共也说不了两句话。
这样一想,隋易这才惊觉,在整个班里自己竟算得上是这位大兄弟相熟的了。
想到这里,隋易轻咳了一声,绞尽脑汁想要说点什么,这样俩人一直沉默着也太难受了。
还不等开口呢,就被齐钺抢了先,“隋易,你前段时间为什么要找郭华的麻烦?”
“呃……”隋易迟疑了一阵。这事因为还牵扯到旁人,隋易不喜欢散播别人的私事,想了想就决定随便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看他不顺眼呗。我也说不清怎么回事,一看到他就来气,就手痒痒,不揍他一顿心里就难受。可能他模样长得不合我眼缘吧。”
齐钺被他逗得轻笑了一声。
隋易要换个别的说辞说不定他就信了,唯独这个理由实在没有一点说服力。他个重度脸盲症患者还会有看人不顺眼的时候?他能记住人长啥模样就不错了。
齐钺转而又想到了更重要的一个问题,这隋易,到底记住他叫什么了么?他不会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吧?
齐钺刚想开口问问,隋易的手机就响了。
隋易歪着头瞅了一眼,啧了下嘴,颇有些不耐烦地接了起来。同时还很有先见之明地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果不其然,电话接起的瞬间,那头就传来了薛毅扬的大嗓门,开始对他抛弃队友的行径进行了强烈谴责和严正抗议。
隋易耐着性子听了一阵,到后面就听得犯了困,打了个呵欠:“你们到底还有正事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