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梨坐直了身体, 把杯子放在旁边, 身旁飘出一个写着“尴尬”的气球。
郁柏装作没看出来, 接着说:“你看这段怎么写的, ‘只见威武霸气的警官站了起来,穿了他早上才熨好的制服,搭配擦得很干净的黑色皮鞋, 面对辩方律师的胡说八道, 英勇的警官根本不怕, 正义地说道,坏律师, 你给我闭嘴吧!’……”
“不要念了!”茶梨完全忘了卷宗里是这样的内容,目瞪口呆,羞愧难当,双手合十向郁柏祈求道,“求求你不要念了,等下同事都听到了……这东西是我整理的。”
“啊?”郁柏吃惊的语气,表情却是笑着的,说,“原来是你整理的啊,那我再仔细拜读一下,应该是我没领会到其中深意。”
茶梨飞快地把卷宗一收,随手一丢,道:“我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办案警官就是我,那次结案后我没找到人能帮我写,就自己瞎写了糊弄事儿。不过你放心,案件详情全都在我脑子里,清楚地记得。你到底看懂了多少?我们直接来交流一下。”
卷宗里本来该详细描述的内容,应是那位酒吧老板,当初是如何犯罪,如何被判刑的细节与经过。
郁柏道:“我看到说这老板被判了三个月,罪名是危害公共秩序,具体是什么情况?他干了什么?”
三个月刑期,对应的事件,在诺亚城来说一定是很重的罪。
那家生产咸粽子的企业,如此“罪大恶极”,也只是被罚款,要求停产整顿,法人代表写了道歉和声明,保证再也不会偷偷生产和销售咸粽,仅此而已。
郁柏想不出“危害公共秩序”会是什么事件。
茶梨道:“说起来这事我就来气,这老板被地铁监控拍到,他连坐了四天地铁,每天都坐在老弱病残孕专座上!而且在其他乘客强烈的谴责目光里,他都还牢牢地坐在那里,毫不在乎,这个人真是人品太坏了。”
……就……这?郁柏道:“是……是素质不高。那就是因为这样,他就被判了刑吗?”
茶梨道:“我还没说完,后面更严重了。地铁把这种恶劣情况上报给了警署,警署就给他的市民卡界面弹窗,给他开了罚单,警告他以后不可以再这样,一次罚两百,一共罚他八百块。他在线上缴纳了罚款,本来这事就完了,可你知道他又做了什么?”
“什么?”郁柏配合地做出非常关心后续的表情,实则快笑死。
“他溢缴了两百,警员打电话过去提醒他,”茶梨义愤填膺道,“他告诉警员说,他明天还要坐一次老弱病残孕专座,这两百是提前储值。”
郁柏:“……真无聊啊这哥们。”
茶梨道:“这种人肯定不能忍啊,我就亲自接手去跟进了,看看这家伙到底哪根筋有问题。不查不知道,一查发现这个人,真是恶行累累!”
茶梨掰着指头开始数这老板的罪行:“他乱占车位、在银行插队、坐火车外放短视频、餐厅里吃饭不尊重服务员、遛狗不牵绳还不捡狗屎……罄竹难书!真的,再发展下去,这人就没救了,我把他的罪行整理上报,本来要顶格判半年的,不过他认罪态度挺好,最后法院酌情判决,数罪并罚,判他坐三个月的牢,出狱后再做三个月公益义工。”
郁柏已经逐渐习惯了这里警察与犯罪分子的画风,道:“听起来判得有点重,细想也确实活该。如果我们那里警力丰富,监狱也够大的话,类似这样的人,我也非常建议他们都去坐坐牢。”
茶梨把卷宗本该有的内容讲完了,左右看看,接下来的内容不好被同事们听到,说:“我们出去吧。”
郁柏也不问为什么以及要去哪儿,说:“好啊。”
离开办公室,两个人一独处,茶梨立时想起他俩已经是表白过的关系。
并肩下楼的台阶上,他悄悄看了看郁柏,郁柏也从眼角正看他,于是两个人互相逮到了对方偷看自己的证据。
但两个人也没有追究对方罪责的意图,还双双窃喜。
“没有别人了。”郁柏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
茶梨一瞬间想起昨晚在酒吧里看到那些同性恋人亲热的画面,果断道:“不能。”
郁柏本来想牵他的手,但也并不执着,说:“好吧。我们去哪里?”
茶梨说:“去旁边那家咖啡馆吧,先前我们去过的那家,很近。”
咖啡馆里,茶梨又喝到了那种特调咖啡。
当时郁柏对咖啡师详细说了两分钟具体要怎么调制,差点想翻进去亲自为茶梨做这一杯。
茶梨感觉自己完全不会谈恋爱,又感觉郁柏好会……准确地说,郁柏有时候不会,有时候又很会,又会又不会的。
咖啡端上来,郁柏自然地挨着茶梨,和他坐在桌子的同一边。
茶梨喝好喝的咖啡,开始掉落小花朵,郁柏成功地趁其不备,牵住了他的一只手。
郁柏也开始掉落小花朵。
茶梨道:“实习警员郁柏,我现在把卷宗里没有的内容,向你进行一番说明。”
酒吧老板已经出狱重新做人了,之所以再次关注到他,涉及到一起秘密案件。
茶梨叮嘱郁柏道:“我接下来说的话,你绝对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宁可被人怀疑生活作风,都没有向任何人说过在查这个案子,署长都不知道的。”
郁柏道:“我绝对会保密的,你放心。”
茶梨喝凝重地说道:“这个案子,涉及到在诺亚城里已经被明令禁止、严格管制的一种精神药品,它对人体的中枢神经会造成严重的损害,还具有较强的成瘾性,这东西已经很久没在诺亚城里出现过了,四个月前,我无意中……”
“等等。”郁柏十分震惊且疑惑地问道,“你说的是什么精神药品?”
茶梨道:“我知道你想问它叫什么,但这种违禁品是说不出也写不出来的,都会变成***,我真的说了啊,就是***……”
郁柏理解道:“会自动变星号是吗?”
茶梨道:“有时候会变成口口,比较随机。这东西,说不出名字,但我可以给你描述一下,是一种白色粉末,可以注射,可以吸入,也可以口服,早年间我们打击力度不够大,地下市场还有这东西在流通,当时很多年轻人深受其害。”
“!”郁柏越听越吃惊,道,“不是,你们这里……居然……不可能吧?怎么会有***?”
果然他也说不出那个违禁词。
怎么这座桃花源一样的诺亚城,背地里偷偷“修正”少年儿童已经很离谱了,居然还有毒品啊!
烟草都没有啊!居然有海L因?
“那……”郁柏根本想不到居然会有贩毒案,整个蒙了好几秒,才道,“你怎么无意中发现的?”
茶梨道:“纯属巧合了。”
搭档是个广交朋友的男人,在海关有个做稽查员的朋友,年龄相仿,没事一起喝酒吃饭。
有天稽查员请搭档去家里吃饭,搭档看茶梨无事可做,叫了他一起去,茶梨认识那稽查员,还看过他信息面板,确认是个好人,技能是“超会做饭”,茶梨很想吃吃看,就跟着搭档一起去蹭饭了。
不过茶梨不能这样告诉郁柏,而是说:“他们两个人肯定是要喝酒的,我准备去帮我搭档做代驾,就一起去了。”
郁柏隐隐不爽,说:“你对你搭档真不错。”
茶梨听出来了,谦虚道:“那肯定没有你对你的执事们好。”
郁柏:“……”
茶梨道:“不要打岔,还听不听了?”
“听。”郁柏道,“让我先解释了,我对那几位执事从来没有什么非分之想。”
茶梨一秒竖起耳朵,道:“真的假的?他们长得都美若天仙,还会拉手风琴和小提琴呢。”
茶梨警官的头顶上浮起一个柠檬。
“……”郁柏当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开心地解释道,“人家都有自己的生活,只是郁柏父母请他们过来上班而已。他们有两对内部消化,正在热恋,还有两个已婚,剩下两个,一个单恋我哥的特助,最后一个叫纳西索斯,只爱镜子里的他自己。”
茶梨的疑虑被打消,装蒜地说:“让你不要打岔,你扯出这么多来。听我接着跟你说。”
在饭桌上,他埋头吃饭,稽查员做饭真的很好吃!
顺便旁听搭档和稽查员一边喝酒一边聊天,稽查员说起前几天,在一组入境物流箱的缝隙处,发现了白色粉末状物质,怀疑是物流箱内部的内容物破损漏出,但物流箱是属于一家有特殊资质的大型生物科技公司,报单上这批入境物流是一批畏光的药品,标注了“不可接触光线”,意思是不能打开。
稽查员和同事们就按照工作流程,从缝隙处对那些粉末取样,拿去做下化验,那组物流箱也暂时搁置在海关,等待结果出来才能放入境。
第二天,检验中心回信说,粉末是药用滑石粉。生物科技公司派人来运走了物流箱。
“但是那稽查员大哥在酒桌上多喝了几杯,”茶梨道,“一时忘形,说出了他头一天取样结束后,打了个喷嚏,把样本喷没了,怕被领导骂,随手找了点滑石粉倒进取样袋里。”
郁柏:“……”
茶梨道:“离开他家以后,我越想越不对。”
郁柏道:“是很不对,怎么能随便找点东西替换取样样本?太不负责任了。”
“我是说,”茶梨严肃道,“我身为一个超能力者,过往的生活经验告诉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只是去蹭一顿好吃的饭,无意中突然听到这样一件事,而且当时占据的篇幅至少也有十几分钟,虽然看起来是小事,但对于我一定是个指引。”
还真是有主角的自觉呢。
郁柏道:“相当有道理。后来发生了什么?”
“还真被我发现了异常。”茶梨道,“我假装成出口贸易公司的人,到海关去打探查询了下,得知那天样本送走以后,那组物流箱被滞留在海关等结果。生物科技公司的人,突然跑来说,天气温度高,他们担心高价药品损坏,要求对物流箱进行物理降温,海关说可以帮他们放进冷库里,他们却很客气地说不需要那么麻烦,然后用了高压水枪,用冷水喷洒了物流箱半小时。”
郁柏恍然道:“是为了把残留在表面的粉末冲刷掉。可是他们怎么知道稽查员会打喷嚏把样本损坏呢?真正的样本被送过去,还是会暴露真相。”
茶梨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又在负责样本的实验室门口蹲点卖热狗,有一个实习化验员来买热狗吃的时候,我偷偷拿了他的工卡,再穿上白大褂戴了口罩,刷实习化验员的工卡混了进去。那里的人都是搞科研的,防备心很低,我很顺利就混进了机房监控室,在那里有了更惊人的发现。”
他在实验室的监控录像里,发现物流箱内容物“样本”送来那一天,已经被稽查员替换的滑石粉,在送进化验室之前,又被人偷天换日地替换了一次。从结果可知,是滑石粉换了滑石粉。
下手的人也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和混进来看监控的茶梨,用了一模一样的手段。
郁柏看茶梨警官的目光渐渐变得不一样了,警官好像并非整天在“玩”。
或者说,“玩”得很认真,很认真地做着警察工作。
“那又是怎么确定是违禁品?”郁柏道,“你又混进了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吗?”
茶梨道:“想来着,没能混进去,那家公司防守好严密,一家企业,安保级别比警署都高。”
郁柏吐槽道:“你们警署哪有什么安保,哪天被偷家一点都不奇怪。”
“实习警员!”茶梨严正警告道,“是我们警署,你现在也算是警署的一员。”
郁柏道:“好的,长官。”
茶梨接着道:“我没能混进去,但是我运用一些办法,找到了愿意和警方合作的线人。”
线人是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之一。
茶梨没有别的线索了,用了笨办法,坐在公司门口,挨个翻进出员工的信息面板,最终翻到了最合适的线人,对方是位五十岁的大叔,富有正义感的好人。
更重要的是,高管的实时状态:正因为总裁从事非法活动而感到不安。
是位知情人!
茶梨尾随他,到无人处,凭借个人魅力和正义的光芒!成功发展了高管大叔做自己的线人。
“线人告诉我,”茶梨抱起手臂,道,“这家公司的总裁,利用公司的特殊资质,通过公司的物流渠道,已经两次很成功地从外面把违禁品运进了诺亚城,就是我说的那种违禁品,名叫***的违禁品。”
郁柏道:“明白。运进来以后,他们怎么贩售?”
茶梨道:“应该还没有找到销售路子,线人说海关暴露那次,把他们总裁搞成了惊弓之鸟,马上把所有违禁品都藏了起来,几个月里都再没有动静,也没人知道他把东西藏去了哪里。直到上个月,线人才又提供了一次新线索给我,说总裁和那个酒吧老板在谈生意,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和酒吧有什么生意好谈?很奇怪,对不对?”
郁柏点头道:“酒吧和夜店鱼龙混杂,很容易成为那种东西的销散点。”
茶梨后知后觉想起来问了:“你们那里也有这种东西吗?也是违禁品吗?诺亚城外的很多地方,这玩意是合法的,对年轻人毒害很严重呢。”
郁柏严肃道:“当然是违禁品,我们那里打击它的力度,地表最强。”
“那很好。”茶梨对此表示满意,说,“你们三次元终于也有点正面事迹了。”
这是真正的大案,是要去缉毒啊!
郁柏的英雄情结都被燃起来了,问道:“任务是什么?去跟踪这酒吧老板吗?我还没有跟踪过谁,你要好好教我了。”
茶梨道:“不,晚上,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郁柏道。
“……”茶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语气有点酸酸地说道,“一个你们男同性恋会很喜欢的地方。”
郁柏:“?”
茶梨指挥实习警员郁柏停车,两人已经来到了酒吧一条街旁的露天停车场。
对于要带身边这个男同去逛男同酒吧,茶梨心里始终有点不爽, 尤其想象到郁柏进去以后很可能会快乐无边徜徉其中的画面,这种不爽简直要直冲天灵盖。
郁柏则对于此行的目的地毫无所知, 听话地打方向盘找位置停车,但他很敏锐地发现,副驾的茶梨警官已经用一种嫌弃的目光, 看了自己好几次。
茶梨浑身散发着数条低气压曲线。
郁柏则时不时满头问号。
直到下车后走进步行街,穿过两旁光线昏暗但音乐喧嚣, 灯红酒绿的店铺。
郁柏才知道是到夜店里去执行任务,联想茶梨剧透过的信息和刚刚的表现, 得出了准确的结论:“难道我们是要去gay吧?”
“你居然还知道gay吧?”茶梨吃惊道,“你们那里还有gay吧?不是说社会风气很保守、很压抑吗?同性恋都没有呼吸权了,还可以拥有男同快乐店?”
“……”郁柏放弃了对三次元的澄清或洗白,只道, “gay吧也还有一些的, 具体情况我不清楚, 我没有去过, 普通夜店也很少去。”
茶梨追问道:“为什么不去?”
郁柏隐晦地说:“因为没有交友的需求, 我不喜欢那样。”
茶梨好奇地问道:“去夜店是为了交友吗?怎么交?你为什么不喜欢?”
“不知道。”郁柏有点尴尬道,“不要问了,我们在工作!”
茶梨忙道:“对, 工作!”
他拉着郁柏, 大步来到了昨夜他已独自踩过点的酒吧门外。
门迎服务生还是昨晚那位小哥, 看到茶梨今天又拉着同伴一起来了,笑着打量两人。
茶梨想起昨夜在店里那可怕的见闻, 还有点紧张,从拉着郁柏手臂的动作,变成了挽着郁柏的手臂。
小哥笑道:“小帅哥,找到伴了啊?”
茶梨宣布道:“是的!他是正宗的男同性恋。”
郁柏差点喷出一口血,就算在同性可婚的漫画里,这样公然出柜也很吓人啊!
小哥显然还认为茶梨是二十岁上下的学生,逗他道:“不错。本来我还想,你如果找不到伴,就等我休息的时候陪你来玩。”
郁柏立即面露警惕,不动声色地隔开两个人,说:“不好意思,我和他是一对。”
今天酒吧的门没有关严,透着一条缝,茶梨朝里面张望,听到这句话,看了郁柏一眼。
郁柏被他看得有点不自信,道:“不是吗?”
“是。”但茶梨给了肯定的答案。
郁柏瞬间喜上眉梢。
服务生道:“哟,一天就交到男朋友了,厉害啊。”
茶梨倒很诚实,说:“没有正式上岗,今天是实习第一天。”
郁柏正要怒放的朵朵心花,噗、噗、噗都谢了,只掉出来几片凋零的枯萎花瓣。
不过茶梨绝不是单方面要当恋爱霸主,凡事讲究一个公平,他挽紧了郁柏的手,道:“我也在他这里实习,我们两个互为恋爱实习生……能不能转正,就各凭本事吧!”
郁柏:“……”
门迎小哥快笑趴了,挥挥手请这两位小学鸡快点进去。
茶梨以为郁柏这个正宗男同进来以后,一定会乐开花,像回到了快乐老家。
结果郁柏进了门以后,浑身僵硬,满头冷汗,也被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今天台上的舞男在跳椅子舞,正在劈开穿着皮短裤的肌肉大腿。
比起昨天的钢管舞,妖艳度有过之无不及。
郁柏眼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十足被震撼到了。这并不是他想象中的gay吧。
茶梨:“……”
怎么看郁柏好像也不开心?
他已经来过一次,虽然只有短短十几秒,和郁柏比起来,他自以为已算是位老司机。
“不要紧张,不要害怕,”他用颤抖的声音安慰郁柏道,“都是小场面。”
郁柏震惊道:“你们这里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这不会被扫黄吗?”
茶梨更震惊,道:“跳个舞就要被扫黄?你们三次元保守得太离谱了吧。”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看哪里,只能互相看着对方。
郁柏说:“你不保守,你脸红什么?”
茶梨道:“我脸红是我保守,这是我个人的问题,又不是人家舞蹈的问题。”
那位演员只在舞台上跳舞,没有露点,和台下互动也只是偶尔飞吻一下,舞者陶醉地跳了一曲椅子舞而已。
有服务生过来接待新客两位,带他俩到卡座里去,服务生又递上酒水单。
茶梨拿着正看反看,一脸“不会点”。
郁柏接过去,划了两笔。
服务生躬身要去开单。
茶梨想起正事,忙问:“等下,你们老板今天在吗?”
服务生回答说:“在的,他今天会表演节目,大概九点左右上台。”
茶梨看了看表,他昨天十点才来,今天和郁柏来得比较早,现在刚刚八点半。
也许是因为时间尚早,周围客人的互动,比起昨天来说有所收敛,至少没有那种他看不懂的画面。
他把那画面描述给了郁柏,刚说到一半,被郁柏打断了。
“漫画世界里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消费场所?”郁柏的表情写满了匪夷所思。
“你在质问我吗?”茶梨摊手道,“这店又不是我开的。”
隔壁卡座里一对男士挨得很近,还在不停地互相触摸,声音难免会传过来。
茶梨和郁柏面红耳赤地干坐在那里,他俩中间的空位还能再坐两个人。
两名服务生过来上了酒水饮料,全程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俩。
这两位客人的画风和别人太不一样了。
再这样下去会引起怀疑的!
茶梨迟疑地观察了周围数个卡座里其他客人的互动,想找一对简单易学的,浅浅抄袭一下。
郁柏正在一点点、一点点地把自己朝着茶梨挪近,大约每次挪动2mm。
“你听我说,这都是为了工作。”茶梨回过头来,看着郁柏,郑重地说道。
郁柏:“?”
茶梨起身过来,郁柏以为他要坐在自己旁边,忙做出“欢迎欢迎”的放松姿态,笑死,根本放松不下来。
谁知茶梨挪过来,直接侧身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郁柏呆若木鸡,这还能放松个鬼,全身都硬了呢。
茶梨又观察了那一对,抓起郁柏的手,环住自己的腰。
郁柏像个开水壶一样在冒烟,整张脸憋得通红。
茶梨没有与人如此亲近过,也有点难为情,说:“我是不是有点重?你忍一忍。等会儿换你来坐我。”
郁柏道:“不、不用,我觉得这样、就、就很好。”
茶梨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自己也被传染得紧张起来,道:“真的吗?其实你个子这么高,肩也宽……一看就很重,我也不是很想被你坐。”
“那就太好了。”郁柏的幸福战胜了紧张,说话也顺畅许多,还是红着脸,轻声道,“我可以……调整下姿势吗?”
茶梨以为他不太舒服,道:“当然,要我先站起来吗?”
“不用。”郁柏维持着这个姿势,只是稍稍侧过身,道,“好了,就这样。”
茶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察觉这是什么意思,震惊地看了那里一眼,又抬头看郁柏。
郁柏又开始冒烟,烟量已经从开水壶升级成了蒸汽机。
茶梨看他一害羞,自己反而没什么好害羞的了,非常恶作剧地摸了摸郁柏的脸,道:“哇好烫。”
郁柏被他这动作吓了一跳,强作镇定道:“不要闹,不是来工作的吗?”
茶梨道:“目标人物还没出现,可以玩一会儿。”
他又要摸郁柏的脸,郁柏躲了两下,这么近的距离还被人坐着大腿,根本不可能躲过去,最后被茶梨在左右两边脸颊上摸了好几下。
“你皮肤真好。”茶梨发表感想道,“不愧是二十岁的年轻人。”
“……”郁柏安静了片刻,说,“二十五岁的我,在三次元的皮肤也很好。”
茶梨道:“你在那边是长什么样?”
郁柏道:“和在这边长得几乎一样。”
茶梨完全不信,笑道:“不可能,你少骗我。”
“真的。”郁柏想了想,补充道,“1.0比我要白,睫毛更长,我没有打过耳洞,他有。”
茶梨还是不信,但也没办法追究真相,道:“你就糊弄我吧。”
“你点了什么饮料?”茶梨看到桌上的杯子,半打啤酒,还有一杯颜色很漂亮的饮料,问道,“那杯是给我点的吗?”
郁柏道:“对,看名字觉得应该很漂亮。”
茶梨端过来,用吸管品尝,几乎没有酒精味,是甜的,一杯低度果酒。
他又帮郁柏开了一罐啤酒,郁柏接过去,只喝了一口,但看喝酒的动作好像是酒量很好的样子。
茶梨问他:“你平时喝酒吗?”
郁柏道:“不,应酬的场合才会喝一点,没有喝醉过,不酗酒,放心。”
“那你平时下班了都去哪里玩?”茶梨又问,“你自己一个人住吗?你会不会做饭?你喜欢洗碗吗?”
郁柏刚一一回答了,茶梨立刻又冒出来一些问题。
两个人就这么“抱”着,聊些郁柏在三次元的生活。
也许是因为确立了“实习恋爱”的关系,茶梨对郁柏本人的好奇心变得更旺盛,郁柏在另外一个世界里是什么样的人,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有过什么样的过去,茶梨有了想要充分了解他的欲望。
和之前只是为了确认穿漫者会不会给本世界带来风险,而去对他进行相关背景的了解,完全不一样的心理。
意识到这一点后,茶梨告诉郁柏道:“我好像更喜欢你了。”
上一句还是郁柏在说自己很喜欢猫但猫毛过敏的事,茶梨突然来这么一句,把郁柏整不会了。
郁柏害羞而不解地问道:“所以……猫毛过敏是加分项吗?”
茶梨哈哈大笑,笑倒在了郁柏肩上。
郁柏原本就一手圈着他的腰,这时被靠上来,端啤酒罐的那只手一抖,差点把酒洒了,很快稳住,另只手也收紧了茶梨的腰。
两人如此依偎在一起,茶梨忽然从内心深处认同了郁柏的某个观点。
那是郁柏表白翻车时说过的话,“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来不及接着细想下去,音乐声蓦然停了下来。
服务生拿了麦,宣布下一位登台的,是老板本人。
茶梨坐直了身体,郁柏也稍微认真起来。
一位男士走上了台,正是那位被判了三个月,刑满出狱的酒吧老板。
老板今天穿了一身得体的墨绿色演出西装,胸口别了朵醒目的红色山茶,肩宽腿长,身材挺拔。
登台途中,有熟客朝他吹口哨,他转过脸朝台下露出一个微笑。
“发生了什么?他怎么变成帅大叔了?”茶梨吃惊道,“我记得他不是这样……怎么长得一样,又完全不一样了?”
郁柏深以为然,说:“看起来也很有素质。”
他看那份离谱卷宗的时候,里面有这老板的照片,是入狱时照的大头照,面相颓靡,眉眼间还有点戾气。
老板本人看起来既温和,还儒雅。
起初两人听服务生说,老板有节目,都以为也会是妖艳挂的表演。
茶梨悄声在郁柏耳边道:“别看他穿得很整齐,说不定等下是限制级脱衣舞,他演出西服的下面,也许是皮革捆绑束缚衣!”
“……”郁柏心想,为什么你会懂这些?为什么你好像还有点期待?
老板优雅地站在台上,全场关灯。
郁柏不由得又想,看优雅帅大叔那什么,确实有点期待。
茶梨和郁柏屏住呼吸。
一束追光亮起,打在老板身上,他还穿着那身衣服,吹起了萨克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