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阵阵,月亮也很美。
两个人这样坐着,有一种茶梨没有感受过的温馨。他还不明白这叫浪漫。只觉得很舒服。
“你不是想钓鱼执法来着?”许久,郁柏想到了主意,建议道,“未保办这次行踪暴露,短期内不会再明目张胆对你搭档的孩子下手。我们可以去另外找一个未成年人,有明显缺点的,会被未保办认定为问题青少年,会派人来闪他的那种,我们潜伏在他身边观察看看,被未保办的人闪过以后,到底会不会有那种变化。”
其实这办法也并不难想到,但茶梨现在心不在焉没有认真去想,道:“哇你真是诡计多端。”
郁柏谦虚道:“有一点小聪明罢了。”
茶梨却又很为难,说:“可这也有两个问题,第一,我们去哪儿找这么一个孩子呢?第二,这种事就在我面前发生,我很难说服自己看着那孩子被闪。”
诡计多端的郁柏道:“其实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即便他被闪了,被修正了缺点,对他的伤害可能也不是太大。”
茶梨道:“你说的是谁?”
第二天,周六。
各自从自己家里赶过来会和的茶梨和郁柏,再次碰了面。
两人都换了一身衣服,彼此不动声色地注意着自己的外表,仿佛两只各怀心思的公孔雀。
他俩相约在某个联排别墅区的大门外,孔雀一号郁柏上了孔雀二号茶梨的车。
“你把你的车停在哪里了?”茶梨切换到工作模式,命令道,“再出来要换辆车开,你那变色龙跑车也太招摇了,执行秘密任务,会暴露我们的行踪!”
郁柏深以为然,说:“我也这么觉得,今天是拜托9527送我过来的,我没有开车。”
他指了指马路的另一侧,那里停着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色轿车,9527从车窗朝他俩挥了挥手,才驱车离开,绝尘而去。
茶梨白白凶了人家一句,有点尴尬,又和郁柏同步目前的情况。
“那个,”茶梨道,“我已经观察确认过情况了,目标的爸爸去洗车,妈妈去做美容,两个人都到中午才会回来,目标现在一个人在家,一会儿会出来,因为每周六上午他会到旁边那家书店里去看书。”
郁柏吃惊道:“你效率好高,一早上就确定了这么多情况。”
“那当然,我是最厉害的警官!”茶梨严肃道。
他一早就赶来了这里,进入小区内,在目标家门口遇到了出门遛狗的一家三口,发动超能力阅读了三个人的信息面板,确认了周六上午一家人各自的行程安排。
并且还另外确认了一些事。
“这男孩和他父母相处得很自然,”茶梨道,“家庭关系很和谐,家人彼此之间既是亲人又是朋友,家里没有经济压力,他自己成绩也不错,喜欢运动,性格开朗。”
这些方面,他和他的“早恋对象”比起来,非常不一样。
今次茶梨和郁柏的目标人物,即是那个被“妈见打男孩”无端分手的校服裤少年。
郁柏听完这番描述,蹙眉道:“这么听起来很完美啊,未保办也不一定会来找他,或者是已经来闪过了?”
茶梨却道:“肯定没有闪过,我说的是基础情况,他这几天因为失恋,茶不思饭不想,脾气也比平时暴躁了不少,还跟他爸妈顶嘴了,不过他爸妈都在想办法让他高兴起来,两个人中午回来都会给他带礼物。我搭档儿子那种程度就需要被闪,那这孩子应该也符合未保办派人来闪他的标准了。”
郁柏眯了眯眼睛,说:“你连他父母会买礼物都查到了?怎么查的?”
这点茶梨却不是通过超能力得知的,而是:“我听到他们俩聊天了,商量要给小孩买什么礼物。”
郁柏还想再问,却看到了目标人物,忙推茶梨道:“他出来了。”
少年今天像在校门口和“早恋对象”分手时一样,还是穿了运动裤,搭了一件卡通图案的卫衣,无精打采地从社区里出来,朝着斜对过的书店走去。
茶梨和郁柏下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
少年进了书店里,茶梨和郁柏也尾随进入了书店门,也要跟着少年进去的方向朝里面走时,一位中年店员叫住他俩:“那边是未成年人专区,你们要看书或是买书,请上二楼。”
郁柏是外地人不了解情况,还是小跟班的自我定位,转头看向自己的领导茶梨。
茶梨也一下想了起来,对他解释说:“对对对,我好久没来书店,有点忘了,未成年人专区只有童书和教辅,别的书籍不允许出现。”
“……”郁柏道,“图书分级嘛,我理解。那至少名著,应该允许未成年人适当地阅读一些吧?”
茶梨还没回答,这话被那店员听到了,店员道:“你在胡说什么呀?名著那是能给未成年人看的东西吗?不是讲复仇的,就是讲恋爱的,再不然就是些乱七八糟的悲剧,对未成年人来说都是糟粕,把好好的孩子都给带偏了。”
茶梨&郁柏:“……”
店员观察他俩:“你俩长的这模样,都挺没文化的,尤其是你。”
他用下巴点了点郁柏,道:“不像要买书,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郁柏,一个双一流高校国家重点学科优秀毕业生,生平第一次被说“长得没文化”,不知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
茶梨急中生智道:“是我要买书,给我弟弟买教辅,他上高一了。”
茶梨的“好人脸”技能成功,店员指了指书架,让他们自己去找。
“你说他小时候被闪过吗?”郁柏一转身,就压不住地吐槽道,“可见被闪过也没什么用。”
茶梨有点尴尬,理性分析道:“他可能是长大以后才变得没素质,闪也闪不好了。”
郁柏问道:“你小时候也是这么长大的吗?”
茶梨迟疑道:“我不记得了。”
但他也明白,也许自己只是习惯了,在此之前才没有察觉到异常。
被养在无菌室里的花草,无法获知自己所生长的地方是无菌室。
两人在未成年图书区,找到了运动裤少年,他在一个角落里,戴着耳机,翻看一本童话书,叫做《海里的笔友》,看得很认真。
隔着几排书架,郁柏观察那小孩,茶梨则四处观望。
一名黑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附近。
这运气!茶梨忙拉郁柏,道:“还真来了!”
郁柏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对能等到人并不意外,只是惊讶于:“未保办的办事员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出来执行任务?生怕别人看不出不对劲吗?就没人觉得他这么穿很奇怪?”
茶梨警官从前不觉得有任何问题,在纸片人世界,区分人物常常就是需要很明确的外貌特征,例如标志性的发型、服饰。
但被郁柏这么一说,他也忽然觉得未保办的黑衣人,看起来如此奇怪,当坏人还要招摇过市,真是离谱啊。
决意为纸片人世界挽尊的茶梨,还是强行找到了理由,道:“也不会啊……我们这里早已实现了穿衣自由。”
郁柏:“……”
第24章
两人不过是说了这么两句话的工夫, 变故陡然发生,那名黑衣人倏忽间就已经到了正在看书的少年身旁。
茶梨和郁柏同时大惊,书架遮挡的缘故, 他们看不到黑衣人是如何以这么快的速度前进,无论是移形换影还是凌波微步, 这也太快了!
更令他俩没想到的,是黑衣人直接就在这里掏出了闪光器。
茶梨作为一名警官,身体发动了条件反射之下要保护市民的本能, 立刻动身绕过书架,要冲上前去阻止黑衣人。
但业已太迟。
茶梨和郁柏视角中, 一切像是开了慢动作,黑衣人的拇指按在开关上, 缓缓按下,同时自己闭上了双眼。
无声而刺目的一团光亮,在书店的角落里砰然炸起。
与此同时,茶梨抬起手臂护了下眼睛, 以保证双眼不被闪到, 免得影响后续行动。
光亮两秒后熄灭。
黑衣人十分利落, 收起工具, 转身就走。
走出几步后, 旁边的书架一声响动,黑衣人蓦然警惕地转头注视书架,在那一整排书的缝隙中, 发现书架另一边好像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自己……等黑衣人定睛一看, 好像又没人, 茫然又疑惑地继续朝前走了两步。
走到书架尽头,茶梨猛然从书架一侧转了出来, 迎面把黑衣人堵了个照面,不由分说,茶梨就先发制人,狠狠挥出一记右勾拳。
郁柏这时跟了过来,恰好看到茶梨那拳击中黑衣人的下巴,发出闷响,并伴着一个“砰!”的纯黑音效字,黑衣人被揍得直直向后仰摔出两三米远。
这是郁柏第二次看到茶梨打架,这次让他更清楚地意识到了:在这个漫画世界中,茶梨警官的武力值,很可能是碾压级别的。
黑衣人摔出好远,仰摔在地后被惯性带着又滑了半米,直接滑到了还在看童话书的那少年脚边。
少年还戴着耳机,根本没察觉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在脚边的黑衣人,又一抬头,看到刚出手的茶梨还带着一身煞气站在那里,一时他也没认出茶梨是见过的警官,只顾着面露恐惧,非常害怕地侧过身,背贴着书架,一点一点地挪去另一边。
茶梨皱眉,眼神示意郁柏去查看他的情况。
少年挪动到了茶梨看不到他的位置,正想跑走,被郁柏拦住了去路。
“还记得我吗?”郁柏笑着问,“在你校门口见过的。”
少年愣了下,恍然从这笑容里想起见过他。
书店这个未成年人专区里,只有当事人独自在这里看书,还没有别的客人进来。
茶梨和郁柏怕惊动到他,一直离得较远,被书架挡着身形。
大约这也是为什么黑衣人敢在书店里直接闪他的缘故。
书店店员跑了过来,刚要问发生了什么,茶梨亮了证件,很有威慑力地说道:“警官办案,无关人等退散。”
店员闻声,马上退了出去,还把未成年人专区的门关上,在门外挂了“暂停开放”的牌子。
结合之前经历过的几次,郁柏在随堂笔记上添了一笔:民风淳朴诺亚城,绝大多数居民都会无条件地配合警方的工作。
这个黑衣人不是双开门体型,是个二十出头的普通青年,明显不太能打,不像在地铁站和茶梨交过手的那位壮汉同事,那位可是真有沙包大的拳头和凌厉拳风。
这位只是平平无奇,会一点凌波微步,攻击力和防御力都不行,跑路肯定很快,茶梨预防这一点,直接出手一拳,把他揍得晕头转向,这时他才终于勉强能看清楚周遭情况,撑着地要爬起来。
郁柏确认完少年的情况,走了过来,茶梨转头去看,那少年已经从门口跑了出去,离开了。
“他没事。”郁柏言简意赅地形容少年的变化,“只是忘了早恋的事。”
茶梨:“……”
茶梨几步到黑衣人面前,弯腰揪起他的衣领,把他上半身拖了起来,怒道:“当诺亚城是什么地方?由着你们未保办胡作非为了?!”
黑衣人也很生气,想开口说话,下巴被打得好痛,呲牙咧嘴地看看茶梨和他身后的郁柏,忍痛道:“既然你们知道是未保办公干,怎么还敢来捣乱啊?”
“还耍威风是吧?”茶梨警官一手揪着黑衣人的衣领,一手给他看自己的警官证,冷笑道,“看清楚,这次可是被警官抓到了现行,绝不会让你们再继续荼毒诺亚城的孩子们。”
黑衣人头顶冒出一个问号,道:“什么荼毒?谁荼毒孩子们?我是在执行保护未成人年健康成长的日常任务。”
茶梨正要再骂他几句,他突然灵光一现,仿佛想到了什么,说:“哦哦哦——你是不是昨天在地铁站破坏我们同事行动的那位警官?”
“你们到底有多少行动?”茶梨道,“到底有多少个办事员?”
黑衣人想了想,认真作答道:“办事员很多啊。”
“我们一处有编制的办事员五十个,还有临时工合同工,一部分外包。”
“哦还有劳务派遣。”
“加起来怎么也有上百人吧。”
“……”茶梨十分惊奇于自己听到的内容,说,“办这么隐秘的任务,你们还敢让外包人员去执行?要那么多临时工合同工做什么?是不是用来背锅的?劳务派遣又是干什么的?”
黑衣人纠正他道:“执行日常任务,当然只有正式编制的办事员才可以。你问的那些有点复杂,我刚考上编制还没多长时间,很多事还不是很懂呢。但是我们单位的临时工合同工肯定不用背锅,不像你们警署风气那么差,我们可没什么需要背锅的事。”
茶梨不服气道:“我们警署风气怎么差了?只有我背了一口莫名其妙的黑锅……不是,犯罪率这么低,哪有需要背锅的事?”
“哎你不知道吗?不是都说你们巡警队的加油费,常年超标吗?”黑衣人眉飞色舞道,“你们署长上个月接受电视台采访,说都是临时工不懂事,被加油站骗了,说加油站为了坑你们警署的钱,给普通巡逻车全加的98号,你们署长还对记者说,他要去找石化维权呢。”
茶梨吃惊道:“啊?怎么还有这种事?我都没听说过,后来怎么了?”
黑衣人道:“不了了之了呗,石化多牛啊,市政厅找石化维权都很难成功。”
茶梨道:“被坑了有多少钱啊?这钱最后谁出?”
“……”郁柏满头黑线。
他走到两人旁边,蹲下,做了个中止的手势,面无表情地说:“不好意思,打断一下你们的一见如故。我们现在好像正在查案。”
茶梨:“……对对对!”
不知不觉,他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黑衣人的衣领,两个人席地而坐,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来了!
“哇你是不是偷偷闪我了啊!”茶梨恼羞成怒,马上又揪住黑衣人的衣领,道,“差点被你忽悠了!”
他又对郁柏告状道:“肯定是他闪我了,我说我怎么晕乎乎的?都忘了自己在查案了。”
人家当然没闪你啊!郁柏扶额,没眼看他。
不禁联想起三次元里听闻过的一些诈骗案,部分受害人也是这样,清醒过来以后,一口咬定是被骗子下了令其神魂颠倒的迷药。
要不是郁柏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这黑衣人真是比窦娥还冤。
黑衣人也想起了当下的情况,双手抱头,解释道:“没有啊警官,修正器只对十八周岁以下的人才有用,你真被闪了也不会有变化的。”
但是茶梨警官过了最初的应激阶段,反应过来了,一时间面红耳赤,主动认了错道:“我想起来了,你没闪我,是我自己工作不专注。”
“……”郁柏不想听茶梨跟这人再聊起来,决定由自己主持大局和引导方向,出言道,“所以那种会发光的玩意,你们管它叫修正器?你这是承认了?未保办一直在使用不法手段,强行干预未成年人的成长,是吗?”
茶梨的思路终于被拉了回来,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
黑衣人闭上嘴,咬紧牙关,一脸视死如归,这表情倒和昨天他那位同事如出一辙。
未保办一处的这些办事员很可能是经受过某种训练,绝不能把任务泄露出去。
茶梨凶神恶煞脸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要对你严刑逼供了,一定会撬开你的嘴。”
黑衣人牙关一松,还张大了嘴巴,说:“不用撬,可以自己张着。”
茶梨差点吐血,撸起袖子要打他。
郁柏自然也不拦他,还四处看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预备帮他打下手。
“我有话说!”黑衣人道,“你问的问题我真不能回答,但是能不能让我打个电话?”
郁柏道:“怎么?要摇人吗?”
黑衣人道:“两位警官,刚才说一半被你们打断了,我们处长今天早会上说,昨天有两个警察破坏了我同事的行动,让我们都多留心下,如果遇到那两个警察,第一时间通知他。”
茶梨大为震怒,说:“你们处长还要对我下手是吗?”
搭档八成也是被他们抓住了吧!
“我不知道啊。”黑衣人道,“早会我打盹了,后半句没听清楚,让我打个电话问问。”
茶梨道:“早会那么重要,你都敢打盹?我都只在每周例会上才打瞌睡。”
“不要聊天了!”郁柏忍无可忍。
对茶梨道:“你先放开他。”
又对黑衣人道:“你,给你们处长打电话,就说我们想见他。”
茶梨松开黑衣人,退到一边,黑衣人摸出手机打电话。
茶梨忽然觉得不对,说:“我才是警官!凭什么是你发话让他打这个电话?”
郁柏道:“因为我察言观色,觉得警官肯定会同意让他打,我只是替你发话。”
“那倒也是。”茶梨觉得有这么一个会溜须拍马还有眼力的小伙伴真是不错,满意道,“抓着他也没有用,这些办事员的设定,应该就是不能泄露秘密,问都问不出什么,只会在这里东拉西扯,浪费时间。”
茶梨警官握拳道:“不如我们直捣黄龙,去和大佬面对面。”
郁柏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黑衣人打完电话,说:“我们处长有点事要处理,上午没空,约你们下午两点,到未保办去见面。”
郁柏怀疑地看着他,不好判断他有没有说谎。
超能力者茶梨警官也有怀疑,悄悄查看了他的信息面板,确认他所说无误。
“那你走吧。”茶梨道。
黑衣人起身,揉着下巴,离开了这里。
茶梨和郁柏也离开了书店,走前,茶梨叮嘱店员要保密,否则会追求他的法律责任。这店员虽然素质不高,但还是个守法好市民。
“下午去那里,安全吗?”郁柏略担忧地问道,“是不是多摇点人一起去?”
茶梨却无人可摇,加上对自己的能力非常自信,说:“不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那个男孩,忘了早恋的事?怎么说?”
郁柏道:“我问他后来和另外那同学怎么样了。”
郁柏问:你和那个同学后来怎么样了?和好了吗?
少年答:没有,本来也不太熟,他是隔壁班的,说过几次话而已。
郁柏又问:他不是说最喜欢你吗?你那天是这么追问他的。
少年又答:有吗?可能是我们随口聊到的吧。哥哥你还有事吗?我要回家了,这里好危险,那两个人在打架。
茶梨倒吸了一口凉气,说:“被修正得这么彻底?”
“真是黑科技,”郁柏也不知该怎么形容,道,“挺神奇的。”
茶梨说:“这……应该是不可逆的吧?”
郁柏陷入了一阵沉默,最后道:“从一个角度说,他失恋的难过被治愈了,不全是坏事。”
这也是郁柏提议选这个男孩做“鱼饵”的重要原因,他失去的“恋爱”无法复原,毕竟另一方已经被彻底修正,从情感层面遗忘了他,只有他自己单方面地记得,独自为此忧郁。
而且这个少年没有别的成长烦恼,家庭条件优渥,亲子关系良好,自己的人际关系和学习成绩都很不错。
只被修正掉早恋的记忆,也许不是坏事。
茶梨还是不放心,书店斜对过就是少年家所在的社区。
“等会儿我们可以再去看看他。”郁柏提议道。
旁边一阵少女的嬉笑声,郁柏看了过去,也笑起来,问茶梨:“想吃冰激凌吗?”
茶梨顺着他示意的方向,也看到不远处停着的一辆流动冰激凌车,围着几个初中生模样的小姑娘,正在排队买冰激凌吃。
“想!”但茶梨警官又很有中二包袱,不想去和小萝莉一起排队,道,“还是算了。”
郁柏去排队买冰激凌了。
茶梨站在旁边等着。
几个小女孩聊着天,说起这两天看的动画片里有角色穿了好看的公主裙。
其中一个女孩问另一个:“以前你不是攒零花钱,买了好几条蓬蓬裙吗?叫Lolita裙还是什么?怎么现在也不见你穿了?”
那女孩很平静地说:“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叫我妈妈帮我把小裙子都处理掉了,现在觉得校服就挺好看的。”
又有一个女孩说:“寒假我想去学滑冰,你们想去吗?”
其他数人都说:“不去。”“冰刀也太危险了!”“你又不准备当冰上运动员,别浪费时间在这种没意义的事上面。”
那个想去学滑冰的女孩:“好吧。”
茶梨站在明媚的日光下,却不停地在冒冷汗。
郁柏也回头看了看他,眉头皱了起来。
两人心中所想是一样的,他们都无法判断,这些孩子——
是被闪过了?还是没有?
小女孩们先买到了冰激凌, 说说笑笑地一起走了。
郁柏也买到了两个冰激凌,把其中一个抹茶味的递给茶梨。
茶梨还有点发呆,愣愣地吃了一口, 注意力一下被拉了回来,眼睛亮亮地问郁柏:“为什么每次和你一起吃东西, 你都能精准地选到我喜欢的口味?”
郁柏道:“也没那么准……我觉得你几乎不挑食,只是在不同食物中会更喜欢颜色鲜艳的。”
茶梨回想了一下,十分不确定, 道:“会吗?我都没注意过。”
“要化了。”郁柏提醒他。
两人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又进了旁边联排别墅社区的大门, 沿着树荫下的步行道,朝运动裤男孩家里走去。
“刚刚那几个小女孩, ”茶梨道,“你说她们被闪过吗?”
郁柏道:“不知道。这也没办法求证,被闪过的当事人明显不会记得自己有被闪过的经历。”
茶梨叹了一口气,说:“真没想到未成年人零犯罪的背后, 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郁柏联想到了自己“复习”到的考公资料内容, 道:“未保办二处的职责, 是对违法犯罪的未成年人进行监管和改造, 难怪现在这二处面临部门被裁撤的结局。”
一处负责保护, 二处负责监管,刚刚那个黑衣人也亲口说了,他执行的是“保护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日常任务”, 可见诺亚城中未成年人一旦被认定有了不良行为, 一处就会派出黑衣人办事员来对小孩进行所谓的修正。
也即是说, 未成年人违法犯罪的苗头,完全被扼杀在了起步阶段, 因此二处几乎没有了用武之地。
茶梨只是听着,对于涉及政府机构和时政热点的知识,穿漫者郁柏比他这个本地人,掌握得要更多。
郁柏接着道:“市政厅两个月前就下文要在季末召开听证会,对于未保办二处是否要裁撤,请全城各界的代表投票来决定。未保办方面,全程对市政厅这个决定没有反应,对于二处是否要保留,他们也不在乎。未保办内部肯定是很清楚,只要一处的工作做到位,二处还真的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
茶梨怀疑道:“难道市政厅也知道吗?诺亚城的管理者们,也都知道孩子们在被这样……被这样保护?”
“不能排除这个可能。”郁柏道,“不过,以诺亚城政务公开透明的程度,郁松有一个从小到大都不成器的弟弟,很明显是修正器的漏网之鱼,郁松又怎么会获得高票支持坐上秘书长的位子?所以我倾向于相信城市管理者们并不知道未保办整天在做什么,在被我们破坏这两次行动之前,这些黑衣人办事员,大约还从没失手过。”
黑衣人们不必接触未成年人,只要走到他们面前,用一支笔状物发下光,两秒时间就能完成“修正”,且对在旁的成年人又毫无影响。
即使行动被人目击,也只会觉得是黑衣人在搞怪恶作剧。
茶梨愤愤道:“等着吧,这次我一定要揭穿他们做过的所有坏事,不会让未保办继续胡作非为下去!”
“是我们。”郁柏笑着纠正他,又说,“邪不胜正,我对我们的正义之举充满信心。”
茶梨道:“我现在唯一担心的,是那些已经被闪过的孩子,上次的那个小少年,他应该也是被修正了,他的变化就让我觉得很不安。”
两人来到了运动裤少年家的门外,停下脚步。
院子里,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正在互相帮忙,给对方穿上笨重的玩偶服。
郁柏没有见过这二位,茶梨早上来踩点的时候已经熟悉两人的长相,低声告诉他:“这是那小孩的父母。”
这对夫妻出门时,商量要给情绪低落的儿子准备小礼物让他开心。
现在两人做好了准备,在自家院子里鬼鬼祟祟,分别打扮成一只恐龙和一只鲨鱼,看来这就是给儿子的惊喜之一。
茶梨和郁柏站在树荫下,看着鲨鱼和恐龙一起走到房子门前,恐龙伸出小短手,按了门铃。
家门被打开,少年愣愣地看着两只发出“嗷呜”声的怪兽,很快从声音听出来是父母在逗他玩,扑上去抱住鲨鱼,又去够恐龙背上的棘刺,恐龙不让他碰到,开始在院里奔逃,两只小短手非常滑稽,少年和鲨鱼一起哈哈大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忧郁了几天后的少年,在遗忘了忧郁的原因后,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茶梨朝前走了半步,伸手无意识地握着一根围栏,身体也朝前倾着,好像要把这一切感受得更清楚。
恐龙和鲨鱼簇拥着少年进了家里。
这个幸福之家的门,在茶梨眼前关上了。
郁柏注视着茶梨的侧脸,那侧脸上分明有些羡慕、有些失落,郁柏皱起了眉,眼里也涌起几分难过。
“他没事了。”郁柏极力用一种轻松的口吻说道,“你亲眼看到了,他只被修正了早恋那一部分,忘记了失恋的悲伤,其他方面应该不会有影响。”
“……嗯,好。”茶梨松开了握着围栏的手,整个人仿佛忽然间陷入了迷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