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余光总会忍不住的看向身侧的男人。
起身后,覃修谨看到赵明熙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
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用木讷的声音,试探的说道,“夫人早。”
赵明熙的眼眸越发明亮,他笑脸盈盈的回应道,“夫君早。”
话落,他就笑容满面的开始给覃修谨着衣。
覃修谨低眉看着眼前心情愉悦的王妃,竟忍不住跟着开心了起来。
他的夫人,可真好哄。
皇上出宫,自是一场大阵仗。
两人来到轩辕殿前的时候,仪仗已经就位。
不经意间,赵明熙看到了站在队伍之首,安抚马匹的夔子胥。
他规规矩矩的行礼招呼,夔子胥也给予了回礼。
抬眼之间,他看向赵明熙身后的覃修谨。
夔子胥稀松平常的睨了他一眼,继续抚摸着自己的爱马。
在赵明熙和覃修谨被宫人领进轩辕殿的那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赵明熙感受着身上或探究,亦或嘲讽的眼神。
他淡定自若的牵着覃修谨,来到了他们的位置上。
赵明熙解开覃修谨的大麾,交于花霖,随后拉着他盘坐了下来,静静的喝茶等待。
赵明熙不动声色的轻瞥一眼,发现身侧和对面的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他并不在意的品起了茶,直到一道探究的视线,似有似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赵明熙抬眸看去,发现侧前方的四皇子覃少桦。
覃少桦见他看了过来,不慌不忙的举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赵明熙颔首回礼。
他记得此人是覃柏聿的得力助手,因小时候的意外失聪,才导致他失了争权之资。
前世,覃少桦帮着覃柏聿度过不少难关。
赵明熙低敛眉眼,陷入沉思。
覃少桦的才华谋略,他在前世便有知晓。
可同样身为皇子,为何会甘愿服从覃柏聿,居于他麾下...
赵明熙思索之间,双手下意识的捞起覃修谨的手指,揉捻的把玩。
覃修谨真因为覃少桦打量赵明熙的视线,而感到烦恶的时候,手掌就被赵明熙握在了手心。
他压下雀跃的嘴角,忍不住在心里埋怨。
夫人真是不知羞,这么多人看着都...都不知道收敛。
“皇上、皇后驾到!”
一声高喊让所有人都起身。
他们跪在地上齐声请安。
“都起来吧。”
众人应声谢恩。
夔芷卉走在覃宏朗的身后,落座在了他的身侧。
覃柏聿和覃展宸紧跟着覃宏朗进门,随后规规矩矩的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一众嫔妃则是坐到了皇子的身后。
覃柏聿看到赵明熙时,身子一顿。
他已是两月未见赵明熙,若不是他坐在覃修谨的身侧,自己还真有些认不出来他了。
两月不见,他的气质越发的内敛温润,深邃的眉眼舒展变得浓重大气。
日角珠庭的五官,渊清玉絜的气质,加之那颗明媚夺人的黑痣,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覃柏聿本以为赵明熙会像以前一样,紧盯着自己看个不停。
可在他落座之后,赵明熙连个余光都不曾给他,只一心听着父皇的讲话。
龙椅上的覃宏朗视线一一扫过台下的人,最后落目在覃修谨的身上,“朕听闻安王近日时常会去校场?”
他虽看着覃修谨,话却对着赵明熙问的,“可有此事啊?”
没有任何帝王愿意被人威胁,覃宏朗也是一样。
哪怕,覃修谨已然没有了继承的机会,但手握重兵的夔家,他却是不得不防。
他的国丈夔承平乃是太尉,其子又任当朝大将军,军中势力庞大。
覃宏朗自是不安。
“回父皇,确有此事。”
赵明熙起身,状似为难的回道,“此事还得怪儿臣无用了。”
“此话怎讲?”
“安王喜欢骑射,可儿臣不过一介书生,与骑射之事,自是一窍不通。”
赵明熙觑着覃宏朗的脸色,继续道,“只能几次三番叨扰将军,儿臣不知其中规矩...”
他直直跪下,歉意道,“若是误了将军的要事,真是罪该万死。”
“王妃也真是,怎么不与陛下跟本宫说呢。”
夔芷卉像是才知道这事一样,她轻笑着说道,“王妃是怕陛下不舍得派少保到王府吗?”
赵明熙三言两语把事化小,只说这是舅舅陪自家外甥玩闹的事。
夔芷卉又玩笑似的将小化无,面上指责是赵明熙的失职,但背地却是真真的帮着他说话。
覃宏朗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他只好顺势说,会指派一个少保给安王,日后教安王骑射。
赵明熙伏身谢恩。
覃修谨在他的示意下,也跟着跪身谢旨。
气氛再次转危为安,变得热闹了起来。
不过片刻,陈德海便出声提醒覃宏朗,吉时已到可以准备出宫了。
覃宏朗笑着起身,他拉过夔芷卉的手,恩爱非常的往外走去。
一众皇子、妃嫔便随之跟了上去。
覃柏聿上车之前,看了不远处的马车一眼。
赵明熙在花霖的搀扶,稳稳的迈上马车。
直到车门关闭,他都不曾回头看向自己。
覃柏聿眼中闪过一抹幽暗,他挑起嘴角扯出几分嘲弄的意味。?
马车在仪仗的带领下,一路声势浩大的来到了太庙。
众人一一下了马车,跟随覃宏朗一同,进入太庙祭祖。
等祭祖结束,时间便到了未时。
众人又纷纷上了马车,前往河鄱寺。
寺院住持以及一众高僧,早早的等在门口接驾。
按照以往的习惯,众人就此分开跟着僧人来到他们各自的房间休憩。
“房间就在这了。”
推开房门后,小沙弥恭敬的对赵明熙说道,“若是有缺的,施主尽管说就是了。”
赵明熙环顾房间一圈,看着虽然简陋但却整洁干净的房间,满意的点头,“谢小师傅。”
小沙弥念了句‘阿弥陀佛’,就转身离开了。
等人走后,花霖和欣妍开始收拾行李。
赵明熙看向覃修谨问道,“夫君可觉得累?”
覃修谨摇头。
“那夫君陪我走走可好?”
“好。”
两人并肩走在山路上,几个侍卫静静的跟在他们的不远处。
覃修谨耳畔听着赵明熙清冷且温柔的声音,眼睛时不时看向两人紧握的双手。
感受到对方手掌的凉意,他下意识摩挲了两下。
“嗯?”
赵明熙抬眼看向覃修谨。
只见他低着脑袋,呆呆的说道,“夫人手冷。”
“那...”
赵明熙欺身靠近覃修谨。
他颜如朝露,一笑倾城,“夫君可要给我暖暖?”
覃修谨脸上渐渐起了红霞。
赵明熙见他这般反应,那双顾盼生辉的桃花眼,更是明媚的灿烂。
他明知故问的一字一句道,“夫君怎地脸红了?”
覃修谨木讷且执拗的说道,“没有...脸红。”
“好好好,夫君没有脸红,也没有害羞。”
赵明熙坏笑的说道,“那夫君可能给我暖暖?”
覃修谨状似勉为其难的拉起赵明熙的手,紧紧的捂在自己的手里。
他不甚娴熟的磨挲了两下,又哈了哈气,试图帮赵明熙取暖。
覃修谨的反应,让赵明熙很是高兴。
他的夫不仅反应快了不少,还会主动开口说话了。
可有个疑问也在赵明熙的心里产生。
以覃修谨现在的反应,他不该痴傻这么多年。
就算皇上不愿给他医治,那皇后娘娘呢?
他听闻覃修谨是被皇后娘娘养育长大,难道她从来都没有认真教导过自己的孩子?
十余年的相伴,竟不敌他与覃修谨相处的短短一个月时间?
赵明熙有些想不通。
他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大掌,又抬眸看向眼前的少年。
覃修谨正努力完成任务的时候,赵明熙的手便撤了出去。
就在他眉间皱起一分落寞之际,被自己捂暖的手掌,抚上了他的脸颊。
赵明熙细细的看着绮纨之岁的覃修谨。
他很后悔没有早些弄清自己的心意,更是厌恶固执到痴傻的自己。
赵明熙的手从脸颊落到了腰间,顺势倾身抱住他。
他把脑袋搁在覃修谨的肩头,呢喃的叫他,“夫君...”
覃修谨双手无措的放在身侧,他在赵明熙看不到的地方,瞪视一眼身侧的侍卫。
那些侍卫齐刷刷的低下了脑袋。
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看的别看...
覃修谨能清楚的嗅到赵明熙身上淡淡的熏香。
这对他而言,竟像是勾魂的利器一般摄人心魄。
他指尖微动,慢慢的附上身前的劲腰。
“明熙!”
远处传来的一声呼唤,让覃修谨急忙放下了手臂,站得笔直挺立。
赵明熙从他的怀里抬头,看向那位破坏气氛的不速之客。
覃柏聿像是看不懂气氛似的,环抱着一捧桃花,自顾自的走来。
赵明熙看他依旧如前世一般,端的是霞姿月韵的作派。
可他却是最清楚,覃柏聿是怎么样的一个肮脏糟粕。
灭门的仇人站在自己面前,赵明熙本以为他会如何失控,但他望着覃柏聿的脸,却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并非原谅了覃柏聿。
反之,赵明熙早已恨覃柏聿入骨,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轻易动他。
他侧首看向覃修谨,夫君还没有彻底好转,他还需要与覃柏聿周旋才行。
赵明熙忍着心中的嫌恶,正色道,“臣见过二皇子。”
覃柏聿想要伸手扶他,可赵明熙却不等他的回应并起身站定。
他面色一僵,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明熙用不着这般生疏,你我之间...”
“臣与二皇子并无半分瓜葛。”
赵明熙径直打断他的话语,言语冷漠的说道,“臣已是安王妃,还请二皇子自重,莫要使人误会。”
覃柏聿闻言,面上闪过一丝痛楚,“明熙嫁入皇家,自是与我亲上加亲,缘何要对我如此冷漠?”
见赵明熙没有回应,温柔的语气更是带上几分哀伤的意味,“明熙是忘了你我曾经吟诗作对的日子了吗?”
他举起怀中的桃花枝给赵明熙看,“这是你最喜欢的花,我还特意去桃林择了给你的,可喜欢?”
覃修谨的拳头倏然握紧,眼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竟从来不知自己的王妃,曾跟覃柏聿是如此的亲密。
赵明熙睨了眼覃柏聿怀里的桃花,淡淡的笑道,“二皇子也说了,那是以前。”
他意有所指的继续道,“以前喜欢的,不代表现在还喜欢,人总是会变的,心也一样。”
覃柏聿明显一愣,他干笑两声道,“是吗...”
他视线扫过赵明熙身侧的覃修谨,又不经意的看了两眼周身的侍卫。
“不知明熙可否借一步说话?”
“臣并不太方便。”
覃柏聿勾起腰间的玉佩,淡淡的说道,“我不过是想将玉佩,还于明熙罢了...”
赵明熙看到玉佩的那一刻,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覃柏聿这次怕是有备而来。
为了跟他断个干净,赵明熙无法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可他刚走一步,就被巨大的力道拉住。
赵明熙回身看向覃修谨,只见他紧抓着自己,“不去。”
“夫君...”
“不可以。”
覃修谨瞥见覃柏聿眼中的惊讶。
明知不可如此,但他占有欲极强的说道,“夫人,我的。”
覃柏聿眼波流转在覃修谨和赵明熙的身上。
他磨挲着玉佩,像是听不见覃修谨的话一样,催促的说道,“明熙,再不快些,就要用晚膳了。”
赵明熙安抚的揉了揉覃修谨的脸颊,他柔声道,“夫君乖,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他用力掰扯着覃修谨的手,等松开的时候,手都红了。
赵明熙嘱咐好侍卫照看覃修谨,便跟着覃柏聿走了。
他一离开,覃修谨的脸色变立马沉了下来。
周身的侍卫,默默低下脑袋,再次装作看不见的样子。
“翊歌。”
“奴在。”
一个身形修长单薄,全身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覃修谨的脚边。
“跟上。”
“是。”
不过几个呼吸,黑衣人便消失得无踪,像是从未出现一般。
覃修谨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良久。
他回想起方才的举动,知道自己过于冲动。
覃修谨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他质问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赵明熙真的给自己下了勾魂药?
他很是不解,可他现在更想知道的是覃柏聿和赵明熙的关系。
清楚他的夫人跟覃柏聿之间,到底有没有任何的越矩。?
赵明熙走到空旷的桃林后,便停住了脚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明熙,你真的要对我如此无情吗?”
覃柏聿惨然一笑,“我们之前明明这般的好,你是因为我没有在你病中的时候去看你,生气了吗?我那只是因为事务太过繁忙,所以才...”
“二皇子若只想说这些废话,那便大可不必了。”
赵明熙伸手索要玉佩,“还请二皇子将玉佩归还于我,我的夫君还在等我回去。”
覃柏聿见赵明熙,还是不为所动。
只能看似痛心的说道,“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友。”
他解下玉佩,在放到赵明熙手心的那一刻,苦笑的说道,“明熙,我原本以为你喜欢的是我,原是我自作多情了是吗?”
覃柏聿见赵明熙低着脑袋,默不作声,以为他还对自己留有旧情。
他深情的说道,“其实,我对你也并非只有好友之意,可是父皇下了圣旨,让你嫁给覃修谨,这并不是我想唔!”
赵明熙握紧手中的玉佩,狠狠的掷了一拳,在覃柏聿的脸上。
远处树梢上的枝叶,震惊的晃动了两下。
覃柏聿捂着面颊,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原来你也知道我曾喜欢过你,也清楚我对你的感情。”
“不...不是的,明熙...”
“我已是安王妃。”
赵明熙直接撕开他最后一层遮羞布。
他嘲讽的说道,“您用不着担心,我夫君不过是个痴儿,如何能与您相提并论呢?”
“我也不过是想与我的夫君,好好过个安稳日子罢了。”
握着那块玉佩,他眉眼挑衅的看着覃柏聿,说道,“二皇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尽管问便是了,用不着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演深情...”
“不愧是父皇钦点的探花啊...”
覃柏聿脸上受伤的表情,瞬间消失,转而染上了恣意的笑意。
他放下手掌,脸上毫无半点受伤的痕迹。
早就料到自己的话,会激恼赵明熙,所以他早有防备。
覃柏聿笑得玩世不恭,眉眼满是桀骜的野性,“我原本只想与你合作,看样子,探花郎是不愿了?”
“承蒙二皇子垂爱,但我夫君的模样,您也看到了,我可没功夫,管辖其他的事了。”
“可我看来...”
覃柏聿不为所动的说道,“我那六弟好像有所好转...”
他看向赵明熙,冷声说道,“这怕是要归功于探花郎了...”
“安王年已十六,就算好转...”
赵明熙反问道,“又能如何呢?”
嘴角讽刺的笑意,像是解释,但更像是嘲讽他的‘谨慎’。
覃柏聿的笑容变得僵硬,他不愿承认自己对覃修谨的戒备,还有对夔家的惧怕。
“安王妃既如此说了...”
覃柏聿深深的看了赵明熙一眼,“我也便安心了。”
转身之际,他面色瞬间变得凝重,眉间满是挥不去的阴鸷。
覃柏聿咬牙切齿的想着,不过是个被废物娶进门的男妃,居然也敢这般与他说话。
不就是仗着背靠夔家这棵大树吗。
当真是家鸡变凤凰。
换了以前,他便是给自己的倒茶都不配!
他倒要看看,赵明熙能得意多久!
赵明熙盯着覃柏聿的背影走远,他静静的立了半晌。
直到覃柏聿的身影消失,周身只剩下盘旋的风声。
赵明熙突然高举起手中的玉佩,狠狠的摔到了地上。
精致的玉器顷刻间碎了个干净。
赵明熙冷漠的看了眼地上的碎玉,拂袖背手,毫无留恋的转身。
从俗浮沉,与时俯仰。
谁能笑到最后,还未有定论。
覃修谨背手而立,神情严肃的听着汇报。
翊歌将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的告诉了覃修谨。
覃修谨听完之后,静静的站了片刻。
“去告诉舅舅,按计划行事。”
乌黑的眸子闪过一丝冷光,沉稳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的说道。
溏淉篜里 翊歌颔首,“是。”
他起身后退几步,闪身离开。
“来人。”
“王爷。”
一个侍卫应声跪在覃修谨的脚边。
他勾了勾手,侍卫便会意起身,附耳在他的嘴边。
“是,奴才这就去。”
侍卫应声之后,便转身离开。
覃修谨耳朵微动,他双手规矩的放在两侧,直挺着身板站立。
眼神不过顷刻,就如往常一般呆滞无光。
“夫君。”
赵明熙回来后,就见覃修谨还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犹如石雕一般。
他快步走了过去,拉住覃修谨的手,“我回来了。”
让赵明熙意想不到的是,覃修谨躲开了他。
“夫君?”
“不听话。”
“夫君生气了?”
“嗯。”
赵明熙见自己的夫君如此诚实,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还是小孩脾性,但明显有了进步。
覃修谨看他,一点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越发的不爽。
最后干脆转过身子,不去看赵明熙,并打算好好的冷落他一番,给他一个惨痛的教训。
可覃修谨等了半晌,赵明熙都没有开口哄他。
他这下是真不高兴了。
覃修谨微微侧身想要偷瞄自己的王妃,是不是因为过于愧疚,才会不好意思开口。
可刚转头就看到赵明熙脸上面若桃花的笑意。
“夫君还不肯原谅我吗?”
覃修谨在心里轻哼,都没哄他,谈什么原谅?
赵明熙讨好似的用小指勾住他的指尖,“夫君,我错了,别生我的气了。”
覃修谨努力克制着自己上翘的嘴角,继续装傻充愣。
“夫君就饶我这次,可好?”
“要听话。”
“好,我肯定听夫君的话,夫君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覃修谨被他明亮的眼眸,盯得败下阵来。
他愣愣的勾起小指,“拉钩。”
赵明熙笑着勾住他的小指,“这样夫君可能放心了?”
“嗯。”
过了半晌,覃修谨又补充道,“姑且。”
“用君之心,行君之意。”
赵明熙重新牵住他不再抗拒的手,眼眸之中像是缀满了繁星一般灿烂。
他像是承诺的坚定道,“夫君且看吧。”?
悠长深远的诵经声,将赵明熙唤醒。
他轻扫一眼窗外灰暗的天色,转而看向身侧还在熟睡的少年。
赵明熙掀开被子起身,后将自己的被子盖在覃修谨身上。
他走到隔间,待穿戴整齐,捞过衣架上的大麾,往外走去。
见覃修谨还是一动不动的睡着,他便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
随着‘吱呀’的关门声,床上熟睡的少年,睁开了清醒的双眼。
他侧首看向紧闭的房门。
盯了片刻后,覃修谨抓过赵明熙的被子,他犹豫半晌,还是贴上鼻子嗅了嗅。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的覃修谨,麦色的皮肤渐渐染上了温度。
他慌乱的丢掉手里的被子,赌气似的翻身缩进自己的被窝。
房间的声音静了片刻,接着又窸窸窣窣的响起。
那床尚有余温的被褥,最后还是被脸红的安王殿下,抱进了怀中。
浓重的迷雾萦绕着整个山头,把寺庙朦胧在明暗交替的雾色之中。
赵明熙拒绝了花霖的跟从,独自散步在羊肠弯曲的山路上。
浓雾的厚重感,似近似远的坠在他的周遭。
高挑的身影漫步走进一片翠青的竹海。
凸着青筋的手掌,抚着粗壮的青竹。
白皙消瘦的指尖,细细的划过上头斑驳的痕迹。
他看着指腹潮湿的水汽,侧首望向远处的雾色之中的点点光亮。
周身皆是高耸的竹林,模糊的光亮泄在迷雾之上,带着朦胧却不甚真实的美感。
赵明熙随着似远又近的磬音声,踏上廊桥。
眼前的美景,让他有感而道,“参天青叶入迷雾,千波倒浸竹重影。”
真是美哉,妙哉。
“重影虽美,但不过颠倒,迷雾虽重,却终将退散。”
赵明熙抬首看向声源的方向。
男人笑容亲和的站在桥头。
他穿着朴素,气质却是矜贵外放,瞧着年岁不大,可眼底却像是沉淀了许多故事与岁月一般。
赵明熙自是一眼认出,男人便是自己要找的漠尘。
只是那张风流英俊的脸庞,让人很难相信他,他会是个已经出家,且名誉全国的高僧。
漠尘虽为僧人,可他一开始学得,却是道法。
他自小云游四海,拯救世间的苦难。
且他道术高深,算出的卦象,无一偏颇。
漠尘名誉全国的事件,便是他十七那年算出的干旱。
这一卦,让新覃提前准备,躲过了天灾浩劫降下的大半亏损。
也因此,漠尘在民间的名望极高,甚至连各国的皇室想邀请他入宫,将他奉为国师。
但他志不在此,依旧我行我素的游历天下山水。
可在三年前,不过二十五岁的他,突然出现在河鄱寺,要入佛寺出家。
住持自是欢迎,还给他安排住到河鄱寺,半山腰上的茅草屋中,让他安心闭关修行佛法。
平日里,鲜少离开竹林出山。
“漠尘长老。”
赵明熙走向漠尘,恭敬的对他见礼。
“阿弥陀佛。”
漠尘笑着回礼,他看着素未蒙面的赵明熙,慢声道,“施主前来,可是为求因果?”
赵明熙眼中闪过一丝微讶。
“不是...”
他摇头笑道,“因已起,果未结。”
“结果如何,不予天管...”
清冷的声音带着孤傲不羁的态度,“当由我说的算。”
漠尘那双看透世间凡尘的双瞳,因为三言两语,逐渐亮了起来。
他认真的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接着转身邀请,“施主请。”
“大师请。”
两人并肩来到半山腰的茅草屋。
他们对视坐在榻上,漠尘手法娴熟的给赵明熙斟茶。
赵明熙笑着接过茶水,轻抿了小口。
甘甜清亮的茶水,让他眼前一亮,“这水可有讲究?”
“此乃露水。”
见他懂茶,漠尘的笑意越发的亲和,“施主若是喜欢,贫僧便赠与施主一些。”
“那便有劳了。”
“施主此次前来,不为因果,那是为了什么?”
“自是有事,想要劳烦大师。”
赵明熙见他如此直接,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漠尘微微挑眉,他放下茶盏,说道,“施主请讲 。”
赵明熙抬眸与他对视。
“我恳请大师题一幅字。”
赵明熙下山回来就看到花霖焦急的等在门口。
看到他回来就跟看到救星一样,顾不上礼数的快跑了过来。
“怎么了?”
“主子...前头来催了几次,可王爷怎么劝都不肯起身。”
赵明熙闻言,把手里盛满露水的瓶子,递给了花霖,后快步走进房间。
此时的房间,欣妍正弯着身子,为难的劝说着覃修谨。
见赵明熙进来了,她赶忙放开位置。
“夫君?”
赵明熙坐到床边,关切的问道,“怎么还不起来?”
覃修谨看了赵明熙一眼,翻身面向墙壁,一声不吭。
赵明熙看他闹别扭了,给两个人使了个眼神。
花霖、欣妍矮身离开。
等房门关闭,赵明熙干脆侧躺在覃修谨的身边,轻哄的问道,“怎么了?可是还没睡好?”
“夫人不乖。”
“嗯?我怎么不乖了?”
赵明熙想了想,没觉得他做了什么错事。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覃修谨为他捂了多久的被子,生怕他回来睡着凉的。
谁成想,等了半天都没把人等来。
覃修谨想要质问赵明熙去哪了,可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矫情。
但转念一想,他现在可是个傻子。
矫情怎么了?
说不准他的夫人喜欢呢。
于是,覃修谨学着平日痴騃的口吻,谴责了赵明熙一番。
果然如他所料,赵明熙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因为他多说了几个字,越发的高兴喜欢。
哄劝他的声音也越发温柔,让他很是受用。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花霖想再进去催催,可她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赵明熙牵着穿戴整齐的覃修谨出门了。
覃修谨虽还是面无表情,但他显然是一改方才那般蛮不讲理的态度,紧紧牵着赵明熙的手,很是乖巧听话的坠在他的身后。
花霖嘟囔了一句,‘还是得主子出马啊’,便笑嘻嘻的跟了上去。
可知道安王殿下‘真面目’的欣妍,却是实实在在的惊到了下巴。
王爷...
王爷这是被附身了?
她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去,王爷应该是为了演好‘傻子’,所以才这样的吧。
肯定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