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被赵明熙算计过几次的漠尘,对着这个雅人深致的笑容,已然免疫。
他懒得跟赵明熙互相奉承,只让他收下空岷手里的信封,“这个,你交给他。”
赵明熙并未接过,他挑眉笑道,“心念之人就在后头,大师不见上一面吗?”
漠尘一脸冷漠,“不了,贫僧与他已是...”
“步崖!”
赵明熙无视他的话,转身就喊,“把步崖叫唔...”
漠尘一把扣住他的嘴,“你...你这是做什么?”
他看了眼逐渐骚动的车队,拿过信封,强硬的塞到赵明熙的怀里。
“你交于他便是。”
“那这事的...”
漠尘见赵明熙张嘴,就知道他没憋着什么好。
“你把他带去坛渭郡的事...”
他连高僧的仪态,都不端着了,咬着牙气道,“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莫要错怪好人,这事可不是我逼的。”
赵明熙悠悠的说道,“是他自己想做出点功绩...”
他睨了漠尘一眼,含沙射影的说道,“也不知是为了谁呢。”
漠尘又气又没时间跟赵明熙辩驳。
他抬眼一瞧,便看到从马车探出身里,找赵明熙的覃修谨。
想到什么的漠尘,再次端起‘得道高僧’的姿态。
“安王妃还记得贫僧于安王算的那一卦吗?”
“我何曾让你...”
赵明熙突然忆起,他数月前,敲漠尘的竹杠,“那是...”
漠尘深不可测的说道,“你要的是字,贫僧写的是卦。”
赵明熙一下就心急了起来,“那劫数如何能破?”
这下轮到漠尘气定神闲。
他摇头道,“天机不可泄露...”?
覃修谨下车与齐昌胤安顿车队。
赵明熙则是领着滕安雁和齐靖英,还有几位女眷,来到驿站里头。
见她们身旁只有几个丫鬟伺候,他便二话不说的留下了他带来的几个丫鬟,帮着照顾。
滕安雁赶忙推脱,生怕麻烦了赵明熙。
“照顾舅母本是分内的事,再者...”
赵明熙看了眼,正在使唤侍卫搬箱子的齐靖英,委婉的说道,“表姐独处一间,有人照应着,我也能放心些。”
他的话,自是说到滕安雁的心上。
她笑着感谢他的体贴,没再推拒,连声应了下来。
赵明熙交代了花霖和欣妍几句,就喊上重步崖,往自己的房间走。
“主子,找我有事吩咐吗?”
重步崖关上房门后,看向赵明熙问道。
赵明熙将漠尘托付给他的信件,交给了重步崖,“这是漠尘嘱咐我给你的。”
重步崖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封信,“那他...”
“他暂时不想与你相见。”
赵明熙看他急于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的笨拙模样,便抢先回了话,“但他心里还是记挂着你的。”
重步崖抚着手里的书信,情绪低落的说道,“若是记挂着我,缘何不肯见我?”
他到都城之后,不是没想过去河鄱寺找弘义。
可他担心弘义再次逃跑...
到时候,自己怕是再等个几年都不定能再见到他。
在听说覃修谨被皇上赐了封地后,重步崖便第一时间找到了赵明熙,想让他带上自己。
为了压制心中的思念,重步崖只能选择最为软弱的逃避。
可没想到,弘义竟然来找他了。
重步崖小心翼翼的拆开信封。
赵明熙见他眉头紧锁,凝重的脸色,不禁好奇的支起身子打量。
重步崖倏然抬眼看向赵明熙,他赶忙偏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主子。”
“嗯?”
这一声是那般的看淡世俗,脱离尘土。
重步崖把信递给赵明熙,“我识不全,您能给我念念吗?”
“...”
赵明熙这才想起重步崖,确确实实是个‘文盲’。
他接过信件,不禁问道,“你跟了漠尘这般久,他就没教过你识字?”
“弘义,他教过我的...”
重步崖不好意思的挠头,“但我又给忘了。”
赵明熙叹息一声,他端起书信,看了起来。
信上不过短短几字:【承天之祐 万事顺遂 诵经千遍 愿君安然】
听完后,重步崖眼眶顿时红了一圈。
“虽然没见上面,但...”
赵明熙温柔的笑道,“他还是惦念着你的。”
“主子...”
“嗯?”
“下次能让我站到队伍的前头吗?”
重步崖抹了把伤心泪,“跟在后头,只能做个聋子、瞎子,我连弘义的光头是甚样的,都瞧不见。”
“...”
赵明熙酝酿的情绪都被他这句话,给无情的打破。
他无奈的答应,“行,明儿起让你在最前头。”
重步崖抱紧信件,感恩的说道,“谢主子。”
“泽昀。”
安排好车队的覃修谨,推门走进房间。
重步崖发现来人是覃修谨后,下意识的握住佩剑,侧身与他见礼。
“见过王爷。”
赵明熙看他这般宝贝的守着佩剑,忍不住问道,“怎地?”
他打趣道,“还怕有人抢你的剑不成?”
重步崖闻言,眼珠子谨慎的觑着覃修谨。
可不是有人抢了他两次佩剑,‘借刀杀人’嘛。
他还什么都没干呢,倒是他的佩剑抢了两次‘功勋’。
重步崖双唇紧抿,默默的把手护在佩剑上。
此处无声,却胜有声。
突然顿悟的覃修谨,尴尬的轻咳一声,“你先出去吧。”
“是。”
重步崖挪着步子,绕开他离开了房间。
赵明熙给覃修谨倒了杯茶,“都交代好了?”
“有舅舅看着,不会有事。”
覃修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只是...这雪地湿滑,坛渭郡离得又远...”
他反倒有些担忧往后的行程。
“那明日起,便多赶些路吧。”
赵明熙起身,解开他的大麾,“总要赶着上任前到那才是。”
覃修谨放下杯盏,“可我怕你身子会吃不消...”
“我就这般文弱不成?”
赵明熙叠起大麾,斜目睨着他,责问道,“六郎,是在小瞧我吗?”
“没有...”
覃修谨连声否认,他抢过赵明熙手中的大麾,谄媚的又叠了一遍,“我哪敢小瞧泽昀啊...我是担心...担心舅母和那些姨娘的身子...”
赵明熙见他如此无力的辩驳,懒得搭理的走向床边收拾。
覃修谨紧着放下大麾,追上去抢活表现。
赵明熙见他满眼的讨好,也生不出什么气来。
“行了...”
他拿过覃修谨手里乱作一团的衣裳,正色道,“我有正事跟你说。”
覃修谨立马站的笔直,“夫人请讲。”
赵明熙跟他说起,出城之后,漠尘与他说起的话来。
“嗯?我是当真‘近不得女子’?”
覃修谨闻言后,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
本以为只是泽昀糊弄覃宏朗的‘玩笑话’,没想到竟是真的?
“他既是这般说了,此事定是真的。”
赵明熙担忧的说道。
他当时不过是让漠尘说上几句,让六郎十八之前,不得纳妾的话语。
连他都不曾想到,漠尘传入宫中的书信,竟真是他写下的卦。
“且不说我本就不近女色,再者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覃修谨指腹轻擦着他紧皱的眉头,“便是再难的事,有泽昀在,我都能化解...”
他落吻在赵明熙的额间,劝慰的说道,“这一劫,定是算不得什么的。”
赵明熙闻言,眉头稍稍展开,他与覃修谨十指相扣,“我陪着六郎便是。”
覃修谨凝望着赵明熙,倾身靠近,与之鼻尖相抵。
“有泽昀相伴,足矣。”?
得了覃修谨的授意,齐昌胤自第二日起,便赶着路程往坛渭郡去。
因为路程漫长的关系,众人不是睡在马车里,就是在郊外的山林里,就地扎营。
赵明熙担心滕安雁的身体,那日起便吩咐花霖和欣妍伴在她的身侧照顾。
原本因为离京,心有郁结的滕安雁,也在他真心实意的照料下,慢慢想开了。
赵明熙听着滕安雁,逐渐亲近的语气,眉眼越发的温柔起来。
“娘!”
一道兴奋的高喊声,响彻整个山林,惊乱了零散的鸟群。
“哈哈哈...!娘...”
两人循着声源望去,就见齐靖英举着四只白兔,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我找到兔子窝...”
她跑近后,发现站在娘亲身边的人是赵明熙后,脚步逐渐放缓了下来。
齐靖英收起脸上的傻笑,一脸正色的咳了两声,“明熙也在呢...”
赵明熙颔首。
滕安雁拽过齐靖英,点了点她脸上的土灰,指责道,“你说你哪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齐靖英把兔子交给欣妍,又接过花霖递上来的脸巾,边擦脸,边辩解道,“这不是为了找吃的嘛...”
“那些侍卫是干什么的?用得着你来啊?”
“我...我就是在车上坐累了,想下来活动活动嘛...”
一天要在车上待十个时辰,无聊的时候,也只能绣绣花打发时日。
就是仙人也受不住啊...
“王爷与我说,明日就要到坛渭郡了...”
赵明熙笑道,“表姐且忍忍吧。”
“没什么忍不忍的...”
齐靖英怕赵明熙觉得自己不情愿,急声解释道,“我就是闲不住...”
赵明熙点点头,表示理解。
“泽昀!”
恰在此时,覃修谨在不远处呼喊他。
赵明熙对两人稍稍颔首,便往那处营帐走去。
齐靖英看着赵明熙的背影,呆呆的发愣。
怎么能这么好看呢?
“靖英?靖英!”
“啊?”
“你看什么呢?”
“我看明熙呢。”
齐靖英勾着滕安雁的胳膊,大大方方的欣赏道,“你说明熙怎地这般好模样呢?看得我都眼馋。”
原本异样的话语,从她口中说出,却只是带着赏识之意。
滕安雁最是清楚女儿的性子,听了这话,也揶揄的说道,“可是觉得自己不如别人了?”
“天底下比我好看的多得是呢,我总不能每个都去比吧。”
齐靖英大咧咧的说道,“再说了,我也不差好嘛。”
“你啊...”
滕安雁宠溺的点着她的额角。
她一边走,一边道,“明熙可不仅是样貌好,他的本事也是不小。”
“什么本事?”
“明熙二十便金榜题名,高中探花,那般的才学本事,可是少有的呢。”
“这么厉害吗?”
她虽不在意朝堂之事,但也清楚二十高中,是个什么意思。
那可是人中龙凤的存在啊...
这样的人...
“倒真是便宜覃修谨那小子了。”
年纪轻轻就娶了这么个王妃回家,真够有福的。
“你若是羡慕,那就让你爹给你说门亲事...”
“可别...”
齐靖英赶紧打住滕安雁的话,“没当上将军之前,我可没心思成亲。”
“你都二十有三了,若是再等十年都不成,那你难不成...”
“那便不结亲了。”
齐靖英有无不可的说道,“成婚一事,便是少我一个也不差。”
“再说,结亲为了的是小家,我当将军为了的是大家...”
她转而正颜的说道,“孰轻孰重,娘还不清楚吗?”
“你啊...跟你爹一个样...”
滕安雁没好气的说道,“都是一根筋,怎么都说不通。”
“娘...女儿不过...是想做遨游于天际的飞鹰,而非那困于牢笼的家雀。”
便是女子又如何。
只要有‘翅膀’,谁都能飞!
齐靖英看着她,状似玩笑的说道,“娘也不想,女儿为人一世,完了了,带着遗憾离开吧。”
“呸呸呸!”
滕安雁瞪着她,“说什么晦气话呢!”
“不说、不说了!”
齐靖英轻打嘴巴一下,搂着她使劲撒娇,“娘就依我一回嘛...娘~”
滕安雁只能叹息的说道,“我何时不依着你了?”
齐靖英紧挨着她磨蹭,“谢谢娘!”
滕安雁轻拍着她的手臂,被折腾得笑出声来。
孩子再大,也终究是她的孩子啊...
“元金那事,他们还没下定结论?”
赵明熙缩着身子,仰靠在覃修谨胸前,脚掌踩着热水,轻踏他的脚背。
覃修谨宽阔的身体,将赵明熙牢牢的圈住。
结实的后背上,还披盖着厚实的被褥,将两人的身体包成了粽子。
覃修谨点头道,“没呢,覃宏朗自是能拖就拖,顺便想想对策。”
“毕竟都城没有元金的人,说不定真能瞒上一阵。”
且使臣出事那日,他派人封锁了馆驿。
里头大多是覃宏朗的人,他们自是不敢把事情说出去,惹杀头的祸端。
覃修谨淡淡的说道,“可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赵明熙侧首看着覃修谨问道,“可有派人去元金守着?”
覃修谨颔首,“按脚程,估摸着快到了。”
“这会儿,只怕代川也刚抵达元金不久,眼下又到了年节,等想起这事,怕是都要等到开春之后了。”
赵明熙又问道,“探子可说朝廷有何变动?”
“没有,我刚离京不久,覃宏朗还不至于上赶着找事。”
覃修谨贴着赵明熙的脸侧,轻道,“但听说,他前几日接见了几个武将,还有武举人。”
赵明熙摇头叹息,“他这心思...就差写在明面上了。”
“他向来重文轻武,瞧不起武将...”
覃修谨不屑道,“以为只要读上几本子兵法,谁都能上战场打仗了。”
居然还想着培养武将,顶替夔家?
真是痴人说梦!
赵明熙侧首看着他气愤的侧脸,侧身靠在他的身前,亲了亲他的下巴。
他轻唤一声,“六郎,水冷了。”
覃修谨闻声,立马脱离了不忿的情绪,一把抱起他的身子,搁在腿上。
生怕晚上一刻,让安王妃的脚受了凉。
他捞过手边的干巾,细致的给赵明熙擦脚。
等伺候好他后,覃修谨才开始拾掇自己。
赵明熙侧身倒在床上,看着为他忙里忙外的覃修谨,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意。?
就在这时,一阵阵的马蹄声,由远至近的响起。
一个身形消瘦却精神奕奕的年轻男子,带着几个衙役打扮的男人,驰骋到队伍面前。
他翻身下马,快跑几步,跪到马队前。
“下官坛渭郡郡守杨浩旷,见过安王、齐将军!”
覃修谨扯紧缰绳,不紧不慢的说道,“杨大人请起吧。”
“谢王爷!”
杨浩旷起身,遥指远处的城门说道,“坛渭郡就在前面,下官这就带王爷入城。”
齐昌胤抬手,多数亲兵脱离队伍,留在城外驻扎。
剩下的人则是跟在队伍后头,一齐进城。
队伍驶过护城河后,城门也越来越近。
覃修谨终于看清了坛渭郡的真面目。
抵达郡城已是日暮时分,整个城楼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迟暮感。
城门高大耸立,可匾额是破旧不堪,上头的红漆,依然斑驳。
巍峨的城墙上杂草丛生,本该繁闹的城门口,却少有行人的痕迹。
石板路凹凸不平,再加上常年降雨,显得更是坑坑洼洼的泥泞浑浊。
覃修谨眉眼凌冽的扫视各处,发现在街上来往行走的全是男人。
他们像是早已习惯,大批人马到这里来的阵仗。
看向车队的眼神,都是那般的轻蔑不屑,又带着几分看好戏的意味,时不时伴着放肆的讥笑声。
街道两旁的商铺倒是不少,各个铺面装得都贵气的大方,可却透着一抹冷清的死寂。
不过落日的时辰,大多铺子都赶着趟的紧闭门窗,打烊歇业。
还在开门迎客的则是妓院和赌场,一条街上竟有半数都是这类的风月场所。
大开的门户,让人一眼便能看清里头的骄奢淫逸。
杨浩旷深深的望了眼二楼,但很快,他便垂下眼帘,让人看不清神色。
“哟...这又是哪来的大人啊?生的这般俊俏...”
楼上的风尘女子,笑闹的喊着,“可要来院中陪小女子坐坐啊...”
“我就不信,手气能这般差。”
“你都没钱了,还赌什么?”
“没钱...没钱不是还有老婆、女儿吗!”
男人推开身侧的同伴,脚步匆匆的往赌场进,“我就不信我赢不了!”
这样的声音,伴着众人走了一路。
安王府和将军府离得不远,也就隔了条街。
杨浩旷先带着他们来到安王府,接着领剩下的人马,前往将军府。
覃修谨站在安王府们前,仰望着眼前简陋的牌匾,神色没有一丝的松懈。
天色已深,赵明熙没让下人再收拾什么,只说明日再做整理。
他环顾一圈有些破旧的房间。
房间里头简陋的连桌椅都没有,只一张睡上去都得担心会不会塌的窄小木床,摆放在房间的角落。
赵明熙没由来的开口道,“今晚便让步崖守夜吧。”
正给主子收拾床铺的花霖,愣了愣。
但她对主子的话,向来听从,“是,奴婢这就找重大哥过来。”
花霖走后不久,覃修谨就走了进来。
看到房间的样貌后,他眉头越发紧锁。
覃修谨揽过赵明熙的肩头,愧疚道,“委屈泽昀了。”
赵明熙勾起他的指尖,笑道,“不过是一时的委屈罢了。”
覃修谨先是一顿,随后笑着低吻在他的额角。
所有一切都宛如静止一般,陷入了寂静。
刀剑相碰的金属声,划破夜晚的平静。
躺在床上的覃修谨,倏然睁眼。
本该倦怠的双瞳,透着清明的凌冽,像是在等待这一刻到来一般。
他一把掀开被子,捞过靠在床边的长枪,直冲了出去。
银白的光束破空而来,脸蒙黑布的黑衣人,瞳孔微震,以刀抵剑推开重步崖。
他后撤两步,险险侧身,躲过覃修谨的长枪。
“保护王妃!”
覃修谨怒喝之下,挥转长枪,再次向黑衣人攻去。
重步崖退步放开位置,转身走向赵明熙的房间。
长枪紧贴着覃修谨的腰间旋转,黑衣人节节后退。
还没等他站稳脚跟,破空声再次袭来,直击他的命门。
弯刀抵在身前,堪堪挡住尖锐的枪头。
覃修谨站姿如松,他指尖轻转,长枪随之转动。
枪头转过刀面,滑了出去,在黑衣人抬眼之际,覃修谨握紧枪身,再次刺了出去。
黑衣人稍稍偏头,可还是让枪头刺破了耳廓,顺带将脸上的黑布撩起。
他惊慌失措的抬手,想要扯住黑布,可下一瞬,覃修谨便趁他不备,将他手中的弯刀打落。
各处巡逻的侍卫们,听到动静都举着火把过来查看。
火把将院子照得灯火通明。
担心被看到长相的黑衣人,顾不上左右。
他扯住掉落的黑布,迅速的后退,跃身至围墙,翻身出去。
侍卫追到覃修谨的身前,“王爷。”
“追。”
“是!”
三个侍卫二话不说紧跟上那道黑影,翻墙而出。
覃修谨派了几人搜寻府中各处,以防黑衣人有什么同伙。
后又嘱咐人去将军府询问,是否也遭遇偷袭。
被吵醒的下人,都纷纷出来查探情况。
花霖小心翼翼的躲在欣妍身后。
在听说是有刺客偷袭后,她心有余悸的慌乱。
若是今晚守夜的人,并非重步崖,而是她的话...
“已经没事了。”
欣妍侧身抱住她,安慰道,“有王爷在,不会有事的。”
花霖怯怯的点了点头。
没想到,来这还不到一天,就遇上这等事来。
“六郎...”
等一切都处理好后,重步崖才跟着赵明熙走出房间。
覃修谨快步走近,环住他的身体,轻语道,“已经没事了...”
“你猜的不错...”
他抚着赵明熙的手臂,叹道,“他们竟连一晚都忍不下去。”
睡之前,赵明熙便与覃修谨说起房间的古怪。
‘什么古怪?’
‘册封藩王一事,虽是突发,但我们从都城到坛渭郡的路程,已经过了半月之久。’
赵明熙侧躺在覃修谨的手臂说道,‘就是再如何仓促也不该像这般,没有半点准备。’
‘泽昀的意思是...’
‘若不是,杨浩旷私吞了修葺的费用,那便是...’
赵明熙眼底划过一丝幽暗,‘他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修葺...这住不久的院房。’
“王爷!”
跟着黑衣人出去的侍卫,跪在地上说道,“我们...跟丢了...”
那黑衣人摆明清楚他们初来乍到,不熟悉城中的道路,绕着圈溜他们玩。
他们没跟多久,就跟不上了。
覃修谨早已知道这个结果。
“先下去吧。”
“是!”
“王爷!”
去将军府通报的人,也紧跟着回来,“那头的下人说,不曾见过什么刺客。”
覃修谨看向赵明熙。
只听他轻笑一声,从容不迫的说道,“这份礼当是不小啊。”?
覃修谨还在睡梦的时候,就被花霖叫起,说齐昌胤已经等在前厅。
好不容易熬到不用上朝,但依旧要早起的覃修谨,不情不愿的起身。
穿戴整齐的他,捻好赵明熙身上的被子,哄了几句‘多睡儿’的话,就去前厅见舅舅。
齐昌胤刚起身就被下人告知,安王府昨晚遇袭的事。
担心两个孩子受伤的他,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齐昌胤拉过覃修谨,上下打量两眼,他关切的问道,“没受伤吧。”
“没有。”
覃修谨摇摇头。
“那刺客...是来行刺,还是...”
“怕是试探。”
“试探什么?”
覃修谨想了想,但还是摇头道,“还不清楚,但...却是针对安王府的。”
齐昌胤拧眉,思忖半晌,“看样子,我是真小看了那些人的胆子。”
他们竟是这般胆大妄为!
“昨晚仓促,没做准备。”
齐昌胤谨慎的说道,“一会儿,我就去城外调兵进城,守着安王府。”
覃修谨点头,“舅舅那也得多备些人手。”
王府这边,他们做了试探,怕是有段时间不会来了。
可他担心将军府那...
齐昌胤宽慰道,“将军府那,你放心便是,就是没有我,也有英儿在。”
覃修谨多年不与齐靖英打交道,对她的本事,不甚了解。
但见舅舅这般信任的模样,便知道他那看着不拘小节的表姐,还是有些过人之处的。
“啊秋!”
齐靖英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她边搓鼻子,边往前厅走去,“南边怎地也这般冷啊...”
说好南方暖和的呢!
齐昌胤又交代了覃修谨两句,婉拒用膳的邀请,风风火火的走了。
覃修谨等他骑马离开后,快速的转身,往后院走去。
安王殿下赶着步子回房,想跟安王妃美滋滋的睡个回笼觉。
覃修谨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见赵明熙没有转醒的迹象,便三下五除二的脱掉外衣,钻进了绒被。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赵明熙下意识往温暖的怀里缩了缩。
覃修谨嗅着他身上的熏香,满足的闭上双眼。
寒风吹动萧瑟的枝丫,冰冷的季节,只房中泄出丝丝暖意。
绒被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赵明熙舒服的在覃修谨怀中翻了个身。
环着紧实的蜂腰,他眷恋的磨蹭两下强壮的胸膛。
温热的大掌游移在挺拔的后背,覃修谨自然的在他的头顶落下一吻。
沉稳的声音,缓缓响起,“睡醒了?”
“嗯...”
低哑的嗓音带着几分倦怠,“早晨...舅舅是不是来了?”
“舅舅不放心,一早过来看了看。”
覃修谨圈住他的身体,把人紧锁在怀中,“舅舅说,会调些亲兵护卫过来,免得再生事端。”
随着一声轻哼,赵明熙缓缓睁开双眼。
覃修谨撩开他的长发,手掌稍稍遮掩他的眼睛,让他慢慢适应光亮,“我嘱咐了舅舅两句,让他给将军府也增些人手。”
“昨晚的动静,没传到别处吗?”
“泽昀是说...”
“都这会儿了...”
赵明熙撑着手掌,支起身来。
单薄的长衫,松垮的滑落肩头,露出健硕起伏的肌肉。
长发自然的垂下优美的弧度。
他姿态松懈懒散,可眼神且尖锐深邃的望着门外,“杨大人还没听着信儿吗?”
覃修谨这才惊觉自己忘了什么。
便是不曾与杨浩旷说起昨夜的事,他也该在今日来王府拜见。
可都快晌午时分了,他都未曾出现。
赵明熙不紧不慢的坐起身,唤着花霖、欣妍进来伺候。
“餐食都备好了?”
“备下了,但是...”
花霖一边给赵明熙整理衣裳,一边为难的说道,“后厨的师傅说,出去采买食材的时候,没买着什么好菜,怕是要委屈主子们了。”
“什么意思?”
赵明熙低眉看她。
“师傅担心主子受饿,一早就找去街上采办,可...”
花霖气愤道,“可那些菜贩子一听是王府出来的人,说什么都不肯卖给师傅,还有起子人,干脆涨着价把不好的烂菜,馊肉丢给师傅...”
“还有这事?”
覃修谨抹了把脸,沉声问道。
花霖撇着嘴点头,显然被气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