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by夜雨行舟
夜雨行舟  发于:2023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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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对寻找感染源极有经验的研究院,在异常已经出现半个月的情况下,却还是无法查清感染源。
陆陆续续有幸存者低于阈值,被基地带走关押隔离,或者被裁决者枪杀。
血腥的气息渐渐飘荡在这座城,甚至开始有普通民众在过度的恐惧之下吞枪自杀。
所有人都在等待研究院给出的答案。
2017.4.1
嗯……我忽然想起来,在末世还没有爆发的以前,今天应该是愚人节吧?
那么,愚人节快乐。
在经过一段时间让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今天研究院终究公布了新的感染源。
最严苛的对照实验却得出了最不可思议的答案。
这一次的感染源,是星空。
根据研究院的说法,只要看见,就会被感染。
而即使闭上双眼,并且用材料隔绝所有宇宙射线,只要还有意识,还会想象,知道它们存在,也会被感染。
疯子不会被感染,因为他们已经疯了。
生来目盲的人不会被感染,因为他们从未见过星空。
但通过精神力导入图片到脑域,意识到星空存在之后,盲人也会被感染。
沉睡的人不会被感染,但是世界上没有谁能够永远沉睡下去。
做梦的人会被感染,这种感染无知无觉。
末世第五年,人类终于发现,即使他们拼尽全力试图想要解析这场人类所遭受的旷古未有之灾难,最终探寻的结果却只是将自己进化数万年来探寻到的真理颠覆,然后终于得知一件事。
这个世界原来是如此不讲道理。
2017.4.5
既然只有长久的沉眠能够阻止感染的继续,因此,一项之前被忽略的研究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冷冻人技术研究。
这项工作的负责人是曾经来过我家做客的云叔叔。
妈妈说,这项工作其实交给Y负责会更好。我想基地里大部分人应该都这样觉得的。Y是全能型科学家,研究方向涉及多个领域,脑域足以称之为人类这个种群进化的极限。如果由他负责这项技术的研究,或许不用两个月,这项技术就能够成熟运用于实际之中。
但Y拒绝了。
据妈妈的说法,Y当时反问他们,如果基地里所有人都选择沉眠,那由谁来抵抗丧尸的进攻?又由谁来保卫基地的安全?
总有人需要牺牲,也总有人会逃避牺牲。
Y开始研究阻止星空感染的办法。然而这次的感染源远在遥不可及的高天,又近在每一个生存在星空之下的人类身上。以前的感染他还能够通过各种手段解决,那么这一次呢?
下一次呢?
2017.4.25
出乎我意料之外,Y成功了。
我不知道他是如何成功的。总之,幸存者们的数值恢复平稳,不再持续下降。
而基地上方的星空不见了,阳光无法再照射进来。这或许是保护罩的作用,也许……谁知道呢?
还有一件大事。
基地原本的首领感染死亡,Y成为了新的首领。
2019.9.11
这两年,被幸存者们称为“黑暗年代”。
人们生活在不见光的保护罩之中,再也没有见过日出和太阳。而如果要出去外界,就必须承受数值降低的风险。虽然数值没有降低到20以下之前还有机会恢复,但是,更多的是再也无法恢复甚至被感染成为丧尸的人。
从两年之前开始,Y不再出现在公众面前。但他所构建的精神网络却一直存在于基地之中,这代表着他并未被感染,也没有死亡。
作为基地最强大的异能者,Y的存在本身就是基地大部分幸存者们的信念支柱。当然,也有并不服从他的人,比如说,当年那些“传教士”。
本来,这些人非常分散,不过这两年里,他们中间似乎出现了一位领导者,形成了一个组织,自称为黎明会。他们给自己的真主赋称为“黎明”。
不过在Y的统治下,这个组织只能在暗地里隐秘活动,更无法违背基地的规则。
之所以提及这个组织,是因为我发现,妈妈似乎也是其中的成员。
这其实不难发现。以前妈妈非常崇敬Y,但似乎从两年前开始,妈妈对其态度慢慢发生了转变。最近,在议论一项Y新颁布的基地规则的时候,妈妈甚至低骂了一声“autocrat”。
独i裁者。
据我所知,只有黎明会的人会这样称呼Y。
缘由大概来自于两年前Y刚成为基地首领的时候,幸存者高层议会全票通过了的一项法案。法案全名叫做《保护人类存续与基地安全防护紧急执行法案》,但是人们更喜欢称呼它为《无条件执行法案》。
里面内容很多,但最重要的一条是,在这个法案的权力赋予之下,Y对基地拥有了具有绝对的掌控权。他所下达的命令,不必给出任何理由,基地里所有人必须无条件全部执行。而对于基地其他所有管理者的下达的指令,Y具有一票否决权。
从这条例上看,Y确实是一位名副其实的独i裁者。但他颁布的种种严苛举措确实成功保护基地两年的安全。丧尸始终未曾突破这座城市,感染被遏制在保护罩之外。从理智上看,我并不理解妈妈对Y的不满究竟从何而来。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站在她的身边陪着她。
因为我是她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2019.11.26
今天凌晨的时候,我看到妈妈在收拾行李。
我询问她要去哪儿,她说,要带我离开这儿。
离开基地吗?我问她。
她点头又摇头,跟我说,要离开这场灾难。
于是我背起了我的小背包。我们穿过了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看到了一艘巨大的银白色飞船。
很多人正在飞船周围忙碌。
我一眼就看到了宁叔叔,他正站在飞船的外面,微笑地看着我们。
宁叔叔黑发黑眼,长相很英俊,有点像我爸爸。我听妈妈说,宁叔叔和爸爸是远房亲戚,以前私交甚笃。
他的脸上攀附着一只巨大的蜘蛛,大小几乎遮住了他半边脸,这显示他是一个很强的异能者。至少在基地里,除了我没有亲眼见过的Y,他应该算是最强的人了。
飞船的名字叫做方舟。
走上飞船的时候,我听到身边人在窃窃私语,这让我知道了他们为何要着急离开。
因为他们发现Y意图毁灭世界。
云叔叔研究的冷冻人技术已经成熟,进入飞船之后,如果能够顺利逃离这个被污染的星球,那么除了轮换的飞船观测员,我们将全部进入冷冻仓休眠,以此抵抗星空的污染和漫长的宇宙航行时间。
直至行驶出这片被污染的星域,在宇宙之中为人类寻找出新的安家之所,才会被飞船的智能系统唤醒。人类将在新的家园之中繁衍生息,恢复文明。
当然,也可能会能源耗尽,迷失在茫茫宇宙之中。
这是一场过于漫长的旅程,船上的旅客们给这个计划起了一个浪漫的名字,“等待黎明”。
宁叔叔就是整个计划的发起人,也是黎明会的领导者。
这一天的晚上,飞船起飞了。
一切过程都很顺利。飞船采用了最先进的技术,材质能够隔绝除了星空以外的所有污染。
正是夜晚,那轮美丽的红月在我的视野之中越来越近。
然而当我们真正冲出大气层的时候,它却消失了。
宇宙空空荡荡,只有我们的星球孤独耸立,如同一颗漂亮的蓝色玛瑙。
灾难似乎并未让它变幻模样,真正遭受到灭顶之灾的只有人类而已。
能够登上这艘飞船的,大多是强大的异能者和学者,并且,他们的数值全部在70以上,按照之前的经验,足以抗衡几个月的星空污染。
不过这种担心似乎多余,来到宇宙之后,那种似乎无孔不入的污染反而减弱了许多。
这让他们觉得,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一些人发出欢呼,但更多的人却依旧沉默无言。
直到飞船进入平稳飞行,妈妈依然抱着我,她的手很冰凉,整个人都在发抖,并没有逃出生天的喜悦。
我记起来,她之前收拾行李的时候也有过停顿和犹豫,走在通道里面的时候常常回头。
她或许曾犹豫过,也或许知道,他们的做法,对还在基地的幸存者们而言,对曾经地面上的几十亿生灵而言,应该被称之为背叛。
我让她不要多想。
睡一觉,就没事了。
(这一页翻开,并没有日期的记录,却蹭满了凌乱血迹。)
我是在警报中醒过来的。
飞船上一片忙乱,到处是鲜血和尸体。
我去找妈妈,发现她醒的比我要早,却已经倒在地上。
——在赶来我的休眠舱的路上,被裁决者的枪支洞穿了心脏。
她的脖颈上有咬痕。船上混进了感染者。不过这不是我关注的重点。
我看着她美丽的眼睛,她也看着我所站着的方位,仿佛也在凝望着我。
我以为我还能够陪伴她更长的时间,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从背包里面拿出铁罐,还有那本尘封已久的书,翻到对应的页码。那些幼年时候看不懂的字迹,现在我已经能够轻而易举理解。
或者说,我早就已经理解了,只是一直在等待此刻。
我早知道有此刻。
复活人类其实很简单。
只要心甘情愿付出代价,以血写下祂的名字。
爸爸会回来,妈妈也会回来,他们会幸福快乐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日记最后的空白处用血写下的字迹,似乎是一个名字。)
(然而盖在名字上面的,却还有一串凌乱的血手印,小小的,和刚才浴室的玻璃还有轮船楼梯墙壁上面的血手印一模一样。那个由鲜血所写的名字与手印混杂在一起。有些看不清晰。)
谢眠试图去看清楚那个名字。
然而更多的蜘蛛从书本上涌现了出来,将里面的内容挤成缝隙,如果要寻找答案,只能从缝隙之中探寻。
他微微蹙眉,依然认出了几个字符,于是迅速翻开了旁边那本古旧书籍,并和里面的字符进行对照,快速找到了几个看上去符合的词汇。
“它”的名字,大概率隐藏在这几个词汇之中。
解雇书只有一张,只能写下一个名字。不能一个个去试探,必须谨慎。
然而此时距离下一次的循环已经没有多远,剩下不多的监管者卡片马上就会耗尽,这意味着他们在船上将完全失去保护。
他自己一个人自然没有问题,可是褚言呢?
谢眠回头去看,站在门口的男人也正看着他。冷月透过舷窗照射着对方的侧脸,对方的表情平静而专注,他站的这样近,却又似乎离得那样遥远。
对方的身体早已经葬身在那场教堂的火海之中,而现在还活在他眼前的,究竟是真实抑或只是虚影?
不能让循环继续下去了。
古书里面符合血迹里面认出来字符的词汇一共有三个。
此刻,蜘蛛们正在其中一个名字上密密麻麻地攀爬着,试图阻挡他的窥视。而当他的目光落在上面时,也会产生眩晕模糊的感觉。
这似乎就是正确的答案。
然而,他的直觉却与之相反,指向另外一个看上去十分寻常的词汇之上。
究竟哪一个才是正确?
秒针在他的脑海之中缓慢跳动。
循环时间还有最后一分钟。
手边没有笔。
谢眠闭了闭眼,取出解雇书,咬破指尖,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

隐藏在浓雾里面不知名的东西扇起的狂风如刀,刺得人后背生疼。
姬语头也不回往通往船舱的楼梯跑。
他不知道刚才杰西为什么会忽然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将那几根恶心的人油蜡烛全部都怼进了嘴里,不过这显然破坏了甲板上正在进行的事,导致那只隐藏在浓雾里面的怪物暴怒。
再之后,他就听到了杰西脑袋爆炸的声音——这声音也许会成为他之后很久的噩梦了。如果他再不逃,恐怕下一个爆炸的就是他自己!
然而,越是接近楼梯的入口,湿漉漉的雾气就越浓厚。
姬语的步伐越走越慢。周围的雾气已经浓稠得仿佛胶水一样,粘着他的衣袖和裤脚不让他行走。
凭借轮回者的强力身体素质,他竟然无法彻底挣开这些薄雾,脚腕上仿佛坠有千斤,速度慢的跟乌龟有的一比,而身后猛烈刺骨的风声却越来越大,
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从背后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甲板上一寸一寸寻找敢于触怒自己的生物,只要找到,就会立刻如同猛兽扑来,将他彻底撕成碎片!
姬语在心里骂了声娘,开始快速地思考解决问题的办法。
他手边能够帮助他摆脱困境的东西,“真实之眼”已经因为能量耗尽而关闭,袖箭今天的使用次数也已经到顶,凭借轮回者强大身体素质却也无法蛮力挣脱这些该死的雾气……对了,还有游客手册!
虽然不知道这本奇怪的游客守则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是根据种种情况推测,这东西显然在保护游轮上旅客的安全。
那些内容飞速地从他的头脑之中闪过整合。毫无疑问,里面最重要的提示是:
【无论何时何地,请尽量保持周围有光。】
游轮上那些不知名的东西怕光。姬语想。尤其怕的是自然光,电器所发出的光应该也有一定的阻碍作为。但刚才人油蜡烛产生的光却是例外。
无论如何,只要快点逃回到明亮的船舱里,应该就没事了。
但在此之前,得摆脱这些雾气……
光能驱散这些雾吗?
不管了!现在只有冒险一试。
姬语艰难地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里面,手指摸索着打开屏幕,按动了手电筒按键。
光亮从口袋里面透出,然而,周围的浓雾却依然浓郁粘稠,阻挡着他的脚步,并没有任何散开的迹象,也让他无法辨别清楚四周的路。
反而手机手电筒的灯光在漆黑一片的甲板里面格外显眼。
身后怪物的尖嚎声戛然而止,但随之而来的是让他汗毛耸立的窥视感。
姬语额角上冷汗流了下来。
他似乎干了一件愚蠢的事情。
手机手电筒发出的光暴露了他自己的位置,而他在浓雾之中却依然分辨不清楚自己现在的位置和回去船舱的路,简直就是把自己往怪物嘴里送!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姬语手心出汗,赶紧关闭了手机手电筒,然而背后的窥视感并没有消散,反而在渐渐逼近。
他屏住了呼吸。
周围寂静如深空,只有身后的动静悚然。他能够听到咀嚼的声音,滴落的血滴声,和愈发迫近的血腥味。
沉重黏腻的大雾,迫得他的胸膛难以喘息。
必须想出逃脱的办法……守则,守则里面还有什么能够利用的……
姬语脑海中飞速默念着守则的内容,直到倒数第二条守则划过脑袋。
……如果最终发现自己还是彻底迷失,马上把游客守则的最后一页撕下来折成千纸鹤拿在手里,并拿着千纸鹤寻找监管者。
和游客守则前面每一条解释合理却细思极恐的规则而言,倒数第二条对游客的要求让人很难理解,而规则本身似乎也懒得对此进行解释,看起来就像是一个随口开出来的恶作剧玩笑。
然而,现在轮船上所发生的诡异的一切,岂不已经是上天对他们开的最大的玩笑了么?
姬语咬牙把手册拿了出来。现在他庆幸当时从房间出来的时候没有忘记带走这本手册了。
“嘶啦”一声,他把最后一页撕扯了下来。
背后不远处——大概也许只有十多米的地方忽然传来一声森冷的怪异的哼笑声——他的心骤然悬起,原来不知不觉之间那怪物已经距离他这样近,刚才撕册子的声音明显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
姬语冷汗直冒,指尖飞快动作,以平生从没有过的速度把那张纸折成了一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就在折成的瞬间,手里的千纸鹤好像忽然有了灵性,眼睛的地方倏然燃烧起了微弱的猩红色光芒,周围浓雾似乎惧怕什么一样散开了一些,身上沉重黏腻的感觉也消散了。
然而姬语并没有能够松一口气,他感觉到那怪物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
血滴答滴答的声音变得震耳欲聋,与之伴随让人呕吐的血腥气。
他屏住呼吸,努力减小自己的存在感。与此同时,他隐隐约约感受到手里的千纸鹤似乎流淌出一种十分特别的力量,像是一层膜一样将他包裹着,并且驱散了周围大概半尺的雾气。
他看到浓雾之中有巨大的几乎有三人高的东西在走动翻涌,隐隐约约能够浓雾里翻搅出半截融化的蜡一样的翅膀,还有蜘蛛一样的节肢。
有东西被拖着擦着他的脚边经过。
姬语低头看,那是一截残破不堪的尸体,上面全是被啃食出来的伤口。
从仅存的衣物上面判断,那是杰西的身体。
尸体在游轮地面上留下一道猩红的血迹,又被拖进浓雾里。
那怪物在这片区域逡巡了大概有几分钟。
姬语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口。有几次,那怪物都是与他擦肩而过。
直到那怪物终于走远,姬语才弯下腰,大口喘息。
他擦去额角汗水,看向手里被自己折的歪歪扭扭的千纸鹤。
不知道是否错觉,那两点眼睛的红光已经消弱了不少。
他把千纸鹤小心翼翼攥进怀里。
情况危急,必须立刻找到回到船舱的路。
忽然,他感觉手心有点痒。
垂眸看,手心的千纸鹤的翅膀扬了起来,指向一个方向。
姬语愣了愣,这小东西难道是在给自己指路?
只犹豫了一下,他决定往千纸鹤指示的方向走去。与其瞎猫撞死耗子在浓雾里面乱晃把自己晃死,不如听从指示。
他隐隐有直觉,刚才如果不是千纸鹤上面的力量保护,他应该早已经被浓雾里的那只怪物发现了。
尽力放轻脚步不发出响动,姬语蹑手蹑脚地走着。忽然,他看到了一截铁制的游轮栏杆。
他凝神打量,按照栏杆的弧度判断这里应该已经是游轮的船头——他想起来,自己刚才出门想要找的船长室,就在游轮前方的舰桥里。而甲板船头正好就有一条通道通往船舱的舰桥和里面的船长室!
姬语激动地亲了亲手里的小千纸鹤,这小东西可真是帮大忙了!
终于确定了自己所在的方位,他的步伐不觉加快了几分。
只不过,在接近通道入口的地方,他忽然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发出闪烁的红光。
光线很微弱,要靠近才能看到。透过红光,隐约可见那里似乎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东西。看形状很像是个人,但也或许不是人。
姬语本来想要避过那东西,但他发现周围都是玻璃厅,构成了游轮前方的观景台,那东西就在站在通往舰桥船长室唯一的通道中间。
不得以,姬语只能够从那东西的旁边经过。
他踮起脚尖,屏住呼吸,听不到周围有其他人的呼吸和心跳声,只有微弱的红光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在闪烁。
千纸鹤的力量逼散了周围半尺的雾气,那东西愈发近了,姬语首先看到的是那个闪烁红光的物件——
那居然是一个被扔在地上的卫星电话。
姬语飞速转动了一下。
在公海,普通的通讯设备无法启用。想要和岸上的人联系,唯有依靠游轮上面设置的卫星通讯网络。然而,游轮上的通信系统遭到了破坏,即使刚才供电得到了恢复,网络和通信也并没有恢复,现在和外界还处于失联状态。
但是如果有一个单独的卫星电话的话,也许就能够向外界发出求援信息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靠近过去,试图蹲身把那个卫星电话捡起来。
他的视线扫过前方,这样接近的距离,已经足以让他看清楚那个站在浓雾里面的人形物体究竟是什么。
是一具白色的人形蜡像。蜡像整体轮廓被刻画栩栩如生。不是真人。
这是轮船上面本来的装饰摆件吗?
姬语微微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停在蜡像的脸庞上,感觉有点熟悉。
自己似乎不久之前刚刚见过对方。
在哪里?
对了,他想起来了!就在他之前好不容易逃出地下实验室的时候,曾和这个人打过照面。
对方还挺关心他当时的状态,并且让他去休息。
那时候他对船上的服务员都满怀警惕,并没有接受对方的好意。不过后来谢眠却告诉他,这个人其实是到船上来执行任务的刑警,名字叫季子初。
刑警,执行任务,掉在地上的卫星电话……
姬语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一个隐姓埋名便衣上船执行任务的刑警,怎么可能会在游轮上留下一座显眼的蜡像,还把自己的卫星电话丢在地上?
这分明是个被变成蜡像的活生生的人!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玻璃窗反射上看到伊西斯的时候,也差点被融化的白蜡包裹起来,季子初也许就遭遇了同样的情况。
姬语拳头握紧。
对不住了季警官,现在他自身难保,实在没有时间给人收尸了。
然而在他和蜡像擦身而过的时候,却忽然听心脏跳动的声音。
只有一声,但确实在跳动。
姬语脚步猝然停下,凝神倾听。
半晌,又是一声心跳。
那人还没死透!
他观察到雾气散开之后,对方外层的蜡向下流淌,似乎有融化的迹象。
他想了想,往外走了两步再退回来,发现融化的蜡又凝固了。
是因为自己手里千纸鹤的作用?
姬语咬了咬牙。反正现在他已经找到路,马上就能回到船舱了,拿了别人的卫星电话总不能不干人事。
他把蜡像搬到了旁边稍微安全些的角落里。
是死是活,只能看你自己了。季警官。
姬语把千纸鹤塞进季子初怀里,起身匆匆前往通往船长室的通道。
通道里面漆黑一片。
船舱里的供电刚才明明已经恢复了,为什么通道里的灯没有打开?
姬语从口袋里面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目光却停在右上角手机的电池电量显示上。
电池显示是危险的红色,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三。
姬语目光死死盯着电量显示,盯得眼底都泛出了血丝。
不对劲。
明明他刚才已经趁着通电的时候冲了大半的电量,除了刚才打开了一下手电筒,但马上就关上了,为什么现在电量只剩下这么一点?
简直就像根本没有充过电一样。
他忽然想起,记得他刚才手机充电之前电量,正是百分之三。
冷汗从他额头流了下来。
难道,游轮上通电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游轮其实根本没有恢复供电?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究竟是什么时候陷入幻觉的?
他想起了之前莫名消失的地狱九头犬。
或许,在他眼里九头犬的消失,只是他被拉入幻觉之中的误判。就像那只被他充电的手机一样。
而现在电池电量恢复成通电之前的样子,证明他走出了幻觉。
可他又是怎么走出幻觉、又是在什么时候走出幻觉的?
游轮上发生的一切犹如一团乱麻撕扯不清,姬语忽然想到杰西刚才吞吃掉那几根人油蜡烛。
是蜡烛。他颤抖地想。
他伪装成杰西的时候,得知云之明这群人偷偷摸摸在船上收集人油作为祭品,要举办一个召唤邪神的仪式。现在看来,这些人油并非是祭品,而更应该说是一种致幻的材料。
被作为蜡烛燃烧的时候能够让被收集了人油的游客们集体进入幻觉,被引诱到甲板上面,然后变成一个个他刚才看到的雪白的“茧”。
连他都差点中了招。
该死的。
姬语忽然意识到,现在船舱里不是安全点。
这艘船上现在哪里都不安全!
也正是这时候,手机手电筒电量耗尽,倏然关机了。
周围再度陷入黑暗。
寂静的通道里只有有他粗重的喘息声音。
姬语握紧手里的卫星电话。
现在唯有上面红色闪烁的信号灯还能够提供一点光亮了。
黑暗之中那种隐隐被窥视的感觉又再度奔涌而来,让人脊骨发麻,说不准哪个镜子里面就会忽然冒出一个伊西斯给他浇蜡,还有那个隐藏在浓雾里面不知道会不会追来的蜘蛛怪物。而现在他手上已经没有第二本游客手册了。
姬语只能硬着头里迈动步伐继续往前。手里卫星电话的信号灯不断闪烁着,令他的视野范围也在闪烁不停。
眼尾扫到周围的墙壁上面渗出黑色蠕动的物体,微弱光线中根本无法辨认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然而每一次闪烁,那些东西都会诡异的接近。
姬语头皮发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近乎变成了奔跑。
这样一路连滚带爬,前方终于出现微弱的灯光。
那是一扇半开的门,光线就是从里面透出来的,门上面贴着标牌。
船长室。
然而里面却静悄悄的,不像有人在的样子。
姬语心中涌上一点不妙的预感,一手把门推开。
只见偌大的船长室里面空空荡荡,只有船长的座椅上还有人坐着。
光线是从对方放在操作台上的手机屏幕传出来的。
惨白的把坐在椅子上的人拉出长长的影子,一直到站在门口的他脚边。
那只手机的样子姬语很熟悉。
是柳夜的手机。
“兔子?”
姬语试探性地开口,呼吸平稳了些。他走了进去并关上门,“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游轮原本的船员和船长呢?”
他一边往前走,一边观察船长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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