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by夜雨行舟
夜雨行舟  发于:2023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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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夜低头凝视着谢眠,对方也正抬头看着他。
这样专注的仰望的目光,就好像……就好像正在等待着谁的救赎。
这怪物浑身以谎言和鲜血构筑,就算身在地狱里恐怕也能张狂大笑,还会期待谁的救赎吗?
他不信。
可是为什么,即便已经被欺骗到这等境地,自己却依然会为对方一个眼神而感到动心。
漆夜抬起手,虚虚在谢眠头上,停顿了一下,将人按入了怀里。
就如在很多年前在黑塔塔顶那样。
——“哥,你想好这首曲子的名字了么?”少年朝他眨眼,“我猜猜……是叫仰望还是追逐?或者其他类似的词语?”
——“不。都不是。”他低头凝视着怀中的少年,结冰的眼眸第一次出现堪称温柔的神色,“它叫《凝望》。”
舞台的灯光也在此时暗下。
表演结束。
【!!!刚才发生了什么???是我看错了吗,喻影帝把眠眠抱进怀里了??抱、进、怀、里了??!】
【快告诉我这只是节目组安排!!!我不信喻哥这么主动!!】
【虽然但是,喻哥出道以来一直是绯闻绝缘体,除了拍摄需要,好像从来没有在采访和综艺里和其他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互动哎……】
【所以说,这不是节目安排,喻影帝是情不自禁??我的妈呀,这可真是万年铁树开花枯木逢春红杏出墙头一遭啊!恭喜恭喜!】
【楼上别瞎凑热闹!!成语乱用就算了,喻影帝也只是抱了眠眠一下而已,没那么夸张。】
【咳咳,抱一下对别人来说是正常,对喻哥来说那可是非常非常大的突破了。十年老粉了,喻哥今晚直接公布出柜我都不会惊讶。】
表演的最后一幕很快被截图上传到了微博,浏览量飞快上涨,不一会儿就冲到了热搜榜上,话题里面是两个并排的名字。
#喻斯年谢眠拥抱#
但相比于微博上的热闹,另一个直播间气氛却有点沉默。
【L神怎么感觉有点低气压,都不回弹幕了呜呜呜。】
【他从眠眠上台之后就没怎么说话了,估计是在认真看演出吧。】
【不过刚才喻影帝抱住眠眠的时候,我好像听到一声响……担心L神的杯子。】
直播画面里的凌俞两手交叠在眼睛前,垂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他屏幕里的画面还停在《遥远回声》节目频道,记者正挤在后台通道拦住回来的喻斯年采访。
记者笑道:“喻老师,这次你们组表演特别出色,直播间观众们到现在还在疯狂打call呢。我听说之前节目里你们练习时间不够,是怎么完成这样一场出色的演出的?”
明明演出效果非常爆炸,男人表情却很淡,跟以往在镜头里的温和不太相同。他似乎急着去做什么事,因而有点不耐烦地对镜头瞥了过来,那一眼竟然带着点戾气横生的味道,淡淡道:“时间还好,我们私下也有做过练习。”
而“私下”是哪个“私下”法,他没说。
记者咽了口唾沫,不敢追问了,换了个话题,“刚才你们的演出拥有非常优秀的编曲和艺术感染力,网友们都很好奇作曲者究竟是谁,喻老师能为我们解答这个问题吗?”
“是谢眠。”男人回答。
【卧槽真的假的!!这曲子是谢眠谱的?我记得谢眠从来没有自己作过曲啊。】
【不但没有自己作过曲,唯一唱过的歌还是电音disco,业内调音师还放出过话来,再也不想接谢眠的单了。】
【咳咳,虽然眠眠唱歌是不太行,但这也不代表他作曲能力不行啊……】
【可这也太夸张了,有这种作曲能力,怎么从来没有自己写过歌?】
一片似信非信的讨论声中,男人淡淡补充道:“这首曲子,是谢眠曾经送我的礼物。”
他刻意地强调了乐曲的占有权,直播间里又是一大片弹幕涌过。
记者直觉捕捉到什么,连忙追问道:“我们看到演出的最后喻老师还情不自禁拥抱了你的队友一下,请问喻老师……”
电脑屏幕里的节目画面忽然关闭了。
弹幕里一排问号飘过,凌俞终于开口道:“今天直播先到这儿吧。大家晚安。”
不管弹幕里一片哀嚎,凌俞关直播的速度比他游戏里开镜甩狙爆头还要快。
点了一根烟在手上,缭绕的烟雾缠住指尖。凌俞深深吸了一口,苦涩的烟味和刺激的气流将胸腔充斥。
他打开了手机,翻开通讯录,指尖停留在一个名字上。
“……请问喻老师当时是怎么想的?你说这曲子是谢眠送你的礼物,你们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吗?能方便说说是怎么成为好朋友的吗?”
好朋友?
一个轮回者和怪物是好朋友,简直是地狱笑话。
漆夜视线看着消失在远处的谢眠背影,面对记者的不耐更浓厚了点,他淡淡道:“我还有事,这个问题暂时回答不了。”
他抬手阻止了记者的继续提问,快步追着那个背影过去。
走到道具室,他看到谢眠正站在长桌旁,正在把绞弦琴整理好收入琴箱,动作轻柔,小心细致。
对方在对待乐器的时候流露的温柔,似乎远比对人的时候要多得多。
“谢眠。”漆夜开口。
谢眠继续手中的动作,没有转身,“喻影帝不好好回答记者们的提问,追着我来做什么。”
漆夜发现,自从谎言被揭开,他要求对方不要再这么亲近地称呼他之后,谢眠就真的没有再叫过他一声“哥”——
比任何人都要干脆,也比任何人都要无情。
刚才,在观众看不到的黑暗里,被他按入怀里的谢眠只是抬手按在他胸膛上将他推开——冰凉得像死人的温度从他胸膛传来,怪物的声音也凉凉的,没有温度。
“喻影帝,抱够了的话就该走了。”
他说完就站起身,走得干脆利落,仿佛作曲的人不是他,刚才弹琴的人不是他,被拥抱的人也不是他。
人设可以作假,经历能够伪造,音乐里的深情也可以虚构模拟出来吗?
漆夜想起乐曲结束时候谢眠看向他时,那仰望的专注的目光,似乎甘愿把自己的全世界都当做礼物捧来给他——这世上恐怕没有哪个男人,看到这样的目光能够不为之心折。
他也不能。
可是,谢眠看的,真的是自己吗?
——“喻影帝,我有没有说过,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谢眠的话掠过脑海。
漆夜垂下眼眸,沉默片刻,道:“你说过,表演结束会告诉我你曾经是不是人类。”
谢眠将琴箱的盖子轻轻盖上,转过身来,懒懒道:“是或者不是,很重要吗?”
他歪头看着漆夜越来越黑沉的瞳色,忽然轻笑出了声,“好吧,我告诉你答案。”
他迈步走到漆夜面前,打了个响指,道:“Bingo,恭喜你你猜对了,不愧是当初乐园里排名第一的轮回者,出乎我意料地聪明。”
他甚至还鼓了鼓掌以示赞赏,又道:“好了,现在你知道答案了,又打算怎么做呢?”
蚀骨真的是人类。
夏眠虽是虚构,可是谢眠……确实存在过。
复杂难言的情绪压在心口沉甸甸地疼,已经辨不出爱恨。
漆夜一双黑沉的眼死死盯着谢眠,仿佛忍了又忍,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来沙哑一句话,“我又能怎么做?”
谢眠满脸无辜地摊了摊手,“我又不是你,又怎么能知道你的想法。”
漆夜沉默了一下,忽然道:“你送我的那首曲子,当年真的是为我而作的吗?”
“喻影帝,很多东西其实不必追根究底,我该提醒过你的。”谢眠微笑着道,下一秒却话锋一转,“不过今天我心情好。所以很遗憾地告诉你,不是。”
下一秒,他的衣领被漆夜猛然拽住。
男人咬牙,一字一顿道:“那、人、是、谁。”
谢眠不回答,只是抬手抚上漆夜的脸颊,看着对方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睛因他而愤怒激狂,轻声低柔道:“你想要知道的太多了。可跟怪物做交易是要付出代价的,你能够付出什么代价呢?”
这么漂亮的一双眼睛,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如果能挖下来收藏的话,或许也很不错。
漆夜却似乎因为他这个举动又受了什么刺激,攥着他衣领的骨节用力得泛白,声音沙哑,“又是这样的眼神……谢眠,你究竟有多喜欢我的这双眼睛。”
“你当初接近我,就是因为这双眼睛和你心里面喜欢的那个人相像,是么?”
谢眠微微一愣。
漆夜却不放过他,一步步将他逼住后退,一直到谢眠的腰磕到桌沿,发出砰的一声响。
他恶狠狠道。
“告诉我,这双眼睛到底有多么相似,才会让乐园最强大的怪物愿意放下身段,这样处心积虑地靠近我?”
“——你究竟一直透过我在看着谁?”
腰上传来被桌沿碰撞的疼痛,谢眠微微皱眉,意识到漆夜似乎误会了什么。
他只是一个因为人类怨恨而生的怪物。喜欢和爱,本来对他都遥不可及。漆夜这么聪明,为什么还会在这样的问题上犯错。
就在他不理解的时候,唇却已经被男人咬住。
——带着满腔的恨意,还有至死的疯狂。
他尝到硝烟和鲜血的滋味,腰被压弯到桌子的琴箱上,里面的琴被撞出一声闷响。男人的呼吸沉沉喷在他的脸上。
似乎有什么被压制了太久的东西骤然冲脱束缚,从对方的灵魂中侵袭而来。犹如火山喷发一般,让人避无可避,只是一瞬之间,人就已经被淹没在了滚烫至极的火焰熔岩里。
那混乱的可怕的凝聚着无数激烈情绪的阳气横冲直撞冲入灵魂,将所有空缺填补还犹不满足,还拼命想把他挤成一个人形。
可他本是忘川之下的恶鬼,尸体都已经被浸泡得发白变形,肢体扭曲丑陋,习惯隔着水幕去遥望人间。却有人想要把他这样的东西拉起来。不管他的尸身接触到空气是会感觉刺痛还是会腐败,固执地要把他拉起来。
谢眠被吻得几乎喘不过气了,手脚也发软。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
玩脱了。
他不该以为已经变质过一次的食物……不会再变质第二次……
可恶……
念头划过只一瞬。心脏已彻底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充斥。他无法再清晰地思考了。
对于怪物而言,感情大概就像一种恶性病毒,影响思考,摧残灵魂。而这一次病毒的侵袭比以往无数次都要来势汹汹,不留给他拒绝的时间和机会。
他被这汹涌的情感激荡得想要想干呕。手却控制不住地抬起穿过漆夜后脑的黑发,按住了对方的头。
他迷醉地凝望着男人那双美丽的眼睛,一手撑着桌沿支撑起身,另一只手覆着男人的后脑,终究无法克制地迎了上去,与对方辗转地亲吻。
漆夜感觉到了谢眠的回应,吻啄的动作慢了一瞬,旋即吻得更深更疯。
他毫不留情地咬破了青年的唇,血腥的滋味在两人口中蔓延,硝烟和玫瑰的气息交杂在一起,难分难舍。
许久,两人的唇才短暂分开。
漆夜问:“谢眠,你现在看着的人是谁?”
谢眠脸颊绯红,瞳孔湿润得像能被揉出水来,闻言吃吃笑起来,“当年是您啊……”
漆夜闻言,低头又去用力咬他的唇,吮去他唇瓣上的鲜红,又沉沉问:“我是谁?”
“您是……”
正在他要脱口而出一个不容说出口的称呼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清脆响亮的铃声打破了一室旖旎,谢眠眼中忽然划过一丝清醒,用力咬破舌尖,剧痛让他拉回了几分理智。
他使劲将压制着他的男人用力推开,弯下腰来大口喘气。
漆夜被推得后退了两步。他目光沉沉,还想上前,一张纸牌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射到他前方,深深地插入他面前地面的地板上。
——如果他再上前一步,这张纸牌切开的恐怕就不是地板,而是他的身体。
“别过来。”
谢眠脸上的笑容已经彻底消失了,面色从未有过的阴冷。他额头满是汗水,正一滴滴顺着脸颊往下淌,也不知道是被亲出的热汗还是因为咬舌剧痛而生出的冷汗。苍白和晕红同时交织在他脸上,他被隐形镜片掩盖的瞳孔还在不断地发着抖,就如同此刻体内还在颤抖的灵魂。
抬手拭去唇边的血,谢眠面无表情地拿出了兜里的手机,看着显示屏上的来电显示。
是凌俞。

一个变质的食物已经足够让他烦心,两个加在一起不得头疼欲裂。
想要挂断,却听漆夜开口:“谁的电话?”
那刚刚被疼痛压下去的情感又开始在灵魂里汹涌反复,谢眠深深吸了一口气,在继续被影响和转移注意力之间选择了后者。
他接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轻轻吐出一口烟,轻微的气流声吹过耳畔,片刻,凌俞低沉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小朋友。别来无恙啊。”
“……别来无恙。”
谢眠声音有点僵,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努力将注意力转移到电话上,想忽略还在紧盯着他的漆夜的视线和灵魂的异样。
凌俞低低地笑了一声,“我以为你不会接我电话了。在发生那件事情之后。”
他不说还好,一提起来,谢眠就想起那天晚上,凌俞在窗沿月光下抬起脸,望向他时沾着污浊的唇。
或许是此刻被过量的情绪所感染,谢眠有些控制不住指尖的颤抖。
他想起对方那双手。那双修长完美、值得被全世界膜拜赞叹的手。还有吻上对方指尖时候,烈酒般炙热迷醉的香。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他声音颤抖地问。
凌俞叹了一口气,“世界赛冠军的奖杯我已经捧回来了,你还不愿意来见我一面吗?眠眠。”
谢眠从不会花费时间和已经变质的食物耗着,可此时此刻,心脏被浓烈复杂的情绪充斥,跳动时候血液流淌过人类的身体和四肢百骸。鬼使神差地,他低声开口道:“那你定个时间。”
凌俞似乎又深深的吐出一口烟,传来声音带上一点笑意:“你今天晚饭吃了吗?”
谢眠:“……没有。”
“那么等节目结束,我来接你。”
谢眠的回答还没有说出口,忽然背脊感觉汗毛直立,他蓦然抬眼,前方已经没有了漆夜的身影,只有那张纸牌孤零零地插在地板上。
光滑的地表倒映出他的影子,还有另一个高大的身影——
在他注意力分散的时候,漆夜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
他想转身后退,却被对方扣住了身体。
“你……”
轮回者有力的手臂横过他的脖颈,力道极大,将他死死压到了对方的胸膛。
混乱而疯狂的阳气从整个后背一直侵袭到灵魂,谢眠身体颤抖起来,腿脚发软,因为姿势的不利,一时间竟挣脱不开。
漆夜咬住他耳朵,湿热的呼吸喷在他耳廓,令手机屏幕蒙上一层薄雾。
“谢眠,”轮回者的语气危险又亲密,问他,“现在跟你打电话的人身上,也有像那个人的地方吗?”
轮回者的听力绝佳,刚才的对话明显已经被他一丝不漏地听了去。
电话那头,凌俞沉默了一会,道:“眠眠,有人在你身边?”
谢眠却已说不出话来。灵魂里滚烫的热度令他想要大口大口地喘息,可是压着他脖颈的手臂却沉重而有力,让他连呼吸都异常地艰难。
汗水一滴滴顺着他脸颊淌下,他眼尾泛红,只觉四周硝烟弥漫,世界的光和影都不甚清晰了,所有缤纷远去,意识中感知中只有身后人的存在。从亘古到如今。
漆夜低声道:“你怎么忽然这么乖了,是不是又在装模作样,逼我欺负你?小骗子。”
谢眠想挣开他的手,指尖却颤抖得根本抬不起来,反而被他握住了下巴,强制转过了脸,被迫吃下男人又一个湿漉漉的吻。
“唔嗯……”
更强烈的情绪侵袭而来,谢眠的手无力地垂落松开。
手机落在了地上,发出清脆一声响,里面好像还在传来什么嘈杂的声音。但他听不见了。
衣料摩挲。漆夜吻着他,忽然低低说:“你有感觉了。”语气肯定。
道具室的门没有关。外面走廊远远还能听到人声,顶上的吊灯十分明亮。
漆夜将怀里的人抱起来,放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对方颤抖的脊背,低低问他,“忍得很难受?”
他话锋一转,声音沉下。
“那你知不知道,这么多年来,我忍得,更苦。”
他本来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他从来没有看见过光。
是谁非要把他拉出黑暗,让他看到光和希望,让他像“人”一样活着。又是谁毫不犹豫地离开,在他不断找理由为对方辩解的时候,却非要他明白,他的光确确实实死了,已经彻彻底底完完全全消失在这世界上,没有一丝一毫复活的机会。
漆夜低头,把对方脖颈上的绷带一点点解开,露出那道依然明显的青色掐痕。他轻轻地吻了一下那道痕迹,然后又用绷带将对方双手束缚在身后,打上一个不能挣脱的结。
怪物难得一见的柔弱与破绽,是彻底报复摧毁对方的唯一机会。
他冷静地感知到自己已经疯了,并且不打算阻止。
门是半掩着的。那就让它半掩着。
灯光是还开着的。那就让它继续开着。
如果要他们一起毁灭?
那就毁灭吧。
凌俞听着电话里面传来的动静,猛然掐灭了手中的烟,站起身。
一层大厅里,Orange还在电脑前愁眉苦脸地补这个月比赛欠下的直播时长,听到楼梯响动,抬头就惊讶地看着正急急套着外套下楼的自家队长,“这么晚了,队长你还要去哪儿?”
凌俞脸色不太好看,“小朋友被坏人拐跑了。我去接他回”
Orange满头问号,在大厅的门被砰一下关闭之后,才摸了摸鼻子,看着直播间里的弹幕解释:“对,刚才队长下来了……他挺少这么晚出去的……出去干什么?你们不是也听到了,说是去接小朋友回家……哎,你们别追问我啊,我咋知道队长要接的小朋友是谁?”
这时,窗外响起一阵响亮的引擎发动声,Orange歪头一看,一辆银色超跑已经飞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
这速度……队长一定肯定已经超速了吧?
Orange咽了口唾沫,回头看了眼弹幕,有人是刚从凌俞直播间过来的,正沉痛地叙述了一下刚才他家队长下播之迅猛,黑屏之无情,并催促他速速打听他家队长行踪,恐怕有大事发生。
不是吧。
勉强猜出前因后果,Orange惊恐得脸上肥肉抖了抖。
他比直播间观众了解更多,可是知道这几天队长有多么“不正常”的。
就说比赛刚结束的那天晚上吧,他们全队一起吃了一顿大餐庆祝,他喝得酩酊大醉,半夜起床上厕所的时候却看到队长还站在窗台一个人抽烟。
对方手里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被重新按亮,就这样反复循环。烟头堆满了凌俞脚边,人却还愣是不睡觉,站在那里被冷风吹。
好不容易从国外回来了,大好的假期,凌俞却一直把自己关在基地里。
他们队长本来话就少,这两天说话的次数更是直线清零,唯一的一句Orange还记得很清楚,是凌俞看着电视直播里的谢眠,说了一句。
“他好像瘦了。”
越想越不对劲。
队长不会真的去找眠眠了吧,那人可还在拍节目!!!他可不想明天起来在浏览器上见到这样的标题——
#电竞大神为爱飙车被罚款千元#
#节目中突然闯入,他竟对他做出这样的举动……#
#震惊!二十六岁的他和十九岁的他,究竟是人性的丧失还是道德的沦丧?#
无论是哪个,想想就很恐怖啊!
S市警局。
“你好,我来找人。”
正在值班的年晓晓抬起头,看到来人穿着这一身黑色西装,高鼻薄唇,十分俊美,眼底却有深深的憔悴。
男人后面跟着一个模样看上去十分专业的律师。
她愣了一下,“请问你要找的人是……?”
谢凛:“我找白昙。”
听到这个名字,年晓晓为难地皱了皱眉,“请问你和白昙是什么关系?”
谢凛沉默了一会,才冷冷吐出一句,“我是他的近亲家属。”
年晓晓仍是怀疑,道:“抱歉,能先出示一下您的身份证吗?”
谢凛把身份证取出按在桌面上。
年晓晓扫了一眼身份证上的消息,舒了一口气,不是来捣乱的就好。她歉然道:“好的,那请您在这里登记一下。我帮您联系一下。”
不一会儿,楼梯上就大步走下一个身材十分高大强壮的警官。
年晓晓介绍道:“他是我们市刑警大队队长,周翡林。”
谢凛朝他微微点头,“你好。”
周翡林道:“你好。你是白昙的哥哥,谢凛?”
“我是。”
周翡林眯着眼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确认其与白昙资料上的谢凛是同一个人,才道:“白先生涉及到我市一项重大的刑事犯罪案件,我们需要他配合调查。”
谢凛身后的律师站了出来,“你们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白昙是你们案件的犯罪嫌疑人,贸然进行拘留是违法行为。”
周翡林纠正道:“不是拘留,是照看。当时白先生的精神状态有危害公共安全的可能,特殊情况下,我们有权利将他带走。”
谢凛抬了抬手,阻止了律师继续反驳,只道:“周警官。请带我去看一看他。”
周翡林:“好。”
两人走过一条长廊。
谢凛面如冰霜地看着被玻璃另一面束缚带束缚住的人。白昙头发凌乱,在床上表情癫狂地挣扎着,一直在疯狂喊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比如说“你是谁”、“我是谁”、“我才是主角”、“我没杀你”、“别靠近我”等等。
“他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这样的情况,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周翡林道,“医生有尝试给他打过镇静剂,但是作用不大。”
“你应该听说过简菲女士跳楼的事情。因为简菲女士跳楼前喊的是你弟弟的名字,这两天,警局一直被她的粉丝骚扰。我认为比起回家,他待在这里会更安全些。”
本以为会遭到反对,没想到谢凛却道:“就算不待在这里,我也不会接他回”
周翡林有些惊诧,他以为谢凛带着律师过来,未尝没有几分要兴师问罪的意思,没想到并不是。
“我会把他送到精神病院。”谢凛揉了揉眉心,似乎很疲惫,语气却仍十分冷漠,“有些病该治就得治,是我发现得晚了。”
周翡林眯眼端详着他,谢凛态度太出乎他意料了,他需要了解更多的信息。片刻他谨慎道:“你和你的另一位弟弟,长得似乎不太相像。”
对比起那位样貌过于精致优越、危险性十足的青年人,眼前的这位兄长似乎更加稳重一些,相貌更是没有什么相似之处。
没想到一提到谢眠,谢凛的表情忽然变得极复杂,喃喃道:“你知道谢眠?是了……你去过火灾现场,在那里带走了白昙。你应该见过他。他怎么样了?”
直到这时候,他脸上的焦急才显示出一点点作为哥哥的模样。
周翡林却不立刻回答,而是道:“既然是你的弟弟,你为什么不亲自联系他?”
谢凛沉默了一下,“我给他发过信息,但他没回。我猜他应该不想见我。”为了确认谢眠安然无恙,他只能深夜驱车赶往城堡警戒线外等待,一夜未眠。直到天亮之后,案件的初步审查结束,他遥遥看见对方一眼,才终于放心下来。
在此期间,谢凛对这次火灾产生的一切情况都做过设想,知道谢眠有可能会陷入麻烦之中,早已吩咐了公司的公关部门做好应急处理方案。
只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那个被他视为洪水猛兽、阴沉极端的褚言,最后居然把遗产完完全全、一丝不留地交给了谢眠,还把身后事安排得这样妥当,给谢眠铺平了路,完全不需要他帮忙。
而对比起来,因为误会和偏见就将自己亲弟弟赶出家门、让对方无家可归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再用哥哥的身份回到对方身边。
周翡林看着他脸上的黯然疲惫,语气和缓下来,道:“他很好,没受什么伤。”
“谢谢。”谢凛道。
他从口袋拿出一张名片递给周翡林,“之后有事可以随时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那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周翡林接过名片,看着这个年纪轻轻就已经位高权重、事业有成的男人转身,没有再看玻璃里的人一眼,迈步往外走去。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了,步履显得有些不太稳,只有背脊还是直的。
然而床上的白昙发觉了他身影,忽然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尖叫起来。
“哥!别走!你不能抛下我离开!”
“我是你的亲弟弟啊!”

亲生弟弟?
他的嘴角嘲讽又疲惫地勾动了一下。如果白昙不是他的亲生弟弟,他绝不会再多此一举,来警局确认对方的安危。
被禁锢在床上的青年有着与他们的母亲白婕非常相似的容貌,清秀漂亮,初见时像一支美丽的白蔷薇。然而此刻的模样却疯癫又丑陋。
谢凛闭了闭眼,脑海中掠过的,却是监控里谢眠那杯被白昙偷偷调换的番茄汁,还有谢眠床头柜里那份被白昙偷偷放进去的血缘检验报告。一切都昭示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弟弟,有着不可告人的居心。
他给过对方解释的机会,然而,面对他的质问,电话那头的白昙却只是非常委屈地哭了起来,委屈反问他:“哥哥,你怎么可以不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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