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谁欺负了你,就和我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L神叫眠眠小朋友哎!!!他还让眠眠被欺负就跟他说哎!!他们也太好了吧!CP粉狂喜!发糖再摩多摩多!】
【果然!!L神这么晚焦急下播出门就是为了眠眠!!!你们还记得他下播前节目播到哪里吗,就是喻影帝说谢眠给他谱曲那儿,盲猜L神一、定、是、吃、醋、了!】
【卧槽,已经能想象出一场三角大戏了。】
谢眠苍白的脸上浮着红晕。
凌俞变质的阳气从他那修长完美的指尖涌入到他的灵魂。
并没有漆夜猛然爆发时候近乎毁灭的侵略性,却依旧粗暴地在他的灵魂里推挤蹂i躏。
不适,但尚可忍受。
谢眠将手放在口袋里,冰冷的触感让他保持了几分清醒。甚至能够辨别出两者之间的不同。
漆夜的感情复杂而扭曲,充斥着同归于尽的负面情绪,像把他置于污黑的泥沼,拖拽着他不能动弹,只能越陷越深,直到痛苦窒息。
而凌俞的感情却很纯粹。
纯粹地涌动在他干瘪的灵魂里。像是翻涌的浪潮,声势猛烈汹涌而来,狠狠打在身上,疼痛绵密,触感却温暖。
温暖地让人想要忽略不适,去沉溺去感受,去被海水填充,甚至……与之共葬。
这就是人类所谓的……爱吗。谢眠想。
漆夜本来,好像也有过这样的纯粹。在很久之前,在他们刚刚相遇的时候。
他曾经被这种“爱”所俘获,甚至答应了对方一起离开乐园,去当一个普通人。
“人”。
谢眠吐出一口湿热的空气,五指陷进肉里,将理智攥回手心,低低柔柔地回了声:“……好。”
凌俞仔仔细细打量着他。如果不是节目还在进行,他甚至想马上给谢眠来一场彻底的全身检查。
第一次越界试探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他的小朋友,外表虽然十分糜丽艳冶,看着就不像毫无经验的模样,对某些事情却确确实实青涩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甚至怀疑,对方或许自己都从来没有为自己抒解过生理需求,很有可能受了伤害仍不自知,或者……不懂处理。
“真的没事?”凌俞双眉紧拧,再一次问。
他的手机上显示通话的时间为36分钟,其中有动静的也只有前面十几分钟而已。
或许事情并没有他想的糟糕……虽然电话里听到的一切已经很糟糕了。
谢眠:“真的没事。”他拉住凌俞的衣袖,稍稍踮起脚尖在他耳旁低声道,“凌哥,等我录完节目,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其他事情等到时再说。”
凌俞的理智在谢眠的声音中回笼。
他想起来,自己的小朋友,还只是一颗熠熠升起的明星,他不能让自己的一时冲动毁了节目,让流言蜚语有伤害对方的机会。
于是道:“好。我等你。”
凌俞在观众席上找了个位置坐下。谢眠返回台上,很快作出选择。
“我选塞缪尔和江岚。”
坐在观众席中间的塞缪尔笑起来,对着摄像头眨了眨眼,年轻俊美的脸惹来一阵“好帅这是谁”和“yooooooo”的弹幕。
后台里,拿着手机正在不断狂按屏幕的网瘾少年呆呆抬起了头,清秀的脸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面对摄像头指了指自己。
“我?”
【笑死我了,江岚一副搞不清楚状况的表情哈哈哈。】
【他肯定想不到自己会被眠眠选中,连我也搞不清楚啊哈哈哈,我不是黑粉,但我们家江小岚确实是跳舞届出了名的广播体操选手啊哈哈哈哈哈。】
【我记得眠眠以前跳舞也像是广播体操来着,或许是不想祸祸别的嘉宾?他好温柔,我哭惹。】
【广播体操也不至于吧,或许谢总是看他可爱?盲猜新的CP又要出现了,美人霸道总裁和迷糊小明星233333。】
【不要啊,眠眠是我的!你们都走开!】
【L神还在观众席坐着呢,你们就敢胡说?不怕98k一枪射爆你们狗头?】
【那不趁着喻影帝还在飞机上手机没有信号的时候说,还要啥时候说?我就要说,我爱你眠眠!!我要给眠眠生猴子!啵啵啵啵啵。】
【谢总,一个和谁都能组成CP的神奇大美人儿。猫猫抹口水.JPG】
主持人也很不解,“能问一下选择他们的理由吗?”
谢眠弯了弯唇,指尖里凭空捏出两张纸牌,牌面的图案有些诡异,“理由嘛……我抽的。”
主持人揉了揉眼,硬是没看清楚那两张牌是怎么变出来的。
不过用抽牌决定队友……这和让节目组随机抽签有什么区别吗?也太过随心所欲了吧。
他干笑一声,道:“那么,第二轮的A组成员已经确定。今天比赛到此为止,下一轮比赛将在两周之后进行,让我们共同期待吧!”
节目录制结束,小琴兴奋地奔了过来,眼睛明亮,“眠眠,我就知道这轮MVP一定是你!连L神都特地赶来给你恭喜了!嘿嘿嘿……对了,已经很晚了,你回去之后晚饭想吃什么?我现在就点外卖。”
谢眠:“我晚上和凌哥有约,你们先回去吧。”
“好嘞。”小琴挥挥手,她倒是没再叮嘱谢眠要注意什么。比如注意不要被记者偷拍、注意凌俞和他之间绯闻等等……
事实上,现在除了直播间的弹幕还有社交平台上的一些讨论,根本没有媒体敢随便报道她家眠眠的小道消息,毕竟褚氏集团的公关可不是吃闲饭的。顶头Boss的私人感情生活,怎么可以被人评头论足。
倒是微博里忽然涌现起了一大波“谢总”的老婆粉,让小琴有些苦恼。
谢眠的微博大号是她一直打理,偶尔发发行程和照片,以前谢眠不火的时候倒是还挺和谐,现在微博下面称呼已经混乱一片,“眠眠”“谢总”“崽崽”“老婆”“老公”都有人在叫,甚至还有直接喊“爸爸”的,简直离了大谱。
小琴摇了摇头,和经纪人很快开车离开。谢眠和凌俞约定好晚餐地点,回休息室换衣服,Secure在那儿等他。
见他进来,Secure拿出一个袋子给他,里面是公司紧急派人送过来换的西装。
谢眠接过来,倒也没顾忌它还在场,修长手指解开衣领,就地换了起来——反正他们澡也一起洗过,看也全都看到过了。它是怪物,并不觉得自己这具人类的身体有什么别人不能看的;Secure是机器人,想必也一样。
如无意外,Secure还将伴随他很久很久,当然要调i教得更加得心应手才是——虽然现在已经很不错了。
但是,还不够。
怪物的天性是掠夺。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更多。
如果要不到,那就让自己亲手毁了它。
Secure站在他身后,帮他展开西装外套。
谢眠手臂伸过去,穿好了外套。Secure就从背后把领带绕过来,顺便把谢眠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低头仔细地为他打好领结。
他没有回身,只是靠着机器人胸膛,开口。
“先生,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这个问题谢眠之前已经问过类似的。Secure动作顿了顿,低低“嗯”了一声。
谢眠便笑起来,又轻轻地问。
“那么,如果我隐瞒欺骗了你,你还会这样坚定不移地陪着我吗?”
Secure沉默一会,道:“基于我的程序代码和人类意识,无论隐瞒还是欺骗,我都会永远陪着你。眠眠,你不必试探我。”
它声音低沉,“虽然如此,但我还是更希望,你可以足够信任和习惯我的存在,不必隐瞒和欺骗,亲口告诉我所有。”
他在祭台上陷入沉睡的灵魂因谢眠而苏醒,从此之后,谢眠就是他存在于世的凭依。
所以不必对它有所隐瞒。那毫无意义,只会阻碍他们之间的距离。
谢眠笑得很开心,笑得胸腔都在起伏。他是真的很开心。
“我当然可以告诉你所有。”
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不过,如果我不是人,你还会永远陪着我吗?”
Secure动作停下。
运算速度每秒亿亿次的CPU并没有能够立刻理解谢眠的意思。
谢眠抬手取下眼睛里的隐形眼镜,扔进垃圾桶。
“隐形眼镜太干涩了,我不太习惯。”
以Secure的角度,它本来看不到谢眠正脸,只不过,他们两人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化妆镜。
镜子里,一双血红妖异的眼睛撞进了它的视野里。
餐厅顶层。
谢眠坐在窗边,正看着外面风景。
他穿着黑色西装,长发被丝带绑起,只有几缕蜷曲散在脸侧。听到有脚步声,就回过头,一双莹润黑瞳看了过来。
“凌哥。”
凌俞走过来,拉开椅子坐下,“被交警拦了一会,来的有点晚。抱歉。”
谢眠指尖点着屏幕,轻声道:“是因为开车超速吗?我刚才刷微博,他们说你半个小时就从市中心赶来了市郊节目组现场……”
凌俞:“我担心你。”
谢眠似乎怔了怔,脸上表情变得柔软了些,道:“凌哥,谢谢。还有……抱歉,让你担心了。”
凌俞看着他白皙脸容和温软神色,又有想要伸手想揉一揉对方脑壳的冲动。
他伸手捏了根烟在手中,没抽,道:“不碍事。现在我该担心的是我自己了,说不定明天早上新闻头条就是我大晚上飙车被罚款,战队那边又得鸡飞狗跳一会儿。”
他是用开玩笑的语气,谢眠却很认真道:“不会的。我会叫人处理。”
凌俞愣了一下,才想起现在谢眠已经是褚氏集团的总裁,流言蜚语这样的东西,大部分都已经无法再伤害到他。
餐厅温暖的灯光稍微中和了对方过于苍白的脸色,身上西装颜色却也更显深沉,利落的剪裁勾勒出瘦削身形,和以往穿的那些复古华丽的衣服时候的气质已经有了很大改变。
他身上的稚气已经褪尽了,只有看他时的柔软还能找出一点初见时的模样。
凌俞有很多话想问,不过,他看了看手表。
“都快十点了。先点餐吧。”
他按铃叫来服务员,询问着谢眠的意见,点了些餐厅热门的菜式,又点了一些小甜点。
“凌哥还记得我的喜好。”谢眠弯唇笑道。
他当然记得。
“我之前去国外比赛的时候,带了Jacques Torres的手工巧克力,这次来的匆忙,下次一定给你。”凌俞道,“我在现场试吃过,想到你肯定会喜欢,就买了几盒。”
他本不是喜欢甜食的人。可那天比赛结束,他走过N城街道,看到巧克力甜品店门口人来人往,停驻许久,却还是走了进去。
谢眠眉眼弯弯,“好啊。”
服务员拿着点好的菜单走了出去。
这里是隐私度极高的包间,随着房门关上,就只剩他们两人。
凌俞沉默了会儿。事情该入正题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眠眠,告诉我,休息室里面,喻斯年做了什么。”
他当然认得电话里男人的声音,是那位大名鼎鼎的国际影帝喻斯年。然而,对方对谢眠所说的那些露骨混账话语却根本不符电视上的温和有礼形象,简直就是衣冠禽兽……不,比衣冠禽兽还不如。
谢眠脸上笑容消失了。半晌才开口。
“……他向我告白,被我拒绝了,之后情绪失控。”他顿了顿,“你放心,他还没来得及真正做什么。”
谢眠的叙述简短,但按照当时电话里激烈的声音来看,过程并不美妙。
虽然谢眠说没有来得及真正做什么,但肯定也发生了什么。
“你脖子是怎么回事?”凌俞追问。
谢眠:“一点小伤。”
凌俞不信,起身想要查看,谢眠不得不抓住凌俞的手。
“别看了。”谢眠低声道,手有些颤抖,眼尾泛起一抹潮红,看起来像是委屈的模样,“……是吻痕。”
凌俞的手停了下来,压抑着声音还有怒火,“他对你做了什么。”
谢眠想把手放进口袋,却被凌俞反手握紧了。温暖炙热的掌心紧握着他,让他的额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于是他连声音也有点颤抖了起来,撇过头,“并不是什么有实质性危害的事情。我、我就当被狗咬了。”
他虽这样不在意地说着,凌俞却知道,谢眠生理上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太过亲密的碰触。这件事情,他早就已经在之前的尝试中就知道了。
为此,谢眠发了几个月的脾气,直到现在对他的态度才有所缓和,他又怎么可能只是当被狗咬了那么简单?
“告诉我实情,”凌俞道,“眠眠,这是性i骚i扰。也许你还不太懂这些事情,也许那位影帝和前辈的身份让你有所顾虑,但是,你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男人看着他目光非常认真。满含爱意与担忧。
他原先只觉得凌俞的手漂亮完美,现在忽然发现,在这混乱扭曲的世界里,对方整个人都好像在发光。
谢眠想。
一定是对方涌入体内的阳气太过炙热温柔,让他也被填充得有了一点温度与柔软。
一定是因为变质的阳气混乱了他的思维,改变了他的思考方式。
所以他才会觉得,不舍。
他之所以答应凌俞吃这一次晚饭,是来彻底道别的。
他的生命里充斥血腥和危险,自己也早已扭曲得不成模样,无论哪个人类看到了都会恐惧。
凌俞不再是他合适的食物,不该再试图闯入进怪物的世界。
“凌哥,”他将凌俞推开,眼尾和脸颊都带着绯红,低声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你说的那些事情,我都懂,也都有分寸,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我这样担心。”
凌俞沉默了。
这从他沉默的时间尤为长些,许久,才艰涩道:“是褚言?”
他听说过很多那位褚氏总裁和谢眠之间的传闻,也知道对方死在一场大火里。
而谢眠接受了对方的遗赠,成为对方的继承者。
谢眠:“是他。”
凌俞再度沉默了。
如果按传闻,谢眠和褚言应该相识在他们之后——就在他那段忙于比赛的日子里,他们相识、相知、相爱。
……自己曾经那么想要教谢眠懂的东西,那些有关乎成年人的爱与欲,亲密至极的东西,有一个男人,代替他教会谢眠懂了。
不甘心。
……怎么能甘心。
凌俞沙哑开口:“如果当初,我不走的那么早,晚一点再去参加比赛,你是不是会给我多一点的时间,我就能找出办法让你接受我,说不定,我们就能够……”
谢眠沉默了会,稍稍起身,凌俞以为他要凑过来说什么,但他只是探手去碰凌俞的烟盒,用手背敲了敲,“介意给我一根吗?”
凌俞:“拿吧。”
谢眠拿出一根白色的烟卷,用两根手指夹着,“凌哥,帮我点一下。”
凌俞从口袋里拿出打火机。打火机在他指尖灵巧而熟练地绕了个圈,发出清脆一声响,点燃了火焰。
这只打火机是他这次在国外中古市场上看到的恶魔人限量版Zippo,编号17。和谢眠那只是同款。
谢眠睫毛垂下,凑过去点燃了烟,“谢谢。”
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纤长的两指夹着烟,侧头看向窗外繁华灯光,然后慢吞吞地吸了一口,吐出缭绕的烟雾。
烟雾遮住他脸上的表情。
良久,他才低声说出一句。
“不是走的太早。是来得太迟。”
他的声音依然低沉柔软,听不出什么情绪,但很动听。
凌俞忽然反应过来。谢眠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如果再早一点的话……”他吐出烟圈。
如果凌俞来得再早一点,在他没有进入乐园之前,或许……
谢眠放在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他收回思绪,夹着烟瞥了一眼。
是卓怡婷的电话。
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的女声焦急,还在剧烈喘气,似乎是刚听到消息就急匆匆打了电话过来。
“眠眠?我听说你们第二轮节目要登上‘黎明号’,是吗?我一直在关注这艘游轮,有些话可能很唐突,但我不得不说。”
谢眠:“没事,你慢慢说。”
“你、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吗,我弟弟的事情,他们乘坐的那艘游轮,也是曙光集团生产的。”
卓怡婷似乎一直在踱步,电话那头传来不断哒哒哒的高跟鞋声音,“这次游轮还邀请了很多人,我托了关系,才打听到游轮的路线……我发过给你我弟弟之前出事时候的手机定位,这一次的‘黎明号’的路线也会经过那片海域!”
“你一定要小心!虽然忽然这样说非常失礼,但、但,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最好能够放弃节目录制,不要登上那艘船。我有非常不详的预感。”
“谢谢你的提醒。”
谢眠挂断电话。
他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缓慢的吐出,望向窗外。这里是S市有名的餐厅,位于118层的高楼,庞大的灯红酒绿的城市在视野中一望无际。
更遥远处则是漆黑的夜幕,宛如一只择人而噬的巨兽。乌云污秽了沉寂的月光,只朦胧地透出一点,他似乎听到了一些遥远低语,像命运在倾诉。
《黑祭礼》的拍摄已经因为城堡火灾和简菲跳楼中止,白昙还被绑在警局。剧情陷入停滞。
而按照剧情,在《黑祭礼》播出后,他会被爆出耍大牌、被包养、吸i毒等各种丑闻,最终吸i毒过量狼狈死在自己家中。
《遥远回声》节目和“黎明号”的启航在原书之中都没有被提及,但是,“黎明号”启航日期是2033年12月3日。
而2033年12月6日,是他在书中死期。
“眠眠。”
凌俞开口,看着望向窗外的谢眠。对方在挂了电话之后,就一直夹着烟不说话,目光望向窗外。他脸容糜艳,目光却很空,似乎脱离这个世界之外,再繁华的城市风景也不过是他眼底一点浮尘。
这样的谢眠,让凌俞觉得很遥远,似乎马上就要消失不见。
“先吃点东西吧。”
凌俞把桌上的小甜点推了过去。
那是块刚被服务员端上来的法式舒芙蕾,蓬松柔软,看上去像是云朵一样,十分可爱。
谢眠转过头,看着那块舒芙蕾眨了眨眼。那双凌俞觉得“空”的眼眸里终于倒映出了一点颜色。
他把烟掐灭,拿起叉子叉起蛋糕尝了一口,满足地弯起了眼。
“好吃。”
凌俞看着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像只快乐起来的小松鼠,眉目也带上些许松融,“战队给我放了长假,这两个月我都有时间,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找我。”
他并不懂谢眠那句“来得太迟”是什么意思,但不甘与失落过后,他想,自己到底比那位褚言到底还是幸运得多,他还有很多很多的时间可以陪着谢眠。无论他的小朋友会变成什么模样。
狙击手的耐心一向很足。
他有耐心等到谢眠重新愿意接近自己的那一天。
晚饭光吃甜点不行,凌俞给谢眠切开牛排,随口一提道:“我记得你的生日是12月21号?”
谢眠刀叉停顿了一下,“嗯”了一声。
凌俞把切好的牛排推到他面前,“那不远了,我得好好想想该给你准备什么礼物。”
“不用这么麻烦,”谢眠轻声道,“那会我应该还在拍摄节目,也许来不及赶得回来。”
“那怎么行,”凌俞难得低笑了一声,“那可是你20岁生日。你18岁成年礼我没能够赶上参与,20岁可要好好庆祝一下了。按照我们国家古代传统,男人二十行冠礼,从此之后,才算成人。这是很重要的生日。”
谢眠看着他认真的目光,没有告诉他,人类的谢眠已经永远没有办法去过20岁生日了。
他本该拒绝。
凌俞不应该再与他有所交集。一切结束于此,对他对凌俞,都是最好。
他看着凌俞难得带笑的俊美容颜。对方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光好像更明亮了。
最后一次。他想。慢慢咽下了凌俞给他切的牛排。
“好。”
吃完晚餐和凌俞道别之后,谢眠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
Secure正坐在车中,透过车窗只露出一个锋利冰冷的轮廓。
他走过去,弯身敲了敲窗。
“等很久了?先生。”
门打开。
Secure挪到到车的内侧,给他让出了位置。
谢眠走上车去,机器人就长臂一身,把他搂进了怀里。
“隐形眼镜带久了对眼睛会有损伤。”
机器人的声音低沉冷冽。优秀的声带模拟系统,让它与褚言本人声音并无两样。
机器人低下头,较正常人更冰冷尖锐的指节朝着谢眠伸去。
谢眠没动,甚至眼睛也没眨一下,任由对方用合适的力度把眼眶里的薄片取出,扔进了车载垃圾箱。
而后,他笑了起来,笑得胸腔微微起伏,殷红的眼睛像是浸满了血,又像浓醇红酒流淌在玻璃容器中,折射出瑰丽光泽。
“两个小时三十分钟。”他说,“先生,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
——两个半小时之前。节目组休息室。
镜子中倒映出来的血红眼睛根本不似人类所有,超出常识认知,教人毛骨悚然。
“……不是人,是什么意思?”
Secure哑声问。
机器人高速运转的CPU发出噪响,贴着他的后背传递进胸腔,引起心脏共振。
——扑通、扑通、扑通。
谢眠勾起唇,“先生,你说我隐瞒了你很多事情。那么,我现在就告诉你其中一件事——我已经死了。在认识你之前。”
Secure沉默了。再次消化良久,才又问出一句。
“你是鬼?”
谢眠轻笑一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如果再详细一点形容的话,我应该算得上是只厉鬼。我是被先生身上的气息吸引而来,你知道吗?你在鬼的眼中……很美味。”
直至此刻,他依然毫无防备地靠在Secure的胸膛里,等着Secure的反应。
无论是恐惧将他推开,还是愤怒扼住他脖子质问,他都不感意外。
却没有想到,Secure在再度沉默之后,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却是。
“变成厉鬼之前,你是怎么死的?”
谢眠难得愣了一瞬,闷笑出声,“先生,你想问的,只是这个?”
Secure:“当然不止。不过,这是最重要的一个。”
谢眠挑了挑眉,“我好像错算了机器人的脑回路,我以为你会更关心我对你究竟有何目的。”
Secure:“维护主人的安全是机器人的最高准则。你不必怀疑我的忠诚。无论发生什么,我永远不会背叛你,也不会离开你。”
似乎被它的话哪里触动了神经,谢眠眼瞳里的血色骤然加深了许多,道:“好吧,如你所愿,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我的死因并非不可告人的秘密,不过说出来确实有些丢脸。我是被人背叛而死——被自己最亲近的友人推上祭台,送给怪物吞食,是不是很可笑?”
他说着连自己也笑了起来。Secure抱紧了他。
谢眠用嘲讽带笑的语气,继续道。
“我平生最厌恶的,就是那些嘴上说着好听,却随时能转身离开,背叛利用别人的人。”
谢眠没有说谎。
但是它没有对Secure说的是,欺骗和谎言早就融入它的血肉和骨髓,它在成为怪物后的行事要比背叛他的那人邪恶残忍无数倍。它早已成为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先生,我只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谢眠说着,转过身,血红眼睛盯着Secure,“你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今天晚上12点之前,要么永远留下,陪我一起直到死亡;要么彻底离开,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这次是谎言。
他从没有想过给Secure任何选择的机会。
和凌俞不同。
Secure是他最后合心意的食物,一张不会轻易变质的长期饭票。他曾因大意目睹过对方的死亡,又看着对方从死亡的彼端挣扎回来,单膝跪在他面前,宣誓成为他的私有物。他绝不会轻易放对方离开。
他需要确认Secure完全的臣服与忠诚。他要将对方的灵魂被完完全全攥在他手心,没有任何逃离的机会。
他的生命漫长而扭曲,只剩Secure,能够陪在他身边稍长一点的时间。
——Secure如果真的敢离开,他一定会把对方CPU捏碎。
不准逃。
此刻,手机显示凌晨十二点已过。
车内全自动驾驶系统启动,车辆缓缓驶出地下车库,目的地是郊外城堡,他们的“家”。
谢眠揉了揉佩戴隐形眼镜有些干涩的眼,更深地窝进了Secure怀里,在温暖平缓的阳气里昏昏欲睡。
机器人拥着怀里瘦削苍白的青年,尽量不让自己身上金属尖锐凸出的部分硌到他。
怀里躯体轻飘飘的,冰冷。只有心脏还跳动。
对方的头枕着他胸膛。对方的手握住了它的手,与它十指相扣。漆黑的发丝缠卷在它机械的缝隙里,柔软的血肉包裹着冰冷的金属。他们之间的姿态亲密无间,仿佛情人。
谢眠说自己是厉鬼。
Secure却觉得,此刻谢眠更像是个害怕寒冷而蜷缩入它怀中汲取温暖的孩子。
或者,是初见时候那只拖着受伤的翅膀飞入它世界里的白鸽。
Secure沉默着,用冰凉的手指虚虚描摹谢眠的面容,青年似乎快要睡着了,嗅到了熟悉的气息,于是非常自然地、像是只猫儿似地蹭了蹭它的手,然后,那张血色极淡的薄唇微张,咬住了它指尖。
机器人感觉不到触觉。但天生能够操纵灵魂转移的能力,让它感觉到有一些东西在它的灵魂之中流逝。流逝进对方的灵魂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