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骨美人—— by夜雨行舟
夜雨行舟  发于:2023年09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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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风谣更是跺了下脚——要知道,喻斯年早些年出了吗的专注业务,待人冷漠,这些年虽然形象温和优雅许多,实则却仍与大部分圈内人保持距离,极少会表达对具体哪个人的好感或者偏爱,今天举动属实让人大吃一惊。
可得喻斯年另眼相待的怎么偏偏是简菲跟她提过的谢眠!
果然简菲说的没有错,这人是个天生的狐媚子,不但惯会勾引,能把那位传说里脾气怪异冷漠孤僻的褚氏总裁都给勾上床,来这边节目组也不会消停。
谢眠与喻斯年那双漂亮的眼对视,稍稍恍惚了一瞬。而后,他弯了弯唇。
他的笑容与平时变得不太一样了,虽是笑着,却带上了些许无辜彷徨,那张阴郁靡丽到刺人心魄的漂亮容颜因此稍微柔和了棱角,让人陡然生出想要保护的欲i望。
“……当然可以。”他用柔和低哑的声音道。
喻斯年沉默许久。
因为这过于熟悉的笑容。那属于他曾经的爱人,“夏眠”的笑容。
他勉强忍住了习惯性想要伸手将人揽进怀里的冲动。
他知道一切都不对劲。
无论是亲眼见到坠入深渊死去的爱人重新站到他面前。
亦或是姬语将谢眠照片发给他时备注却是“一个长得与蚀骨非常相像的人类”。
还是他在翻找谢眠之前综艺时候,在屏幕里看到那个与爱人如此相似,性格却又似乎如此不同的……人。
好像都在诉说着此“谢眠”并非那个“夏眠”。
……但无论如何,他绝不会错认。
他的爱人,无论是变成尸体、化为骨灰,他都绝对不会错认。
如今他重新遇见了他。他将一切无关的、能够令他疯狂的猜测和真相都压在了心底。他不愿去细想什么,如今的他只迫切地想要去确认一件事——
“眠眠。”他喊,声音低哑。
好像回到了许多年前他和夏眠一同走在乐园地狱最底层,在血与白骨堆积的寒冷炼狱里,他屈腿坐在地上,将长剑放到一边,将青年圈在自己怀里,用风衣将两人都裹住,体温透过胸膛传递给对方,沉默地听着对方给他说各种各样旅途上的事,看对方回眸对自己笑,喊他——
“喻老师。”
谢眠笑着喊道。
阳光下,喻斯年沉默了。
外人很难从他完美的表相里看出破绽。只有姬语和柳夜还在坐立不安。
片刻,喻斯年终于开口。
“叫哥,”他的语声温和却不容置疑地纠正道,“喻哥。”
谢眠对称呼并不很在意,从善如流喊。
“喻哥。”
远处秦风谣再次跺了下脚。
而站她旁边的塞缪尔看着这边,微微眯起眼。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开启啦w

谢眠微微抬眼,十分天真无害模样。
似乎在乐园里面那些引诱、欺骗、故意靠近之后又离去的决然,从来未曾出现。
喻斯年看着他,微微笑了笑,道:“我选Shawn吧。”
Shawn是之前柳夜抽到的乐器,中文译名为肖姆管,属于中世纪老式双簧管的一种,音色高亢而嘹亮,普通人并不好驾驭。
旁边工作人员很快找来了备用的Shawn交给了喻斯年。
木制的管身线条流畅,深浅棕色交替,与同样木制而成的绞弦琴看上去有些相配。
喻斯年接过来,拎在手上掂量了一下。
他的手偏大,指节修长,木制长管被他握在手里显得分量很轻。
这是一只更适合握剑的手。
——适合握着那把刃如霜雪的长剑,如同闪电撕裂天空般,切开怪物的身体,砍下怪物的头颅。
谢眠凝视着那只手一会儿,想。
他微微笑道:“喻哥以前接触过乐器吗?”
旁边摄影师迅速将镜头对准喻斯年。
这个问题不只是他,还有许多喻斯年的粉丝都想知道。
——怪就怪喻斯年演技太过无可挑剔,综艺基本不上,也没有八卦绯闻,网上黑子们只能抓住他常年只拍电影的点,黑喻斯年五音不全、乐器白痴。
虽然闹不出什么风浪,到底还是让人很好奇,喻斯年到底是否真的对乐器一窍不通。
喻斯年低头凝视着谢眠。
他道:“我刚才说过,我有一位非常热爱音乐的朋友。他接触过的东西,我当然都有尝试过去接触。”
“这样就太好了,毕竟之后演出编排还需要我们一起商量,如果喻老师有经验的话,可以多多指导我们。”
谢眠笑得仿佛全然不知他的试探。
喻斯年道:“你不问我具体擅长什么吗?”
“不是琴么?”谢眠歪了歪头,“喻老师刚才说过,你的朋友很擅长琴。”他勾了勾唇角,抬起纤长的指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我还记着呢。”
喻斯年低头看他。
那点天真还盈在谢眠眼角眉梢,依稀和记忆之中的青年相像,然而对方漆黑的眼瞳里却好像有着某种扭曲而乖张的邪恶在酝酿。
——又或许只是青年的瞳色太黑,所令人产生的错觉。
喻斯年沉声道:“不只是琴。你该知道,我曾和你一起作曲,并约定过有机会一起出演。”
谢眠打断道:“……看来我真的和喻老师那位朋友很相像。”他歪头,恶劣地露出了和夏眠几乎一样的表情,无辜里带着几分不知所措的意味,“可我并不是他,你认错人了,喻哥。”
夏眠是意外落入罪渊的新人轮回者,天真脆弱,娇气倔强,却仍不失善良。
谢眠却是站在怪物之城顶端的王,邪恶恣肆,漠视人间。
他是因怨气汇聚而重生的、扭曲不死的怪物。
而夏眠却早就死在喻斯年离开乐园的最后一扇门里。或者更早之前。
你不该错认的。
不要再把味道变回他讨厌的模样。
谢眠眼角眉梢间飞快划过一丝厌倦。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一些本该被他遗忘的、许久之前、他以“夏眠”身份与对方相处时的最后那段时光,还有对方炽烈如硝烟,曾令他迷醉,最后却变得近乎作呕的味道。
喻斯年沉默了下,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唤道:“眠眠。”
是夏眠的“眠”还是谢眠的“眠”?
谢眠没有问。方才露出的那点厌倦好像也从来没在他脸上出现。他依然是微微带笑的模样,天真腼腆,像完美假面。
他轻轻巧巧转过话题。
“时间不早了。喻哥,不如我们先去继续今天的乐器练习?正好,喻哥也能和组里教导我们乐器的老师们认识一下。”
喻斯年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也好。”
他看向呆站着的姬语和柳夜两人,十分温和招呼:“我们走吧。”
姬语还在发愣,下意识回答道:“好的队长。”被旁边摄影奇怪地看了一眼。
虽说喻斯年咖位属这次A组里最大,但这姬语上来就喊队长也不是很妥当吧???姬语啥时候这么精通人情世故了?
柳夜却还杵在原地不动。
属于怪物的尖利指甲藏在血肉里蠢蠢欲动,隐形镜片下的眼睛已经完全发红。
他想起来了。
这个轮回者他曾见过。
虽然对方那时带着银色面具,看不清样貌,但他不会忘记这家伙身上味道。这家伙……曾经只身屠戮好几个月兔族的族群!
月兔一族是乐园里最好战团结的一族,会为同族报复而不死不休。
在摄影机照不到的地方,谢眠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青年穿着黑色修士服,微微蜷曲的黑发落在颊边,眼睛没有带隐形,瞳色却是比头发和衣服颜色更浓郁幽深的黑,此刻最深处微微氤出一点红。
就只有这一点点,却比柳夜整眼的红色更浓更烈。
像是整个乐园尸骨所沉积的炼狱血河就在他眼底流淌而过。
【不许妄动。】
柳夜从他眼里读出了这样的信息。
蚀骨大人……
柳夜握紧了拳头,伸出的尖利指甲刺破掌心。属于月兔的本能和对强者的敬畏剧烈碰撞,最终后者占了上风。
他咬牙跟上了队伍。
等心思不一的一行人回到了练习地点,一直等在那里的几位导师迎了过来。
“天哪,我听说你们受伤了,你没事吧?”负责教导绞弦琴的黑人导师麦克快步走到谢眠面前,视线如X光一样上上下下检查一遍,看得旁边喻斯年微微皱眉。
“我没事,不用担心。”谢眠道。
“感谢上帝!”麦克说着,想要上前握他的手,“你如果受伤,我接下来这几天无法再听到你弹出的美妙音乐,该是多么大的遗憾。”
谢眠不露痕迹避开他的触碰,道:“多谢夸奖。”
负责教导Shawn的是一位优雅的女士,名叫艾莉丝来自皇家音乐学院,礼貌朝喻斯年点点头。
“喻先生,其实我经常有看您的电影,是你的忠实影迷。”女士严肃道,脸颊有点红。
“这是我的荣幸。”喻斯年温和说着,注意力还在谢眠身上。
他看着谢眠将绞弦琴架在腿上,摆出的姿态随意而慵懒,蜷曲的黑发大片大片地散在夕阳橙红的余晖里,反射出柔和光晕,如同一片引人沉醉不回的温柔良夜。
练习很快开始了。喻斯年很快上手,让艾利斯教的啧啧称奇,摄影镜头也一直围在他周边最多。
喻斯年礼貌应对,眼尾余光看到黑人导师靠近想要帮谢眠调整姿势,就跟艾莉丝说了几句,便走了过去,打断道:“不好意思。我刚进组,对这种古式琴乐器非常感兴趣,想旁听一下,可以吗?”
麦克看着这位国际知名的大影帝,挠了挠头,道:“当然可以。”
谢眠手还搭在琴身上,抬眸朝他眨了眨眼,开玩笑道:“喻哥,你第一天就过来我这摸鱼,小心看节目的观众们说你不务正业。”
喻斯年:“我来参加节目,在他们印象里,不是本来就已经不务正业了么?”
谢眠弯唇笑了一声,“你说得对。喻哥可是大名鼎鼎的综艺绝缘体,这回来参加综艺,可不是不务正业么。”
喻斯年凝视着他的笑颜,缓慢道:“虽然不务正业,却值得。”
他并没有说是什么“值得”。
谢眠只从他那双漂亮绝伦的眼睛里,看到了满满自己的倒影。
那并不愿意忆起的滋味忽然又冒了出来。
那是一次极其危险的任务之后,他在给对方包扎伤口时,被对方压在床上深吻。
对方上身赤i裸,背后有伤。热烫的血流到他的身上。
与之同时侵入他体内的,是对方身上阳气。

却与以往哪一次都不同。
一种更浓烈的他所早已摒弃的感情随着阳气同步进他的灵魂,像是浪潮反反复复冲刷,想要把他的所有理性摧毁,与他融为一体,跟随对方一同沉沦进不复的深渊里。
喻斯年是第一个变质得如此彻底的食物。
他当时猝不及防,也不曾有过心理预期,变成人形的身体只保留了半成实力,对方却是乐园里最为强大的轮回者。
那吃撑到想吐的感觉他至今都不愿回想。
何况,他甚至短暂地被对方传递的情绪所影响了几天。
……竟产生了自己被爱着的、幸福的错觉。
可怪物不需要被爱,也不需要幸福。
它们从污秽和绝望中诞生,存在这世上的使命只有破坏。
没有人能陪伴他。唯有饥饿会如同附骨之疽缠绕永远。
——那属于怪物的、无法消弭的本能反应。
谢眠低眸,看着手中绞弦琴,亮面琴身反射出他扭曲倒影。
等麦克教完已经是晚上。
比之繁华的城市,修道院里的夜色有些静谧。
谢眠看了眼自己手机。
时间还早,褚言答应了会来接他,但应该没这么快。
摄影师们已经准备收工。
“今天的星空很美。”喻斯年坐在他身边,开口道。
谢眠抬眼看了一下天空,“确实。”
没有城市的灯光污染,星空显得繁荣美丽,每一颗都如钻石熠熠生辉。
“我记得你说过你喜欢星空,因为它无垠深邃,美丽广阔,”他低笑了声,“虽然如此,你却不敢一个人看,总要拉我一起,因为星空会令你感觉自身渺小与孤独,还会因其过于高远而产生敬畏。”
“喻哥,你又在说夏眠么?”
谢眠手撑着下颚,脸藏在斜斜的树荫里,语气虽然带笑,喻斯年却看不太清青年表情。
他只听到谢眠柔和低哑的声音。
“可惜了,我和他终究不一样的。我虽然也喜欢星空,却并不懂欣赏它的美丽,纯粹只是因为繁星珍贵。”
乐园长夜漆黑,千百年不曾有繁星照耀,这样还能将繁星赠与他眼前的话,当然足够珍贵。
“而这世上能够令我所敬畏的,只有死亡和恐惧本身。”
能令他所敬畏的,当然也只有那位将他从地狱拉回人间、代表死亡与恐惧的神明。
喻斯年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他曾无数次想象,在被怪物重伤之后从乐园最顶落入深渊的夏眠,究竟会是什么感觉。
他没来得及抓住夏眠的手。
乐园那么高。
深渊那么深。
后来他尝试过,从最顶层坠入最低端,一共需要两个小时。
整整两个小时。
那时夏眠该有多么恐惧?死亡阴影就在前方,无法挥开,无法远离,只能一点一点眼睁睁看着自己迎接生命的终点,血肉四溅,正常人恐怕都会发疯。
何况是那个娇气又怕疼、受伤了还要他靠近去吹、一点点舔去血液的夏眠。
喻斯年不止一次反复问过自己。模拟当时情况。
他为什么没来得及抓住夏眠的手?
令对方如此孤独地迎接恐惧,走向死亡。
夜色微茫,修道院花园路灯的光芒打在桌椅上,反射出冷冷光芒。
谢眠的手搭在绞弦琴的琴身上。纤长、苍白、脆弱。像一朵行将凋零的白色雪莲。
喻斯年倾身靠近过去,握住了它。
触感很凉。
“对不起。”他道。
这句道歉不知是为他又一次错认道歉,还是对于当年没来得及将夏眠救下而道歉。
谢眠没躲。
他另一只手撑着下巴,半阖着眼,感受对方身上的阳气从手背流淌进他体内,填补灵魂里叫嚣不休的饥饿缺口。
“寄!”
不远处忽然传来负责教导姬语和柳夜纳格拉鼓的白人导师的声音。
白人导师汉森的汉语发音并不太准,听得姬语眉头直跳。
“不该是这样的!寄!要发挥你多门乐器精通的水准!rhythm!rhythm!rhythm!”汉森着急得满头是汗,“六!你也是!你不是跳舞的吗,应该对节奏最了解才对,为什么你们俩就是配合不了呢?”
姬语:“我也不知道啊,我以前只玩过管弦乐器,可不包括鼓。”
柳夜沉默不回答。
汉森语噎,最终叹了口气,“好吧,我希望你们俩今晚能够尽力再熟悉交流一下,这么配合是不行的。”
“我说死兔子,”眼看着汉森走远,姬语磨牙,声音低低道,“你打鼓的时候能不能靠边站点,你耳朵挡到我视野了。实在不行就让我一只手拿两根棍子,你一边玩去。”
柳夜不回答。
姬语皱了皱眉,发现了一点不妥。他看左右摄影组的人不多,忙拉着人往一边阴影处走。
柳夜却不给他拉,咬着牙吐出一句,“……快、滚。”
姬语无语:“你说让我run就run,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说着,他就发动了“真实之眼”的能力,而后骂了声娘。
一行血红的字正在备注里高亮——
【该月兔正处于饥饿状态,危险程度:高。】
感情这兔子是饿了,草。
姬语左右一看。
这个到处是人的世界,放着这兔子到处乱跑,怕是会出大事。
但要他舍身割肉来喂兔?他可还没这么高尚。
正在他犹豫时,有抹身影来到他们身前。
姬语一惊,以为是普通人,生怕兔子一个控制不住上前袭击,一把子拦在兔子身前。
之后才看清来者穿着修士袍,黑发黑眼,面容俊美,带单片眼镜。
是塞缪尔。
姬语微微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塞缪尔究竟是何方人物,但就凭对方和蚀骨一起解决了那个疯狂医生,之后还和蚀骨谈笑风生,就不会是普通人。
塞缪尔:“你的朋友似乎有麻烦。”
没有等姬语回答,塞缪尔笑了下,向两人伸出手,摊开掌心。
他掌心是一个银色手镯,上面有奇异花纹,看久了会让人头晕目眩。
他身上没有口袋,也不知究竟是从哪取出这东西。
“给你的朋友戴上吧。或许会对他有所帮助。”
姬语犹豫着接过东西。
还想问一些东西,还没有问出口,就见塞缪尔已经转过身,走向不远处谢眠所在之地。
而以姬语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家队长倾身过去,手正握着蚀骨的手,角度仿佛是要接吻。
……不是吧,队长玩这么大的???
正在姬语震惊到失语时候,塞缪尔已经走到了谢眠两人身边。
“眠眠,你和新队友似乎相处得很融洽,练习都已经结束了,你们还在这里。”
塞缪尔语速十分优雅,脸上微微带笑。
喻斯年微微皱眉,放开谢眠手,道:“……这位是?”
谢眠坐直身体,声音带着点还没吃饱的低哑,道:“塞缪尔。是我今天刚认识的一位朋友,擅长各种琴类弹奏,尤其是管风琴,我想你们应该会很投缘。”
他看向塞缪尔,道:“塞缪尔,这位是喻斯年,喻影帝,也是我今天刚认识的朋友。你在国外应该也看过他的电影吧?”
喻斯年和塞缪尔对视。
喻斯年温和的表情带上些微冷漠和审视。
塞缪尔推了推单片眼镜,唇边弧度变得有些不易觉察的讥诮。
“抱歉,”塞缪尔道,“或许喻先生十分出名,但我一向并不怎么关注影视方面,并没有看过他的电影,真是遗憾呢。”
他叹了口气,仿佛真的是在遗憾一般,但下一刻却已转开话题。
“眠眠,我来找你,主要是想约你出去。我有礼物想要送你。不知道你是否有空?”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没空,有约
不中用的男人别来找我(bushi

喻斯年微微皱眉。
他很少会对一个刚见面、并不相识的人产生恶感,可对眼前这个蓦然接近谢眠的黑发青年,却无来由感觉到排斥和厌恶。
如同本能直觉。
“……礼物?”
谢眠饶有兴致地撩起眼。
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还是第一次看不清一个人的背景与身份,对对方忽如而来要送的礼物,确实有那么点好奇。
也就那么一点。
况且……
“塞缪尔,你该知道,这世界上大部分东西我都并不感兴趣,一般的礼物恐怕很难打动我。”
谢眠纤长手指绕着颊边蜷曲的发绕了绕,表情带上漫不经心的味道,“而且我晚上已经有约。”
他唯一所需要的,只有阳气。
能够填满他作为怪物的灵魂的东西。
而塞缪尔没有。
一想到这,他就又有点兴趣缺缺。
塞缪尔推了推单片眼镜,眸色暗了下来。
他低下头,弯身靠近谢眠的脸,唇边却依然微微保持着笑,轻声道。
“会令你满意的,眠眠。”
塞缪尔与谢眠近距离对视,“我要送的东西,或许与你一直所寻找的东西有关。”
他与谢眠瞳孔的色泽都是夜一样的黑,相互之间凝望的时候,映不出对方倒影,只能够望见黑色深渊。
“哦?”谢眠似笑非笑,微微歪头,屈指敲了敲太阳穴,“我一直所寻找的东西?我怎么不记得我要寻找什么?”
塞缪尔凝视着他,勾了勾唇,用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猜,或许是——Dfee。”
塞缪尔说的是乐园语。
Dfee的意思是——自由。
谢眠的表情一滞,变得冷淡下来。
他道:“塞缪尔先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命令我,也无人能够束缚我,我自由自在地活着,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所说的东西早已在我掌中,不需要任何人给予。”
塞缪尔摇了摇头,目光注视着谢眠刚刚被喻斯年紧握过的手。
那只手纤长白皙,十分漂亮,像是被神明亲吻雕琢过的艺术品。
“如果你真的能够随心所欲,就不需要让他靠你这样的近。”塞缪尔道。
谢眠漆黑瞳孔洇出一点暗沉的血色。
“抱歉,容我打断一下。”喻斯年的声音忽然响起,“塞缪尔先生,你刚才似乎是在指责,我不应该这样靠近眠眠,是么。”
塞缪尔微微笑着,慢条斯理地道:“喻先生,如果你非要这样理解的话,其实也没有问题。”
喻斯年面上一惯的温和已不见,道:“如果我记得没错,你和眠眠似乎也只是今天第一天认识。随意插手刚认识的朋友的私交,似乎先冒犯与失礼的人,是你吧?”
“我只是善意提醒。”塞缪尔推了推脸上的单片眼镜,转头看向谢眠:“眠眠,你如果今天晚上已经有约,我们可以换改日再约。这非急事,我的礼物永远为你准备。”
他微微弯下腰,猝不及防地在谢眠左手手背上轻轻落下一个吻。
谢眠低头看着塞缪尔。
暗红血色汇聚在他的瞳尖,目光像冰锥一样能够将人刺痛。
而塞缪尔却似乎无知无觉。
好样的。
——向来是他主动去接近引诱人类,却第一次有人类敢这样大胆亲密地碰触他。
塞缪尔唇的触感薄而冰。没有阳气渗入。
只像是一片一触而逝的雪。
恍惚间,谢眠似乎闻到有一种很遥远的花香,刚飘到鼻尖,被夜风一吹,便不见了。
五感灵敏如他,也再闻不清。
旁边喻斯年深深皱起眉,沉声道。
“眠眠。”
死而复生的爱人就在面前,却被别的男人亲吻,虽然塞缪尔吻的只是手,而且身为外国人,行事很多时候比国人更出格,喻斯年却还是有种头上绿油油的感觉。
他伸手要把塞缪尔推开。
塞缪尔却已迅速直起身后退两步。
他的唇角有血,笑容带上一点无奈之色。
“抱歉。是我忘记了……玫瑰带刺。”
在常人看不见的地方,沾了血的黑色荆棘隐入谢眠掌心。
——他不如其他怪物一样喜欢吃人,却不代表着不会动手。
谢眠面无表情地舔了舔下唇。
确实是人类的味道。
很正常的味道,不含任何力量。
只是过于的正常,反而更加不正常。
任谁见识过塞缪尔一个响指操纵时空的力量,也不会认为对方只是一个“正常人”。
即便肉体确实是正常人类,那灵魂呢?
“眠眠,你别这样看着我,”塞缪尔举起手做投降状,脸上却还是带着有些让人欠揍的淡淡的笑,“会让我误以为你想要把我吃了。”
“还有喻先生,”塞缪尔看向伸手护在谢眠前方、面色冰寒的喻斯年,“你们才第一次见面,你就这样护着眠眠,不禁让我想起我的一位朋友。”
他微微笑着,仿佛旁若无人般叙述了起来。
“我的那位朋友啊,个性十分孤僻怪异,居然喜欢一个人在一座巨大的森林里独居。”
“有一天,他在一棵树上,发现了一只非常漂亮的鸟。那只鸟实在太漂亮了,于是我的朋友忍不住每天都去看着它,陪着它。”
“他越看越是喜欢,渐渐不满足于此,于是用金枝搭成牢笼,把他看上的小鸟引进里面,关上门,每天喂养,紧紧照看,觉得唯有这样才算是安全。”
“可别忘了,鸟永远向往自由,永远属于自由高天。”
塞缪尔年轻俊美的脸上带着恶劣的味道,单片眼镜反射出路灯刺眼的光。
“于是有一天,鸟儿飞走了。”
“飞走了该怎么办呢?那当然是抓——”
远处忽然有汽车鸣笛声传来,将他最后半句话淹没。
一辆充满未来科技感、线条极其流畅的汽车驶进了修道院中。
很奇怪,本来这座修道院禁止外来车辆通行,却唯独这辆车畅行无阻。
谢眠瞥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车标。
车在不远处停下,一个坐着轮椅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男人穿着黑色昂贵西装,膝上盖着薄毯,带着白手套的手在膝盖上交叠,显得禁欲而冷漠。
是褚言。
谢眠推开喻斯年的手起身。
比起曾经变质过给他留下阴影的食物,还有总说自己是“正常人”,却连一滴阳气都没有的家伙,还是褚言的滋味更香。
他已经饿了。
什么树林、小鸟,那些东西,通通与他没有关系。
他回到这人间,无论是以何种污秽扭曲的姿态活下去,他都是绝对自由的。
饿了就去吃,想要了就去要。
没有人能逼迫他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神也不能。
谢眠:“不好意思两位,我家先生来接我,我就先失陪了。”
他撩起眼睫瞥了一眼塞缪尔,淡淡道:“塞缪尔,你的故事讲的很好,可以继续讲,只要喻哥还有耐心听。”
塞缪尔的面色微微僵了僵,问。
“眠眠,你方才说今天晚上有约,难道不是和喻先生么?”
谢眠微微歪头,反问:“我什么时候说过是喻哥?”
塞缪尔噎住,黑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你身边还有其他人……?”
谢眠只懒懒笑了笑,没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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