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到来,对方微微侧过头,道:“啊,你醒了。”
声音也低低柔柔的,慢条斯理,非常动听。
姬语沉默半晌,才声音艰涩地道:“你……你真的是蚀骨?”说完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嘴巴。
对方作为明星过来参加综艺,很明显不想要别人知道他身份,他这样试探,对方会不会一个生气就吃了他啊?
姬语冷汗直冒,就看着那怪物漆黑漂亮的眼睛静静盯着他,忽然微微笑了笑。
“别怕啊,队友。”他温和道。
姬语咽了口唾沫。
便见那怪物从花坛边站起身,“走吧,时间不早了。导演给我打好几次电话了,问我们怎么还不回去录制。你们想好待会自己的伤势该怎么解释了吗?”
对方看了眼他被包扎着的右手还有头上的绷带,又扫了一眼兔子被绷带包成球的手。
柳夜:“大人放心,我待会就说我的手是下楼梯摔的,摔骨折了。”
姬语喃喃道:“我为了拉住他,不小心也一起摔下楼梯,不仅把手摔骨折了,头也磕破了。”
谢眠微微笑了笑。
“理由不错。”
“不是吧,你们两个一起下楼梯把手摔伤了?”
《遥远回声》的导演曾林一脸震惊地看着柳夜还是姬语。
柳夜的手伤了还不是大事,毕竟职业是个芭蕾舞演员,可姬语可是国际有名的大钢琴家,对于钢琴家而言,手就是第二生命。
“怎么样?严重不严重?”
曾林都没想节目该怎么继续了,只是焦急问到。
姬语道:“没大碍,休息几天就好了。”虽然整只手都被兔子踩碎了,很可能影响职业生涯,但是轮回者的恢复力和常人不同,这点伤不至于耽搁太久。
柳夜:“我也是,没有大碍,可以继续拍摄。”
曾林狐疑地看着两人包的跟包子一样的手,还有姬语额头上绷带里渗出可疑的暗色痕迹,头疼地挠了挠自己的光头,道:“要不这样,这一轮表演你们队伍先退出休息养伤一会吧?当当评委也可以。”
嘉宾名单已经邀请公布了,拍摄也已经开始,这时候临时换人显然不行,但是要两个伤号上场表演……他还不想挨观众的骂。
“不行!”“我可以继续表演!”
柳夜和姬语异口同声。
开什么玩笑,要真退场那只装成人类总是微笑的可怕怪物岂不是会杀了我,毕竟那时候他们可就不是“队友”了啊,姬语想。
不能让大人失望——这是柳夜的想法。
谢眠慢条斯理道:“其实我觉得休赛一轮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能继续的话当然更好。”
曾林看了眼他比早上苍白很多的脸色,道:“小谢啊,你脸色也不太好啊,是不舒服吗?”
谢眠笑了笑,道:“没有,只是中午忙着照顾两个病号,没顾得上吃饭。”
消耗了力量,偏偏看上的食物连一滴阳气都没有,他现在确实有些饿了。
曾林犹豫看着这一队人,《遥远回声》节目分了四轮比赛表演,如果整队缺席一轮的话,后面的表演也会变得不够平衡。
曾林:“你们打算怎么表演?”
姬语忙道:“我虽然有一只手受伤了,但我演奏的乐器是鼓,一只手完全可以。一共两只鼓槌,我用两根手指拿一根鼓槌,两只鼓四根手指,我还多出一根手指呢,哈哈哈。”他尴尬笑了几声。
曾林:“……”你以为你是表演杂技的吗?难道这就是钢琴家的自信?
柳夜:“我也可以一只手吹肖姆管。”
曾林十分怀疑,“一只手拿得稳?”
柳夜补充道:“没问题,我还可以用耳朵……”话到一半被姬语踩了一脚,兔子顿了顿,才反应过来,干巴巴道,“我是说,一只手完全够用了。”
曾林深深叹了一口气,“节目这一轮是让你们表演乐器,不是让你们表演杂耍。”
他沉吟了一会,道:“这样吧,正好节目里来了一个新的飞行嘉宾参加这一轮演出,你们两个人伤着了,都只有一只手能用,那就一起演奏一种乐器——就那个鼓吧,那个简单些。我让新来的嘉宾加入你们队伍,帮助你们完成这一轮的演奏——记住,只有这一轮。之后下楼梯小心些……哎,这无端端摔着了是什么事啊?”
他说着又看向姬语头上绷带,那可疑的暗色痕迹好像又扩大了些,道:“你真不用看医生?”
姬语慌忙摆手,“不用,真不用。导演,我可以问问,新来的飞行嘉宾是谁吗?”
他们队伍构成已经够复杂了,再有人类进来他很担心被那两只怪物吃得皮肉不剩。
曾林摆摆手,“来了你们就知道了。”
喻斯年从飞机走下的时候已经是黄昏。
艳红的残阳映照着天空,让他又想起了很久之前,乐园罪渊里长久燃烧的血色火焰。
血焰灼灼,数之不清的骸骨堆叠,分不清本来是人类亦或者其他。
比乐园上层更扭曲的怪物四处厮杀嚎叫,危险遍布此间。他循着隐藏任务的指引不断往里深入,却在地狱深处,遇见了另一位意外落入此地的轮回者。
一个看上去年龄不大的……少年。
少年被怪物追赶,身上带伤,手臂上衬衫已被血浸染,脸颊上也沾着血,却能够见得眉眼生得极美,胜过地狱的烈火与人世所有玫瑰。
“哥。”
少年低哑的声音又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返到耳边。
犹如经年以来侵扰不休的幻觉。
车轮缓慢开动。
喻斯年翻开手机相册,指尖点在姬语传来的相片上青年的脸。
很像他……
就是他。
他绝不会错认谢眠。
就算化作尸骸,也绝不会错认。
曾放在心尖的爱人,爱人死后置于记忆深处仍在燃烧的余烬,长达百年的执念。
怎么会,轻易忘却。
“眠眠……”他低喃一声,闭上眼。
坐在前边的经纪人一个激灵。
回头就见自家影帝阖目坐在车辆后方,那张得到上帝亲手雕琢出的俊美脸庞上不见笑容,眉心紧拧,沉郁冷漠。
看来被男朋友劈腿这件事是真的了。
经纪人张了口又闭上,双掌合十,沉痛祈祷。
希望节目不会出事。
“你们怎么出事了!”
傍晚。乐器学习结束前,导演把参加《遥远回声》的嘉宾们都聚集在一起,宣布有特别的飞行嘉宾登场。
左妄看着手上缠绷带的柳夜,还有头上缠着绷带的姬语,十分惊讶。
柳夜:“……下楼梯摔的。”
姬语:“想抓他结果自己也摔下去了。”
左妄:“……”
如果他没记错柳夜是芭蕾舞者吧,平衡性有那么差吗?下楼梯也能摔着了,最离谱的是一摔摔两个……不过重要的不是这个……
他深深拧着眉看向两人身后的谢眠,发现只是脸色苍白了点,才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磨蹭问道:“谢眠,你没事吧?”
谢眠靠在柱子旁,正在把玩着胸前的十字架配饰,闻言抬起眼,缓缓笑道:“我没事。只是中午饭没吃饱,现在可能有些饿了。”
一句“饿了”让姬语毛骨悚然。
如果是刚才的事情发生之前,他一定听不出谢眠在说什么,可是现在,他已经知道谢眠的身份了啊!
排行榜第一的恐怖怪物说自己饿了,这周围的活人还走得出片场吗?
却听旁边的柳夜殷勤道:“需要我晚上为您找些吃的吗?您喜欢怎样的食物?”
姬语一脚踩到柳夜的脚上。
死兔子,不要拱火啊!
谢眠勾唇看了看眼前这只黑兔子。
进化之后的怪物在短时间对食物的需求大增,柳夜能忍到现在还不对旁边的人下嘴,倒是让他颇感意外。
他歪头思考了一下,“我喜欢皮薄肉嫩,眼睛有特色一点的。”
柳夜认真记下。
“最好再年轻一点。”
姬语面色发青。
“附近有的就不错,可以不用跑太远距离。”
姬语拔腿就跑。
“站住。你跑什么?”谢眠似笑非笑,“我开玩笑的。”
姬语:球球了蚀骨大人你别玩我了。鬼吓人是真的会吓死人的。
左妄:“???”总觉得有哪里奇怪但他说不出来。是他太老了听不懂玩笑了吗。
“晚饭的事可以之后再说,但他们摔伤了手,你们组之后怎么进行乐器表演?”
左妄拧着眉,十分担心。
“曾林导演说,给我们组找了一位飞行嘉宾协助。”谢眠绕着手里的十字架,“你能猜到是谁吗?”
左妄摇了摇头,“不知道,节目组之前都没说过请嘉宾的事。”
正在这时候,秦风谣从拐角处走了过来。
在场嘉宾之中,她来的是最晚的。已经算是迟到了。
这位时下正当红、平日相当注意自己形象的女歌手不知道怎么,妆容稍显有些脱落,身上的修士服边角处也多出了一些不起眼的裂痕,看上去风尘仆仆,完全没有了早上端庄优雅。
就好像刚和谁打了一架的模样。
谢眠瞥了眼,不知觉察到了什么,低低笑了声。
秦风谣向导演解释道:“不好意思导演,刚才走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膝盖了,耽搁了些时间才过来,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啊。”
她双手合十弯腰道歉。
曾林:“……”今天摔跤的人这么多吗,明天排练节目前是不是得烧支香拜拜先?
正此时,曾林电话响了,助理过来引他出去。
柳夜眨了眨眼。
他是真的很饿了。
怪物进化消耗的能量巨大,他被黎明议会抓住做实验的这些年也基本没摄入过任何能量。
但比起他自己的需求,当然还是蚀骨大人的需求更重要一些。
“皮薄肉嫩,年轻一点,眼睛还要特别一点的……”柳夜低喃。
蚀骨大人的吩咐应该没有无理由的玩笑,这可能真的是蚀骨大人的偏好也说不定。
要记下。
姬语:“喂喂,你还在想什么。死兔子,别忘了这里是人间……”
姬语的话语声一顿。
曾林和助理带着一个人走入片场。
男人身形很高,穿着一件灰色长风衣,尤显双腿修长。
面庞俊美,如同神明亲手雕琢,是一张极其适合大荧幕的脸。
但尤为引人瞩目的,却并不是他这张骨相太过优越的脸。而是男人的眼睛。
漆黑深邃,磷光暗藏。
好像包含了星辰与深渊。
一百多年的记忆太过于漫长,他懒于耗费精力去记忆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不过这张脸,确实是有那么点熟悉。
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到过……
先于庞杂的记忆所回想起来的,是藏在记忆深处的,浓烈硝烟的味道。
谢眠舔了舔唇。
记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
他在乐园里面所捕获的……第一个食物。
那时候乐园之主已经沉眠许久。
失去阳气来源的他,化成人类模样在乐园之中徘徊,寻找合眼的食物。
却找不到。
即使勉强找到有合眼缘的,当他想要吸食的时候,也难以下咽。
太难吃了。
都是些什么味道啊——
大多是像腐烂的海鱿、发馊的鸡蛋一样令人作呕,好一些的,也不过是白粥一样的寡淡滋味。
而他的胃口早已被乐园之主养刁。
对方身上夜息花的气息过于令人上瘾。如今劣质的食物根本难以入眼。
或许,只有足够馥郁的、炽烈的味道,才能够令他有所感受。
饥饿的感觉并不好受,怪物的本能让他理性渐失,趋于疯狂。甚至从来未曾像其他怪物一样食人的他,在凝视从身旁走过的人类时候,都会涌现出一种想要把眼前所有活物撕裂吞食的冲动。
他耐心消耗殆尽了。
他决定下一个、无论如何、管他味道是白粥还是肉粥,他都要把对方身上的阳气,掠、食、殆、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从乐园最深处的地底里,所传来的异动。
自从乐园之主沉睡,罪渊里那些生物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动静不算大,他就懒得去管。
可却没有哪一天的罪渊,能比今日喧嚣。
惨叫、嘶吼、混乱——
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声音的来源,竟不是那些意外落入罪渊的人类,而是存活于罪渊的怪物本身。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令那些理性丧失殆尽的怪物,发出如此恐惧的声音?
他很好奇。
位于最上层的虚妄之城可以俯瞰整个乐园,却唯独无法窥视那位于地狱之底的地方。
倘若闹出这番动静的是人类——
那可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是能够在罪渊里存活的强大人类,味道应该会稍微好上一点吧?
只要不是太糟,他都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他张开双臂,从虚妄之城跃下。
化作人类时候所着的洁白衬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怪物城市的风景从身旁越过。
他落到被血与火焰交织的炼狱里。
累累白骨堆积在血红的土壤上,死亡的气息无时无刻不笼罩在这座地狱的最底层。扭曲的怪物咆哮而来,化作狰狞的影。
被深渊所侵蚀了意识的怪物,对于他这位怪物之城的主宰者,竟然也敢发动攻击。
他冷笑。
垂落在衣袖里,属于厉鬼的指爪已经从扭曲的指节中蠢蠢欲动。缠绕在手腕的荆棘滑过掌心,带起绵延的、熟悉的痛楚,还有完全掌握于手心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发动攻击的前一刻,他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在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任凭怪物爪牙撕裂过白色衬衣,飞溅的鲜血沾湿衣领,手心的荆棘没入肌肤深藏,
他向感知到活人气息的方向奔去。
遥遥可以见到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对方手中拿着剑,身边已堆积满怪物的尸骸。
“救命——!”
他的声音被风切割得破碎支离。
但对方听见了。
长剑寒芒如电光呼啸而过,撕裂怪物的身体。飞溅的黑血落到地面惨白的骸骨上,泼出一幅波谲云诡的绘卷。
对方从空中跃过,在他身边落地。拔剑与收剑的动作几乎是在同时。
长剑收鞘,眸光低垂。
男人转头看他,带着冰冷银色面具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
一双无与伦比的,美丽眼睛。
身为人类之时被同伴抛弃害死,在死去之后却被一个陌生人所救。
即便这荒诞的剧情是他亲手设计,心中涌现的扭曲愉悦也蓦然变大许多。
如果按照作为人类的常理,此刻他应当是要感激的吧?
眼见对方走近他的时候,他想。
——倘若他仍是人类的话。
“谢……谢谢你救了我。”
他仰起头,伪装出惊魂未定表情,
而后,与对方在面具下的那双眼对视。
滚动的喉结咽下口腔里涌出的唾液。他的声音变得低软脆弱了些。像在过度惊慌中被摔破的瓷,在哽咽中带着一点勾人的哑。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男人低头看他。
那只修长的握剑的手还搭在腰间剑柄上,似乎随时会拔出。
那目光是冰冷的、打量的。
显而易见,对方并不信任他。
毕竟,能够彻彻底底变化成人身的怪物在乐园虽少有,但依然存在。何况罪渊这样危险之地,蓦然出现一个同类,任谁都要怀疑。
他却只是任由着对方打量。
似乎没有看到男人搭在剑柄上的手,还有那如同锐利刀锋一般凝于身上的视线。
只是踉跄上前几步,扑进对方怀中,伸手攀上对方肩膀。
“我好怕……求你,带我走……”
低哑话语吐出时,他的唇不经意擦过对方脖颈。
他不在乎是否伪装露馅,不在乎是否下一秒,那柄快如闪电的长剑就会肢解开他的身体、露出里面肮脏的、扭曲的怪物内里。
他在乎的只是——
尝在嘴边的,炙热滚烫如同岩浆一般,浓烈硝烟的味道。
……真好吃啊。
谢眠凝视着远处男人。
无论多少次看到——
即便到后来,对方身上阳气的侵略性已经炽烈到令他作呕,谢眠依然不得不承认,这双眼睛是漂亮的。
形状、色泽、大小,都完完全全符合他的审美。
漆黑深邃,仿佛蕴藏了整个宇宙的黑暗。
恍惚间,与他在神的住处苏醒时候,望进那一位兜帽下那片纯然的黑暗时,感觉如此相像。
“这位是今天节目特邀的飞行嘉宾。”导演曾林向在场众人满脸笑容介绍,“想必大家都知道他的名字,不必我过多介绍了。”
“喻老师!”
秦风谣惊喜地看着眼前高大男人。经过刚才的“事故”,她身上衣服妆容有些凌乱。
要是早知道喻斯年要来,她赶回这里之前一定先收拾好自己,画好精致漂亮的妆容,毕竟只要作为国际影帝喻斯年手里露出一点资源,她在娱乐圈的地位马上就会攀高不少……都怪那个喜欢生事的怪物!
她咬了咬,伸手将脸颊长发撩到脑后,企图露出漂亮模样。
喻斯年朝她微微颔首。
然而,还没等秦风谣继续接话,喻斯年却已经越过她,朝她身后方向走去。
秦风谣笑容僵在了脸上。
旁边,姬语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他们家队长正朝着那个怪物靠近。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按他所知,队长和谢眠现实世界应该不认识才对,现在是什么情况?
队长不会才一个照面就认出了对方是乐园那位排名no.1的蚀骨,要上去赶紧杀绝了吧?
姬语非常清楚他们队长到底对怪物有多仇恨。
虽然他们队长平时看上去相当优雅温和,但面对怪物时候的狠绝有时候他看着都害怕。
姬语入队的时间晚。不过刚入队时候,队里的人就告诉他一件事。
他们的队长,有老婆。
但老婆死在了怪物手下。
队长为了复活老婆,即使早能推开最后一扇门,一直停留在乐园之中攒取积分。
队长老婆是队长的禁忌,不能提。
看到队长对怪物作出怎样虐杀行为,都不要害怕,因为这是正常的。
谁被杀了老婆心情应该都不会好。
姬语现在就是非常害怕。
如果两个顶尖战力在现场打起来,这个世界肯定会崩溃的吧???
冷汗滴落,他眼睁睁看着他们家队长走到那怪物面前。
“我见过你图片。你是叫——谢眠吧?”
喻斯年忽然开口。
男人声音如同大提琴优雅悦耳,此刻却有些低哑。
谢眠微微撩起眼睫看他,片刻,唇边懒懒勾起一点笑,回答。
“是啊,我是谢眠。很高兴能见到喻老师。”
喻斯年凝眸看他。
旁边姬语鸡皮疙瘩都快要起来,怕极了对方马上就要将那把怪物和敌人都闻风丧胆的“凛霜”拔出。
柳夜也觉察到对面人类身上有着一种令他也感到不安的气息。
兔子的听觉和嗅觉总是比常人要灵敏。
喻斯年和他外表给人那种优雅温和的感觉不太一样,气息是冰冷的、刀锋一样的危险,还带着股浸透怪物鲜血的硝烟味道。
兔子警惕得两只耳朵都炸起毛来,整个人都快要进入战斗状态。
如果这人敢向蚀骨大人出手——必须先过他这一关!
旁边一人一兔胆战心惊,喻斯年看了谢眠一会儿之后,却只是抬手轻轻摸了摸谢眠的头。
他的语速缓慢温和。
与谢眠记忆中那个初见时冷漠寡言,气质锐利如刀锋的男人很不相像。
“不需要这么拘束。虽说是初次见面,但其实我一直都有看你拍的综艺节目……”喻斯年弯下腰,轻声在谢眠耳边道,“拍得很不错。”
谢眠下意识想躲。
他并没有忘记,最后的时候,对方身上阳气已经变得连单纯碰触都会令他感觉不适。
——对方是他所第一个遇上,也是变质得最为彻底的食物。
男人一触而收,快得像是蜻蜓点过水面。
那一瞬间对方掌心所传来的阳气炙热灼人,却少了当年那种过于侵略的味道。
竟能够接受。
旁边,导演曾林看着两人互动,觉得有些惊奇,笑道:“没想到喻老师在国外也有关注谢眠,刚好今天他们的队伍出了点意外,咱们想安排喻老师暂时充当他们组队员,配合乐器演奏。不知道喻老师意下如何?”
喻斯年笑起来。
那张被影迷们称为神明画作的俊美脸庞在夕阳余晖里熠熠生光。
他道:“当然。不胜荣幸。”
第101章 温和表相
喻斯年的参加给第一天的《遥远回声》节目录制带来了巨大惊喜,曾林已经能想象到当这个消息放出时候会引起多么巨大的轰动了。
他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道:“那接下来就麻烦喻老师和A组的组员们先熟悉一下了,三天之后就是小组的乐器竞赛,我和观众们非常期待你们的表演。”
喻斯年笑着颔首。
待曾林走远,他侧身看向旁边傻愣愣站着的姬语,笑了笑,“好久不见,姬语。”
“队……”姬语看了眼喻斯年那双幽深难测的黑眼睛,咽了口唾沫,马上改口,“喻老师,好久不见。”
喻斯年视线从上到下扫过这位自己的“老队友”,目光在他受伤的手上停留了一下,“我刚才听曾导说,刚才队里出了点意外情况?你还有你旁边这位队友……”他看向一旁的柳夜,似乎发觉了什么,微不可查皱了皱眉,目光有一瞬间的冷冽,话语顿了顿才道,“……身上的伤,没有大碍吧?”
柳夜整个兔依然是处于紧绷的状态。
危险、危险、危险——
脑海中的警报声不断响起,他警惕地瞧着眼前这个不断给他带来危险警戒的人类,不是很明白蚀骨大人为什么会容许这个人类的触碰。
“……离的太近了,你。”
说话的时候,柳夜紧紧盯着喻斯年几乎要和谢眠紧挨在一起的距离,兔子的眼睛有些发红。
这人类故意挨得离蚀骨大人这么近,是想要做什么?
“……没有大碍!喻老师不用担心!”旁边姬语急急打断了姬语的话,眼尾余光看了一眼旁边的摄影机,脸色有些发苦,双手合十弯腰道:“就是中午的时候我和柳夜不小心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受了点轻伤而已……不过我们两个手都被伤到了,得劳烦喻老师这几天帮忙配合我们完成演出。”
不远处摄影小哥有些意外。
作为音乐界兼娱乐圈知名泥石流,姬语不是向来以大胆毒舌著称吗?明明之前对着国内国外知名诸多巨星都敢大批特批,咋对喻斯年就这么尊敬呢?
倒是一向以天然呆美人著称的柳夜居然和喻斯年很不对付的样子,属实奇怪。
“对了对了,”姬语积极补充道,“喻老师刚来,应该还不太清楚我们这次比赛的规则吧?是这样的,之前我们刚进行了乐器抽取仪式,我抽到的是鼓,柳夜抽到的是管,谢眠抽到了琴。现在我和柳夜的手不太方便,只能合作演奏一种乐器,另一种只能交由喻老师帮忙了。不知道喻老师想要选哪一样演奏呢?”
“选哪一样……”喻斯年唇微微勾起,目光从柳夜身上移开,优雅温和地道:“你们觉得呢?”
虽然他是问的“你们”,目光却只注视着谢眠。
谢眠还在感受刚才喻斯年手心传来阳气的滋味。
今天发生的事消耗了他一些力量,他正处于饥饿状态。塞缪尔却是个一滴阳气都没有的不中用的货色,褚言又不在身边,没想到居然有食物千里迢迢到这里给他加餐。
虽然不知道变质了食物为何能恢复口感,但对他而言,他只在乎味道,不在乎其他。
他撩起眼皮看向喻斯年,心情不错地道:“那还是得看喻老师自己的喜好。”
喻斯年道:“其实比起管和鼓,我对琴更有涉猎。毕竟……我曾经有一位朋友,当年尤其喜欢玩这些。”
谢眠挑了挑眉。
“如果喻老师想要弹琴的话,我换种乐器演奏倒也不是不可以……”他不在意道,“只是如果这样的话,和节目组定下的规则或许有冲突,毕竟我的手并没有受伤。”
“只是怀念而已,”喻斯年却轻笑着打断道,“我的那位朋友,曾经与我一同走过世界各地旅行,闲暇时候,他就喜欢弹琴。他的琴声像海一样辽阔,又像风一样悠扬,是自由的声音。”
“可是……”喻斯年眼睫微微垂下,闭了闭眼。他表情变动并不大,却能让旁观者感知到压抑和心疼,“在我们的旅行即将到达终点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些意外,他没能与我一起回来。”
“谢眠,我刚才似乎没告诉你,”喻斯年道,“你和他长得非常相像。”
旁边的摄影小哥睁大眼,忙将这段好好记录。
这可是喻影帝以往从来没有向媒体爆料过的私人信息!
喻影帝居然曾经有一位亲密“朋友”?而且究竟是不是只是朋友还是其他更亲密的关系也说不准,不过听喻影帝的语气似乎是已经不在了——但这位朋友又和谢眠长得很像?
怪不得喻影帝这样大牌的巨星在国外还会关注谢眠的综艺!这可是大新闻啊!
“……所以,我很期待听到你的琴声。”喻斯年微微弯下腰,靠近谢眠,那双美丽绝伦的眼睛倒映出谢眠的影子,“我可以叫你眠眠吗?作为你的粉丝。”
一直在偷偷瞧着这边的许多人也早已惊讶地张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