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注意安全!”队频里的队员赶紧道,“需要支援吗?”
“需要,赶紧来人封住附近!”队长边快步行进边道,“还有注意附近的监控,别让那家伙溜了!”
“是!我们马上……”
队频里开始传达其他人的动向,队长一时间不再说话了。
他追着追着,似乎进了建筑的深处,通讯信号变得不稳定,队频的图通话也受到了影响。这片建筑出乎他意料的大,队长甚至开始疑惑。他在队频里呼叫队友给自己传来这建筑的内部地图,队友表示这得找园方要建筑图,需要点时间。
队长表示可以,随后也慢下了脚步。
他不确定那个黑影到哪里去了,甚至不太明白自己在哪。回过神来后,这黑乎乎的地方让他感觉非常陌生。奇怪的是,走到深处之后,兽笼好像全是空的。这个动物园的利用率这么低的吗?队长的脑海里不由得冒出这个问题。
就在他略微走神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声:“阿威?”
“谁?!”队长瞬间再次绷紧,枪也举了起来。他环顾四周,却谁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都没有,他喝令道:“谁在说话,出来!”
“队长,怎么了?”队频里的其他人也立马跟着紧张,“你听到什么了?”
“有人在说话。”队长压低声音,左右转着到处看,“我不确定,但好像是个女人,还在喊我的名字。”
“哈?”队友们疑惑,“你说李娟?她知道你的名字?”
“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阿威。”那道女声再次响起,“你再想想,你想不起我的声音吗?”
队长听着这跟诈骗似的话语,竟然沉默了。
他的脑子真的蹦出来了一个答案。下意识地,不用细想地,本能地反应出来的那种。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队长自己的理智就反驳了那个答案。他感觉自己应该是陷入了某种幻觉,只是这幻觉实在太真实,真实得吓人。
那个声音还在说:“好久不见。原来你工作的时候,是这样的。”
她的语调很放松,顿了一下,又再次问道:“阿威,几年过去,你已经忘了我的声音吗?我们应当是心连心的呀。”
“……不,我没忘。”
队长终于忍不住喊出了那声:“……妈。”
队友:?!?!?!
“你认出来啦,阿威。”那女声里带着些高兴,“我就知道,你还是没忘了我的。”
“我怎么会忘……”队长忍不住深深呼吸一次,然后冷声道,“呼叫,我不知道为什么出现了幻觉,我不知道这会影响到什么,但需要支援。”
警方对接“特美办”的人很快在队频里严肃问道:“你听到了什么,感觉到了什么?立刻告诉我!”
“我……听到了我妈的声音。”队长知道他把一些“能人异士”叫来了,之前队长对此还有些嗤之以鼻,现在不得不配合道,“她在和我对话,这太他妈怪了!我妈早就不在了!”
“站在原地别动,巡逻转为防守!”对接人立马道,“我叫‘特别小队’去找你!别回应……别追逐……东西……!”
这话的最后一句,被不稳定的信号搞得沙沙作响。与此同时,那女声还在和队长说话:“阿威,我知道这有点奇怪的,但我还是很想回来。我花了这么久时间,终于能和你对上话了。
“你别害怕,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还有话对我说?
“阿威,三年前我去世之前,你想来看我的吗?你想对我说什么吗?”
队长闭了闭眼。
他难以自抑地想起母亲去世的那天。
这延迟了三年的情感,仿佛全部积累在了这一刻,被那和母亲一模一样的声音、语气给揭开来。
母亲去世之前赶不回去,他心底从来都无法原谅自己。
是幻觉也好,是假的也好,这个声音带来了他的思念,也带来了一个……救赎的机会。
队长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嘴,他无意识地回答着。
“是的,我还有话对你说……”
薛锐站在窗前,回头一摆手:“小熊,过来看。”
熊乐晨走到他身边,还没问看什么,薛锐就道:“感应到什么了吗?”
熊乐晨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凝神感应了一会儿,说到:“我感觉到了一些点位上,莫名冒出了一些能量、又莫名消失了一些,都是很短暂的那种。而且这些能量的流动都很乱,没什么规律,我不太确定那是什么。”
“我也不完全确定,不过,应该是一种特殊的场。”薛锐望着下方黑黢黢的动物园,说道,“它应该能影响一些东西,你感应到的混乱的能量流动就是它引发的。白天的时候它没运作过,所以我们连这些异常能量都没感觉到。”
“我对你说的‘场’,总是没法完全感应和理解。”熊乐晨也往下望,“我们白天看到的何明程身上的状况,也是因为这个‘场’吗?”
“很有可能。”薛锐回道,“但我还没明白,这个东西到底是能拦住那些死灵和死气、只放出气息;还是这东西本身气息就像死灵,可它本身不是,所以会引起何明程的死气漩涡运转……你没感觉到什么空间属性的东西吗?”
“没。”熊乐晨回道,“不过我虽然能感应到一些空间的不稳定,能力还很浅,别太相信我的判断。”
“我完全感觉不到空间属性的东西,不相信你,相信谁?”薛锐偏头看他一眼,“就是不太确定,这个‘场’和这些能量波动,和失踪案有没有关系。”
他都不确定,熊乐晨当然就更不确定了。熊乐晨望向他:“我也找不到它的来源,动物园是有什么吸引它的特质吗?”
“不知道。”薛锐平时不爱承认自己的“无知”,但在熊乐晨面前倒是没什么顾忌。反正以前什么狼狈的样子都被黑雾看过,黑雾还能永远记得一清二楚,多一笔不算多。
薛锐只是猜测:“有可能就是随缘出现的,就像之前的空间之门出现在野湖,不也搞不清楚原因吗?”
“噢。”熊乐晨点头,“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薛锐道,“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这东西究竟如何运作,什么来源,怎么消失,那就先观察它。等下要是有能量波动出现比较明显、也比较持久的地方,我们可以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在活动。”
熊乐晨再次点头。
两人就这么在窗前并肩而立,默默看着黑夜中的动物园许久。
直到熊乐晨的电话响起。
“……就是这样,他说他听到了去世母亲的声音,劳烦你们尽快去看看!”
对接人在电话里快速道:“我会把地点分享给你们,但他具体在建筑的哪里,现在不太清楚。可能需要你们……”
听着功放电话的薛锐,打断他的话:“你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薛先生?”对接人没想到对话的人一下变了,但也没多问,只是回道,“对,我可以听到他的声音,在队频里,但你们没法……我知道了!我把你们两边都功放,你们就也能交流了!”
“可以。”
“地点已经发到熊乐晨的手机,麻烦尽快查收尽快出发。”对接人道,“需要我们开车过去接吗?”
相比起他的着急语速,薛锐的回答依旧很淡然:“不用。”
“可是……”
“我自己移动比你们快。”薛锐再次打断他,“把那个人的语音接过来。”
“哦哦,马上……”
说话间,旁边熊乐晨已经点开了对接人发过来的地图标示,还指给薛锐看。薛锐却没怎么看,往他后腰上一搂,直接把他半抱半扣着跳出了窗外。
然后凭空悬浮,俯瞰下方。
“在哪?给我指路。”
熊乐晨正要问“不背了吗”,闻言转换了话题,指着一个方向:“那边。”
薛锐径直朝他所指的方向飞去。这时候,熊乐晨电话里也再次传来了对接人的话语:“两位,遭遇奇怪现象的赵队长在线了。”
赵队长的声音随之响起:“薛先生,熊先生。”
熊乐晨径直问:“你具体在那栋建筑的哪里,能说清楚吗?”
“不一定。”赵队长的语气已经有些消沉了,但回答得还算冷静,“我只记得我至少追了五个房间,看到了至少八个空的兽笼……”
对接人所在的监控室里,听到功放的保安闻言道:“不太可能吧,我记得没哪个园区有这么多空兽笼……”
对接人听了,心道不妙。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赵队长,就听薛锐道:“找到了。”
对接人顿时一喜:“真的?!”
“应该是。”这回是熊乐晨回道,“但我们在房顶上。”
“啊……?”
薛锐和熊乐晨确实落在了房顶上。
地图标记只指引他们到了这个园区的室内片区,他们判断具体地点的方法,也不是赵队长的描述。
而是异常能量点。
到了这附近,两人才察觉有一个点位,一直在散出一波又一波的异常能量波动。这种散出非常微弱,直到两人接近了,才能清晰感应到,并且接近了这个点位……的上方。
“现在,你们做决定。”熊乐晨还记得这个世界的基础规则,问道,“我们直接破坏屋顶下去吗?”
“呃,这……”对接人也迟疑了,“你们能直接破坏屋顶吗?”
“可以。”薛锐淡然回应,“做决定。”
“不用破坏屋顶。”赵队长却在队频里先回答了,“你们从下面穿过门来吧。”
“赵队长,你没事吧?”对接人问道,“你从刚才开始,就经常不太说话,是信号不好还是发生什么了?”
实际上,是赵队长关了话筒,在和那个“母亲的声音”说话。
或者说忏悔,说一些在自己心底已经埋藏了三年的话。
但他想着刚才对接人好像警告他别和那东西对话,或许出于心虚,又或许出于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软弱之处”,总之,他回答的是:“信号不太好吧。”
“好吧。那你别动,让他们去找你。”对接人没多想,“二位,拜托了。”
熊乐晨“嗯”了一声,随后给薛锐指了方向,两人很快落在了办公室门外。
小陈已经从队频听到了吩咐,赶紧给他们开了门,还指了路:“两位,从那个门进去就是兽舍方向。我本来想去找队长,但这还有个群众,我不能擅自离开。”
马兰也跟着跳起来:“两位警官!”
熊乐晨没管她,只是冲小陈道:“你还留下陪她,都别动。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异状,在我们说可以之前,不要追逐,不要回应。”
顿了一下,熊乐晨甚至关掉麦克风,才冲小陈道:“就算是你的队长回来了,要带你们走,你们也不要动。除了我们,不要信任任何人。”
小陈听这个嘱咐,越听越觉得诡谲且可怕:“你们的意思是……”
“嘘。”熊乐晨指了指自己的手机,“情况未知,不要被那边听到。”
小陈咽了一下,点头:“明白。”
熊乐晨这才开了麦克风,说道:“我们进去了。”
对接人道:“二位注意安全。”
“嗯。”熊乐晨应了一声,就被薛锐牵着,进了通向兽舍的门。
他们的移动速度很快,好似在黑暗之中能视物一般畅通无阻。然而在只穿过了三道门后,他们就停了下来。
在他们的感应中,能量异常点就在这里。
但是这里空无一人。
旁边就是兽笼,确实是空的,但这只是第三个空的兽笼。薛锐和熊乐晨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熊乐晨就低声道:“我去前面看看。”
“嗯。”薛锐这么应了,但没把对方的手松开。
熊乐晨也自觉地只是分了黑雾出去。黑雾快速地穿过一道道门,检查了一个个房间和兽笼。然而,除了熟睡的动物,没找到其他任何活物。
频道上的对接人还在问:“二位,找到了吗?”
熊乐晨实话实说:“没人。”
“……哈?”对接人一时间没明白,“不是说找到了吗?怎么又没人了?”
“我们到了一个能量异常波动的地点,但是没看到人。”熊乐晨的声音淡然而快速,“我们已经查过了整片建筑——包括厕所——也没见到赵队长。对了,这个地方从办公室那道门开始算,一共只有六道门,第七道门已经是通往建筑外的大门了。赵队长在外面吗?”
“什么?不可能,我没出去,我还在兽舍旁边的!”赵队长闻言立刻道,“我就在这里啊!你们真的找遍了吗?”
对接人和小陈也分别问保安及马兰:“办公室这边进去有岔路吗?”
“没有。”马兰摇头,“除了去厕所的路。但那也是一眼可以看到的小岔路,就几米。”
对接人心下一沉,只能再次追问:“赵队长,真不是你一度追出去了,又到别的建筑里了?”
“绝对没有。”赵队长的脑子其实也开始混乱了,但他记忆能肯定自己没出到外边,“我真的一直在兽舍这边!”
小陈又问了马兰,距离另一边门最近的兽舍在哪。马兰先说了一个园区,随后意识到了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道:“外人没法通过那边的门出去的,我们把门锁上了,外人没有钥匙啊……”
“确实没人。”熊乐晨道,“不然你们来查吧。”
“这不可能,不可能啊!你们再找找!”赵队长终于慌张起来,或者说,声音里带上了绝望,“我还在和你们说话,我怎么会失踪了呢?!”
关于这个问题,熊乐晨和薛锐倒是一下就想到了某种可能。
能用电磁波听到对方的声音,却找不到对方的身影——
这不就跟何明程的死气漩涡感应到了死气,却什么都吸收不到,是一样的吗?
五分钟后,这片园区的建筑灯光完全打开。
警方再次排了个三人小组过来,准备将整片建筑的所有房间——包括厕所——都检查一遍。对接人也跟了过来,甚至还到了薛锐和熊乐晨所在之地。他看那两人还没研究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先把最基础的安全条例说了一遍又一遍。
“看到奇怪的影子不要一个人去追,不,都别追,立刻报告我们。特别小队会去处理。
“听到奇怪的声音,不要回应,也立刻报告!
“不管看到还是听到、还是感觉的奇怪的东西,立刻原地防守,不要再移动,等我们去找你们!”
来找人的刑警听了直皱眉:“那我们还找什么人?”
对接人不直接回答,他顾忌着赵队长还在队频上,只是道:“以保存自己为主,不要莽撞。我们在面对的很可能不是正常的东西……”
“你们,就听他说的吧。”队频里的赵队长忽然道,“现在想来,我大概从追寻那个黑影开始就错了。自从开始追它,我就莫名地没太注意周围的环境。或者说,我虽然在记路,却完全没意识到这里面怎么可能这么大、有这么多房间。或许从我开始追它,我就已经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狗地方。”
顿了一下,他又自嘲一笑:“还有一件事,我也坦白了吧。我其实一直忍不住在和我妈对话,你们之前问我为什么忽然不说话很久,就是我关麦和她说话了。”
“赵队长……”对接人也无法责怪他。一来在对接人警告之前,赵队长就追逐了黑影,并且和那个声音对话了;二来赵队长现在虽然还在队频上,可谁都不知道怎么找到他、把他救出来,他……凶多吉少。
“啧,我的手机明明还有电,却没信号。就算想拍视频或者视频连线都办不到,我还说给你们看看这里头什么样。”赵队长自暴自弃道,“我的通讯器还有几个小时的电,不知道信号会不会断。我还是抓紧时间跟你们形容一下这里吧。”
熊乐晨道:“你说。”
他的语气如此淡然,导致一时间丧气得脑子杂乱的赵队长也暂时平静了稍许。这种时候,或许赵队长更需要的不是无穷无尽的怜悯,而是一些让他觉得“我还正常”的普通对话。
于是他开始道:“我现在在这个地方,也是个动物的房间,但没有动物。房间被铁围栏隔出了两个兽笼,兽笼之间有一扇门,现在是关着的。兽笼里很干净,没有动物活动的迹象。房间的进出门相对,一条一米二宽的走廊链接它们,走廊一边是兽笼,另一边就是墙。”
对接人听得震惊。
“这……这不和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很像吗?!”
熊乐晨瞥他:“这建筑里所有的室内兽笼房间都差不多。”
对接人:也是。
连在别处检查的队员都在队频里道:“是的,房间结构大差不差,区别只是有没有动物。”
熊乐晨又冲对接人的通讯器队频道:“继续,赵队长。你具体站在哪里?”
“我现在是在走廊上,具体是……”赵队长轻声数了一会儿,才道:“我在从右数第五根围栏这里。”
对接人下意识跟着数,顿时眼睛瞪得更大了:“就是这里啊!你们不是就站在第五根旁边吗?!”
熊乐晨没回答他,而是接着问:“赵队长,你那边开灯了吗?”
“……没开。我在用我肩上的手电照明。”赵队长缓缓道,“开关应该不在这个房间,在前面那些房间,有个统一的开关。你们让我别动,我就没去开。”
而开灯这件事,他是在队频里能听得很清楚的。所以他应该很早就能完全确定,自己所在的地方已经和队友们的所在完全不一样了。
熊乐晨没给他多少沮丧的时间,只道:“你从右手边的门出去。”
对接人听熊乐晨指挥赵队长移动,眼里闪起一些希冀:“他能出去了?”
“不。”熊乐晨的干脆,有时候对人类来说就是残忍,但他没有丝毫共感地说了下去,“我要确定一件事,反正他也没别的事干。”
对接人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话要说,但又被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通讯器那头的赵队长倒是没有对接人这么消沉,嗤笑一声,回道:“行吧,那我走一趟。”
很快,他在那头播报道:“我开门了。
“我穿过门了。
“我来到了另一个房间。嗯,和之前那个没什么区别。接下来干什么。”
熊乐晨没马上回答,而是和薛锐对视了一眼。
他们好似在眼神中交流了什么信息,但都没当场讨论。接下来轮到薛锐在队频里开了口:“赵队长,你母亲还在和你说话吗?”
“现在?现在没了。”赵队长回道,“我在和你们说话,不回她,她就安静很久了。”
薛锐道:“和她聊聊。”
对接人听得眼皮直跳。这两个人,乍看起来差别这么大,给人下指令的句式和语气居然还挺像,真就这么熟悉和默契啊?
赵队长还问:“聊什么?”
“随便。”薛锐回道,“但你不要关麦克风。”
赵队长现在已经做好牺牲的准备了,在队友面前说点当孝子的话,就算丢脸也认了。于是他还真开始道:“妈,之前你住院那会儿,家里说你进了ICU两个礼拜……”
对接人听他开始说以前的事,心里的感觉复杂得很,又觉得他辛苦、又有点莫名的尴尬。队频里其他人本来还会报一下检查到的地点,这会儿也压到最低声,没干扰赵队长的话。
赵队长说话的时候,中间有明显的停顿,确实很像有人在和他沟通。只是这能链接莫名之处和本地的通讯器,并不能连所谓“母亲”的声音都收录进来。所以就这么静静听着赵队长的“对话”时,只能听到其中一边的话,还是很渗人的。
就这么听了几分钟,薛锐忽然再次开口:“你母亲说的话,是你都知道的事吗?有你不知道的吗?”
“……有的。”赵队长愣了一下,才回答薛锐,“比如她最后完全吃不下东西,比如她其实想回家的。哦,还有她觉得我妹妹那段时间天天去看、天天去陪,实在太辛苦了。她、她还说……”
薛锐本来已经下了判定,闻言又转而追问:“她还说什么?”
“她还说,她已经通过我,能‘回来’了。”赵队长自己说着,大概也意识到了某些不妙的事,声音里带了微小的颤抖,“她还想和我妹妹说说话,也想去医院看看我爸……二位,她是不是要……?!”
“或许。”薛锐看了一眼对接人,“通知他的家人,不要追逐、不要回应死者的影子。一句都不能回应,就算是母亲的呼唤,也忍着不要答。”
对接人一点头,赶紧把通讯器往他手里一塞,自己拿着手机去一边打电话了。
赵队长在队频里听得一清二楚,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也不问薛锐和熊乐晨了,只是直接质问他看不到的“母亲”:“妈,你还想把小妹和爸也拉进来吗?!有我陪你还不够吗?别去找他们了,让他们过他们自己的吧!就我在这陪你不行吗?”
他之前就在震惊于自己“失踪”的时候失态过,中间都已经认命且冷静了,眼下再次因妹妹和父亲的命运,声音发颤。毕竟“母亲”说的是赵队长给她建立了“回来”的桥梁,要是家里人也跟着出事,赵队长不就成了罪魁祸首吗?
“妈,你真的别抓他们了。”不知道赵队长的“母亲”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更着急了一些,“你要谢谢小妹之前陪你,那就心里谢就行了,一定要见她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就会把我们都……”
薛锐忽而道:“那未必真是你的母亲。”
“……什么?”赵队长懵了一下,“不是……我妈?可她的声音就是我妈,她说的事也是我妈的尽力啊。刚才你们不也问了吗,她知道我都不知道的事啊!”
“这可能是一种实体。”薛锐徐徐道,“我是指,看不到的一种实体,而不是死灵本身。”
如果是死灵本身,就算被动物园这个莫名其妙的“场”遮住了,但何明程的死气漩涡运转起来的时候,应该就是死灵从“场”里伸出“触须”来探查或者作祟,被漩涡感应到了。这种情况,死气漩涡应该多少都能吸到一点。可它竟完全没吸到,薛锐就开始怀疑这个“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了。
“它很可能可以读取到人类对去世亲朋的记忆,然后拟态出一个声音,做出一个身影。”薛锐继续道,“只要你开始追逐身影,就会迷失;只要你开始回应,就会被它带到另一个空间里。”
说到这里,薛锐看向熊乐晨:“说你为什么要他移动。”
熊乐晨问:“全说了?”
薛锐道:“事已至此,瞒着也没用。”
“是啊,二位,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吧。”赵队长在队频里重重一叹,“我这到底遭遇了什么鬼啊?”
“你已经迷失在那个世界了。”熊乐晨淡淡回道,“你刚才从右边的门出去,又从左边的门直接进来了。我推测,从你追着那个黑影跨过第一道门开始,你就一直在那个空间里创造出来的房间里打转。
“用你能理解的话说,你‘鬼打墙’了。”
“不对啊,赵队在那边迷失了,你怎么知道?”
队频里的其他队员也一起听着,忍不住发问:“怎么还能说得那么具体?”
“他说话的时候,通过这个通讯器把声音传了回来。”熊乐晨还真好脾气地解释了,“这个通讯器的某些……‘场’——比如说信号电波——偶然穿透了这边和那边的隔阂,使得他说话的时候,我能感应到一些异常的能量波动。也就是,他只要说话,我能感应到他的定位。
“加上他的空间描述,和我们这边一模一样。因此他穿过一边门,再从另一边门里进来,我能感应到这种移动。”
“你都能感应到他了,不能把他救出来吗?”一名队员急忙问道,“‘鬼打墙’这种事,厉害的道士都能破除的吧?你们不就是‘特别小队’的吗?”
“‘鬼打墙’只是个比喻。”熊乐晨被人质问,语气依旧淡然不变,“不是说赵队还在这里,只是看不见。而是他已经被带到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只是那个地方刚好按照现实复制了场景,所以看起来就像他的移动和我们这边一样。”
“可是电磁波都找到路径穿回来了!”队员们还是不能理解,“你们不能试试顺着这个、呃、所谓能量波动的部分破开,去把队长带回来吗!”
“因为他已经变了。”
薛锐看熊乐晨还在一五一十地解释,知道这样下去,他又要在言语立场上被“欺负”了。于是薛锐冷声插入对话:“在被带入那个空间的时候,他就被同化了,变成和那个模拟成他母亲的实体差不多的东西了。他通过队频说话,传出的能量波动,和那个所谓‘母亲’说话时引起的能量异动,几乎是一致的。这是他被同化的证明。”
这话冷静又残酷,把所有人都说哑火了。
本来大家还以为赵队长是被拉进异世界,人还没事,要是想办法破开这道“门”,就能把人拉回来。现在薛锐直接说他已经被同化,那赵队……还算活着吗?
“可是,我们现在都在和他对话……”一名队员忍不住问,“难道我们所有人,包括你们,都会被拉走、集体失踪吗?”
“所以,这就是一件不幸中的万幸。”薛锐冷声回应,“通讯器的信号,居然还能传回来,毕竟连手机都是没信号了的。而赵队长本身的声音,还没法穿透这个‘场’的隔阂,不然他关话筒的时候,我们也应该能听到他的话才对。但事实就是,他关话筒,我们就会失去他说话时异常能量波动的踪迹。
“我本来不想说这么明白,但既然你、你们都想死个明白,那我清楚地告诉你们。按照我和小熊的探查、感应,被这个实体拉进去后,就是会成为它的一部分,也可以理解为它的食物。赵队长现在还能通讯,只不过证明它的消化能力没有那么快,你还没被吞噬自我意志。你认为你还‘存在’,所以你能看到自己的身体、身上的东西、周遭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