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锐没等他思考清楚,当着他的面关上了门。
嗙的一声,终于唤回了孟巍的神智。
“他有些奇怪。”
门里的熊乐晨看着关门的薛锐,评价道:“他比其他人走神的时间都要长,也更心绪不宁。他不是云隐门弟子里最厉害的一个吗?”
“就是因为他厉害,他眼睛特殊,所以才比其他人想得更多。”薛锐倒是猜得到孟巍的情况,并且习以为常,“人类被打开新世界的门的时候,总是会这样的。”
熊乐晨想了想:“我基本不会演出吃惊的表情。我有点不确定自己表演吃惊的程度,是不是合理的。后来张哥他们说我就是波澜不惊的个性,我发现一直保持平静也不会被怀疑,索性就不改了。”
“你还会吃惊?”薛锐好笑,“演来看看?”
熊乐晨问:“要什么程度的?”
薛锐有些好奇:“最震惊的程度?”
“噢。”熊乐晨应了一声,随即看着薛锐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他瞪大眼睛,瞳孔轻颤,呼吸也猛抽了一口,然后就忘了继续似的屏息起来。他浑身都僵住了,呆呆地盯着薛锐,不会动,只为张着嘴定在那儿许久。
薛锐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上前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这是震惊?更像是害怕。”
“……是吗?”熊乐晨的表情收了回去,“可能是我分的不太清。”
“也可以是震惊且害怕,没关系。反正又没人考你表演。”薛锐道,“但我不太喜欢你看着我的时候露出害怕的表情。”
熊乐晨仰头望着他:“这都是假的。”
“我知道是假的。要是真的,那我真该反省了。”薛锐也垂眼和他对视,“我该庆幸你不会害怕,不然以前刚相遇的时候,你可能就会离我远远的吧。”
熊乐晨不明白为什么要做这个假设,但薛锐这么说,他就回应:“可能吧。”
薛锐知道他没听懂,也没计较,又换了个话题道:“今天临时让你帮我撑场面,最后功劳都归在我身上了,你会不高兴吗?”
熊乐晨的回答在薛锐意料之中:“不会。”
“我不该用这种情绪化的词,你本来就没什么心绪起伏。”薛锐道,“我该这么说,功劳都归我之后,以后云隐门来讨好的就是我,他们有什么好东西也只会给我。比如上次给你的从云隐门拿的矿石,你不是当零食吃了吗?你不想要那些吗?”
熊乐晨听完,只问了一句:“他们给你了,你不给我吗?”
“……”薛锐被他这神来一句搞得怔了一下,随后失笑,“你说得可真是堂堂正正。”
熊乐晨望着他:“我说错了?”
“没错。说得很对,是给你的。”薛锐抬手捏了一下他的嘴,“我得喂饱你这张嘴。云隐门的东西,给多少,我都要填给你多少。”
熊乐晨艰难又含糊地回道:“我也可以不吃……”
“不行,要吃的。”薛锐顿了顿,想起在网上看到的话,低笑,“有一种饿,叫你的……朋友觉得你饿。”
“朋友?”
“怎么,你觉得我们不是朋友?”薛锐松开手,眼神幽深,“那你觉得是什么?”
“没觉得不是。”熊乐晨道,“就是我看到的这句话,好像说的都是长辈,至少是亲戚、家人……”
“我们之间的关系,还比不过家人?”薛锐道,“要不然,我们也可以换一种关系,不仅仅是朋友。”
熊乐晨望着他:“不仅是朋友?”
“还是……”薛锐回了两个字,忽然又停住了。熊乐晨正要追问,薛锐忽地捂住他的嘴:“我不想说了,你也不许问。”
熊乐晨很茫然,没明白,但薛锐不让他问,他只好点头了。
薛锐这才放下手,再次换了个话题:“下午我会去观赏他们的好东西了,这个部分他们不想你去。或者说,我能去就是个特例,你希望我怎么做?坚持说要带你进去,还是我就自己去?”
熊乐晨想了想:“我可以悄悄跟你进去。”
“什么?”
“在你身上,藏一点点我。”熊乐晨道,“或者说,我的一小部分,跟你一起去,他们不就不知道了?”
“倒是个好主意。”薛锐暗暗赞叹他的想象,毕竟别人都没法像他这样随意分割自己,“这样的话,你要是看到哪个东西特别想要的,还能悄悄告诉我。你想藏在我身上的哪里?”
“告诉”两个字,给了熊乐晨一点灵感。
他抬手摸了摸薛锐的耳朵:“藏一点点,在你的耳朵里?我不会钻进去的,就贴在这里。”
他边说边用食指在薛锐的耳朵里戳戳点点,薛锐险些整个耳朵都要开始发红了,抓住他的手指,握在手里。
“好。欢迎你这么来贴我。”
熊乐晨果真贴着薛锐去了一趟云隐门的“宝物鉴赏会”。
实际上就是在宝库转了一圈,除了一些压箱底且外人不能看的东西,基本都给薛锐看了。据说是因为云隐门希望薛锐能提出一些更好的东西使用方法,甚至指点一些门人使用某些法器的方法——四舍五入也算薛锐指导云隐门修炼了——所以云隐门才会总邀请薛锐来看宝物。而这么做的报酬,就是薛锐可以在云隐门指定之外的器物里,任选一两件。
当然,这些器物不会都是垃圾,不然薛锐根本不可能继续搭理云隐门。
这次,在熊乐晨的“黑雾戳戳”之下,薛锐选了一块看起来通体黢黑的石头。
看到他拿起那块石头,云隐门也没说行不行,只是孟掌门道:“其实这块精石,本来我们都看不出什么特别,觉得不过凡物,准备扔了的。还是孟巍看了说富含能量,才留了下来。不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使用它的方法,所以将其闲置于此。薛先生选了这个东西,是知道怎么使用么?”
薛锐瞥他一眼。
孟掌门道:“您不必担心我们反悔,我们愿意将这个精石赠予您,也是诚心向您讨教它究竟是个什么、如何使用。”
这话听着,总觉得像是用这块精石来换一个使用方法。
但其实薛锐根本懒得钻研这东西的使用,反正拿回去就是给熊乐晨吃的,有什么好研究的?现在孟掌门问,薛锐索性就把石头放了下去,显然是“那就不要这个了”的意思。
孟掌门:“……”
小插曲后,薛锐最终拿的还是一块和上次差不多的精矿。云隐门陪同的人看得欲言又止,最终在晚饭后,把之前熊乐晨看中的精石也送来了。
来送石头的还是孟巍,薛锐一看他捧着的盒子里的东西,冷声道:“又想问我怎么使用它?”
“不是,不是,就送给您和熊先生了。”孟巍赶紧道,“不用您再告诉我们使用方法或者它的来历之类的了。”
其实孟掌门在孟巍来送东西之前是提醒过的,但当时他说的是“可以的话就问,不行的话就算了,不强求”。孟巍为了不得罪人,直接就当“不用问”了。
薛锐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但最终没说什么,把东西收下了。孟巍又赶紧提醒:“二位老师,明天要出去玩儿和跨年的哈,下午出发,二位别忘了。”
薛锐问:“去干什么?”
“呃,不就吃喝玩乐那些事。不过场子肯定干净,二位放心。”孟巍回道,“对了,那地方还是在市内跨年倒数的著名景点,到时候可以在楼上看表演、烟火和倒数。不挤,但也热闹的。”
薛锐不太爱凑此等凡人的热闹,可他回头看熊乐晨,熊乐晨就在后面回道:“好。”
孟巍见状,知道这事熊乐晨拍板了,便跟着点头:“那明天午饭之后,二位稍事休息,出发前我给薛先生致电。”
薛锐应了,孟巍这就离开了小楼。
而小楼的大门关上后,薛锐回头就把精石带盒子,一并给了熊乐晨。
熊乐晨拿起里面的精石,看了看,问道:“这个东西,究竟是干什么的?”
“你管这个做什么?”薛锐道,“你直接吃了不就得了。”
“有些好奇。”熊乐晨道,“对你来说,它是有用的东西吗?”
“算是吧。”薛锐拿走他手上的盒子随手一放,然后靠近,抬手扶住熊乐晨拿着精石的手背,“我猜这是某种炼器的原料。但具体炼什么合适,还得烧炼后,再看具体的特性是如何的。”
“那你要拿来炼器吗?”熊乐晨回忆起从前,把东西往他面前捧,说道,“你以前似乎挺喜欢找各种材料来试着炼制,炼出新东西后,还喜欢到处去试。”
这话没错。但那时候的薛锐需要各种法宝去抗击、去保命,今日的他实力可不能同日而语了。不说他现在还需不需要那么多乱七八糟的道具法宝,单说眼前这块精石,已经不是他会看上的材料了。
“我是喜欢,现在也喜欢。不过如今的我,已经不用这么急迫地什么都造,什么都试了。”薛锐道,“就算要给你炼东西,我也会找上等原材料。这样的东西,不值得再加工。”
顿了一下,他似乎觉得这样说的话,把熊乐晨也贬低成“什么都吃”的水平了,于是又补充解释:“主要是要炼化这个东西的话,投入的别的材料比这个都贵重多了,炼出来的东西却被这石头拉低了水平。与其如此,不如找足够能量的原材料,认真给你炼。”
熊乐晨其实没听出前面那些话的“偏差理解”。即便听出来了,他也不会觉得“什么都吃”对他来说是个贬低评价,他本来就是生而吞噬万物,也没有什么被贬低后不甘的情绪。于是眼下薛锐说什么,自然就是什么,熊乐晨就把东西收回来道:“那我就先把它吃了,以后更好的再给你炼东西去试。”
他语气淡然,说着像是“下次再给你打赏好东西”似的。薛锐听着,不由一笑:“好,那以后就靠小熊老师给我找好东西了。”
熊乐晨还真琢磨上了:“我可以悄悄把东西盖上,再带回来给你。”
听着简单,但实际上,黑雾偷东西就是这么简单!薛锐看他这态度,感觉自己要是点头,可能熊乐晨转头就开始去偷云隐门的宝库了。毕竟刚才熊乐晨可是贴在薛锐耳朵里进了宝库的,路径对他来说,尽在掌握。
“主意不错,但云隐门的就算了。”薛锐道,“云隐门的这些东西,也不值当你费这么多心思来偷。偷完他们刚才那整个库,也远远不如你之前吸收的灵脉,甚至不如‘蜉蝣’能量的十分之一。费这劲干什么?”
熊乐晨缓缓一眨眼:“……噢。”
“你还真考虑要扫清云隐门?”薛锐好笑道,“你人都还在这,孟巍也知道一些你的实力。你要是真这么干了,他肯定会猜到,你还想不想藏在我背后当普通人了?”
熊乐晨无话反驳,只能垂眼看着手里的精石。
“好了,别看了,吃吧。”薛锐看他垂头的样子,觉得他乖得不行,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顶,“你最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拿到了就吃,不必多想了。”
熊乐晨对摸头动作有些疑惑,但这是薛锐做的,他就没多问。他只是又“噢”了一声,随后就把整个石头吃、准确来说是扔进了嘴部裂开的大口子,精石就这样瞬间消失。
薛锐的手指碰了碰熊乐晨裂开后又恢复的脸侧,打趣道:“我看了这个世界的一个都市传说,有个妖怪、或者说死灵,叫‘裂口女’。”
“我看过。有点像我的嘴刚刚裂开的样子,是吗?”熊乐晨道,“那我下次放到背后吃。”
“我就是随便说说,还怕你这个?”薛锐又捏了一下他的脸,这才放手,“好了,我要凝神修行了,来帮我护法。”
“好。”熊乐晨想都没想,跟着薛锐就上了楼。
第二天上午,无特别之事,下午按时出发。
晚饭的点,孟巍把两人带到了市中心的一个私人会所。会所藏在一栋看起来就很有格调的大厦里,占了整层楼。电梯门一开,一个朴素的前台设置在素色的石头造景墙前,附近没有任何LOGO和文字。前台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盘正条顺,一见人就带笑问好。
孟巍这么滚刀肉属性的二世祖,也按规矩报了手机尾号和姓名。前台女孩一查,内线报了句“孟先生来了”,随即不远处的木质造型双开门就朝里打开了。
门里还站着迎宾的服务员,把三人迎了进去:“孟先生,各位贵客,请。”
三人跟着她走进门里,里面走廊上也做了不少造景,简约典雅,赏心悦目。很快,三人到了又一个门前,迎宾服务员推开门,就把三人请了进去。
里面已经有人了,有男有女,都是二三十的年轻人。门一开,他们纷纷望了过来,还有几人甚至起了身。
“孟大少终于到啦。”
一个染了棕发的年轻人语气熟稔,当先开口:“路上开始堵了吧?你们花多久进来的?”
“别说了,我是没想到这时候楼下都开始那么多人流,差点车都开不进来。”孟巍感叹,“我看今天这些人散去之前,咱们也别想走了。”
“不走就不走呗,这里设施挺全的,再不济上面还有酒店,想睡就睡。”年轻人回道,“你后面这两位,想来就是……?”
“这位是薛锐,薛先生。”孟巍主动让位,介绍道,“这是熊乐晨,熊老师。”
棕发年轻人正拱手要问好,后面跟过来一个女孩儿:“真是两位老师?我在M市听说二位解决了连骐场子里的一件怪事,连骐逢人就说,没想到孟大少还真请到两位来赏脸吃饭了。”
这女孩应该是混血,长相上相当明显,但凑过来后还是知道礼数的:“二位老师晚上好,我是洪霖,与孟巍、连骐都是朋友。我家里也懂些风水的,但我不精通,二位别嫌弃。”
她一开头,其他人也纷纷过来打招呼了。第一个过来的男青年叫崔晓勇,一开始还帮忙搭腔,后来觉得不太对,赶紧赶人:“好了好了,别围在这里。我们一窝蜂拥过来介绍,老师都不稀得一一记住,别在这儿烦人了。”
孟巍一听,顿时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勇子,熊老师过耳不忘。你们这几个名字算什么。”
崔晓勇不知道熊乐晨背诵云隐门功法的事迹,只以为孟巍在给高人面子。他也不反驳,反正他本来就是暗地里被孟巍提醒要帮忙控场的,于是只在嘴上回:“那熊老师确实厉害,但也不用这样一直站着吧。二位老师先坐下喝点茶?差不多也该上菜了。”
熊乐晨和薛锐没意见,于是一拥而来的众人又纷纷散开,跟着落座。
晚餐上菜没那么快,熊乐晨就在包厢里溜达起来。
这局虽然是孟巍组的,但他对外头的玩乐也还没全部精通,于是崔晓勇和洪霖等“小伙伴”也帮着介绍。什么这是唱歌的、那是喝茶的,还有调酒的吧台之类。洪霖还拿着调酒杯抛着玩儿,说道:“连骐听说二位过来吃饭,说自己在这边存了两支酒王。熊老师千杯不醉,一定要尝尝。”
孟巍在旁边挑眉:“我做东,要别人的酒?我门里带了酒,别拿那些俗物来烦人。”
“行吧,孟大少做安排,我就不多嘴了。”洪霖也不和他争辩,顺着台阶换了话题,“对了,我们还让会所准备了室内烟花,准备跨年用的。不过说是无烟,多少还是有些的,二位要是不喜欢,就别放了吧?”
熊乐晨就是来看热闹的,直接就回了:“我们没问题。”
“行,那就继续安排了……”
一行人又到了窗边,拉开落地窗窗帘,下面的人群更为拥挤了。路上已经有警察在维持秩序,不远处的小广场更是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根本走不动。洪霖看得直咋舌,说道:“这还有两个小时才开始表演吧?现在就挤这么多人?看起来好危险!”
“没看过这么多人是吧?”崔晓勇倒是见怪不怪了,“别看那边人多,那都是一块块地方分开标记的,每块里面多少人都有数。而且进去了、封锁了,基本就没法动了,只出不进。帝都里天天有一堆人等着看的仪式,早就习惯了。”
“内陆的人可真是多,看得我都眼晕。”洪霖感叹道,“幸亏我们这里也能直接看到演出和倒数,不然要我去下面挤,我宁愿回家看电视。”
他们在这聊着,熊乐晨也凑近薛锐,在他耳边问:“我好像感觉到下面存在着什么,没法清晰分辨出来。”
薛锐闻言,也仔细扫视了一番,偏头也凑过去:“是人太多聚集成的‘场’,你现在水平高了,会对这种大量聚集的生命力场有所感应。”
熊乐晨问:“所以这是正常的?”
“目前是。”薛锐道,“但是这种场聚集得太浓重,可能会反过来影响人群。甚至有人可能可以影响这种场,进而操纵人群,这是某种类似临时操纵傀儡的手段。”
熊乐晨长见识了,边听边观察着下面的人群。孟巍看他们盯着下面看,实在好奇,低声问:“二位,下面是有什么东西吗?”
熊乐晨反问他:“你没看到?”
“啊?看到什么?”
熊乐晨不回答了。这么看来,就是孟巍的水平还没达到,所以连他那双眼睛都没察觉异样。
孟巍再次没得到两个谜语人的回答,半口气噎在那儿,但多少也习惯了。
好在大伙在窗前也没站太久,会所很快开始上菜了,众人就回到了座位上。菜品一道道上来,摆盘十分好看,原材料上乘,寓意讲究。孟巍带来的酒也开封呈上,酒香清冽、芳香宜人。洪霖见状,就知道孟巍带来的酒确实比酒王都厉害,不敢再提连骐的酒了。
她还给连骐偷摸发信息:【孟巍带了好酒,你的酒王没用上。】
连骐回复:【我倒也想认识孟巍,早知我跟你去内地跨年。】
洪霖:【这次也是孟巍临时组的局,我家里今早才听说,急急忙忙把我薅起来塞过来的。我昨晚还通宵宿醉,要不是我家里说孟巍带高人出来玩,我都不想爬起来!】
连骐:【那两位确实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了,一来就能看出宋德民的蹊跷之处。放尊敬点,要是能拐来M市记得通知我,我去接机。】
洪霖:【那要我能薅得动再说。】
而被斟了酒的熊乐晨,也确实有点来者不拒的意思。
这酒里带着些灵能,很薄,但聊胜于无。熊乐晨秉着“蚊子腿再小也是肉”的黑雾吞噬原则,对来和他敬酒的人照单全收。每个人来敬,熊乐晨就小杯一口闷。单看一小杯是不多,可总这么连续着来,看得旁人也是心惊胆战的。
孟巍和洪霖心里知道点熊乐晨的酒量,后来张罗着换个大一些的杯子给熊乐晨喝酒了。虽然格调上有点不那么配,但熊乐晨是不在意的。至于其他人怎么看他想他,谁管呢。
相比这下,薛锐倒不怎么喝。他甚至不跟着敬酒的人举杯,“嗯”一声就算应了。不过他对孟巍都这样,其他人也没什么闲话可说,只当是集体走一趟了。
酒过三巡,楼下的跨年演出也开始了。还真有明星上台唱歌,音箱声传了很远,自然在包厢里也听得一清二楚。舞台灯光到处转,偶尔也会打到这边包厢的落地窗上,照得整个包厢一下全绿一下全红的。但熊乐晨想看那个热闹,包厢的窗帘就一直没拉起来。
越临近零点,表演就越热闹。包厢里的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唱歌喝酒,还有调酒师进来表演花式调酒,跟着音乐的表演还怪好看的。熊乐晨拿了一杯,先给薛锐喝了一口。薛锐抿了一下,凑在他耳边说了口感之后,熊乐晨这才把剩下的一杯——其实就剩两口——直接闷了。
其他人看得真切,也看得心惊。两个成年男人这么“耳鬓厮磨”外加喝同一杯酒,这真不是……?
崔晓勇来低声讨教孟巍:“巍子,那两位……那个啊?”
“劝你别乱说话。”孟巍瞥他,“不过他们确实关系近,不然你以为我让你今天把场面搞干净点,为了什么。”
“我以为是因为世俗之花不好高攀,合着是这意思啊……!”崔晓勇低声啧啧感叹,“那这么说,那个小的就是那个大的带出来见世面的呗?”
和云隐门一般弟子一样,在场其他人都看不出熊乐晨的特别——除了酒量特别好以外——因此实际对他的态度比较一般。算不上轻慢,但确实也把熊乐晨当薛锐的“挂件”了。
孟巍没法解释太多,一来他不好擅自说出熊乐晨的特别之处,二来熊乐晨和薛锐的关系确实暧昧得很,他不好下定论。于是孟巍只能随便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个话题揭了过去。
而被众人关注和讨论的熊、薛二人,喝完那杯调制鸡尾酒,就到了落地窗边。现在不远处的江边正在燃放烟花,一个个漂亮的烟花球和特殊造型烟火在空中炸开,光辉璀璨。熊乐晨定定望着那烟花,火光印在他的瞳孔中,显得他的眼睛十分透彻,很难想起他实际上只是一团浓重的黑雾。
“怎么?”
熊乐晨注意到薛锐的视线,扭头看他:“为什么一直看我?”
“……没什么。”薛锐自己也讲不清,反正他刚才转头看熊乐晨,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后就出神了。外面演出的声音和包厢里玩乐的音乐声交织在一起,两人正常说话,站得稍远的人也听不见。薛锐略一想,又道:“今天喝了这么多灵酒,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没。加起来也就一点能量而已,没其他感受。”熊乐晨回道,“你之前不是说给我喝酒,试试能不能喝醉吗?”
“我的确也有灵酒,但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拿出来就喝的。”薛锐眼底带着点笑意,“要么,过一阵这个世界过农历年的时候,拿出来喝吧。就我们两个。”
熊乐晨不假思索就应下了:“好。”
薛锐道:“你不想去凑其他人类的热闹了?过年的时候应该是活动最多的。”
“除夕那天就和你在一起。”熊乐晨想了想,“之后再一起出去看看那些活动。”
“真会安排。”薛锐无声一笑,“把我也安排得这么井井有条。”
熊乐晨问他:“你不去吗?”
薛锐只好道:“去。”
熊乐晨冲他眨了一下眼睛,薛锐感觉他似乎笑了,但细看的时候熊乐晨已经转回去了。薛锐没急着确认,只是想起一件事:之前让他笑,好像是要他谢谢自己答应他的事……
“那边的‘场’,这样正常吗?”
熊乐晨忽然举起手,指着楼下的不远处。那个地方在两栋楼之间,平时中间是双向车道加人行道,今晚却满满当当都是人。站在那里的人,只能勉强望到广场舞台了,估计表演明星一个都看不清。但即便如此,这里还是挤满了人头,挪动得十分艰难,比摩肩接踵都可怕得多。没办法,临近整点了,想靠近主会场去倒数的人相当之多。因此就算步履维艰,后面的人也会坚持慢慢往前走。
这么多人,之前所说的“聚集太多人的场”已经相当明显了。但薛锐在熊乐晨的提醒下,仔细观察、神识扫过,很快也发现了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那个的‘场’很乱。”薛锐轻轻一眯眼,“而且,似乎有外力在影响那地方的场……孟巍。”
孟巍闻言走过来:“什么事,薛老师?”
薛锐指着之前熊乐晨指过的地方:“你看那里。”
“啊?要看什么……艹?!”孟巍下意识靠在落地玻璃窗上,甚至摘下了几乎焊在自己脸上的黄色墨镜,皱眉观察,“那是什么,怎么会有黑色、不对、还有紫色、红色……怎么会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在半空中飘?这什么啊?!”
“是人类聚集下产生的‘场’,你可以把它当做一种……群体情绪。”
薛锐难得向孟巍做了些解释:“它来自每个人,也影响每个人。当它混乱不堪、极其不稳定的时候,就会更加明显,你就能看到它。”
孟巍本能觉得这件事不对劲,赶紧问道:“为什么会混乱?会不稳定?”
“不确定。但出现这种情况,下面的人心很容易被扰乱,也可能已经失序。”薛锐道,“你看到那片‘场’,在被往什么方向拉扯吗?”
“是的,看到了!”孟巍的脸几乎贴在玻璃上,右手抬起来指向右上方,“那东西好像伸出来一条管道或者粗线之类的,在往那个望向走!”
他这么激动,其他人自然也注意到了,纷纷走过来问:“怎么了?干嘛这么激动?”
“你们看得到那片黑紫色的、一直在翻滚的东西吗?像是烟雾那样的。”孟巍也给他们指示着方向,“薛先生说那东西预示着可能要出事!”
“什么什么?我没看到啊……”聚集过来的年轻人们疑惑地望下去,甚至还用双手挡在眼睛两侧,贴在玻璃上细细寻找,“什么烟雾,是说释放烟花产生的烟雾吗?”
“不是……哎,看不见就算了。”孟巍眼睛特殊,可他解释不清楚,而且现在也不是教学的时候。孟巍转头看向薛锐:“要是人群失序,会发生什么?”
薛锐没马上回答,一旁没注意孟巍在问谁的崔晓勇先开口了:“这么挤,人群失序,那不必然是踩踏吗?”
“你们仔细听,是不是有吹哨的声音?”洪霖也道,“是警察开始疏散了?这么多人,一旦踩踏,要出大问题的!”
“现在这时候疏散,除非台上的表演也强制停下来,要求散场,不然怎么可能动……”孟巍皱眉盯着下方,愈发觉得不对劲,再次看向薛锐道,“薛先生,到底什么东西在影响那个‘场’?会造成严重后果吗?”
“具体是什么,还不知道。”薛锐轻轻眯着眼,望着那混乱气场被拉扯的方向,回道,“但这个‘场’快要凝聚出大量的恐慌、害怕、绝望、悲伤,有东西要吞噬人类的这些负面情绪。也有可能,是这些情绪召来了这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