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一行人往外走。朱云新虽然让出了门口,但也就站在那,挑着眉看三人往外走。
熊乐晨一出来,就看到朱云新身后站着一个中年男人,想来就是那个“周大师”。
看着五十来岁,穿着一套对襟的绸布褂子,灰白相间的头发向后梳去。他面色冷淡地立在那儿,手上盘着俩核桃,半眯着眼,对上熊乐晨的视线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熊乐晨打量了他一圈,目光还着重在周大师脑袋附近徘徊了两秒。
周大师终于开口了:“你要干什么?”
熊乐晨不答反问:“你是哪个门派的?”
“嘿我说你这人,这关你什么事,你是不是真的设计师啊?”朱云新当先发难,“你别是朱晓斐找来骗田美华的吧?”
田美华就是婶婶的名字,这个朱云新都是直呼继母和表姐的名字,其人品性可见一斑。
“听说周大师是高人,想问问。”熊乐晨道,“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能聊聊。”
他的语气其实没什么波澜,说不上恭敬,但也听不出撒谎。朱云新还在嗤笑“你能请得动……”,周大师倒还真回了:“这倒没什么不能说的,青山云隐门,知道吗?”
“不知道。”熊乐晨淡定回复,“失敬了,再见。”
说罢,他转身就走。熊乐晨一走,薛锐自然跟着走,朱晓斐也一句不解释地跟上,把周大师噎得够呛。朱云新可没什么顾忌的,看着三人的背影径直嘲笑:“有些人就是胆子大,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还带着别人一起倒霉。改天出事了,可别怪别人没提醒过。”
“人各有命数,朱先生也不必如此在意。”周大师道,“先解决宅里的污秽才是要紧事。”
“大师说得对。您往这边请……”
朱晓斐听他们在那你一言我一语地暗讽,气得不行,憋到回车上后终于忍不住了。
“二位老师也看到了,我表弟那个人就是这样无法无天,谁都管不住。他当面就敢咒我,天知道私底下是不是设计了表妹和婶婶,好一个人把握小叔的家产!”她先是说了一通坏话,这才稍微定了定神,问道,“二位看清楚了吗?我小叔家里,还有我婶婶身上,到底有没有问题?”
熊乐晨和薛锐对视了一眼,随后熊乐晨就道:“没东西。”
“果然什么都没有?”朱晓斐精神一振,“我们进去的时候,婶婶还说表妹就在那里、在喊她。其实只是她的幻想,对不对?其实什么都没有!”
“她身周未见异象。”熊乐晨笃定回道,“没有东西在呼唤她。”
“但那个周大师就说我婶婶被假冒她女儿的怨鬼缠身……好哇,朱云新果然在利用表妹的死骗人!”朱晓斐道,“二位老师,能不能劳烦再去我爷爷那里走一趟?我爷爷纵容朱云新在家里乱搞,也不听我的劝。二位有官方背书,你们的话,我爷爷应该会听。”
熊乐晨想了想:“或许,你们应该报警。”
“……啊?”朱晓斐怔了一下,随后想起什么,“哦,是因为周大师是个骗子吗?”
“他是不是骗子,我还不知道。”熊乐晨道,“但田美华的手机上,有人在发信息,催促她快去寻死。”
朱晓斐懵了:“什么?!”
“我看到了她手机上的信息。”熊乐晨坐在后座,语气淡淡。
“有人说,‘你必须死。只要你死了,你的女儿就会回来了’。”
“所以,这还变成案中案了?”
卢萍听完熊乐晨的描述,感叹道:“看这情况,这个田美华可能碰上了那种网络上的‘遥控自杀’变态。她可太倒霉了,亲生女儿死了,继子看不起她,老公也不关怀,最后还碰上了以诱惑别人自杀为乐趣的变态。要不是小熊视力好看到了信息界面,她可能真就自杀成功,还被人误以为是发疯导致的。”
熊乐晨问:“‘遥控自杀’是什么?”
“怎么说呢,就是有一些人,在网络上利用语言和文字,抓紧人们的心理弱点,不断催眠别人应该去自裁。”卢萍道,“比如组建一个群,让一群有抑郁症的人在里面相互散播负能量,然后就有变态混在里面,提议说既然这么痛苦,不如相约自杀。变态会步步紧逼,让目标逐步按照他的说法来准备,然后实施自杀。
“这些变态以操控别人的生死为傲,或者就单纯觉得帮别人彻底解决烦恼了,是在做好事。总之,诱导别人自杀是犯罪,你也千万别因为好奇去调查,以免影响你的心情。”
熊乐晨疑惑:“一个普通人类,能用语言操控别人的生死?”
“一般来说不行,但是心理脆弱的人——比如死了女儿的田美华——心里有了缝隙,理智出现摇摆,容易被影响、被催眠。人的心理,或者说人类大脑,就是这么复杂。”卢萍道,“如果顺着你给的线索,抓住了一个推动别人自杀的犯人,那你就是做了件大大的好事。”
“还有那个周大师的事儿呢!”一直旁听的杜芳芳从显示器后探出脑袋,说道,“虽然青山云隐门确有其门,而且还是个大门派,但谁知道那个周大师是不是真的。我用拿着小熊的‘手动打印’式画像,匹配了系统里记录过的青山云隐门成员,都不是。不过也说不好是不是新出来的,反正我已经把画像发给了云隐门的对接人,让他们确认。估计过些天会有消息吧。”
卢萍点头:“那就等消息吧。反正小熊画的头像,肯定是特征明显的。”
熊乐晨道:“其实他还有个特征。”
“什么?”
“他的这里……”熊乐晨举起手,在自己的右肩上方划拉了一个圈,“有一个奇怪的影子。可能,就是你们说过的‘鬼’?”
“哈?!”
第29章 ——你是什么东西
在熊乐晨又把周大师肩上的“鬼”画出来后,“特美办”好些人凑在一起研究了一番。
“这是个孩子吧,但是面部和身材都很扭曲。”一名擅长巫毒蛊术的同事发言道,“我认为,这可能是婴灵,或者小鬼。”
“养小鬼?”杜芳芳疑惑,“那这个周大师到底是真有点本事,还是在凭借小鬼的buff瞎混而已?”
“等云隐门那边的回答呗。要是他是假的,那十有八九是在骗人,凭借小鬼赚黑钱罢了……”
熊乐晨问:“‘养小鬼’是什么?”
“东南亚的婴灵巫术,用死去的孩子制成。据说接回来后好好养着的话,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愿望越大,付出的代价越大。”杜芳芳简单解释道,“而且很多小鬼来路不正,实际上就跟怨鬼邪神一样,只会把接鬼的人害得下场凄惨。”
熊乐晨点点头。
“要这么说的话,这一家子确实有点犯衰啊。”张弛摸了摸下巴,“先是死了女儿,接着女主人疯了,然后不孝的儿子还带了个骗子进家门一通作妖。小熊的委托人还管这家干嘛,换成我,光速切割啊!”
熊乐晨又求知了:“‘切割’?”
“就是断绝关系,不相往来,更不会借钱、帮忙什么的。”张弛道,“不如你就发信息给她,提醒她这点吧。这个活儿没怪物可抓,就没大头可赚了。你要是提醒她,一是仁至义尽,二是她可能为了感谢点拨,还会给你一点辛苦费。也算你举报催眠变态和封建骗子的奖金嘛,拿了不寒碜。”
卢萍没有张弛那么多的捞钱心思,但张弛也是在教小熊拿走应得的,卢萍便没管这些,而是看向杜芳芳:“你记得把这个小鬼也发给云隐门,这也算是周大师的特征。”
“我早就发啦萍姐,小熊刚画好我就发过去了。小熊这个眼睛是真不得了,我看小鬼时最多是见个黑黢黢的虚影,小熊能看得跟看真人似的清楚。”杜芳芳边回答还边顺手看了一眼手机,随后诧异道,“我的天,云隐门居然回复了,我还是头一次看他们回复得这么快!”
众人问:“说什么了?姓周的是骗子吗?”
“他们说,这是云隐门很久以前的清洁工罢了。以前手脚不干净,早就被赶出去了。”杜芳芳看着刚发过来的信息,眨眨眼,“还说云隐门的人绝不会养鬼,他们有个得力弟子正好下山历练,他会去把姓周的处理一番。呃,还让我们帮忙引他见到姓周的。”
“啊这……”众人只得看向熊乐晨和薛锐,毕竟都是他们带回来的消息,只能他们帮忙。
熊乐晨想了想,蹦出一句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话。
“那,给介绍费吗?”
理论上来讲,云隐门要熊乐晨找到周大师,那就得通过朱晓斐,约等于熊乐晨给云隐门介绍了一个客户,收点中介费也无可厚非。
但问题是,云隐门不是要卖什么东西,也不是个世俗里的社会组织。中介费收到他们头上,简直匪夷所思。
反正“特美办”就这么提了这个古怪的要求,云隐门的对接人那边估计也觉得傻眼,但还是问了要多少。
杜芳芳问熊乐晨,熊乐晨还回了个随便。想来想去,杜芳芳回的是:【都行,就是这个合作人有这么个惯例流程罢了。】
这么表达,倒不像是在求财,而是在走个规矩流程罢了。云隐门那边估计接受了这个说法,表示可以,到时候和弟子见面的时候会带去。
于是隔一天,熊乐晨和薛锐,外加充当“特美办”中间人的张弛,就和云隐门的弟子见面了。
双方约在一个咖啡厅。
熊乐晨等人按时到了,走到指定的卡座,就见一个年纪在二十多的男子已经坐在那里。黑发黑眼黑夹克,一副带着淡黄色的墨镜,看着挺酷的。就是张弛的眼睛左右一转,发现相比起来,还是帮着黑长直马尾的薛锐更有高人气质。
不过薛锐应该本来就比这弟子厉害,更有派头也正常。
而这个云隐门弟子,看到熊乐晨等人来了之后,站了起来。张弛原以为他要打招呼,结果他一张口就冲着熊乐晨道:“你是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薛锐微微一眯眼,直接卡在了熊乐晨前面。张弛则直接开口道:“这位……先生,我们都是初次见面。就算你来自云隐门,也不该这么没礼貌吧。”
男子道:“我不过是……”
“那你又是什么?”被拦在最后面的熊乐晨,举起手指向男子的脸,“这是什么东西?”
“什么?”男子下意识推了一下自己的镜框,“你说这个墨镜?”
“不。”熊乐晨放下手,“墨镜后面的是什么?”
墨镜后面是什么?还能是什么,眼睛呗!张弛被这个问题搞懵了。他不懂云隐门这人怎么一上来就阴阳怪气,更不懂熊乐晨这是在问点啥。
然而,男子似乎听懂了熊乐晨这语焉不详的问题,眉头微微蹙起:“你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云隐门以外的人应该都无从知晓。”
“它就在这里,我看得见。”熊乐晨道,“你透过这个东西,认定我是什么?”
男子神色严肃,把墨镜摘了下来,裸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圈熊乐晨:“在‘真实之眼’里,你像是个装在人形里的黑洞。”
薛锐终于开口道:“那是个屁的‘真实之眼’。”
张弛惊了,他没想到薛锐这样的人物还会说粗口。而且在场四个人,就他不知道对话内容都是什么意思,他彻底歇菜了。
但他是决计不能让小熊他们和云隐门杠上的,于是硬着头皮出来当和事老:“各位,我们不是来打擂台的,是要解决骗子的。要不先坐下?”
三人看了看他,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减下去一些,纷纷坐下了。
熊乐晨自然和薛锐坐一边,对面是那个云隐门弟子。张弛在侧面加了张椅子,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最后只能再次打破僵局:“那,这位先生,请问贵姓?”
“免贵姓孟,孟巍。”男子终于自我介绍了,还一并掏出了一个木牌,“这是我的云隐门弟子令牌。”
张弛看了一眼令牌,是向“特美办”公开过的样式。他点头,然后接着介绍流程:“我是‘特美办’的张弛。这是遇到那个姓周的骗子的熊乐晨、薛锐。”
孟巍问:“谁画的周文和小鬼?”
张弛道:“熊乐晨。”
孟巍看向熊乐晨:“你能看鬼怪看得这么清楚?”
“我能感知一切异象。”熊乐晨看着他,目光毫无躲闪,“包括你的眼睛。它确实不是‘真实之眼’。”
“你不过是失忆后忽然得到的能力,怎么敢如此狂妄断言?”孟巍一下就再次不悦了,“我的眼睛,是云隐门钦定的‘真实之眼’,你说不是就不是?”
“那你说是就是?”薛锐难得参与辩论,冷冷地利剑直入道,“你的眼睛只是能把异常能量具象化并且看到罢了,当你看到的能量超出你眼睛能分辨的上限,就只会看到一团墨色。
“比如,现在。”
就在薛锐的话音落下之时,他身上忽然开始能量翻涌,威压随之骤然升高!
就算是张弛,也感到了一种突如其来的窒闷。他看向薛锐,心脏砰砰跳,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他甚至有种想要跪下去、哦不、想要趴匐下去,抱紧自己以求安全的冲动。
而对比张弛这种“炸毛又警惕”的表现,熊乐晨就淡定得多。他只是看了一眼薛锐,就转回了正面。
当然,最不淡定的还是孟巍。他一下就瞪大了双眼,浑身紧绷,皱眉紧盯着薛锐道:“你怎么……你如何办到的?你究竟是什么人?!”
“不必管我是什么人,我的来源你也不知道。”薛锐冷冷回应。他在余光中看到熊乐晨放在桌下的手,轻轻张开、又轻轻合上。如此重复了两次后,薛锐忽地一伸手,在桌子下握住了熊乐晨那只手。
“……?”熊乐晨再次看向薛锐。薛锐却没解释,也没回望他,只看着孟巍继续冷声道:“山外有山,对你不知道的事,妄议就是找死。”
他的威压专盯着孟巍,孟巍知道了他的厉害,心里明白这肯定是高人,无论如何不能顶撞了。孟巍只能低头:“……是,谨遵前辈教诲。”
“不用叫我‘前辈’,我与你们不是一道,没有前后辈关系。”薛锐缓缓收了自己的威压,在孟巍眼中又不是“墨团”了。孟巍对他和熊乐晨的来历愈发疑惑,他再次看向熊乐晨,搞不懂这个人为什么不把这如墨一样的能量“收起来”。
但他终究没再问。他要回去向门派汇报这两个神奇的人,让门派来定夺他们,眼下还是先谈本次会面的目标。
“既然如此,那就先称二位‘先生’了。”孟巍又把淡色墨镜戴上,“抱歉,我的眼睛如果不戴特制眼镜,平时看东西会看到很多乱七八糟的影子,可能会看差虚实物体。”
薛锐不和他继续讨论眼睛及眼镜,径直道:“谈正事。”
“……行。”孟巍想长长舒口气,但忍了下来,看向熊乐晨,“劳烦熊先生说一下周文的具体情况,或者,直接告知我如何联系他。”
“哦。”熊乐晨应着话,趁着这会儿从薛锐掌心收回了自己的手。
薛锐本来就不是用了力气抓的,但熊乐晨收回手之后,薛锐还是轻轻瞥了他一下,这才把自己的手收回来。
第30章 ——朱家的秘密
熊乐晨先给朱晓斐发了条信息,问她是否能联系上周文,然后就和孟巍简单说了一下周大师在朱家的表现。
当然,内容基本也都是朱晓斐之前说过的。再经过熊乐晨惯例的“简化”,最后只剩寥寥数语。熊乐晨还形容了一下看见周文时,他的穿着、配件和言行举止——这都是没画在画上的。孟巍听到周文还盘核桃的时候,冷笑不已,锐评周文着实有病。
而朱家的事,熊乐晨没详说,也没透露更新的“案情”。因为这部分和孟巍要做的事关系不大,不必泄漏别人的隐私。熊乐晨只说了朱家和田美华身上都没有邪祟,但周文坚称有问题,还折腾了一堆破事。最后,熊乐晨还想起一件事,掏出手机打开一张照片,递给孟巍看。
“这是在田美华房间里拍到的,应该是手绘出来的。”熊乐晨道,“‘特美办’没查到这个东西是什么,你知道吗?”
孟巍扫了一眼,老实回道:“不是云隐门的,也不是我所知的其他门派的阵法。周文画的?”
“不一定。不是就算了。”熊乐晨拿回手机,正要收下去,忽然收到一条信息提醒。
点开一看,是朱晓斐发来的:【他现在就在我爷爷家里折腾,搞得乌烟瘴气的!熊老师你是想找他?要干什么?】
熊乐晨回复:【有人要找他谈谈。】
朱晓斐:【什么时候?要不现在直接过来?要是现在能直接带走他,那真是件大功德了,还家里一个清净。】
于是熊乐晨抬头看孟巍:“周文现在就在别人家里作妖,你去吗?”
“可以。”孟巍也掏出手机,“劳烦发一下联系人和地址?”
熊乐晨想了想:“你准备怎么处理他?”
“他以前是云隐门的门人,现在又用云隐门的名头招摇撞骗,我当然要把他带回去‘好好问问’。”孟巍道,“放心,只要我们找到他,他就再也不可能出来骗人了。”
熊乐晨问道:“……私刑?”
孟巍想了一下,才猜到熊乐晨想说什么:“难道熊先生还想把他交给警察?恕我直言,他要是真的造孽了,这个社会的法律可未必给得出相应的惩罚。惩罚给不够,他就不会感受到足够的痛苦,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沉默许久的张弛在心里暗道:你别当着我的面讲这种无法无天的话啊!
熊乐晨对孟巍的做法没评价,只道:“把他交给警察,他的财产会被查个底掉个,尽量还给受害者。”
张弛接话:“还要出狱以后继续赔。”
孟巍听他们这么说,只好道:“那我们会后续把他交给警察。”
熊乐晨不管这里面的调度,继续问:“那你准备怎么处理他身上的小鬼?”
孟巍对这个问题表示疑惑:“还要怎么着?随手捏碎,叫它不能再祸害别人就是了。”
熊乐晨道:“我想要来看看,你抓下来收了,给我?”
“啊?”孟巍更茫然了。他不知道熊乐晨具体的分工是“信息位”、只负责看,很是奇怪熊乐晨这样的……怎么要自己来做这事。但这对孟巍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他正准备随口应了,就听薛锐道:“我给你抓。”
熊乐晨扭头看他:“你能不劈了它,整个抓出来吗?”
“拽出来就是了。你早说想看,我上次就当场给你扯出来。”薛锐道,“既然如此,这次我们一起去。”
熊乐晨点头。
既然三人都去,那张弛也决定跟着一起去,顺便还能开车送人。在车上,孟巍不知道又开始动了哪门子的心思,想要在社交软件上加熊乐晨和薛锐的好友。也不知是之前被薛锐吓老实的,还是他的个性使然,这会儿他说话倒是好听了不少。还说他下山历练后可能会遇到各种妖魔鬼怪,有熊、薛二人的联系方式的话,以后或许会劳请两位救命。
后来张弛和熊乐晨偶然聊到这事,张弛才说他当时瞥到孟巍在副驾上一直发信息。可能是孟巍在向云隐门汇报熊乐晨和薛锐的事,云隐门要求他能与两人保持联系,孟巍才态度转变去要的联系方式。
总之最后,孟巍还真加上了好友——薛锐一个人的。
乍看挺奇怪,毕竟态度更随和的应该是熊乐晨。不过熊乐晨要掏手机的时候,薛锐忽然就先拿了手机出来横插一手:“加我的。”
等孟巍加好他的,准备再加熊乐晨,薛锐就道:“不必再加他。他手无缚鸡之力,你不可能找他求救。”
这话听得张弛和孟巍都有点搞不懂状况,加个好友罢了,不找熊乐晨求救不就得了。但熊乐晨配合薛锐的话不掏手机,孟巍只好放弃了。他哪里知道,这是因为他给薛锐留下了“上来就对熊乐晨不客气”的印象,薛锐不会让他有单独接触熊乐晨的机会。
一行四人没多久就到了朱晓斐的爷爷家。
这里比她小叔家更大一些,别墅加花园,朱家确实挺有钱。朱晓斐先前得了消息,这会儿亲自等在门口接人。等四人都下了车,朱晓斐就迎上来问:“这两位是?”
“我们朋友。”因为张弛说他不想搅和进来,熊乐晨只介绍他是朋友,随后又示意孟巍的方向,“这位则是真正来自青山云隐门的。”
朱晓斐听闻他用了“真正”二字,眼中精光乍现:“这么说,那姓周的其实根本不来自青山云隐门?这位大师是来收拾他的?请问大师怎么称呼?”
“姓孟。”孟巍似乎也习惯一般人这么称呼自己了,回得很淡定,“他人在哪儿?”
“在家里跳大神呢。哦不对,这会儿应该是坐在那,美名其曰‘冥想’‘感应’。”知道周文确确实实在招摇撞骗后,朱晓斐对他的形容愈发不客气,“各位请跟我来。”
一行人从别墅正门步行进家,迎面而来又是烧了什么东西的味道,十分浓重。朱晓斐看孟巍皱眉,解释道:“刚才那姓周的在这儿烧了一大把香,绕着屋子转了一圈,烟熏缭绕的。那香可不便宜,说是九十九根要八万八!”
孟巍都给这“李鬼”气乐了,一脚踩在那掉落地面的香灰上,冷笑道:“我从未闻过如此劣质的香。”
朱晓斐接茬:“可不呢?这要是真的,也就罢了,偏偏是个冒牌货……”
说着话,几人到了一楼某个房间门口。朱晓斐正要开门,一个家政赶来道:“晓斐,云新不让开门,说不能打扰呢!”
“吴阿姨,你别管,那个周大师在骗人。”朱晓斐道,“这几位贵客就是来收拾他的,朱云新的脑壳发昏,该清醒了!”
说着话,她的手已经放到了门把上。可她还没按下去,门把就自动往下一转,随后门开了。
“朱晓斐,你怎么总来坏事?”朱云新站在门口,扫了一眼朱晓斐身后站着的四个男人,嘲弄道,“怎么,还带四个男的回家,你要干嘛?打群架?”
朱晓斐这会儿可不怕他,径直道:“周文呢?让他出来!”
“你可真敢,直呼大师大名?”朱云新冷下脸,“我看你是欠收拾了!”
“你才……”
“朱晓斐女士,找我何事?”一道声音打断了表姐弟的争吵,朱云新转身看去,正好让出了位置——周文过来了。
朱晓斐道:“不是我找你,别人找你。”
“谁?”
“我。”
朱晓斐也让开门口,孟巍终于上前。他单手插着口袋,浅黄色墨镜后的双眼微微眯着,倒比朱云新看着更像是个二世祖。不过,他冷厉的气魄可比朱云新尖锐多了。
周文瞧见他,一下就懵了,表情僵在脸上。
“周文,你可真能啊。”孟巍两步上前,盯住了周文,冷笑道,“在我门里扫了二十年的地,被扔出去后摇身一变,还成我云隐门的弟子了?”
朱云新也听傻了:“扫地?!”
周文说不出话来,但脸色渐渐白了。显然,孟巍的出现对他来说就是两个字——完了。
他嗫嚅好半天,终于憋出半句:“大少……”
“别叫我,我担不起你这声‘大少’。”孟巍冷声道,“还滚出来?要我请你?”
周文只得挪出去:“大少,是我瞎了心,求求你……”
“别求我,我爸让我把你拎回去,你最好别让我费劲。”孟巍推了一下墨镜,瞥了一眼他左肩上方,“你挺厉害啊,还整了个小鬼,嫌自己命太长是吧?”
周文现在已是脸色煞白,不敢回话。
孟巍看向薛锐:“薛先生。”
薛锐上前,一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另一手抓住那只小鬼的脖子,再用力一拔——
“啊!!!”
周文惨叫一声,立时瘫软在地。这种生硬拔除小鬼的形式,几乎等于从他腹内生生扯出肠子,痛得他眼睛睁不开、昏也昏不过去。但薛锐根本不分神给他,将小鬼往瓶子里一收,递给了熊乐晨。在一帮普通人看来,薛锐就是在周文肩膀上方虚空抓了一把,周文就倒下去了,薛锐再若无其事地回到熊乐晨身边。整个过程都令人摸不着头脑,只有周文的凄惨叫声回荡在整栋别墅。
“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在干什么?!”
楼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众人抬头,只见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正走下来,语气严肃:“云新、晓斐,你们这是在干嘛?这一大堆人是哪里来的?”
“爷爷,这个周大师就是个骗子!”朱晓斐一马当先,指着蜷缩在地的周文道,“他现在被揭穿了,还在这儿碰瓷呢!”
“骗子?”老人走过来,皱着眉道,“你们做了什么?”
“我们可碰都没碰到他。”朱晓斐道,“爷爷,之前朱云新给你那些护身符,千万别留着,肯定是假的!”
朱云新听她在嘲讽自己,不由争辩:“你什么意思?我又不是故意的!”
“那谁让你蠢到乱找人回家瞎搞?”朱晓斐道,“要不是我请各位老师来明辨,你不仅自己被坑得底裤都没了,全家都要不得安宁!”
“你……”
“云新!”老人喝止了朱云新的反驳,扫了一眼,还是上前先和几个陌生男人说话,“各位……老师,让你们见笑了。我是云新和晓斐的爷爷,朱承明。”
张弛一看这形势,正要开口社交,孟巍忽而道:“你是他们的爷爷?”
他来回看了两圈,最后瞥了一眼朱云新:“他好像和你们没什么血缘吧。”
朱承明、朱晓斐和朱云新:“……什么?!”
张弛:你是有个见面就得罪人的buff吧!
孟巍此人,说好听点叫直率,说难听点就叫肆无忌惮、容易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