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甚至还去关了一下刚才恶鬼钻进来的窗户,像是浑然不知先前这里窜出过恶鬼。
想起之前男人去找秃驴的举动,慕白又将那点惊疑放下来点。
他连他这样的压床小鬼都怕,估计见到了恶鬼还要被吓得更厉害。
慕白骑在男人脑袋上跟着他去关窗,提着一颗心,生怕猛地一下青面獠牙的恶鬼又从窗子外窜出来。
于是小鬼随时随地都做好了呲牙的准备。
不过好在直到男人关上窗,恶鬼也没再出现。
阎鹤看着小鬼从他脑袋上跳了下来,飞奔去到巨大的镜子面前,神情惊叹地扒拉着自己的牙看。
阎鹤:“……”
小鬼扒拉着自己的牙,摸了摸齿臼,嘀嘀咕咕地不知道在说什么。
直到关上了灯,小鬼才骨碌碌地爬上床,跟他一同睡在一起。
阎鹤借着卧室窗户外的淡淡月光,看到小鬼趴在床上,还在摸着自己的牙,很是珍惜的模样。
他稍稍凝神,听到了小鬼嘀咕的话。
小鬼嘀嘀咕咕念叨着说早知道他那么厉害,先前就跟阿生出去干一票大的了。
阎鹤神色稍稍冷淡了下来,心想阿生阿生。
又是那个野鬼阿生。
不知道小鬼跟那野鬼阿生到底是什么交情,才会让小鬼那么惦记。
阎鹤闭了闭眼,过了一会,又感觉到一团阴凉挨了过来。
不用睁眼,都知道是小鬼又贴近了他。
阎鹤神色缓和了几分,心想管他什么阿生阿熟的,碰见了恶鬼,小鬼还不是照样待在他身边不走。
虽然是骑在他脑袋上,不过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第二日白天。
墓地里,小鬼正兴致勃勃地跟着面前水鬼道:“那个恶鬼当时就被我给吓跑了……”
水鬼是不大相信的,毕竟恶鬼,哪有那么好被吓走。
也不知道面前的小鬼误打误撞碰到了什么东西,让恶鬼心生忌惮才会逃走。
但是水鬼一贯捧场,他还是点了点头瘫着脸道:“真厉害。”
小鬼摸了摸自己的牙,乐道:“不过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生气起来居然会那么凶……”
“照这样看来,那我可以想带你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了……”
于此同时另一边。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行驶着,秘书杜平如同往常一样汇报着接下来的行程。
“今天下午三点您有一个来自林氏集团林总的面谈……”
车后座的男人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着眼睛,高挺的鼻梁投下阴影,侧面轮廓是极为周正的流畅。
忽然,阎鹤睁开眼,他眉头下意识皱起来,打断杜平的话道:“等一下。”
“后天的行程再重复一遍。”
杜平愣了愣,很快便应道:“好。”
“后天下午两点,您要到S市出差,出差日期为三天……”
阎鹤眉头皱得更深了,重复道:“三天?”
杜平谨慎道:“是的,至少出差三天……”
“这个会议很重要,那边去年也邀请了您……”
车后座的阎鹤沉默,他指尖捻了捻拨到虎口上的佛珠,想到了每晚都会来压床的小鬼。
当初自己半夜出去,小鬼找不到都大惊失色,盘着腿绷着脸在衣柜里呆了整整一天。
阎鹤喉咙动了动,另一只手支在额角,这次若是三天都见不到人影,指不定小鬼还得闹成什么样。
汇报的杜平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默不作声地等着自家老板的吩咐。
但过了半晌,车后座的人也只是低沉道:“出差的事,晚上开个线上会议再安排一下。”
杜平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
晚上八点。
书房里正在开着视频会议。
下属讨论汇报的声音穿过传音器显得有些失真,男人稍稍靠在椅背上,声音低沉磁性,异常清晰,偶尔地抛出问题,大多数时候都是在聆听。
直到小鬼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余光,他熟练地爬上书桌,找到以往自己的位置,开始翻阅话本。
视频会议大致的内容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一群下属看到自家老板却坐直了身体,抬眼朝他们道:“下面来说一下后天出差的事情。”
视频会议里的人稍稍屏住呼吸,听着自家老板用加重的语气道:“后天我要到S市出差三天。”
自家老板几乎是一字一句道:“出差不分昼夜,整整三天都要待在S市。”
几个秘书摸不着头脑,巴巴地继续听着。
阎鹤说完出差不分昼夜,抬头一看,书桌上的小鬼还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依旧在兴致勃勃地翻看话本。
“……”
阎鹤沉默了一会,继续道:“这三天我都不会在家。”
小鬼这才抬起脑袋,看上去有些懵然。
似乎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几个秘书巴巴地看着自家老板沉着冷静地在大屏幕展开了一幅大型地图。
然后开始在地图上介绍从津市到S市的飞行路线。
甚至说到一半,阎鹤还对着空气说了一句认真听,试图让坐在书桌上的小鬼记住大致路线,
五分钟后。
阎鹤望着扭头看了看一眼地图,又扭头专心致志看漫画书的小鬼,沉默下来。
他摁了摁眉心,心想算了,大不了让那恶鬼多跑几趟,多烧一些香火多去。
横竖也不会让小鬼这几天饿着。
想到这里,男人抬头,对着视频会议里的下属道:“今天就先到这里,辛苦大家了。”
视频会议里的几个下属忙点头,没过多久屏幕就黑了下来。
慕白一边翻着漫画一边感叹着自己的新目标真辛苦啊真辛苦。
出差居然要从海的这边飞到海的那边。
当天晚上,小鬼就早早钻进了被子里,数了数自己大概还能压上男人两天。
这两天他一定要吃得饱饱的。
于是阎鹤一进卧室门,就看到小鬼钻进被子里,却侧身对着床头柜,鼓着腮帮子使劲地吹着床头柜上的安眠香薰。
阎鹤指尖轻轻摩挲了几下门把手,半垂着眸子心想面前的小鬼估计还是对他有些舍不得的。
不然也不会同从前一样,躺在床上还那么贴心帮他吹香薰。
床上的慕白鼓着腮帮子,攒了好长一口气,使劲吹着香薰,心里念念叨着快燃起来燃起来。
赶紧把面前人安眠放倒,他就能吃上饭了。
如此过了两晚。
这两晚的慕白颇有点正在吃最后一点口粮的紧迫感,总是时间还没到,他就爬上了床,开始等男人睡觉。
阎鹤只以为是小鬼越来越舍不得。
这两晚就连心爱的漫画书和电视剧都不太爱看,晚上总是乖乖在床上等着他。
他心情稍许有些波动,就连最后一晚烧香火见到恶鬼时,都觉得青面獠牙的恶鬼都顺眼了不少。
出差第一天。
晚上九点。
S市,阎鹤坐在酒店大床上,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想小鬼是不是如往常一样跑到了别墅里,却扑了一个空。
出差第二天。
凌晨两点,酒店里半夜醒来的阎鹤闭着眼顺手替身旁的小鬼拉了拉被子,但却拉了个空。
出差第三天。
晚上八点,车后座的阎鹤想起了家里的扫地机器人能够看到连接手机看到扫地机器人行动轨迹,便打开了扫地机器人专属的APP。
果不其然,扫地机器人此时此刻在别墅里到处乱转。
阎鹤稍稍弯了弯唇角。
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是小鬼盘腿坐在扫地机器人上到处晃悠。
阎鹤点开手机显示屏上的扫地轨迹,发现这两天扫地机器人最爱去的地方是他的卧室。
有时候一天要去扫好几次,非要转上好几圈才行。
阎鹤一边想着照小鬼这样晃悠,卧室的地都快要磨漏了,一边唇角却越来越弯。
不过好在明天晚上就回去了。
小鬼晚上也不用孤零零地坐着扫地机器人在他卧室兜圈圈了。
阎鹤稍稍抬了抬眼,望了一眼外头S市的夜景,出乎意料地竟生出了一点原来在家里也有人等着自己的奇异感觉。
虽然等着自己的不是人。
而是个压床的小鬼。
第二天晚上八点。
黑色迈巴赫飞驰在盘山公路,驾驶座上的男人在停车等红灯时,偏头看了几眼的腕表。
八点半。
迈巴赫缓缓停在了庭院,阎鹤拉开车门,打开后备箱,从后备箱取出了行李箱。
他拉着行李箱朝着别墅走去,毫不意外地发现别墅里环绕着一股熟悉的阴气。
小鬼正在别墅里等着他。
这个认知让向来面色沉静的男人似乎愉悦了不少,他打开电子锁,拉着行李箱踏进大厅时却顿住了脚步。
客厅里没有小鬼的身影,阴气的来源似乎在三楼。
阎鹤拉着行李箱,走向了三楼露天泳池。
明亮的灯光下,露天泳池的水波光粼粼。
一个穿着灰色裈裤的水鬼面瘫着脸,在泳池里安详地随着水波漂浮着。
似乎是听到了行李箱轮子滚动的声音,水鬼扭过头,瘫着脸望着他。
阎鹤沉默地望着不知名的野鬼在他家露天泳池里漂浮着,还扭头望着他。
水鬼望着面前男人沉默在原地,他有些迟疑,叫了一声小鬼的名字,面瘫着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看得到我们。”
泳池底下咕噜咕噜冒出小鬼的脑袋,小鬼扭头,吐出一口水信誓旦旦道:“没事!”
“他怕鬼!”
“你放心游吧!”
小鬼就带着不知名的野鬼泡进了别墅的泳池。
阎鹤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水池里的水鬼还穿着他烧给小鬼的新裤子。
新衣服都要一人穿上半身,一人穿下半身。
真是情比金坚。
水鬼面瘫着一张脸,他泡在泳池子里,总觉得不远处拖着行李箱的男人在盯着他的新裤子看。
水鬼扭头,想了想同小鬼道:“我还是觉得他真的能看到我们。”
不远处的男人给他一种并非普通人的感觉。
泳池的小鬼爬上了泳池,他晃了晃脑袋,将水甩出去一点,然后熟练地骑在了不远处男人的肩膀上。
他骑在男人肩膀上,朝着水鬼淡定地挥了挥手,以示男人真的看不到鬼。
倘若男人能看到鬼,他都快爬到人头上了,对方不可能会毫无反应。
水鬼:“……”
小鬼从男人肩膀跳了下来,去泳池里飘着,还郑重叮嘱水鬼道:“他胆子小,比较怕鬼。”
“你别乱跑吓到他。”
水鬼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看着拖着行李箱没什么神情的男人,还是悄无声息地潜到了泳池边。
他是水鬼,哪怕从池中潜到泳池边,也没让水面上产生任何波动。
泳池底下,水鬼凝神屏气默默地待了一段时间,便猝然阴森森地爬上了岸,伸出青白的手朝着男人脚踝抓去。
他动作如同迅猛如袭击,几乎没有人能不暴露下意识的反应。
但拖着行李箱的男人却依旧波澜不惊地站在原地,半垂着眼,连眼神都没有分出来。
仿佛真的看不见从池底爬出来的水鬼一般。
水鬼迟疑了片刻,慢慢收回了手。
但男人慢条斯理地抬起头,然后面露讶异地望着池中稍稍翻卷起来的水花。
他蹙着眉头,似乎不太明白为何泳池里会无故翻卷扑腾起水花,抿着唇,极为英挺的眉眼看上去有几分不安。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使不能看到鬼,但在晚上看到水池中无故翻卷起的水花,也能引起不安。
目睹了全程的小鬼看到男人轻蹙的眉头,他泳到水鬼身旁,拍了几下水鬼的脑袋,痛心疾首道:“他胆子本来就小。”
“你为什么还要去吓他?”
水鬼:“……”
他张了张嘴,想说他觉得面前男人不太像是胆子很小的样子,就看到男人偏头掩唇,轻轻地咳了咳,眉头依旧轻蹙着。
水鬼没读过书。
他憋不出什么辨别的话,只能老老实实泡在池子里挨骂。
挨骂了几分钟,水鬼一抬眼就看到拖着行李箱的男人慢条斯理地别着袖口,居高临下勾着唇。
哪里还有一副蹙眉不安的模样?
老实挨骂的水鬼立马拽着小鬼的手,让小鬼去看男人。
慕白扭头,看到泳池边的男人低头,微微蹙眉,望着泳池,依旧是一副带着点不安的模样。
水鬼憋出了一句话:“他刚才不是这样的。”
慕白狐疑地望着他。
水鬼歪了歪嘴,试图在面瘫的脸上模仿出男人居高临下勾唇的神情:“他刚才是这样的。”
慕白:“……”
他把水鬼的脑袋扭到水里泡了泡,语重心长道:“天气热。”
“你再多泡泡水。”
天气热到水鬼都出现了幻觉。
那种歪嘴斜眼狰狞的神情,一看就不是气韵矜贵的阎鹤做出来的神情。
被摁着脑袋泡在水里的水鬼挫败地吐出几个泡泡。
岸上的男人偏头掩唇,居高临下地望着池底的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鬼。
同穿一套衣服又怎么样。
吓了他还不是只能老实挨小鬼骂。
但直到阎鹤下楼放好行李箱,又洗了一个澡出来,他也没见到小鬼跟上来。
擦着头发的男人视线掠过空荡荡的卧室,这才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小鬼似乎打算一直待在泳池陪着那个不知名的野鬼,并不打算上来。
慕白确实是如此打算。
他泡在池子里,甚至到了晚上十点也没有飘去卧室。
阎鹤心平气和地在卧室里,一个人坐在大床上,等着楼上的小鬼跟那野鬼玩够了再下来。
结果他躺在床上足足等了半小时,楼上的小鬼依旧没来。
晚上十一点。
别墅里所有灯骤然黑了下来,整个别墅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能模糊瞧见远处的别墅庭院里的路灯。
水鬼漂浮在池面上,面瘫着脸警惕:“不是我干的。”
“我没要吓他。”
小鬼咳了咳:“我知道……”
水鬼满意点了点头,拉着他一同在池子里继续泡水,却没曾想二楼卧室发出了几声闷响。
似乎是卧室里的人在黑暗中碰倒了什么东西。
小鬼扭头望去,犹豫了一下,他飘起来道:“我上去看看。”
水鬼立马扭头看他:“你上去做什么?”
慕白小声道:“他胆子那么小,停电了,我得上去看看他。”
水鬼冷酷道:“有什么好看的。”
“只是停电了而已。”
话音刚落,卧室里又传来几声重物倒地的闷响。
慕白带着点忧心道:“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水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小鬼匆匆忙忙往着楼下卧室赶。
没读过书的他脑子里只能蹦出一句话——小鬼活脱脱就像话本里的书生被狐狸精勾引走了一样。
但卧室里的人又是男的,不是什么狐狸精。
水鬼郁闷地潜入池底,心想早知道如今一句话也骂不出来,当初就读一点书了。
楼下卧室里,小鬼偷偷从窗户缝隙里溜了进去。
他看到漆黑卧室里,穿着睡衣的男人微微垂着眼,坐在床上,揉着手腕,床头柜上的床头灯被碰倒在地。
没过多久,男人又起身,在漆黑中慢慢地摸索着往前走,似乎要走到客厅拿手机。
小鬼跟在男人面前,替男人偷偷推开碍事的椅子,又偷偷替男人把桌面上的手机移到了最趁手的地方。
果不其然,男人摸几下便摸到了手机,他打开手电筒,在客厅找到了应急灯。
小鬼跟着男人走回卧室,看着阎鹤将手机与应急灯放下床头柜前,又把床头灯捡起后,他松了一口气。
正当慕白准备跳下床离开时,却看到了一向面容沉静的男人此时此刻微微垂眼,薄唇也抿得紧紧的。
小鬼离开的脚步顿住,他犹豫地望着男人安静地躺在床上,外头漆黑一片。
虽然在外被人叫一口一个阎总。
但慕白还是记得他的新目标胆子小得很。
犹豫了一会后,慕白还是骨碌碌地爬上床,钻进了被子里,如同往常一样睡在男人身边。
他笨拙地拍了几下男人的肩膀,就跟从前他阿娘轻轻拍着他的肩膀哄着他入睡一样。
但拍了几下后,小鬼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面前人既看不到他,也感受不到他的触摸。
小鬼稍稍仰头,却看到刚刚还皱着眉头的男人此时眉头舒缓下来,仿佛在冥冥之中感受到了什么。
慕白便积极地挪动了几下,贴着男人更紧了。
他钻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几天都没感受到身旁人暖融融的精神气,此时此刻睡起来极其舒服。
小鬼没再抬头,因此也没看到漆黑中的男人睁开眼,勾着唇,轻飘飘地朝着卧室窗外泳池的方向投了一个眼神。
泳池里的水鬼潜在水底,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他瘫着张脸,总觉得是什么鬼在背后数落自己。
但想了一下,又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又潜入水底,老老实实等着下楼查看男人情况的小鬼下来。
结果左等右等,他也等不到小鬼的身影。
水鬼冒出水面,脸色稍稍凝重了一下。
他一直觉得楼下的男人不对劲,不太像一个普通人。
水鬼从泳池爬了出来,沿着玻璃爬到了卧室窗户外,脸色凝重扒着窗户偷看着卧室里的情况。
结果他就看到小鬼舒舒服服趴在男人被窝里,打了个好几个哈欠,脑袋一点一点几乎快要打起盹来。
水鬼:“?”
他扒在窗户上,又不敢敲玻璃发出声响吓到男人。
不然又要被小鬼骂他乱吓人。
水鬼只能扒在窗户上,使劲地朝着小鬼看到的地方挪动。
终于挪动了良久,小鬼才终于看到了他。
慕白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飘到玻璃窗前。
水鬼趴在玻璃窗上,眼珠子瞪得大大的:“你不是说你只是上来看看他吗?”
小鬼有些心虚,他扭头道:“我本来的确只是上来看看他的……”
“这不是他胆子小嘛,我想着再看着他一会……”
“但是你也知道的,我压了他那么久,他对我来说是很香的……”
小鬼越说越心虚,小声道:“太香了我没忍住……”
水鬼没了法子。
毕竟对于他们这种小鬼来说,吃饱东西的吸引力确实很大。
他只好又飘回了泳池,独自一人泡着大泳池。
第二日。
入夜,慕白带着水鬼兴冲冲飘进别墅,来到了三楼,却看到了空荡荡的泳池。
露天泳池里的水就被抽干了。
慕白愣愣地望着泳池里的水消失得干干净净,一个巨大的公告牌立在泳池面前。
——泳池检修,请勿使用。
水鬼看不懂字,凑近了去研究这几个大字,似乎想看出点什么东西。
慕白小声同他说:“今天不能泡水了。”
水鬼面瘫着脸道:“为什么?”
小鬼挠了挠鼻子:“泳池要检修……”
他也觉得奇怪,他来别墅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碰到泳池需要检修。
小鬼沉思了一会,想起了昨晚别墅无缘无故停电,再看看如今需要检修的泳池,似乎也不觉得奇怪了。
只不过可惜了阿生,刚泡池子没几天就不能泡了。
慕白颇有点遗憾,但也只能将阿生送走。
起初他本想留阿生在别墅里,找个有水的地方待着,比如客厅那个巨大的玻璃鱼缸。
但他想了又想,又怕阿生半夜从鱼缸里爬出来吓到阎鹤,便只能作罢。
整个别墅就只剩下他跟阎鹤了。
小鬼没了人说话,便早早地在大床上等着男人,如同以前一样到了时间便钻进被子里,等着阎鹤上床睡觉。
不知为何,出差回来后的阎鹤比平时要睡得早很多。
但很多时候都只是早早上床,并不很快睡觉,时常靠在床头看书。
慕白时常等着等着就睡着了,浑然不知睡着后床上的人总是要望着他好一会,才关上灯睡去。
次日傍晚。
天边火烧云璀璨,蔓延了大半个天际。
满是霞光的办公室里,阎鹤的私人电话持续震动,几乎停歇后又震动起来。
办公椅上的阎鹤抬头,看到来电是侄子阎樟。
他接起电话,电话那头急急忙忙压低声音道:“小叔。”
“宁宁出事了。”
“姑妈现在在医院哭得好厉害……”
阎鹤沉静的面容一凝,低声道:“怎么回事?”
宁宁是阎舒如今唯一的孩子,阎舒年近四十,性情温柔,很得小辈的喜欢。
电话那头的阎樟哑着嗓音惶然道:“姑妈说前天开始,宁宁在幼儿园就说不舒服。”
“当天下午保姆就将宁宁接了回来,她们说宁宁回来喝了两杯水,便睡下来了。”
“宁宁一直睡到了晚上也不见醒,晚上就发起了高烧。”
“我们把他送去医院,一整个晚上高烧也没退,一直昏迷着没醒,后来才好了一些。”
“但宁宁如今烧也退了,却昏迷了两天也不见醒。”
阎樟越说,嗓音就越哑道:“医院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但就是一直昏迷。”
“而且不止是昏迷,宁宁这两天的呼吸也越来越弱……”
阎樟说到最后,再也不敢说下去:“小叔,您过来看一看吧……”
阎鹤沉默片刻,将腕骨上的佛珠拨到虎口应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
阎家私人医院。
灯光明亮,空气里满是消毒术的气味,阎鹤疾步行走长廊。
长廊尽头,病房门外长椅上坐了不少人,见到疾步而来的男人,纷纷侧目。
阎鹤走进了病房。
病房不似一般病房那么冰冷,童趣的贴纸与摆件摆放整齐,千纸鹤坠在窗户前,随着风轻晃。
病床上,黑发的小孩脸色苍白,紧紧闭着眼睛,胸膛前的起伏微弱了不少。
病床头摆放了很多玩意,镶金吊玉的饰品,各种玩具小汽车,还有几叠贴满了贴纸的奖励本。
年近四十的女人长相温婉,此时此刻却面色憔悴,面色同病床上的孩子一般苍白,眼圈却红得厉害,眼皮也肿了不少。
她依在床头,握着小孩的手,垂着眼,嗓音沙哑地轻轻地哼着儿歌,又时不时柔声叫道:“宁宁,快回来看看妈妈……”
女人身后是一个同样憔悴的男人,胡茬茂密,他一手握着女人的手,一边哑声劝着女人去休息。
女人苍白着脸,垂着眼,恍若未闻。
阎鹤走进病房,病床尾的阎樟压着嗓子叫了一声:“小叔。”
一时间,病房里的人都抬头望去,连同恍若未闻的女人阎舒也抬头望着他。
年近四十的阎舒见着他,唇边勉强弯了弯,眼泪却往下大滴大滴的掉道:“小鹤来了啊。”
阎鹤默然,叫了一声堂姐。
阎舒眼泪簌簌掉着,她低头拿起一个狮子头玩偶,对着小孩微笑轻声道:“宁宁,小鹤叔叔来看你了。”
“你快快回来看看小鹤叔叔好不好?”
病房里一片寂静,阎舒的丈夫低声疲惫道:“小舒……”
病床上的这些东西都是六岁的阎宁平常心爱的玩具。
大师说他们家的孩子是离魂,要亲人拿着小孩心爱的东西,在小孩的身边不断地叫着小孩的名字,才有可能将小孩的魂给叫回来。
小孩离魂的时间越久,伤害就越大,离魂要是离久了,回不来也是有可能的。
掉着眼泪的阎舒没理会自己的丈夫,她抬头,嗓音带着点哽咽朝着面前的阎鹤道:“小鹤。”
“你再去替我求求弘白大师好不好?”
“我知道他如今在外游历,但是说不定你去求了他,他就能回来了呢?”
“你小时候那次也离魂,弘白大师不是把你的魂魄给找了回来吗?”
女人起身,她嗓音哀求道:“小鹤,宁宁他还那么小……”
“他一向身体都不太好,如今又离魂那么久……”
阎舒身后的丈夫似乎是疲惫到了极点,他面色痛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够了小舒。”
“根本就没有离魂这回事,如今招魂招了那么久根本就没有用。”
“我看明天就办理转院手术,宁宁在国内检查不出来,就去国外检查,总能检查出为什么会昏迷。”
病房寂静了几分钟,男人抬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哑声道:“大家先回去吧。”
“我跟小舒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话到了这里,病房里的人都能听出来是赶客的意思。
没过多久,病房里的人便都出了病房。
病房外长椅上的人没料到病房里的人出来得那么快,三三两两还在叹息议论着病房里的事。
“阎舒家平时跟阎鹤走得那么近,她家小孩不出事才怪……”
“我早早就劝过了阎舒,让她不要跟阎鹤那孩子走得那么近,她偏不听,说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人家亲哥都躲到了国外不回来,阎舒还逢年过节就让阎鹤去她家吃饭。”
“我看就是时间久了,阎舒家的那孩子被克了,才会离魂……”
“可怜啊,那孩子才五岁吧……听大师说离魂离久了可是回不来的。”
轻微的讨论声如同嗡嗡,阎樟一向听不得诋毁他小叔的话,立马瞪着眼咬牙道:“说什么呢”
长廊里的人顿时噤了声,面色不大自然地望着走出来的男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神色淡漠,没给长椅上的那群人眼神,便抬腿朝着长廊走去。
阎樟恶狠狠地瞪了长椅上的那群人一眼,才抬腿追了上去。
他跟在阎鹤身后气愤道:“小叔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
阎家不三不四的亲戚多,当初阎鹤接管公司时,手段狠厉,几乎不留任何情面清洗了一番决策层,踢走了不少的阎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