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点睡觉—— by关尼尼
关尼尼  发于:2023年09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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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想着,顾庭便隐晦地瞥了一眼一旁的阎鹤,压低声音朝着慕白说:“到时候我把您给接出来。”
“给您塑个大金身,天天给您拿钱纸烧着玩,想吃多少香火就吃多少香火!”
慕白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道:“真的?”
顾庭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
“镪”地一声,茶杯不轻不重地落在茶几上,阎鹤偏头温声道:“在说什么?”
顾庭坐直了背脊,笑呵呵道:“没说什么。”
阎鹤望着他:“顾总不计较刚才放血绑人的事了?”
顾庭笑呵呵继续道:“阎总替我们顾家找到了祖宗,我这个小辈不过是被放了点血,有什么好计较的?”
“说起来我还要感谢阎总,让顾家能在百年后接回祖宗。”
阎鹤望着笑眯眯的顾庭,没说话。
过了一会,他忽然也笑了,慢慢道:“这有什么好谢的?”
慕白看着两人说话,一会扭头看顾庭说话,一会又扭头看阎鹤说话,总觉得两人间的气氛颇有些怪异。
他看着阎鹤慢慢温声道:“他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我名——”
话还没说话,他就被猛然弹射起身的小鬼捂住了嘴巴。
顾庭:“?”
他愣然道:“给什么?”
小鬼强装镇定道:“给他快乐。”
他捂着阎鹤的嘴,掷地有声道:“我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他快乐。”
顾庭一脸不相信犹疑:“真的?”
慕白镇定地点了点头,并且用捂着阎鹤嘴的手上下动了动,假装阎鹤也点了点头。
顾庭:“……”
阎鹤神色平静,全然一副没有被强迫的模样。
慕白有些心虚,但还是没放开手。
开玩笑。
只要他一放开手,阎鹤保准会对他的曾曾曾孙说真好,自己找到了宗族,也就能给他一个名分了。
别问他是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在床上,阎鹤左一个大人不负责,又一个跟着大人没名分,几乎要活活将他闷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甚至窘迫到了阎鹤说什么,他便做什么。
阎鹤说今晚九点半要关灯睡觉,他九点便老老实实待在床上,连话本都不敢再带上床。
小鬼耳根子有些红,他偏头小声道:“你别在他面前说名分的事好不好?”
他好歹也算是面前人的祖宗。
哪有祖宗的对象朝着曾曾曾孙追要名分的。
还是一个一米八几的大高个。
祖宗就得有祖宗的样子。
阎鹤偏头,望着他,好久才点了点头。
慕白小心翼翼地松开手,看着阎鹤果真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微垂眼睛,不再说话。
他松了一口气,放心下来。
但仿佛是被他刚才的话伤害到了,接下来阎鹤一直都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一侧的沙发上。
顾庭在一旁拼命给自己祖宗上眼药,试图让自己的祖奶换人。
他故作惊讶与感动道:“帮您找回曾孙,阎总竟然会感到快乐。”
“没想到阎总竟是那热心的人。”
“毕竟从前老师说阎总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冷淡了点,也不太爱与同学交流……”
慕白下意识反驳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热心的。”
就连祈福得的娃娃都带在身上,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挂在口袋中。
慕白严肃着脸道:“你也不要乱说他不爱交流。”
他每天晚上还给他讲故事。
怎么就不爱交流了?
胡说八道。
顾庭无端被自家祖宗教训了一顿,他张了张嘴,心想道:“那学生手册上就是这样写的啊。”
“他也没乱说……”
为了让面前人不当他祖奶,顾庭咬牙继续上眼药道:“阎总以前确实是独来独往一人,不太喜欢跟周围的人说话……”
沙发上的阎鹤说话了。
他微垂眼睫,嗓音轻而淡道:“从前我的确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冬日里落了很大的雪,我都是一个人扫雪,常常扫到天黑了再回去。”
顾庭:“???”
他目瞪口呆。
他们学校什么时候要让学生扫雪了?
慕白立马道:“你们学堂也太过分了。”
阎鹤摇摇头:“都是我的问题。”
他抬起眼,像是叹息道:“如果我像顾总一样,肯定会有很多人帮忙一块扫。”
顾庭:“……”
慕白望着自己的曾曾曾孙,语重心长道:“小顾啊。”
“你同他以前都是同学,怎么不互帮互助一下?”
顾庭:“……”
他总觉得阎鹤这幅嘴脸比考了第一名还要面目可憎。
阎鹤掩唇,自言自语道:“没名没分的,顾总不帮也是正常的。”
顾庭:“……”
面前人还真想他叫他祖奶?
慕白心虚地没敢抬头,小声地安慰着阎鹤。
一会说冬天下雪时陪他一起扫,一会又说阎鹤看着他扫就好了。
最后见阎鹤依旧是掩唇,垂着眸子,看上去很是落寞的样子,慕白绞尽脑汁哄着哄着,蹦出了一句等落雪了让顾庭过来扫。
顾庭:“?……”
阎鹤这才放下手,微微一笑说:“这怎么好,”
看着笑起来的人,慕白扭头,巴巴地使眼神,朝着顾庭做了一个拜托的神情。
顾庭:“……”
几百年前的祖宗求他办事,他还能怎么办?
顾庭咬着牙道:“我扫,我从小就爱扫雪,我一天不扫我浑身难受……”
阎鹤礼貌道:“辛苦顾总了。”
慕白见阎鹤终于抬起头,不再是一副落寞的模样,欣慰地点了点头。
但这幅模样在顾庭眼里活脱脱就是一副已经被迷了心窍的模样。
简直就是被迷昏了头!
他痛心疾首,刚想开口,却听到阎鹤同卫哲说夜深了,送客。
顾庭抓着沙发,刚想说还早得很,谁知道阎鹤礼貌道:“顾总刚才也说了。”
“以前我性子冷淡,不爱跟人交流。”
潜台词便是同他没交情,赶紧趁早滚蛋。
语气是谦逊温和的,内容是简单粗暴的。
只可惜他死了几百年的老祖宗半点也听不出来潜台词,只坐在阎鹤身边,唏嘘从前那些老师同学看错了阎鹤,明明多有爱心的一个人。
顾庭也只恨自己从前瞎了眼。
竟觉得阎鹤是块木头。
慕白一路将自己的曾曾曾孙送到门口,本还想上演一出祖宗与孙子分别的感人剧目,甚至顾庭都已经做好了准备,准备同他悲痛相拥。
可剧目最后被阎鹤一句伤口有点疼被拦腰折断。
小鬼耳朵跟雷达一样竖起来,立马丢下自己的曾曾曾孙,跑到阎鹤身旁嘘寒问暖。
顾庭最后也只能挤出一个笑,同他死了几百年的祖宗说常联系,有时间带他出去逛一逛。
只可惜他祖宗一心扑在了祖奶身上,对他也只是匆忙点头。
等到别墅的人都走后,阎鹤才对着要掀开他衣服的小鬼道:“好了。”
“刚才忽然疼了一下,现在又不疼了。”
慕白碰了碰那伤口,再三确定道:“真的不疼了吗?”
阎鹤:“不疼了。”
小鬼哦了一声,又同他道:“你说顾庭回去能翻到有用的东西吗?”
阎鹤:“大概能吧。”
他悠悠道:“大人不是济州青天小老爷吗?”
“这么有响亮的名号,想必顾家肯定是记载了不少的。”
“大人不必担心。”
慕白心虚得厉害,当初虚张声势要板责面前人的气势全然不复,含糊着道:“好……”
他故作镇定道:“那就等他找一找罢……”
结果第二日,慕白没等来顾庭找的东西,等来了一通电话。
晚上,两人在书房中,阎鹤接起电话,听到电话那头是顾庭的声音。
电话那头的顾庭很是有理有据,说要带自己祖宗出去走一走。尽一尽孝心。
阎鹤没说什么,只把电话给了慕白。
慕白接过电话,听到顾庭要带他出去逛一逛,还要出去给他买手机。
小鬼有些蠢蠢欲动。
但阎鹤却一边低头翻着文件一边说今晚睡前要讲尼克萨苏的结局。
小鬼立马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不去了,他要在家陪阎鹤。
什么手机都比不上他如今的挚爱——绿色大块头尼克萨苏。
顾庭:“???”
他没忍住:“是不是阎鹤不让你出去?你尽管跟我说,我有的是办法……”
小鬼自然是不肯将自己沉迷话本这种听上去就玩物丧志的事情告诉自己的曾曾曾孙。
毕竟祖宗就应该有祖宗的样子。
他拿了电话,跑到书房外头,想到从前自己对阿生说过的话,便胡诌了一个借口说:“家里停电了,阎鹤他怕黑,我得在家陪着他。”
顾庭:“……”
小鬼一板一眼道:“他一向怕黑还怕鬼,等会找不到我该着急了。”
“好了不跟你说了,明天见。”
——明天见还是他同绿色大块头尼克萨苏学的一句话。
挂断电话后,小鬼冲进书房,端正地坐好在书桌前。
批改着文件的阎鹤头都没抬,丝毫不感到意外。
毕竟当初绿色大块头电影大结局的时候,他那十八岁的侄子哭嚎着求他装作他父母向学校请假,说是爬都要爬到电影院看结局。
别说是曾曾曾孙,就是他,现在在绿色大块头面前都要靠边站。
另一边。
酒吧里,五光十色的灯光暧昧昏暗,舞池里人群不断起舞,口哨声不绝。
某个卡座,大理石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昂贵的酒水,顾庭黑着脸坐在沙发上。
四周的狗腿子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顾庭性情一向大方,总是笑吟吟的,极少见到这幅黑着脸的模样,好像吃了天大的什么憋屈一样。
狗腿子一号跟狗腿子二号对视一样,奋勇上前讨好顾庭,上来就拿出了永不失手的杀手锏与永恒的话题。
“顾哥,我听说阎家那位今年还单着呢。”
“哎,依我看这正常得很,阎家那位上学的时候就跟块冰山一样,什么都不懂,自然跟顾哥不一样……”
“那是那是……”
一群人一如既往地七嘴八舌地编排着,把阎家那位说得跟块木头一样,单了那么多年,定是没有什么心眼,不知道该怎么开窍。
老流程了。
正当一群人说得热火朝天,如火如荼时,一声咬牙切齿的爆喝忽然响起。
“谁他妈说阎鹤是块木头的?”
顾庭额角的青筋都冒了起来,他气得半死,想起前不久持茶的男人,破口大骂道:“谁他妈说阎鹤没心眼?”
“他全身上下都是心眼,心眼比莲藕都多!”
都把他祖宗迷得神魂颠倒了!
这他妈还叫没心眼?
还怕黑?
这人心肝都是黑的,还能怕黑?

第41章
酒吧卡座上,顾庭的几个好友面面相觑,几乎不敢相信顾庭嘴里“浑身上下都是心眼”的阎鹤跟他们印象中的阎鹤是同一人。
但看着顾庭气得都破口大骂,几个好友也只好干巴巴地附和:“哈哈,是啊……”
听着一群人附和,顾庭心中的郁气终于消散了一点,仰头灌了一杯酒。
结果就听到其中一个狗腿子绞尽脑汁地吹捧他道:“顾哥,就算阎家那位再怎么有心眼,但还不是比不过您啊。”
然后就开始吹喜欢顾庭的那些小明星多得跟天上的星星一样,而喜欢阎鹤的那些对象肯定都是冲着阎鹤的钱。
狗腿子抑扬顿挫道:“您交往的对象,肯定都是奔着您来,但阎家那位交往的对象,肯定是冲着那位的权势去的!”
“他如何能和您相比?”
周围也纷纷七嘴八舌附和,却没想到顾庭的脸却越来越黑。
他祖宗冲着阎鹤权势去?
放他娘的狗屁。
他们顾家从前可是皇商!
不对,他祖奶还不一定就是阎鹤呢!
改天他给他祖宗介绍几个活泼听话的新人,看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的阎鹤还能装到什么地步。
他祖宗看上去比顾家小辈中年纪最小的堂弟还小,多谈谈几个对象怎么了!
可怜见的,这个年纪顾家的小辈哪个不是挥霍如金,只有他的祖宗,洗个头都要小心翼翼,精打细算,生怕多花一分钱。
那细胳膊细腿的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
顾庭痛心疾首,心中要找几个活泼听话的新人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另一头,卧室大床上的慕白连续打了三个喷嚏。
他揉着鼻子,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念叨着自己。
但很快,小鬼就没再想喷嚏的事,而是四肢八叉地躺在大床上,神情落寞,感觉到了一阵空虚。
尼克萨苏大结局了。
从此以后他不能再听到绿色大块头说明天见了。
小鬼惆怅而唏嘘。
没想到几百年后的话本要比他们那个时候的话本精彩那么多。
阎鹤微微弯着唇。
他看着双手双脚在床上大大摊开的小鬼,心想再怎么是济州的青天小老爷,这个年纪,还是同他侄子一样,沉迷超级英雄。
也不知道从前被拘束成了什么样子,才在死后那么沉迷话本。
他弯腰,将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小鬼拎了起来,放在大床的另一边,准备睡觉。
但小鬼今晚格外精神。
关了灯的卧室昏暗,阎鹤睡在中间隔开被子的另一边,刚闭上眼睛,就听到一道压得极低的气音:“尼克萨苏最后真的复活了吗?”
阎鹤睁开眼,看到小鬼爬到了中间的被子,趴在被子上聚精会神地望着他。
阎鹤:“……”
他沉默了一下道:“真的复活了。”
小鬼哦了一声,然后爬回去,盖上被子:“那就好。”
阎鹤重新闭上眼睛,但没过多久,又听到一道气音:“那他跟尼拉生了多少个孩子?”
阎鹤:“……”
尼拉是尼克萨苏的女朋友。
阎鹤睁开眼睛,看到小鬼又爬了过来,趴在中间的被子上聚精会神地望着他,似乎在等着他的答案。
阎鹤:“生了一个孩子。”
小鬼点了点头,爬了回去,盖上被子,心满意足道:“那就好。”
说完,他还不忘给点对面人一点好处,想了想夸道:“你也好。”
小鬼枕在枕头上,望着隔着一床被子的阎鹤,嘀咕道:“从前他们都不愿给我讲这些事的……”
不知道为何,最近慕白对自己曾经的记忆回忆得清晰了许多,脑海里多了许多零星的碎片。
他记起他有好几个堂哥,但记不清那些人的脸。
他模糊记得有些人从了军,知道大漠边塞的许多事,也知道许多惊心动魄的事迹,但是从来都不与他说。
但少年人谁不为这些英雄事迹激动,慕白苦缠许久,才能知道一点边塞的事情。
阎鹤却总能抽出空,同他讲这些故事。
慕白有时也知道阎鹤很忙,但还是每晚按时给他讲故事,从来没敷衍过。
于是小鬼又认真地说了一遍:“你也好。”
阎鹤:“大人说我好,那怎么不给我个名分?”
小鬼立马生硬地打了个哈欠,强行转移话题道:“很晚了,快睡吧。”
阎鹤嗯了一声,然后道:“要过来一起睡吗?”
凝结实体需要阴气,维持实体需要更多的阴气,虽然晚上靠手腕上系的红线也能运送阴气,但是阴气远远没有两人接触时来得快,来得舒服。
小鬼也知道这一点。
但青天小老爷很有原则。
为了杜绝再出现睡了人后不负责,慕白拉着被子,坚定道:“不用,你睡吧。”
阎鹤:“半夜不饿吗?”
小鬼坚定道:“不饿。”
他慕白就是饿死,就是从楼上跳下去,也绝对不会再去偷偷睡阎鹤。
半夜两点。
睡得迷迷糊糊的小鬼一脚踹开中间隔着的被子,熟练地滚到了一旁阎鹤的怀中。
他心满意足地呼呼大睡,浑然不知自己在大量吸食阴气。
清晨六点半。
醒来的阎鹤第一件事就是闭着眼睛揉揉怀里小鬼的后颈,再揉一揉小鬼的头发。
他从不赖床,几乎在闹钟响后,就能做到起床去洗漱。
但如今不同了。
一向自律的阎鹤闭着眼睛,散漫地揉着怀里的小鬼的柔软黑发,难得生出了点不想起床的冲动。
但阎鹤最终还是起了床,因为要把睡得沉沉的小鬼抱到大床另一侧,假装小鬼昨晚没滚过来睡觉。
上午九点。
作息如今跟活人差不多的慕白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从床上爬起来,洗漱下楼后得知了今晚要出门逛一逛。
小鬼想了想道:“是跟顾庭吗?”
阎鹤抬眼,说不是。
小鬼乖乖地哦了一声。
阎鹤又说这次出去其实跟顾庭也有点关系。
前两天顾庭同他们说,他之所以那么快能接受慕白是顾家几百年祖宗这件事,是因为他早早就看到了慕白没影子,知道慕白不是活人。
顾庭还将卫哲好一顿批评,说卫哲拥有那么多证书,居然还能将影子疏漏。
若是被其他有心人发现,指不定要发生什么事。
于是卫哲便重新制了新的符纸,给慕白弄出影子,但是得出去试验试验影子的稳定性。
慕白兴致勃勃地等到了傍晚。
卫哲一摁门铃,他便飞奔下楼给卫哲开门。
卫哲嘴里一叠声让他慢点,他出事了自己不好跟阎总交代。
面前小鬼的实体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和精力才弄出来,哪里经得起磕着碰着。
慕白见卫哲紧张得厉害,以为卫哲是阎鹤的下属,怕阎鹤责怪,便拍了拍卫哲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紧张。”
“我是犯了错才被阎鹤给抓了起来。”
“是要被惩罚的,摔了他也不会说什么……”
他说这话的时候,阎鹤正好拿着一件带帽的卫衣下楼,让小鬼过来。
小鬼一边朝卫哲说自己犯了错要被抓起来,一边走去阎鹤那边。
阎鹤:“抬手。”
已经穿了短袖的小鬼抬起手,面前男人帮他套卫衣,他嗓音含糊朝着卫哲说:“不过我也懂得,我吸食他的阳气,被罚也正常的……”
卫哲:“……”
小鬼被人伺候着穿好卫衣,低着头,看着阎鹤替他整理卫衣领子。
他生得白,穿着一件黑色卫衣显得更加白了,黑发毛茸茸的,因为刚才套卫衣弄得头发有些乱,脑袋翘起几根毛。
一双杏眼眼尾偏圆,乌黑水亮,跟浸了水的玻璃珠一样漂亮,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长裤两侧,长腿窄腰,身形颀长,如同翠竹一般。
阎鹤将小鬼脑袋上翘起的毛给捋了下来,然后替小鬼戴上了卫衣的帽子。
卫衣是他大学时期的卫衣,有些宽。
小鬼也没管有些宽松的卫衣,带着卫衣帽檐兴致勃勃地跟着出门。
卫哲挑的试验地方是一家进出口商品很多的超市,需要开会员才能进。
卫哲挑选这个地方的理由很简单。
他淡定道:“道士大多数都是穷鬼,基本上都不会跑到这种地方。”
阎鹤推着超市的推车,时不时望着小鬼脚下的影子。
慕白一脸惊叹地望着偌大的超市,身旁的卫哲嘿嘿一笑,说没见过吧。
慕白摇摇头,说没见过。
卫哲以为是两袖清风的青天小老爷家中贫寒,没怎么逛过集市,便豪气地让面前人随便买。
结果下一秒就听到慕白老实说从前他家都是一个庄子一个庄子买的。
卫哲:“……”
他默默地退到了阎鹤身后,小声道:“阎总。”
阎鹤看了一眼推车上的超市标识,沉静道:“付得起。”
卫哲舒了一口气。
一行人慢慢逛着,阎鹤极少逛超市,大多时候都是由生活助理采购,他推着推车,在冰柜前,看到了侄子曾经很爱喝的可乐。
阎鹤不太爱喝碳酸饮料,但是觉得身后的小鬼可能爱喝,便拉开冰柜拿了一罐可乐放进推车。
他偏头准备同小鬼说可乐这个饮料时,一扭头,发现小鬼在隔壁试喝摊位上排着队。
因为是会员制超市,超市开放的试吃台很多,十分大方,不限次数也不限数量。
小鬼在队伍的中间,虔诚地捧着一个已经喝完的小纸杯,跟着队伍挪动。
阎鹤眼睁睁的看着小鬼排到了试吃台,虔诚地双手捧着小纸杯递到试吃阿姨面前,接了一小杯奶茶。
小鬼将小纸杯里的奶茶喝了个干净,亮着眼睛,意犹未尽,立马跑到了队伍末尾,虔诚地捧着小纸杯开始排队。

第42章
队伍最前排,小鬼双手捧着小纸杯虔诚地接下奶茶一饮而尽,准备跑到队伍后继续排队时,被拎了出来。
阎鹤一手拎着小鬼的卫衣帽檐,一手拎起推销台上两箱瓶装奶茶放进超市推车。
小鬼为了投桃报李,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卫衣帽檐。
阎鹤松开了手。
小鬼捧着纸杯,跑去队伍勤勤恳恳地排队,接了一纸杯的奶茶,飞奔过来,献宝一样递给了阎鹤,还真诚同他道:“好喝。”
但下一秒,小鬼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道:“我刚才忘换杯子了。”
“你等等。”
他准备喝掉纸杯里的奶茶,再去排队时,看到阎鹤忽然伸出手,接过他手中的小纸杯:“没事。”
小鬼看着阎鹤拿起自己用过的纸杯,喝了一口,然后再抬头同他沉静地说确实不错。
刚逛完生活区的卫哲溜达回老板身边,嘴里感叹念叨道:“什么厨房能用到一万多的刀具……”
“哎,不对,白啊,你耳朵怎么红了一截?符纸出问题了?”
慕白:“……”
他极力收回自己落在小纸杯上的目光,左顾右盼,含糊道:“没事,只不过好像有点热……”
卫哲松了一口气,看到自家老板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弯腰又提了两箱饮料放进推车。
一行人继续逛着超市,在水果区,卫哲亲眼地看着自家老板拿起一颗毛荔枝,同面前的小鬼说这是成了精的荔枝,长满刺。
小鬼半信半疑地望着圆滚滚长满软刺的红彤彤果实,一副并不相信的模样。
他也是见过荔枝的,知道荔枝并不长这个样子。
阎鹤取了一颗试吃台上的毛荔枝,剥好了放进来小鬼的嘴里。
半信半疑的小鬼腮帮子鼓了起来,快速地动了几下后,发现同荔枝的味道一模一样。
他露出惊叹的神色,扭头同卫哲道:“这精怪你们会收吗?”
卫哲:“……”
阎鹤拎了两袋毛荔枝放进推车,弯着唇同小鬼道:“这种精怪他们不收。”
“一般都是我们按斤买处理。”
小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在水果区走了一路,看到了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果,才知道自己被阎鹤给骗了。
哪有什么成了精的荔枝。
他同阎鹤说这件事时,阎鹤点着头,然后抬手给他吃试吃的蛋挞。
小鬼严肃道:“你切莫再骗我,哪有什么成了精的荔……唔,这是什么?”
阎鹤:“成了精的鸡蛋,大人还要吗?”
小鬼腮帮子动了两下,似乎是勉勉强强道:“那就再来一块吧。”
阎鹤用小叉子递了一小块蛋挞给他。
吃完的小鬼已经全然忘记了成精的荔枝这件事,抹抹嘴,同他央求道:“买一盒可以吗?”
阎鹤点了点头,拎了两盒蛋挞液放进超市推车。
卫哲:“……”
这原来就是小鬼口中吸食了阎鹤的阳气要受罚的待遇?
他默默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蛋挞,觉得味道不错,准备也拿两盒放进购物车。
结果一看价格,卫哲又默默地放回了购物车,头一次觉得好像做鬼也不错。
至少能吃得起他做人都吃不起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其他恶鬼在阎鹤这里的待遇,卫哲默默地放弃了这个念头。
一路下来,购物推车满满当当,一行人走向结账前台。
结账前台的收银员利落地刷好商品条形码,替他们分类装好商品,打好小票。
但在刷商品条形码时,发现一盒鲜果蓝莓有破损,收银员歉意解释一番,并让阎鹤等候一会,等其他的工作人员更换一盒新的蓝莓。
阎鹤点了点头。
卫哲提着几袋购物袋,同小鬼站在不远处,等着阎鹤。
卫哲跟小鬼感叹道:“白啊,我都不敢看那个账单……”
小鬼低头开着阎鹤从前台拿给他的冰可乐,抿了一口,眼睛发起亮起来。
卫哲继续感叹道:“从前我爹说人各有命,我还不信,如今我还真就相信了,做人时一个庄子一个庄子买,做鬼时也一样……”
“哎,阎总在跟谁说话?”
小鬼抬起头,看到结账台前的阎鹤似乎被身后的一个中年男人叫住,中年男人同他说了些什么。
阎鹤神色一如往常,稍稍朝着面前中年男人颔了颔首,便接过收银员手中的一盒蓝莓,朝他们走来。
那中年男人似乎是叹了一口气,目光朝着小鬼望去。
慕白抱着冰可乐,心满意足。
阎鹤拎着几袋购物袋,一行人走到了地下停车场,将东西放在后备箱。
开车途中,车窗敞开了半截,小鬼将脑袋靠在车窗上,专心致志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
阎鹤问开车的卫哲:“今天他身下的影子有什么异常吗?”
卫哲一边开车一边道:“没什么异常,就是人多的时候他影子容易变浅,但今晚他影子变浅的次数并不多。”
“我估计大概是跟在外头待的时间也有关系。”
阎鹤顿了顿,正准备说那就在外面再待久一点时,余光中就看到小鬼忽然直起身板,目光锃亮,伸手朝着车窗外头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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