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爱我—— by韩七酒
韩七酒  发于:2023年09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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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怕了?”
“我没害怕,我是...”冉宁低了低头,小声低喃“我是心虚。”
冉宁垂下头,她是真心虚,要是罗院长知道会不会觉得是自己带坏陆迢?
会不会不同意她们在一起?
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家世,每一样都是扣分项,就算是男女之间谈婚论嫁,自己也应该是被婆家嫌弃的选项吧。
“又胡思乱想了?”
“没...”
“你觉得你瞒得过我吗?”
“陆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我听听看。”
冉宁揪住陆迢的背心衣角“不要让罗院长伤心,可以吗?我会一直爱你,一辈子跟你在一起,我的家庭你知道的,能和你有今天,我已经很知足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陆迢笑了,笑的很勉强,她想说几句轻松点的浑话,可望着眼前冉宁真诚的目光,却又张不开嘴。
是谁说她不好的?是谁把她变得这么自卑?
多好的一个姑娘,明明可以走一条更简单的路,却因为自己的招惹,迈进这样艰难的情感?她不该困扰,不该自卑,因为真正不好的人,是自己。
“陆迢...”
陆迢眼睛红了,别过头不想让她看见。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冉宁捧着陆迢的脸,眼睛也跟着泛红。
陆迢猛地低头去亲她,大力撬开她的牙关,搅动她的唇舌,发狠的决绝,直到嘴里尝到一股铁锈味。
冉宁低呼出声“疼。”
却听见陆迢含住自己的唇角,囫囵说:“你可以贪心,可以贪心...”
与此同时,另一处的家属院,屋子里的灯还亮着。
罗玉书捏了捏眉心,似乎很疲惫的样子。
翻开旧相册,里面的照片寥寥无几,这些年忙工作,一家人嫌少能聚在一起,大部分照片都是过年的时候拍的。
不知不觉,这孩子什么时候就长大了?
视线一瞥,望见手边的老花镜,又笑了笑...能不长大吗?自己都已经到了两眼昏花的年岁。
隔天,陆迢去到医院。
正赶上他们开例会,就在外头等了等。
大概二十分钟,会开完。
陆迢一眼就看见跟在罗玉书身后的冉宁了,目光停了几秒,才挪开。
“妈。”把手里的优盘给罗玉书“东西给您送来了。”
“嗯。”
罗玉书见她还站在,就问“你还有事?”
“呃...没事儿了。”
陆迢点了下头“我走了。”
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又看了眼冉宁。
“等等——”
“嗯?”
罗玉书问道:“你是不是买房子了?”
冉宁心下一惊,满眼诧异,这事罗院长不知道?
陆迢挺淡定嗯了声。
“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都不跟人商量。”
“多大事?不就买个房子嘛,您之前不也想让我买一套的。”
罗玉书没多说,扭过头反而冲冉宁指了指陆迢“你看看她,这么厉害,我可管不了啊。”
猝不及防点到自己,冉宁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看着罗院长,无措的扯扯嘴角。
医院超市。
陆迢买了盒牛奶,让工作人员加热。
等冉宁刚过来,就把牛奶给她,让她暖手。
“你没告诉罗院长你买房啊?”
“这钱是爷爷留的,剩下的是我的工资,而且这是我自己的事。”
“...”冉宁想说她,但好像她也说没错。
果然,经济独立就是好。
“你怎么下来了?”陆迢抬抬眉毛,故意问。
“不是你让我下来的嘛。”冉宁瞥了眼她,罗院长还没走呢,她就说肚子饿,要去超市买吃的,还连说三遍,自己又不是傻子,能听不出来“你呀...你是不是吃豹子胆了~”
“还真是~”陆迢拿肩膀顶了顶她“不要意思,让您受惊了。”
话落,一道闷闷的声音,蓦然从旁边插过来——
“受。精?谁受。精?”
白黎转头看向冉宁——
“你吗?陆迢有这功能?”
白黎顶俩熊猫眼,从架子上扫了七八袋薯片,头一转,就去了收银台。
陆迢“她怎么了?”
冉宁摇头“不知道,这几天都这样。”
白黎值班,夜里突降大雪。
清晨去觅食,看见小公园那边堆了个两个大雪人,白黎看的喜欢,拿出手机拍照,刚要发朋友圈,却瞧见一个小点在角落立着,她放大照片,立马抬头。
商楠穿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站在四角亭的柱子旁边抽烟。
她手指夹烟,地上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白黎已经忘了自己下来干嘛,看见她,两只脚便不由自主的迈过去。
“你怎么在这儿?”
商楠眼微眯,手指一动,烟灰落下,她也有点诧异,这一大早的,这人怎么会在这儿?
想到之前,两人的不欢而散,商楠下意识的想回避,并没有接她话,而是说:“你的衣服我送去干洗了,回头我同城闪送给你,还有地毯,我买了个新的,明天吧,应该就到了。”
说完,熄灭手里的烟,点了点头“我走了。”
商楠刚往前迈了两步,倏地又僵住,不可思议的看向白黎——
“你...你...”
白黎哭了,捂着肚子哭。

陆迢在想...她妈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取向的?
到底有没有真的发现,其实陆迢自己都说不清,只是一种感觉,普遍情况下母女之间出现这种感觉, 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似乎没有一个确切的点, 那时候自己既没谈恋爱, 也没什么来玩特别要好的女生,每次来找自己的,除了家属楼里的那几个, 就是学校里的, 而且都不是一个, 都是好几个一块来, 无非大家看动画片,看漫画,玩滑板, 就再没别的了。
陆迢撸了撸自己的头发,可能也不是非要谈恋爱被抓到才能被察觉, 这种事情, 心有灵犀吧,再加上她妈学医的, 思想上本身就要比旁人开化一些。
唯一有印象的, 初三暑假, 母女俩去逛街, 罗玉书指着一条裙子问陆迢:“暑假不用穿校服,穿裙子吧, 这件就挺漂亮的, 你那衣柜里全是短袖短裤。”
陆迢记得当时自己垂着头, 怎么都不愿意试,就站着原地。
罗玉书叫了她两声叫不动,伸手拉她也拉不动,自己就像脚底生钉似的,怎么都不肯动。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我不喜欢。”
可能是见自己实在抵触,她妈也就没再坚持,不过...她妈说了一句话——
“你怎么一点都不爱美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成天就想穿漂亮衣服,你姥姥裁一件裙子,我跟宝贝似的恨不得捂怀里。”
“穿裙子就是美吗?人得是合适什么才能穿什么,您喜欢...不代表我也喜欢啊。”
“那你喜欢什么?”
“我就喜欢我自己的样子。”
现在想来,陆迢也不知道那会儿自己胆子怎么那么大,也是她妈好说话,这要换别的家长,估计早开骂了。
可能她妈当时想说的不是‘你怎么一点都不爱美。’而是‘你怎么跟男孩子一样。’
陆迢呼了口气,望着外面繁杂的世界——
人有千面,物有万象。
不存在谁对谁错,只是一种选择。
....
过道的灯亮了,一回身,商楠开门进来。
两个夜猫子,一个比一个能熬。
商楠通身寒气,给陆迢扔了根烟——
“想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
“你好意思说我,这几天回的越来越晚了。”
陆迢没抽,捏在手里把玩。
忽然,嘴角勾起,看了眼商楠——
“你说,我出柜怎么样。”
商楠拢着火,点着...吸了口,没什么太大反应,这人的脾气性子,不会一直憋着,而且她也舍不得冉宁无名无份——
“你想好了吗?”
“嗯。”陆迢点头“虽然说我是女生,但我觉得...就算是女生,也不能不负责,是我先喜欢的冉宁,我先招惹的她,哪怕之后我们分手又重逢,也都是我主动在先,既然是我开的头,那这个尾也应该由我来收。”
商楠眼微眯“听你这话,怎么...受什么刺激了?”
陆回过身,靠在门框上,摇了摇头“也不算受刺激,三十而立嘛,生活总得有点变化,我得让自己肩上的担子再重一点,这样冉宁就能轻松一些,最主要...我不想她知足,我想她贪心。”
自己说完自己都笑了。
“我是不是有点狂啊。”
“是挺狂,不过很有魅力。”
商楠把烟掐断“你既然想好了,那你就去做吧,反正你俩天生一对,只要你们不动摇,就谁都干扰不了。”
这些年能让陆迢掏心掏肺说些心里话的也就商楠了。
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你是喜欢女生吧。”
商楠没接话。
陆迢继续说——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讲,但是...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白黎呢...是有点二杆子劲儿在身上,偶尔可能还会发发癫,可她真真儿是一个好姑娘,仗义、率直、有爱心,这些你应该都是看在眼里的,我知道你可能不喜欢她,但你别讨厌她,别理就行,时间长了...她自己就放弃了。”
“不过...你要是也喜欢她,我希望你别错过。”
话说到这份上,商楠也把心扉敞开,一样一样的回答——
“我喜欢女生..天生的,之所以一直没告诉你,是我的一些私人原因;至于对白黎...她的确是个好姑娘,很可爱也很讨人喜欢,但我跟她不可能,我已经在晾她了,大概用不了多久,她应该就放弃了。”
“还有,我挺喜欢你和我掏心窝子的,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不是一人,我并不孤单。”
陆迢有些心疼,自己还是第一次从商楠嘴里听到孤单两字。
“爱很简单,你千万不要想的太复杂。”
商楠不用自己劝,她肚里的道理比自己要多得多,其实...有什么难得呢?
这世上再冗长复杂的道理,最后还不都是九九归一。
那天,白黎捂着肚子哭。
商楠都傻了,陪着她去了趟卫生间,才知道是大姨妈来了。
都是女人,都来例假,怎么白黎的反应就这么大?
白黎说:“我本来不是今天,都怪你...你要负责。”
商楠有些无奈,试图和她讲道理:“这是生理现象,没有我,你也会来。”
白黎就耍赖,拉着商楠的胳膊不肯松手。
后来...商楠把她送回家,又给她煮了一碗西红柿鸡蛋面。
白黎把面条吸溜完,汤也喝干净。
她问商楠:“要是你喜欢一个人,会怎么办?”
“会放心里。”
“那要是不想放心里呢。”
“那就不要喜欢了。”
....
思绪回拢...
商楠头疼的搓了搓太阳穴——
到底什么时候...她有这心思的?
打算出柜这事,陆迢没告诉冉宁,照她的意思,一会儿怕罗院长受不了,一会儿又担心罗院长把自己赶出家门,再不然就是怕她们母女俩反目成仇。
一出一出的,跟连续剧似的,可陆迢的直觉告诉自己,她妈应该不会怎么样,最多刚开始气一下,往后估计就慢慢接受了。
不知道为什么,陆迢就是觉得,罗院长对自己的性向,有这个思想觉悟。
反正...她爸她妈,能搞定一个,都算自己赢。
卫生间的浴缸里,有人正在翻天覆地。
汗跟水,分不清。
一路缠斗不止。
冉宁咬着牙,泡在水头昏脑涨。
艰难的推了推陆迢“手机响了...”
陆迢停住,下一刻却又更猛烈的晃起来。
伴着手机铃声停住,冉宁也彻底失去抵抗,任她为所欲为。
事后,陆迢看手机,是她妈。
她把电话用脖子夹住,腾出两只手,给冉宁擦头发。
“嗯,行..知道了。”
刚挂断,冉宁就仰头,急忙问道:“罗院长说什么?”
“没什么,我姥姥来了,让我明天回家吃饭。”
冉宁没见过陆迢的姥姥,一时间脑子里对不上号,只闪过罗院长的脸,再皱纹多点。
夜深,两人盖一张被子,冉宁喜欢枕在陆迢的肩窝,这个地方又软又暖。
“我姥姥和我妈不太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姥姥比较猛。”
“你见过抽烟喝酒烫头的老太太吗?”
“你又逗我?”
“我没逗你,真的,我姥姥贼能喝酒,而且年轻那阵儿烟不离手,后来年纪大了,被我妈训的现在已经戒烟了。”
“罗院长还训你姥姥呢?”
陆迢眉眼调笑,语调温柔,言辞轻快“一家人,也不算训,爱之深责之切嘛。”
说完,亲了亲冉宁的额头——
“要是有一天,我妈训你,你会跑吗?”
“跑去哪儿?”
“跑...让我找不见的地方。”
冉宁本来枕在她的肩窝,听到这儿,忽然就撑起了身子——
“你是不安了吗?”
“有点吧...”
陆迢拉住冉宁的手,胸口倏地一重——
“我不会跑,我会躲你怀里,让罗院长多训你一点。”
“好,安心了。”
人常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
陆迢她姥爷走的那年,正好七十三。
虽然姥爷不在了,但饭桌上也还是盛了姥爷的饭。
老太太有习惯吃饭喜欢喝点酒。
“八十多了,您当您还小呢,喝什么酒呀,给您倒杯茶,我这儿有大红袍。”罗玉书说。
“我不要~”老太太捂着杯子“市面上哪有真的大红袍,都是假的,我就喝我的酒,黄酒怕什么,老家人喝了一辈子,不照样活到九十九,赶紧去给我烫了拿过来。”
罗玉书拗不过老太太,只能把酒拿过来。
今天人齐,老太太高兴,挨个都上了酒,说这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陆国洲酒量不行,喝一点就上头,陆迢没量...这点就随他。
其实父女两挺像的,早些年陆国洲还没发福的时候,两人更像,尤其是下巴颌儿...都跟铅笔刀削出来的一样。
她爸比较严肃,陆迢相对罗玉书,也比较怕她爸,但她爸又怕她妈。
她们家的生物链,属于一物降一物。
饭吃一半,陆迢手机响了。
她看了眼,去卧室接。
老太太眯眼一瞧,立马心里就有了话,等陆迢接完电话回来,摸摸她的头,笑说道——
“对象啊?”
陆迢一怔“不是,队里的。”
“嗐,跟姥姥有什么不好意思说,有对象就有呗,有照片吗?让姥姥看看...长得好不好。”
陆迢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没想的老太太会问,不过刚刚的电话真是队里的。
“呃...姥姥...”
“妈,吃饭吧,别光喝酒,喝多了您又不舒服。”罗玉书把话接过来打断。
老太太哼了声——
“你就会说我,天天忙,忙的家都不着,孩子的大事情,你关心了多少,我说你们夫妻俩啊——”
“妈!”
老太太立马摆手——
“得得得...我不问了,反正啊...这辈子我能管的也就是你爸,剩下的没一个省心的。”
饭后,陆国洲喝多了,脸红脖子粗的看人都重影,回屋立马躺倒。
老太太撇撇嘴“喝的还没我多呢~”
晚上的时候,陆迢陪老太太看完天气预报,等老太太进屋睡觉后,她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
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
“妈。”
罗玉书在处理工作,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
陆迢把牛奶放桌上,转身关门,但人没走,站在罗玉书身后,目光若有所思。
良久后——
“妈,我有事想和你说。”
“我现在很忙。”
“就两分钟。”
“一分钟也不行,你不要在这儿耽误我的时间,我每一秒钟都很重要。”
罗玉书笔头不停,声音没有丝毫温度。
陆迢抱着胳膊,在原地站了会儿——
“好,你忙吧。”
人出去后,罗玉书停下笔,本子上的字龙飞凤舞,她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等出去看时,陆迢已经走了。
罗玉书摘下眼镜...不由地蹙起眉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
还在做梦,冉宁就觉得怀里钻进来个人,熟悉的气息,若有似无的亲她,她就跟着迷迷糊糊的回应。
一瞬间酥麻的感觉袭来。
就在快要清醒时候,这种感觉忽然消失,陆迢一手捋着她的胳膊,一手掖好被子,没几下就把人又哄睡过去。
陆迢失眠,睡不着。
看着怀的熟睡的人,她心里发烫,从来没有哪一刻,会让自己想要流泪,那种说不出来哪里难过,可就是委屈想哭。
母女连心,不管是饭桌上罗玉书的态度,还是晚上她漠然的拒绝,陆迢可以确定——
她妈一定知道点什么,但不想谈。
既然知道,为什么不能好好聊聊,从小到大...不管是罗玉书,还是陆国洲,谁都没有跟自己好好说过话。
事到如今,自己都主动了,她还是不想面对。
陆迢不懂...难道自己性向就这么让她难以启齿?
学习、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陆迢自问不比谁差,就因为性向...所以头就要一直低着吗?
陆迢抹了把脸,眼睛湿湿的。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对不对,只是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日子,真的够了。
如果没有冉宁,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哪怕就是演一辈子戏也没关系,生我养我,还他们也是应该的。
但自己有冉宁了,就不能再这样浑噩下去,哪怕她不接受,自己也必须要给冉宁一个交代。
就当是执念吧,执念想给冉宁一个家。
....
错过那天,出柜这事儿就被延后了。
不是陆迢退缩,是找不见她老妈人。
罗玉书跟躲她似的,一打电话问在哪儿,就说出差。
陆迢舔舔嘴角:您是出差还是出家啊?
罗玉书气的骂她浑。
陆迢也不恼,回她一句:您生的。
心结一旦打开,其余什么都好说,陆迢觉得自己猛地能吃得下一头牛!
陆迢一早给冉宁打电话,说下午去接她。
“别...”
“值班啊?”
“不是,我是说你别来接我。”
“怕我妈看见?”
“不是...”冉宁抠着手机,跟耳朵又贴紧了些“我觉得罗院长这几天看我总是怪怪的。”
“怎么怪?”
“说不上来,就...感觉吧,她还问我..我家是不是也在云辰中南,你说...罗院长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不会,你别瞎想。”陆迢没多说,把这话岔开,笑着应她“那我回家等你。”
“好。”
电话一挂,陆迢眉头就皱起来——
真行,躲着自己,跑去跟冉宁问东问西。
看来...她妈知道不是一星半点儿。
怎么知道的啊?
两台手术做完出来,冉宁连呼吸都觉得累。
她坐椅子上休息,听欧玲跟王主任说话——
“今天怎么没见罗院长啊?”
“开会去了。”
“早上我看不还在的吗?”
“打了个卡就走了。”
冉宁闭着的眼立刻睁开,撑着腿从椅子上艰难地站起来,一进办公室,就给陆迢打去电话。
响了几声,没人接。
大概十分钟左右,陆迢把电话回过来。
“喂!”
声音有些紧张,冉宁愣了下——
“那个...下午你来接我吧。”
就这...陆迢松了口气,她还以为她妈又找冉宁说什么了——
“怎么不怕我妈了?”
“你妈开会去了。”
听筒里传来轻笑,陆迢问:“潮汕牛肉吃吗?”
“吃。”
晚霞金光,天边火红。
冉宁一眼就看见那个等在车边的人。
陆迢朝她用力挥手,生怕冉宁看不见她,一整个马路,就属她最显眼。
没等冉宁走过来,陆迢就先跑过去,握住冉宁的手揣兜里。
车里暖气提前开好,舒服的不得了。
“冷不冷?”
陆迢捧住冉宁的脸,正要亲下去。
驾驶座的车窗被人在外面敲了敲。
陆迢扭头看去,目光瞬间怔住。
冉宁被陆迢挡住视线,没看清外面人,问她:“谁啊?”
陆迢回过头,揉着她的脸,笑笑:“没事儿,我下去看看,你等会儿昂。”
说完开门下车。
那人虽然背着身,冉宁看不真切,但这背影...再熟悉不过——
罗院长。
心慌!头皮发麻!手脚冰凉!
汗从毛孔里大颗大颗渗出来。
她想看罗院长的表情,又怕罗院长看见自己,冉宁觉得自己的喉管都在颤。
想过出柜,但没想过会是现在这样...被抓包,猝不及防。
车门外,罗玉书面无表情,只说了一句话——
“送完冉宁你就回来,我在家等你。”
“嗯。”
....
陆迢重新回到车里。
冉宁慌到不行,声音颤抖“你、你妈说什么?”
“让我先送你,然后再回去。”陆迢握住她的手,把她攥着的拳掰开,心疼的摸了摸,语气依然温柔,捋着她的头发“火锅今天可能吃不了了,咱们明天去。”
送冉宁回去后,陆迢驱车回家,怕这姑娘被吓得不吃饭,就给她点了个外卖。
专门备注:一定要吃哦。
这会儿陆迢站在家门口,抬头望着深棕色的大门,用力吸了口气,开门进去。
屋子里黑着,只有电视的光在闪。
罗玉书坐在沙发上。
“妈,我——”
“等一会儿,马上结局了。”
“好。”

第八十二章
罗院长其实挺喜欢看电视剧, 只是她工作太忙,像这样下了班能坐在沙发上,舒舒服服的时间寥寥无几。
陆迢的目光在客厅扫过一圈,忽然发现, 她们母女相处的时间也好像看电视这样寥寥无几。
静静地站了会儿, 转身去泡了一杯茶。
陆迢把茶放在她妈面前, 然后坐在她妈身边,她们中间隔了一个人的距离。
想起刷到过的一个短视频——
不结婚:丢人,不正常
离婚:丢人, 但正常
过不下去但不离婚:人之常情
上过大学但不结婚的人:读书读傻了
当时只觉得逗, 现在看来...最后一条说的不就是自己。
中国人的传统大都刻在骨子里, 这跟学历高低无关, 跟涵养素质也无关,是几千年的文化压制,荒谬、愚昧, 就是要遵循,要是谁想破除...那就是另类。
其实...罗院长算不错了, 这些年她从没逼过自己, 除了工作太忙以外,更多的还是源于对自己的爱, 她不想跟别的父母一样道德绑架, 她看不上这个, 所以每次姥姥念叨的时候, 她总是毫不客气的挡回去。
陆迢想...自己是不孝,但是没办法, 自己生来如此。
但, 陆迢又想, 自己也不算不孝,难道因为喜欢同性,就不能继续爱自己的父母了?
如果硬要在谁都没错的事情里,非分出个是非对错,那到底是谁的错?
子女为了父母可以隐瞒,父母为了子女,难道就不能接纳?
陆迢觉得她爸妈不是那种黑白不分的人,她想搏一把。
赢了,皆大欢喜。
输了,大不了一巴掌。
反正她妈不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明天还有工作,后天还有手术,总之随便拎出哪一个,都比自己出柜更重要。
陆迢眉宇沉敛,黑色的瞳孔氤氲着几分压抑,被微微垂下的眼角盖住,轻不可闻的声音从喉咙里清晰地发出——
“妈,我喜欢女生。”
罗玉书像没听见一样,动也没动,眼睛继续盯着电视。
“妈...”
“我不想听。”
陆迢深吸了口气,好像听见脉搏跳动的声音,双目紧蹙——
“妈,我一直都是这样,您不是早就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就想说的,您没让我说...”
罗玉书鼻腔加重,手里攥着遥控器,突然就绷直了腰,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气,扬起遥控器朝陆迢砸过来!
陆迢没躲,这一下结结实实砸在她脑袋上,那块疼的厉害,瞬间就红了,她咬着后槽牙,愣是一声没吭。
空气静得像一滩死水,深冬的夜,寒气逼仄。
罗玉书再怎么开化,对于这样的事情还是没法坦然接受,自己是知道...但这并不代表就可以无动于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陆迢胆子大到敢跟自己当面对质,以为都到这个时候了,她怎么也该害怕才对,没想到...无法无天!
“我凭什么要听你说!我有什么义务非得听你说!你有没有脑子!那天晚上你爸你姥姥都在,你是觉得我脾气好,不会跟你吵?还是你觉得你姥姥在,我不敢跟你吵!”罗玉书眼眶泛红,大声喊道:“我错了,我就该听你说,我不仅该听你说,我还应该看着你爸抽你!看着你姥姥被你气进医院!!”
陆迢从来没有见过她妈这样声嘶力竭,印象里她妈都是和和气气的,虽然有时候脾气急,但从没失控过。
陆迢低下头——
“妈,对不起...”
“你现在和我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胆子大到连房子你都偷偷买了,要不是我无意间发现,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眼里究竟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罗玉书气急,胸口起伏的厉害,缓了缓又问道:“是冉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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