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倦扭头看着他,沈时意局促地感受着他意味不明炙热的目光。
“这样最好。”闻倦转过身,重新发动车,和沈时意回了家。
晚上十点多,沈时意画完最后一笔,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日记本。
“今天,阿倦说他在尝试和我好好在一起,两年过后,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最后一个字写下,桌上的手机震动一下,屏幕亮起,弹出来一条短信:
“出来见见吧,今天在病房里看见你,我想你很想知道我是谁,地址明天早上发给你。”
思考一夜,沈时意还是下定决心要去。
他从衣柜里翻出闻倦叫人给他准备的西服,他平时不太穿这些衣服,太名贵了,他舍不得。
但昨天看见闻倦和那人的亲近感,便也想穿着好的,不想让自己别人眼里看起来一点也不受闻倦重视的感觉。
闻倦比他先下楼,看见他换下平时的休闲装,穿着除了陪他参加宴会便不穿的西服。
“怎么穿这么隆重?”闻倦喝了一口林叔放在手旁的牛奶,目光移回手里的平板上。
沈时意也觉得穿着怪禁锢的,扭捏地坐下,用手拉着衣角,又怕弄皱了,摊开手掌捂着。
“今天有点事,要去见一个很重要的人,需要重视一下的。”沈时意说。
闻倦又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手指在平板上滑动。
吃了饭沈时意拒绝了他送,出去自己打了一辆车先去了市中心。
对着手机上发过来的地址在商圈里绕了快半个小时才找到地方,推开店门,里面很安静。
一个人背对着沈时意坐着,听见门上的铃铛“叮铃”一声,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来转身,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
“沈先生。”他走过来,对着沈时意伸手,“幸会,我是明憬,我们昨天在医院见过。”
明憬?沈时意在脑海里翻了一遍记忆,终于从众多人名和找到了。
明家二少爷,从小身体不好,被明家的人保护得很好,鲜少抛头露面,媒体报纸上也几乎不会出现他的名字。
沈时意会知道他是因为闻倦,那时候在明家参加宴会。他挽着闻倦的胳膊,闻倦和明家大少爷碰杯后,他听见闻倦关心地问:
“听说明憬要回来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明家大少爷第一时间不是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错愕地看向他身旁乖巧的沈时意,随后抿了一口酒,绕开话题。
此时此刻,沈时意见到了闻倦嘴里那个关心的人。空气里弥漫着一点淡淡的玫瑰香,是从明憬身上传来的。
“你好。”沈时意觉得自己应该是羡慕的,羡慕明憬什么不做都能得到闻倦的关心,而他,用了两年才换来一点。
明憬邀请他坐下,给他点了一杯咖啡,大大方方地靠在椅子上,长腿交叠,食指交叉放在桌面上。
“沈先生,长话短说,我身体不太好,也不能在外耽误太久。”明憬开口。
沈时意混乱的思维一瞬间归位,他心里隐隐约约有些猜测,仿佛知道明憬在说什么。
他张开嘴,吸进一口空气,慢慢道:“您请讲。”
明憬从一旁的书包里拿出几份检查报告,全部摆在沈时意面前,上面的文字密密麻麻,沈时意也不是专业人员,读不明白什么。
但最后一行字是他不用思考都能明白是什么意思的。
“沈时意和明憬腺体匹配度为85%,可进行腺体移植。”
眼前霎那间黑下来,头顶的灯也照亮不了半分,那一行字在脑海里混乱重组,就算拼凑成一句无法读通的语句,意思还是明明白白地摆在那里。
“是要把我的腺体给你吗?”沈时意嘴唇在颤抖,答案已经摆在眼前了,但他还是想问一句。
万一,万一是他理解错了,毕竟腺体坏了,还可以切除,不需要直接进行换。
明憬道:“对啊,我是个omega,没有腺体怎么行?”
“最主要的,我以后跟阿倦结婚了,没有腺体,怎么在易感期安抚他?”
明憬伸出手,用食指把桌上的纸一张张勾起来收起,那股玫瑰味越来越浓郁。
联想最近闻倦突如其来的转变,沈时意突然反应过来,人怎么可能突然就转变了性子。
何况那个人是闻倦,他沈时意又不是什么突然发掘出来的珍宝,怎么会值得闻倦突然改变了看法。
想明白的一瞬间,眼眶里就充斥了泪水,他使劲捂住脸,狠狠在脸上揉搓着声音问:“为什么现在告诉我?你想要的还没有得到不是吗?”
明憬不说话,给手机解锁,找到和徐未闻的聊天框,点开一条语音。
“闻倦那小子,为了你真的打算豁出去了,尽心尽力给沈时意那个贱货扮演好丈夫去了。”
这条放完,明憬又打开个闻倦的聊天框,把手机朝向沈时意,露出他和闻倦的聊天界面。
上面两个人的对话密密麻麻,有来有回,并不像沈时意对话框那样,闻倦十天半个月也不打算回一条消息。
明憬指着两条消息给他看。
“阿倦,未闻说的是真的?你不需要为了我做到这种地步,只是腺体而已,我也可以不要。”
“明憬,别胡闹。”
下面还跟了一条闻倦发的语音:
“我付出不了什么,对沈时意好一点他便愿意捐出腺体的。”
原来在闻倦眼里,我是这样的人。沈时意的手控制不住地开始颤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端起咖啡想要喝一口,却被抖落出来的咖啡打湿了手心。
“你说得对,我应该在你换了腺体后再跟你说这种事。”明憬道,“但是我不愿意,阿倦是一个很容易在假装中交出真心的人,跟你这场戏不知道会演多久,我怕到时候他真的把心也演出去了。
“我必须在他的心还在我这里的时候,把这场戏揭开,就算我不要腺体也无所谓,安抚他也有别的方式,不是吗?”
沈时意听不下去了,站起身把那几份没来得及装起来的报告拿在手里。
他现在想做的,是拿着这些东西去质问闻倦,为什么要这么利用他。
明憬没有去抢,任他拿着报告冲了出去,又抿了一口咖啡。
外面日头正高,太阳已经有些晒人了。沈时意失神地走在大街上,捧着那几张纸看得认真,泪水滴在上面把纸都晕湿了。
他坐在路边,把所有证据在脑海里理清楚。
突然抽取信息素,以及说好可以养狗,却又在一天过后反悔,以及闻倦意外地喜欢玫瑰味。
这些都有了答案。
抽取信息素是检查匹配度,不能养狗大概是因为明憬对狗毛过敏,喜欢玫瑰是因为明憬的信息素是玫瑰味。
突然对他好,也是想让他到时候心甘情愿被闻倦骗着捐出腺体。
“小丑。”沈时意把检查报告揉成一团,“我真的是小丑。”
不顾路人的目光,他蜷缩在大街旁的石椅上,抱着膝盖痛哭。就算他说过很多次他会无条件相信闻倦,但事实摆在眼前,他无法再做到自欺欺人。
人来人往,各有各的忙碌,没人注意到他的悲伤。
他在外面坐了一天,从青天白日坐到日暮西沉,准备先回去再跟闻倦说这件事。
一天没有动静的手机这时候震动起来,闻倦急切的声音传来:“沈时意,明憬在哪里?”
“我不知道。”沈时意道,紧跟着问,“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闻倦疑惑了一瞬,不知道他突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立刻暴怒道:“你不知道,明憬最后的消息是发给你的,你说你不知道。”
沈时意一口咬定:“我不知道。”
闻倦不想再跟他废话:“明憬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沈时意,你也别想好过。”
电话被挂断,沈时意迷茫了一阵,什么叫明憬出了事他就别想好过,明憬去哪里了,他什么都不知道。
他走到路边拦车,迫切地想要证实自己的清白,拦车要去找闻倦,手里那份检查报告已经被揉捏得不成样子,他还是没有扔。
路边停下一辆黑色的路虎,沈时意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人捂住口鼻推上了车。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在一个仓库里,旁边还躺着昏迷的明憬。
仓库里破破烂烂,旁边坐着几个人在喝酒,听见沈时意醒来弄出的声音,纷纷回头看。
“啧。”其中一个道,“绑他回来干什么,又不受闻倦重视的,恐怕讨不到钱。”
身后一个人把一团纸摊开,指着上面的字道:“老板,他们准备用沈时意的腺体救明憬呢,现在他肯定是值钱的。”
“是吗?”被叫做老板的人道,把纸拿着仔细端详起来,听见沈时意难受地呜咽,对一旁的道,“叫他老实点。”
一个身材高大满身肌肉的男人走过来,对着沈时意企图抓住地上一根钢管的不老实的手踩下去,狠狠在地上摩擦。
脚底落在手心时,沈时意感觉钻心的痛,他倒在地上,用祈求的目光看他:“我还要画画的,别踩我的手,求求你。”
“嘿哟。”那人脚没有移开,扭头对身后几人道,“还遗传到了他妈那个狐媚样,你看看,这模样看起来多诱人。”
旁边几人围上来,“可惜不讨闻倦欢心啊,不然我们这次还能多捞点。”
“你小子,足球鞋还没换呢?”有个人道。
沈时意在痛觉中理解了一番这句话,难怪这么痛,穿着有鞋钉的球鞋,不收任何力气地踩下来。
他的手……
还能画画吗?
“老板,外面人来了。”窗口一个小弟喊。
坐着的那人站起来,示意他们围着沈时意的那一圈人散开,到窗边听闻倦说话。
“钱带来了,没有报警。”闻倦的声音传来,沈时意听得很清晰,“把明憬放出来。”
“闻少爷,还有个人呢,你带了多少钱来,够不够买他。”有人问。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闻倦的声音才传来:“准备匆忙,不知道李老板绑了两个人。明憬身体不好,在外面不能待太久,我需要尽快带他走。”
“另外一个人,李老板看着办吧,如果还有机会我可以返回医院后再送钱来。若没有机会,愿意给李老板出价五百万,把他身上那个腺体给我就行。”
“去黑市买个腺体也不过一两百万,出高价,也不过是这个腺体很匹配。”
沈时意闭上眼,把受伤的那只手抱住,听见闻倦继续说:“现在把明憬送出来吧。”
第7章 两种清醒
沈时意能猜出闻倦已经知晓他已经知道他在背后做的那些事,事到如今,也不打算管他的死活,只要能得到他的腺体就行。
骗子。沈时意从地上爬起来,手心手背都破了皮,他举起血淋淋的手拿到面前看了一眼,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
旁边几个人把昏迷的明憬抗在身上出去,另外两个人守着沈时意,看他还要动,往他腰上狠狠踢了一脚。
沈时意被踢得跪在地上,膝盖处被火漂了一样痛,他狼狈地坐在地上,膝盖处的布料已经破了,膝盖上的皮被蹭掉。
也没有流多少血,但就是痛。
那些人最终没敢对沈时意下狠手,再怎么样他还是值五百万的。
外面已经黑了,只剩仓库上一盏灯照着,闻倦等在车旁,虽然明憬已经被那些人抱在门口来了,他还是抬头盯着那个黑黢黢的窗口。
“闻少爷。”一人道,“一手交钱一手交人,我们谁都不食言。”
闻倦把目光从那个窗口收回来,深吸一口气,把心里那点不安都收回去,从后座里拿出一个手提箱扔给他身后的人。
明憬被推到他怀里,他手滞空一瞬,把明憬抱上车放在后座,转身去驾驶室,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仓库。
车里明憬重重地咳嗽一声,掀开眼皮朝车窗外看了一眼,嘴唇蠕动两下,隔着车窗,闻倦没有看明白他说的什么。
但他快速上下起伏的胸膛已经足够说明他此刻的状态,闻倦快速上了车。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半天却都无法控制发抖的双手把车钥匙插|进去,徒劳地在方向盘上狠狠砸了两下。
明憬很重的呼吸声传来,嘴里不断发出难受的声音,闻倦努力半天,终于在他呼吸平稳一点的时候车钥匙插/进去了。
下一秒,那个黑黢黢的窗口里跳下来一个人,睁着眼,死死盯着还没发动的这辆车。
仓库不过二楼高,外面有个花坛,昨天才下过雨,泥土松软。
但闻倦却听见清晰的“咚”的一声。
再眨眼时,他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浑身颤抖起来,连推开一扇车门的能力都没有。
外面警笛声响起,沈时意用最后的意识透过浓密的灌木丛看那辆车,车里的人始终没有出来。
一阵痛意从手上伸起,弥漫到全身,最后全部汇集到心里去,脸上流的不知道是泪还是血,沈时意抹了一把,缓慢道:“闻倦啊……”
沈时意眼里最后看到的东西是一个穿着制服的人,再醒来看到的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醒了?”医生填写着病历,跟才苏醒过来的沈时意说笑,“渴不渴?给你倒点水。”
沈时意点头,医生这时候也不太忙,热心地帮他倒了一杯水,满意地看着沈时意喝下去。
沈时意模样讨喜,医生看他就像看自己的孩子,随口询问:“家里人呢?受这么重的伤,他们不来陪陪你吗?”
沈时意摇头,没有想说话的意思,喝了两口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并且小拇指动动都难受。
他放下杯子,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我的手……”
医生道:“你手伤得有些严重,粉碎性骨折,伤到神经……”
沈时意听不下去了,打断医生追问:“还能画画吗?医生,我得画画的啊!”
医生有些为难,安慰道:“后续好好治疗,还是能好的。”
沈时意盯着那只受伤的手,心一瞬间像被抛入冰水里,冻得很痛。
“好好治疗,我会好好治疗的。”他喃喃自语,曾经那么苦的日子为了学画画都坚持过来了,如今有钱还可以治疗,肯定也是跨得过的。
门被从外面推开,闻倦从门口进来,神色疲惫,眼底一片乌青,下巴上已经冒出来一点胡子。
沈时意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一股烦躁突然无处消磨,抓着受伤的手没说话。
“你、醒了?”闻倦关上门,迟迟没有走动过来。
沈时意动了动几根手指,不回答。
闻倦又问医生:“医生,他腺体没事吧?”
沈时意震惊地抬头,都这种时候了,闻倦担心的还是他的腺体。
该不该说他对明憬深情呢?
对闻倦那点耐心好像彻底消失在从窗口跳下来的那瞬间,迟迟无人下来的车,合上的门,把沈时意在那天本就摇摇欲坠的真心击打得粉碎。
在这个时候,闻倦来看他的第一句话不是关心他,而是问他腺体有没有事。
“我累了。”沈时意拉上被子,头完全埋在枕头里,没有分眼神给闻倦。
医生尴尬地笑笑,他刚才说沈时意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闻倦的omega。
“闻先生,我们出去说?”医生对闻倦说,闻倦没有出声,几秒钟之后房间里的门打开又合上。
沈时意平躺着,盯着天花板,把闻倦的罪名在心里默念几遍。
冷暴力、骗人、打人、利用我,不想救我这个人,只想要我后颈的腺体。
沈时意觉得那一跳跳得很值,不然这辈子他可能都清醒不过来,还认识不到这几条可以有多容易让人死心。
所幸现在还来得及,他还没有多大的损失。
手机摆在一旁,他给叶行清发了条消息。
“叶律师,可以咨询你点事吗?”
沈时意出院是一个多月后的事了,闻倦破天荒地主动来接他。
沈时意有些不理解,已经撕破脸皮了,真相他也知道了,闻倦再做这些也不太值得了。
但有人来接他他也懒得再自己出去打车,沉默寡言地跟着闻倦上了车。
车里两个人沉默异常,沈时意坐在后座,埋着头在打字。
“手的事,”闻倦突然出声,故意停顿一瞬,沈时意没有抬头,打字的手没有停,他只能继续说,“你不用担心,我给你找了医生。”
问题发出去,沈时意跟在后视镜里看他的闻倦对视,他率先移开目光,点头依旧不说话。
回到别墅,林叔忙上忙下地帮沈时意做事情,闻倦等他们忙完后,轻轻进了沈时意的房间。
他探头小心的窥探了一眼,沈时意还在跟人发消息,感受到后面有人来了,他把手机扣在床上,站起身问:“有什么事?”
闻倦第一次被他用这种语气对待,愣了一秒,把手里那张卡递给他:“卡里有五百万。”
五百万?沈时意捕捉到了这个数字,当时闻倦给别人说要留下他的腺体也是出价五百万。
“我不卖腺体。”沈时意没有接。
闻倦张开嘴,短时间没有接上他这句话,联想起那天自己说过的话,他辩解道:“不是,是补偿给你的,你这次受伤……”
他的话戛然而止,嘴唇紧紧闭上,不开口了。他想说的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他想让沈时意高兴点,但说出口就变了味。
沈时意把卡从他手里扯出去,甩在床上:“补偿啊?那就行。”
五百万,到时候他离开闻倦也能找个小地方风风光光过一辈子了。
手机震动一下,是叶行清回消息来了,沈时意想看,但闻倦在这里,不太方便。
“还有事吗?”沈时意问。
闻倦道:“晚上有个宴会,你跟我出席。”
沈时意摇头:“晚上我有事,不好意思。”
已经是拒绝的意思了,但闻倦没有被这样拒绝过,结婚两年,沈时意任何时候不是舔着他的,何曾这样拒绝他过。
他揉了揉眉心,心里压不住火,有些想发作,一看他没有血色的脸就想起这一个月他的遭遇。
他一定是在生气。闻倦想,这次也是我做错了,那我就先退一步。
“好,那你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闻倦退出去,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说了一句。
一模一样的话,沈时意在大学时没少听闻倦说过,只是现在,说话者和听话者的心境大概都变了。
他扭头看了一眼窗外,黑压压一片看着是要下雨,也就没有心思去回答闻倦的话。
沈时意没有关心晚上的宴会到底是谁和闻倦出席的,他带着那张卡出了门,先把钱全部转到自己卡上,再去了和叶行清约定的地方。
闻倦一整个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手机震动时他就很想去看看是不是沈时意发消息来了,毕竟沈时意是个粘人的人。
终于寻了点空闲,他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坐着,手机上是银行发来的一条短信,告诉他银行卡里的五百万已经全部被转走。
“哟,找你一个晚上了。”徐未闻从沙发后翻过来,“他今晚没陪你来?”
闻倦收回手机,没有把眼里的失落表现出来冷淡道:“他有事。”
“他能有什么事?”徐未闻放下杯子,笑道,“指定是生你气,那种情况下不选人家,心痛了。”
闻倦正襟危坐,不说话。
身后又来了一个人敬酒,看清楚闻倦的模样后,问:“闻倦,几年不见了。”
闻倦认出来人,叫向霁,以前和沈时意是同班同学,两个人关系好像很不错。
他跟向霁算不得多熟悉,只能勉强点头算作回应。
向霁却不走,在会场里看了一遭问:“时意呢?”
“太久没见他了,想起他以前看着一副乖乖仔的样子,结果是我们当中最早结婚的。”
闻倦觉得他有些聒噪,太过于自来熟,即使他们并没有很熟悉,只是有沈时意这这层关系在,才能勉强搭得上话。
偏偏今天沈时意又不在,闻倦听了只觉得更不爽,抬眼就想让他别说了。
“当时你易感期来得急,大家都不敢靠近,还是时意把你带走的。我还怕时意吃亏,毕竟你比他大一岁,又是这么高等级的alpha,家世又好,怕你吃了不负责来着。”
“不过还好你们立马就订婚了。”
闻倦想站起来走掉的心思彻底收回去,抓住向霁的手腕质问:“什么易感期,那次不是沈时意给我下药吗?”
向霁手腕冷地被他一抓,力又重又大,痛得他呲牙咧嘴,半天说不说话。
“说清楚,什么易感期。”
向霁被他凶狠的模样吓了一跳,张着嘴半天不知道怎么说。
徐未闻看一眼青筋暴起的闻倦,怕他一用力把向霁手折断,急忙把人拉开:“阿倦,有什么好好说,你把人伤着了怎么办。”
闻倦被他拉得坐在沙发上,向霁后怕地坐下,半天不敢看他。
半个小时后,闻倦终于听明白了所有。
当时学校研发出一种疫苗,闻倦报名参加了志愿者试用了这个疫苗,导致易感期提前,当晚有几个试用了那个疫苗的alpha都提前进入易感期,闻倦因为有沈时意在,是受伤害最小的那个。
闻倦捂住脸,闷闷的声音传来:“所以,沈时意当时说的都是真的?”
他都有些记不清当时说了什么了,只知道沈时意被他按在床上,狠狠承受了他不留余力的一巴掌。
枕头上还有血迹,是晚上闻倦用尖牙咬破沈时意腺体时流上去的。这时候又多了点,是沈时意的嘴角被闻倦打破了,血流得快,沈时意还没反应过来。
一巴掌过去后闻倦怒气还是消散不下去,再挥手的时候手却抖着怎么也打不下去。
他当时想的是什么呢?想的是标记了除明憬以外的人,他对不起明憬。
沈时意半晌才从床上坐起来,用睡衣的袖子擦了嘴角的血,眼眶里有泪水,他也抬手狠狠擦了,卑微道:
“阿倦,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下药,我不是,我没有。”
闻倦正在气头上,转身跑出了两人租的房子。冷静下来后找了医生抽取血液做了化疗,结果显示血液里的确有那方面的药物残留。
闻倦于是对沈时意彻底厌恶,把他划入了小人一列。后来又被家里人逼迫着和沈时意结婚,心里的不满更是多。
可是,他误会了两年,沈时意为什么不说呢?
三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徐未闻是第一次知道背后的这些事,发生那档子事的时候他正在国外读书,回国时直接参加了他们两人的婚礼。
但他心里肯定是偏向一起长大的闻倦的,反而认为误会这么大的原因,是因为沈时意不说。
向霁努了努嘴,还是没忍住开口:“你刚才的意思是,你们那时候还没好吗?”
闻倦大脑一片混乱,随口“嗯”了一声。
向霁“啊”一声,“你当时看时意那个眼神,那么深情,占有欲那么强,加上时意当时又粘你,大家都以为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闻倦目光空洞了一瞬,回想不出来自己以前看沈时意是什么眼神。
“不过没这个事,你们可能也不会这么快结婚,也算因祸得福了,现在肯定好得很吧。”向霁道。
他才回国,对闻倦和沈时意的事一概不知,潜意识觉得这两个人应该是极好的。
闻倦低下头,不远处的舞池里热闹非凡,他的心却乱在这种场合。
“嗯——”他模棱两可地嗯一声,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闻倦逃似地离开了宴会,徐未闻似笑非笑地看着向霁,摇晃着酒杯晃腿。
“怎么……”向霁被他看得头皮发麻。
徐未闻站起来,靠着他坐近点,嘲笑一般说:“小伙子是有点说话艺术在身上的。”
向霁摸不着头脑,以为他是在夸自己把一个误会解开得好,不好意思地笑笑。
回去是喊易迟来接的,闻倦喝了酒脑海里又乱,心神不定,不敢自己开车。
在路上,他给明和发了一条短信:“明和,两年前,我的易感期真的是由药物引起的吗?”
快到家的时候才收到明和的回信:“是啊,那次是明憬守着做的检查,肯定没问题的,怎么了?”
明憬守着做的检查?闻倦还来不及多想,易迟打开车门:“少爷,到了。”
闻倦关了手机,认为自己是不该怀疑明憬的,明憬那么懂事,怎么会做这种事。
大概是医生弄错了,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一找当时的医生。
易迟只负责把他送到家,没有闻倦的命令,他一般不会进入别墅。
别墅里没有人,林叔和下人们已经睡下了。
看了眼时间,十点了快,别墅里一片黑暗,没有一片亮光。
平常,沈时意会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这时候差不多也睡着了。
他摸着墙打开灯,沙发上空空如也,没有沈时意,也没有沈时意搭在沙发上的小毯子。
上客卧看了一眼,沈时意也不在。
闻倦于是在沈时意平时躺的地方坐下来,快十一点的时候沈时意回来了。
他眼神有些迷离,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光,仿佛镶了一颗钻石在里面。他整个人都是红的,脸、脖子、耳朵,还有嘴唇。
都泛红,这是沈时意喝酒了的表现,他喝酒不容易醉,但上脸。
今晚也许是喝多了,意识不太容易归位,等路过沙发了才注意到闻倦一般,惊讶道:“你怎么还没睡?”
闻倦没注意到他话里少了个阿倦,说话也不太亲昵,反而注意到他红润的嘴唇。
他眼神躲闪,做贼心虚一样把目光落在一旁的盆栽上,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我……也才到不久,在这里坐一会儿。”闻倦本来是想说在等他,话到嘴边又换了个说法,“你跟谁喝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