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养狼——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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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从屋子里出来,见状拿上水桶扁担,跟上白杬。
“阿杬。”
白杬转头,看着疾步冲着自己走来的人,弯眼笑了笑。
青年皮肤皮肤白皙,眸若点漆。黛色的细眉弯弯,长睫忽闪,轻轻一下便能撩拨得心弦颤动。
曜用手背轻轻贴了贴他的脸。
温热的。
“外面冷,少出来。”
“没事,现在我还能接受。”白杬拉下他的手,攥紧,往河边去。
“现在天气冷了,大家都不去河边钓鱼了。”白杬看着岸边的草棚子感慨。
曜把白杬手里的木桶接过。木桶在水中浮动,波澜荡漾,向着河水中央去。
木桶沉下,曜轻松一抬放在一边。
白杬趁机戳了戳他的胳膊,硬硬的,比去年冬天结实多了。
“阿杬,远些。”
白杬后退一步。
接连两个木桶砸在水中,“哗啦”一声,白色的水花盛开在水面。
满满两大桶,曜轻松地担在自己的肩上。
“走吧。”
白杬拎着自己那木桶,绷着下颚,慢吞吞地跟在曜的身后。
“走前面来。”曜声音微低。
白杬摇头。反应过来他看不见,道:“我走不过你。”
“我慢点就是。”
白杬看着他长腿窄腰,宽肩厚背,眼睛忽闪,企鹅般挪到他的前面。
曜如愿看见了人,眼里有了笑意。
他配合着白杬的步调,速度放缓,视线落在白杬身上。
阿杬怕冷,这会儿兽人们还是单一件厚的兽皮,他的阿杬就已经裹了三件。
最里面的是毛褂子,长袖的。
中间是兽皮马甲,外面才是保暖的山羊兽皮。
裤子也是两条。
里面的是小短裤,像夏天穿得那种。外面的是厚的兽皮。
“阿杬,衣服穿得够不够?”
“够、够了。”
白杬转头,瞪他一眼。脖子上一片绯红。
冬天被窝里暖和,他起不来。曜就一直抱着他睡到其他兽人都出去吃饭了才起来。
衣服是他一件一件穿的。
穿就罢了,能磨蹭半个小时也是他厉害。
他一问,白杬冷不丁想起那有粗茧的手触碰到皮肤的颤栗感。眼睫忽颤,遮住的眸子里浸出了水色。
“阿杬……”
“你不许说话。”白杬匆匆抛下一句,立马走人。
曜轻笑,认命般将扁担挪到一个肩膀上,手拎起被白杬抛下的水桶,追上前面的人。
水槽里的水够了,养殖队也把棚子里的活儿干完了。
兽人们洗洗手,脱了外面的厚兽皮,进了睡觉的屋子里。
推开门,脚底下迅速滚来一个圆球。
白杬趔趄到底,甩着头上的星星从厚实的兽皮衣里挣扎出来。
“阿杬?要不要一起玩儿?”
白杬刚站好,抖了抖毛毛,就被大狼脑袋推着连连后退几步。
他气急,爪子往大狼头上一拍,落入麦色的手掌当中。
“他骨头硬,打着爪子疼。”
白杬仰头,琥珀色的狼眼睛倒映着放大了的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下巴被挠了挠,白杬回神,紧接着被提着咯吱窝抱起。
湖默默将自己团起来,默默滚回去。
“嗷呜嗷~”奶呼呼的声音从炕上传来。
白杬转头,看到小狼两个前爪踩着他阿爹的大脑袋上,父子俩黑色的毛毛融为一体,只有两个圆滚滚的眼睛看得清楚。
像玻璃珠子一样,闪亮剔透。
见白杬看过来,阿笑兴奋地刨了几下他阿父的脑壳。
力纵容地眼睛往上看了看,然后大爪子抱着小狼崽子,蹬着后腿儿懒洋洋地翻个身继续打盹儿。
看得白杬骨头也懒散了。
阿笑极力从他老父亲的大爪子底下挣扎出来,又吭哧吭哧爬上了他的脑袋,双眼亮晶晶地看着白杬。
白杬偏头,靠在曜的下巴上。
抬起白色的爪子指了指炕上。
曜便一路绕过地上的毛绒绒,间或踹一踹挡着路不肯让的狼屁股,随后坐在了炕上。
白杬趴在曜的身上。
“嗷呜嗷呜”的奶叫声越来越近,听着还是有点刺耳。
白杬毛耳朵微微颤动,忽然被曜的手捏住。
“嗷~”狼崽子不悦。
挡着他跟阿杬哥哥说话了!坏狼!
白杬偏头,耳朵被曜的手彻底扣住,连小狼崽子的声音都小了。
白杬满意地拍了拍曜的手腕。
清亮的眼睛注视着已经直起身子,攀在了曜手臂上的狼崽子。
粗短的小身子,即便是站起来拉长了也像个小水桶。
脑袋大,耳朵尖尖有几根儿白色的毛毛,肚子圆圆的。浑身毛绒,乍一看,有点像长霉的汤圆团子。
白杬抬爪,轻轻拍了拍小狼崽子的脑门儿。
“坐好。”
“嗷。”
小狼还小,听不懂。
他捣腾着几条腿儿还往曜的手臂上爬。
曜手臂抬高,他一个没抓稳,仰头倒在兽皮毯子上自动蜷缩成一个毛球。
软软弹弹的,胖崽子也不疼。
小白狼甩了甩头。
曜移开盖在他耳朵上的手。
声音陡然放大,白杬竖着耳朵,注意到外面一股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点像拉车行驶的声音。
在炕上打滚儿的毛绒绒们也纷纷蹲坐起来。
力一爪子勾着挣扎起来的小狼崽子护在身前,直勾勾地看着房子外。
“嗷?”小狼歪头。
他直起身子在空气中嗅了嗅,忽然对着门口龇牙:“呜——”
身上裹着雪沫子的黑狼从门口探头,道:“食草部落的兽人来了。”
白杬悄悄踩曜腹肌的爪子一顿。
疑惑:“都这么冷了,他们还跑来干什么?”
树不感兴趣地在地上铺着的兽皮毯子上打个滚儿,道:“肯定是送草来了,是不是阿草?”
草爪子踩着树的肚子,直起身,抖了抖毛毛道:“去看看。”
“嗷。”树乖巧跟上。
曜手掌陷入小白狼柔软的毛毛中,抱着他出去。
食草部落来的兽人多。
从山崖那边过来,成群结队,黑压压的一大片。一眼望去,单是拉车都有几十个。
还真是来送礼来了。
黑狼们都从屋里冒头。
“咱们部落不收这些东西的。他们为什么还要白跑一趟?”
“今年部落领地里的食草部落多了,他们可能怕我们把他们赶出去,所以来讨好我们的。”
“可是我们喜欢吃肉,不喜欢吃草。”
“……”
嘀嘀咕咕的声音随着食草部落的兽人们靠近,渐渐消散。
拉着拉车的是年轻力壮的兽人,用的是兽形。有黑羊、黑兔、黑牛、黑白色的鸟……
如果将他们与野兽放在一起,很容易区分出来。
眼睛是有神的,长得……好看。
身上每一处都极尽完美,长到了这个物种最好看的程度。甚至那黑羊兽人头上的角都泛着蓝钢一样的幽光。
简而言之,一看就是不能吃的。
“阿杬祭司。”半人高的大兔子一跳两米,落在跟前。
他背上的草篓子里,冒出个毛毛凌乱的、胡子苍白的老兔子。“阿杬,又见面了。”
听声音是兔族长。
白杬已经去过食草部落两次,大家都还算熟悉。
他站直,咧着狼嘴道:“欢迎。”
白杬自认为和蔼可亲,但是这副露出犬牙,狼眼微眯的样子,就是看上了食草兽人们自己。
除了胆子大的与黑狼部落熟悉点的族长祭司们,其余的年轻兽人纷纷缩在一起。
像待宰的小羊羔似的,眼神透着几分惊惧。
白杬尽量亲和,笑容愈发地大:
“兔族长,这么冷的天儿,要不要进来坐坐?”
“不用不用!!!!”
进去了没准就是死路一条,这是陷阱!陷阱!
兔族长点头应下,他拍着背着自己的大兔子。
可大兔子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动都不动。
“走,不怕。”
背兔族长的大兔子专门选的是胆子大的,他倒是不怕,可是……
他低头:“你们扯我尾巴干什么?”
“啊?”
黑狼部落的兽人们好奇歪头,一眼看见堆在大兔子后面的兽人们。
他们小小个,身子僵直,手上还抓了几把刚刚逮下来的黑毛毛。
黑狼部落的兽人们“噗嗤”一笑,在地上打滚儿。
哎哟,尾巴毛毛秃了。
食草兽人们见着食肉兽人,尤其是一个顶他们十个的黑狼,冷汗滴落。
怯生生地往大兔子后头挪了挪。
可头顶的视线也不容忽视。
仰头,大兔子红眼睛还看着他们。
“啊……哈哈哈哈,说谁呢,谁扯你尾巴了。”
“你们手上!”大兔子很生气,气得炸毛!
兔族长安抚地摸摸他的背毛:“好了好了,进去吧,人家等久了不好。”
兔族长发话,大兔子跳走。
其他的兽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深吸了一口气。
“阿嚏!”
全是食肉兽人可怖的气息。
他们捂住鼻子,蜗牛似的往前面挪动。
“进来吧,进来吧。”树见他们实在太慢,立马逮着老山羊往屋子里带。
暗看了一眼狩猎队。
狩猎队的兽人们点点头,随后一手一个食草部落的族长或者祭司,提着往屋子里放。
屋里暖和,这群笨蛋。
族长祭司不见了,年轻食草兽人欲哭无泪。
他们只能红着眼睛,委屈又惶恐地跟上去。
拉开厚实的兽皮帘子,一进去,蓬勃的热气儿迅速将兽人包裹其中。
像是在泡温泉,暖流流向全身的皮肤。
进来的兽人们呆立在原地。
连一路上被风刺痛的鼻尖和脸颊都缓和了过来,他们几乎下意识低喃:“好暖和啊……”
“是吧,叫你们进来还不进来。”树得意地翘着尾巴道。
身边居然凑过来一个食肉兽人!!!
食草兽人们炸毛,几乎是四肢泛软,仓皇地迈着腿儿藏在自家长辈的后头。
树哼唧,委委屈屈地跑到草的身边将脑袋往他的毛毛里一埋。
“被嫌弃了。”
草舔了下他的脑门:“你经常被嫌弃,没事儿。”
树耷拉耳朵,更委屈了。
食草兽人们紧绷着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等来攻击。
他们从老兽人身后悄悄探头,打量这个黑狼部落居住的地方。
无疑是陌生的。
但是他们除了惊奇,又觉得理所当然。
食肉部落在食草部落的心里,就是顶级的部落。
他们有部落上贡,有部落做奴隶,还能打。有任何他们没有见过的东西都不奇怪。
白杬让兽人们给他们端了一点热水,随后盘腿坐在兽皮上,看着这些兽人们。
食草部落的兽人住得杂,有天上飞的,有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倒是没有见到。
“兔族长,你们过来跑了多久?”
兔族长用短爪爪搓了搓脸上毛毛,道:“两天。”
白杬杵着下巴,刚进屋就换做人形,草草披上的兽皮敞开了一点。
曜给他理了理,遮住胸口和锁骨。
白杬点点头:“两天那是够久了的。”
兔部落离黑狼部落最远,那其他部落的脚程应该比他们快一点。
白杬看向频繁地摸着自个儿胡子的老头。
他脸颊瘦削,头发微白,干瘦干瘦的像干活干多了的农人。
“黑羊族长,喝水啊。”
“喝,喝着呢。”
靠近白杬的前排,都坐着食草部落的老一辈,他们的后面才是小辈。
两方交谈起来,小辈们屁股挪了挪。
低头注意到屁股底下的兽皮毯子,心里发颤。
他们将自己脏兮兮的爪爪踩在自己的尾巴或者是毛毛上,挤在一起。
好可怕……好多兽皮。
虽然没有听说过黑狼部落吃兽人的,但是其他的食肉部落是会吃的。
怕,但是不得不来。
黑狼部落不喜欢收他们的东西,所以来过一次后,很多年都没有过来。
本以为今年也不用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族长跟祭司都坚持。所以他们也不得不来。
“阿杬,你叫我们进来做什么?”
兔族长喝完了一杯水,毛孔舒张开,毛毛看着都蓬松了不少。
食草兽人里面,就他最自在。
白杬:“哪里有客人来了,主人家打了声招呼就让人走的。”
“你们好好歇歇,歇够了再走也不迟。”
兔族长笑呵呵道:“部落里还有小崽子呢,留他们单独在家我不放心,所以阿杬我们这就回去了。”
白杬忙道:“吃顿饭再走。”
“不用不用。”
兔族长知道跟来的小崽子们也怕。
阿杬好心,他们心领了就可以了。
以前他们不敢来,是怕,也是黑狼说话总凶凶的。
但是现在阿杬在,怎么也比以前好一点。
而且阿杬还帮了他们的忙,该过来说声谢谢的。
就坐了一会儿,兽人们呼呼啦啦出去。
白杬看了一眼门口过来的暗。
暗点点头。“换好了。”
白杬笑了笑,追上兽人们。
食草兽人中年轻兽人在快速地套上拉车。套好了,他们才反应过来,后头的兽皮袋子跟刚才没什么两样。
几个族长祭司通通看向兔族长。
兔族长皱着眉头:“阿杬,这……”
白杬笑道:“冬季食物本就不多,一拉车的东西本就可以吃很久了。”
“你们送的东西我们收下了,你们那袋子里面的是我们部落采集到的植物。也给你们尝尝。”
“都是菜干,可以保存很久,要吃的话用水泡了吃。”
兔族长脸上的笑意深了:“那就谢谢阿杬了。”
“不用。”白杬笑着摆手,“我也在种植物,要是族长们以后发现好东西,也别忘了我们黑狼部落啊。”
“当然不会。”黑羊族长笑呵呵的,一扫刚刚的紧张。
他一路过来,又心疼送出去了黑狼也不会吃的植物,又担心黑狼部落会赶走他们。
但是黑狼依旧跟之前来他们部落的时候一样,好相处得很。
他狠狠地松了一口气,看白杬的眼里也有感激。
感激他们部落收留。
今年是他们第一年过来,现在看来,往后的第二年、第三年他们应该是能好好过了。
他们黑羊,也终于在大荒找到了一个庇护之所。
兽人们快速离开,最后化作一个小小的黑点。
风声萧萧,席卷了整个狼山。树叶凋零,裸露的树枝上鸟窝、蜂窝清晰可见。
草叶窸窣,随风乱颤。
白杬被风糊了一脸的头发,立马转个身,脑袋埋在曜的身上。
“现在才入冬,还不算冷的。”
“嗯。”
“东西抄好了吗?”
曜低头,撩开白杬的头发,下巴贴着白杬的额头将人拢着抱住。
“早就好了。”
“行。”
“这么久了,咱们也该让大家伙儿学点东西了。”
兽人们还舒服地躺在炕上露出毛肚皮的时候,白杬就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整个冬季的课程。
休息了几天后,正式开始上课。
喜欢东窜西窜的兽人们被白杬聚集到中间的大房子里。
兽人们人手一张兽皮,上面是之前白杬让曜写的字。
兽人们看着上面看不懂但是又有点熟悉的符号,一脸懵。
“阿杬,这不是你教给祭司们的东西吗?”
“对的,有什么不对吗?”
白杬跟着曜正在把一块木板放在搭好的架子上。这个就用来当老师们的“黑板”。
树挠挠头,很是苦恼:“难道我们也要学?”
白杬拍手,笑道:“猜对了!”
“你们手里的东西保管好,这就是你们这个冬季学习的课本儿了。”
草双眼放光:“那是不是下个冬季也还要?”
白杬:“如果这个冬季你们能学完的话,自然就没有了。”
天举手,一脸希冀地问:“不学可不可以?”
“不可以哦。”
白杬眼尾微勾,嘴角是翘着的,但是兽人们从中看出了一点点威胁。
应该,只有一点点。
兽人们喜欢聚在一起。
他们现在或是人形,或是兽形。挤得巴掌大的小山猫们只能艰难地伸着爪爪,在他们的身上穿行。
白杬看着走到自己身前的阿宁。
点了点他额头上的黑色纹路,道:“有事吗,小阿宁?”
“阿杬哥哥,我们可以学吗?”
小狐狸一个个警觉地从大兽人的爪子下钻出来。
“阿宁,我们还小!”阿毛紧张地看了白杬一眼,磕磕绊绊道。
菇举起爪爪:“我不小了,我要学。”
其他更小的小狐狸见大哥如此,不懂,但也跟着嚷嚷:“学!”
几个幼崽,除了菇跟阿宁能算小学的小朋友,其余的最多只能是幼儿园。
白杬轻笑道:“既然这样,那就学吧。”
“嗷!”阿毛四爪倒腾,浑身难受。
亚一爪子按在阿毛的脑门:“又不累。”
他不是没见过祭司学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只用坐在那个地方动动手就可以了。
阿毛抱着亚的爪爪坐起来,委委屈屈地在他的怀里拱着。
“困困,累累。”
亚想到了阿杬上课时,小崽崽们就会睡着。他笑了笑,顺着自家崽子的背脊。
“习惯习惯就好了。”他凑在小崽子的耳边,小声道,“又不一定是星祭司给你们上课。”
阿毛爪爪捂耳朵。
不听不听,阿爸念经。

兽人通知了, 老师经过一年的培训也有了。
为了提高效率,分三个屋子,星祭司、梧祭司以及曜担任主讲。要是他们累了, 就由桦爷爷跟丘爷爷替换。他自己带小崽子们。
“嗷~”
白杬低头,看着历经千辛万苦, 翻狼越狐过山猫终于爬到自己腿上的小狼崽。
圆头圆脑的。
白杬摸摸小家伙的耳朵,道:“你也想学?”
“嗷~”
“少不了你的。”
两个祭司以前都是在部落里担任了教导幼崽和兽人的职责的, 在某些方面来说, 其实也算是部落的老师。
他们教兽人,自然有自己的一套方法。白杬不插手。
至于曜,白杬全然信任。
上课的事儿就这么交托出去, 但是手里还有几个小幼崽。
白杬抿唇,屋子就这么多, 一起讲的话会打扰其他的兽人。白杬想了想,干脆错开。
兽人们歪七扭八地一个靠着一个,傻愣愣地看着白杬。像还没有接受这个消息。
“阿杬,我们为什么要学这个, 这是祭司应该学的东西啊。”
树一身反骨, 尤其是对待需要动脑子的事儿。
边上的草白了他一眼,默默地往旁边挪动了一段距离。
“这哪里是祭司该学习的事儿。”
“这就是你们该学的事儿。”
树摇头, 一脸“你忽悠我”的样子。
白杬:“你现在是在管部落做饭。做饭做菜多了, 就需要有菜单子菜谱记录。”
“而且以后我要是忙起来了,没空给你具体操作, 直接给你写个菜单子让你照着做, 你要怎么办?”
“我……”树的眼睛一亮, “我可以请祭司看啊。”
白杬翘了翘嘴角:“也行, 那以后部落里要是玩儿游戏, 就你一个人看不懂,只要你能接受,那也不是不可以。”
“阿杬,你怎么能这样?!”
白杬:“我哪样?不就是少参与了几十个甚至上百个可以玩儿的游戏嘛。”
树:“阿杬,你威胁我。”
白杬哼笑:“你可以不学哦。”
小狼崽子:“喔~”
白杬看向其他的兽人,态度严肃了起来。
“大家要是不想学,都可以不学,但是部落以后若是要发展得更好,事情会变得越来越多。这东西就必须学。”
“你们问问自己,你们的脑子能长长久久地把事情记住吗?”
“不能。”兽人们沉默,随后摇头。
“大荒流通的符号,还有文字,两样都要学。”
“不说远了,比方说我们烧陶。”
“用什么泥,泥跟砂石的比例,陶器制作的大小,需要注意的细节……再说烧的时候用了多少的木柴,不同的东西需要烧多少天,后续开窑需要注意什么……”
“这些,只用脑子记,有几个能记得清清楚楚?”
白杬看向建筑队的兽人们。
除了金,其余的兽人脑袋越来越低。
大半年没烧了,不说都快忘了。
白杬脸皮一松,温柔笑道:“学不学在你们,但若以后谁跟我说用脑子没记住,耽误了事儿……”
白杬一顿,眼睛里冷光闪烁:“我可就要找你们麻烦了。”
草踢了下树的腿:“担心什么,不是还有我呢。”
树蔫巴巴:“哦。”
课就这么上了起来。
几天的时间。外面的雪变得鹅毛大了,白天黑夜都是落个不停。
兽人们躺在温暖的炕上,一个叠着一个。
此刻也还没睡。
“嗷呜嗷呜嗷嗷呜……阿杬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它们都长得一样!”
正是该睡觉的时候,兽人们却抓耳挠腮。他们就着墙壁上的点点火光盯着手里的兽皮,恨不能盯出两个窟窿。
草疲惫地翻个身,压在树的身上。
“睡吧睡吧,没准明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呢。”
兽人们抠着自己的爪子,焦躁炸毛。
明明是跟蚂蚁一样的字,怎么就比蚂蚁难搞多了!
他们翻个身,使劲儿在空气中蹬腿儿。
再疯,都要捧着兽皮看明天要复习的字。
要是错了,曜那个没心肝儿的可不会手下留情。
次日一早,出门的时候雪已经没过了脚踝。
兽人们勾肩搭背,打着呵欠往厨房里走去。
上课是正经的事儿,厨师队负责在上课之前,保证兽人们能吃完早饭。
接着休息一会儿,消消食便开始上课。
课程内容祭司们安排,只要冬季学完那张兽皮就行。
时间一般是整个上午或者整个下午,留出来的半天就给兽人们休息、复习或者是干活儿。
白杬没事儿的时候,就三个屋子转着看。
他身后,不想进屋的幼崽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白杬在大门口停下,安静地观察里面上课的情况。崽子们扒拉着白杬的腿,叠成葫芦串,鬼鬼祟祟探头。
这会快到中午,兽人们正点头弯腰地坐得歪歪扭扭。
忽然,后背被灼热的视线盯上,像皮肤上落了一道火点子。吓得兽人们噌的一下坐得笔直,犹如春日里地里冒出来的笋子。
脑袋上的毛耳朵不受控制地冒出来,高高竖着,听着门口微弱的呼吸声。
树看向湖:阿杬怎么又来了?
湖水努努嘴:肯定是看我们认不认真。
树:阿杬真是越来越吓狼了。
边上的草睨了两人一眼。
树立马乖巧笑了笑。
曜垂眸,看着三个脸上抽筋的兽人。“脸烂了?”
树一怔。
忘了这里还有个更可怕的!
树摸了摸鼻子,装傻充愣:“啊?啊……什么烂了?”
曜语气轻飘飘:“我帮忙扯一扯?”
树双手捂脸,立马急喝:
“不!”
“不用了不用了!”
曜:“拿没写的兽皮。昨天教的,写。”
全体兽人:“哈!!!”
“都是你,树!”兽人们怒目而视。
曜看了一眼门口,眼皮微掀,藏起笑意。
开口更是无情:“一百、九十九……”
“慢、慢慢!马上马上!”
片刻,屋子里寂静。几乎是落针可闻。
树抓着写了字后用水擦擦就能干净的羽毛笔,迅速动笔。
堪堪写了三五个字,开始抓耳挠腮。
显然,就记得几个。
树大着胆子问:“曜,不是你说我们写吗?”
曜反问:“那么点都记不住?”
树捏着笔的爪子一紧,暗地咬牙:曜是狗,曜是狗,曜是黑狼部落最丑的狗!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
趁着他们交流,青匆匆看了一眼暗的兽皮。
看完了再看一眼,再看……
青眉头紧紧皱起。
他对比了下自己写的跟暗写的,怎么……
怎么说呢,一样,又不一样。
暗一脸沉着,不过耳朵悄悄红了。
暗低头,兽皮上的字是方方正正的,应该……没写错。
青摇头在心底一叹,还是自己想吧。
曜扫过交头接耳的兽人们,冷声:“要是觉得里面太舒服了,我们可以去雪里试试。”
“不!不用!”
最有反抗精神的黑狼们屈服在曜的威胁之下,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榨脑子。
白杬满意点点头,悄然离去。
厨房,白杬在曜看见自己后便回来了。
他来来回回十几趟,把锅里炖上肉。
随后拉着小幼崽们在自己的身边坐下,一边看着火,一边给他们讲故事。
“这次我们该讲什么了?”
“骨头精!”
“骨……骨精!”
阿宁绷着小脸,纠正:“是白骨精。”
白杬点了下阿宁的眉心:“记性真好。”
柴火燃烧着,橘红色的火光热烈地攀附在干燥的木柴之上,也像在静静地听着。
小幼崽们仰着头,琉璃一样的大眼睛倒映着火光,晶亮。
白杬讲着讲着就笑了。
他盘着手里的小狼崽子,声音像羽毛一样柔和。
现在已经是他现在所能给部落创造的最好的条件了。虽然依旧艰苦,但是他相信明年、后年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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