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世养狼—— by稼禾
稼禾  发于:202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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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勺的兽人上身光裸,麦色的手膀子上肌肉绷紧成块。汗水流过额头,又被搭在脖子上的兽皮帕子尽数擦去。
外面端菜的兽人大着嗓门喊:“菜好了没有!!”
“催什么催!”树将勺子往锅里一放,红着一双眼睛回身吼道。
“哎呀,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烟雾缭绕之中,亚立马过来将锅里的菜倒出来,“快点来端,这是最后一样了!”
厨房的柴火熄灭。
刚才的热闹顷刻散了个干净。
兽人们排成长队,白杬、曜领头,梧、星随后,后面黑狼、红狐、山猫兽人两两抬着木板,面色肃穆。
木板上,整头的大荒牛、白羊、大牙猪以及尖齿兔、笨笨鸡、灰灰鸟,各一只。
他们从狼山山底往上,路过半山腰上的山洞。
一路上,兽人们都没有说话。他们嘴角翘着,眼睛隐隐含着激动。
山洞过后,便没有了明显的小路。
所幸被雪压塌后的草木匍匐在地,要比草木茂盛时薅走一点。
越往上,时不时能瞧见散落的碎石,上面攀附着藤蔓草根。乍一看不显眼,像随手抛下的豆子。
越往上,出现的碎石堆越多。
有坟堆似的形状;有圆盘形;也有长条的,宛如小径。
碎石的个头都相差不大,像特意找来的。但细看,有些上面还残留着凿痕。
山顶的风大,冬日的寒意残留在败草之上,少许雪紧紧簇拥着,还没有完全消融。
兽人们行走在草丛中,窸窣声徘徊,更显得这山顶空寂不已。
“阿杬。”很小的一声。
白杬偏头,望见灰眸里穿得花里胡哨的自己,扬眉。又故作不知地别开头。
都这会儿了,还想着抱他。
荒芜的植被被踩在脚下,所见的碎石从凌乱变得有序。
直到山顶,一路所见的碎石仿佛有了生命。
它们犹如拖着尾巴的流星,自山腰而上,从星点成线,汇聚到山顶。最后形成了一个硕大的环形。
环形为内外环,兽人脑袋大小的石头与拳头大小的石头一圈叠着一圈,犹如涟漪一般向着四周推进。
上千平米,数万石块,皆是藏在高大的乔木之下。
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这是黑狼部落祭祀与埋葬先祖的地方。
常年没有上来,但兽人们依旧分得清楚祭坛的核心。
在环形中间,插着一根腐朽的圆木,上面仅挂着块残缺的兽皮。
兽皮毛发脱落,只留下几撮,随风荡啊荡。
白杬仰头。
额前的长发被吹动,他望着已经走到正头顶的太阳,轻轻阖眼。
“时间到了。”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动,兽人们快速将牲畜并列放在圆环的中央那经历过风吹雨打,屹立不倒的木桩子下。
“阿杬,好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树此时看起来有些难过。
白杬点点头。
开春祭祀,是兽人部落最重要的祭祀活动。
祭祀的地点就在祭坛。也就是兽人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于兽人们而言,祭坛是神圣的,这里不仅仅是最先来到东荒的老祭司领着大家建出来的,也存放着整个黑狼部落已经去世的兽人骨灰。
自从上一任老祭司去世,黑狼们就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兽人们的成年礼,没有祭司操持,也恍惚地过了。
白杬的那一次成年礼,可以说是老祭司去世之后,黑狼部落办的第一个成年礼。
之所以没有上来,因红狐祭司星跟山猫祭司梧都不是黑狼部落的祭司,且山猫、红狐在当时还得不到黑狼的全然信任。
现在有了白杬,黑狼部落也融合了一年,这个仪式自然需要继续下去。
阳光落在白杬饱满的额头。
青年面孔成熟俊朗,琥珀色的眸子温柔坚定,嘴角轻抬溢出来的笑柔和而松弛。
白杬握着手上的拐杖走到了人前。
手腕一动,身上的骨链碰撞,轻灵的声音传入兽人们的耳朵。

一束金色的阳光正好穿过树缝,落在了笔直竖立的木桩上。
白杬看了兽人们一眼,拿着藤蔓权杖的手微抬。
光着的脚轻轻往地上一点, 青年动了。
阳光下,颜色斑斓的配饰闪烁, 青年白皙的脸半仰。
浓密的长睫在眼底留下细长的阴影,沾染了一层洒金似的光。
身上的兽皮衣摆掀动, 像乘风而飞的蝴蝶。
叮叮当当的脆响缭绕在空寂的林子里, 赤足而立在石头上的青年脚下微红。白色的石头脚链敲击着脚踝,也让其染上了粉。
兽人们屏住呼吸,怕惊扰了宛若林间精灵一样的干净青年。
曜眼光微动, 盯着青年的脚。
暗道:下次要垫层兽皮。
这个天还是冷的,祭祀舞调完, 白杬的脚下已经快冻得有些麻了。
不过还好,祭司最主要的活儿已经做完了。
他转身,面对着那个象征着连接天地,能沟通兽神与先祖的木杆。
权杖举起, 轻轻抖动。
在兽人看不见的地方, 藤条中淡淡的银光流动,像涓涓细流, 如点点萤火, 有了生命。
随后在木棍上碰撞了一下。
铮铮之声传入兽人们的耳朵里,他们瞳孔微缩, 像撸毛撸舒服后缓缓趴下。
“嗷呜。”黑狼低喃。
“嗷呜嗷呜。”小狼崽子趴在自己的阿父阿爸身边, 虽然不懂他们在做什么, 但也依恋般地蹭着自己阿爸的毛毛。
山猫注视山林:“喵嗷呜。”
红狐闭眼低呜:“嘤嗷呜。”
大家的声音都是小小的, 像对着阿爸阿父撒娇。
事实也是如此。
他们注视着飘扬的兽皮, 轻轻地将自己心中的事告知去世的亲人、先祖以及兽神。
老祭司留下的兽皮上说,这是在与兽神和祖先们交流。
白杬看着是木头却发出与木头毫不相干的声音的原木。
他敛眸,唇轻启:“嗷呜。”
仪式完成,他舒展眉眼,从台上下来。
祭台周围是硌脚的碎石。
白杬平日里就不习惯脱鞋走,脚上没其他兽人那样厚实的茧子,自然不怎么敢下脚。
其余的兽人还在低低地“嗷呜”,白杬试探着一只脚落地。
下一瞬,便被曜拖着臀抱起。
白杬晃了晃脚丫子,双手抱着自己的权杖,冲着曜一笑。
“明天开春第一次捕猎,你要去吗?”
曜将他带出祭坛。
蹲下后,他捏着白杬的脚踝,往他脚底抹了几下后放进兽皮靴里。
白杬撑着他的肩膀,半个身子的重量放在他的身上。
见已经陆陆续续站起来的兽人们,他笑了笑。
“明天可能要出去一半的兽人。”
开春捕猎是整个部落的事儿,若是没有其他部落的威胁,按理说应该是全部的兽人出动。
曜手托着白杬的腰,站了起来:“部落里现在没什么东西,去的会更多。”
曜牵着白杬的手,与要走了的兽人们汇合。
白杬晃了晃被牵着的手。
得亏不是抹了自己脚的。
“所以你去不去?”
“不去。”
开春第一次狩猎,是个憋了一个冬季的兽人都恨不能跑着去。
到时候部落里走的兽人多,部落还留着幼崽们。他在的话,出去捕猎的兽人们心里会更安稳些。
愿意去的也更多。
白杬点点头。
“那我也不去。”
“嗯。”
下山的时候,带上来的东西被兽人们原封不动地带回来。
紧接着,兽人们便围着祭祀过的肉让厨师队的兽人分。
白杬直接回了屋里。
他趁着兽人们不在换了衣服。
出来的时候见曜守在门边,白杬挑眉:“你不去分?”
兽人们认为,祭祀后的肉含着先祖与兽神的祝福,所以祭祀完后或多或少都得吃一点。
曜看着白杬:“等你。”
白杬一笑,一巴掌拍在曜的手心。“走吧,黏人精。”
曜嘴角翘得愈高,眼中温柔更甚。
吃完肉,兽人们齐聚在屋子里。
现在不是做饭的时候,火炕没有烧起来。习惯了暖烘烘的室内,乍一下这样,兽人们还有点不适应。
白杬并拢脚丫子,窝在曜的身侧。
他看着中间被大家围在一起的几个老兽人,悄悄凑在曜耳边道:“桦爷爷是不是又要催大家分窝了?”
话落,就听桦爷爷振奋道:“这雪也化了,天气也暖和了。该分窝了。”
树玩儿着草的手,下意识道:“可是山洞那边不是堆着很多东西吗?”
桦爷爷虎着脸:“还很多东西?!”
“你去看看有没有?”
树撇撇嘴,往草身后缩。“凶什么凶,我那不是忘了嘛。”
“去年,就一个小狼崽子。”桦爷爷的视线落在还在兽人们身上爬来爬去的小胖狼。
“嗷~”阿笑知道是在叫自己,冲着桦撒娇。
桦爷爷慈爱地笑了笑。
再抬头,变脸似的,苍老的脸上沟壑深深,严肃极了。
“今年,怎么也得……”他看向兽人。
星祭司悠悠将手搭在腿上:“红狐一个。”
梧祭司看了他一眼,语调轻轻:“山猫一个。”
桦爷爷点点头:“那黑狼就两个。”
白杬脑袋一歪,搁在曜的肩膀。“我还以为多少呢?”
曜揽着白杬的腰,低声道:“不算少。”
十几年没一个,去年能有一个就已经把老兽人高兴傻了。今年再有两个已经是非常不错的了。
白杬看了一眼曜。
头直起身子,鼻尖在他的脸上蹭了蹭。“你……”
“阿杬,尤其是你们两个!”
忽然被点名,白杬吓得险些跳起。
“我们?!”他惊愕地看着桦。
他这才“新婚”一年呐!
桦肯定点头:“你们一个祭司一个族长,生出来的幼崽肯定不差。”
白杬想想那个画面,默默将脸埋在曜的肩窝当鹌鹑。
不行,还有那么多的事儿要做。
这个……这个以后再说。
“暗、青还有树、飞、金、梦……”
但凡是有伴侣的,不管是红狐还是山猫,都被桦爷爷点着名字说了一遍。
好不容易等到桦爷爷一年一次的大发言结束,白杬瘫在曜的身上,像缺氧的鱼一样都翻白了。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等几个祭司以及老兽人说完,年轻的兽人立马被赶了出去收拾自己分窝之后要住的地方。
位置嘛,当然还是之前的山崖。
山洞里。
白杬拿着竹枝绑起来的扫帚,将里面落的灰清扫出去。
一个冬季没住人,放的都是笋干儿。收拾起来也不算费事儿。
白杬边扫,顺带看了一眼清理石壁的曜。
“曜,你估摸着今年能有多少幼崽?”
“不知道。”
曜将帕子放进盆里,正要端出去换水,路过白杬的时候忽然停下。
他倾身。
白杬疑惑,但身子不动。他眼里闪着细碎的光:“你不会是想今年……”
脸上一凉,曜的鼻尖在上面蹭了蹭。
“脏了。”他道。
白杬轻轻松了一口气。
曜直起身:“阿杬,不着急。”
白杬眼尾微红:“谁着急了。”
他抬手擦掉他鼻尖上的灰尘,声音更小:“只不过是很没有准备好而已。”
曜低笑:“那等阿杬准备好。”
白杬望着洞口背着光的身影,浅浅笑了笑。他拍了拍胸口,自我安慰:“慢慢来。”
翌日,部落里所有的兽人都聚在一起。
树挨个儿给兽人们打饭,打一个说一个“早上吃饱,多带食物回来”。
“部落里还有多少食物?”轮到暗,他问。
“还够留守部落的兽人们吃五天。五天之后,你们就往应该到部落了。”
“放心,部落里还有小幼崽,不会让他们饿肚子的。”暗后头的飞果断道。
树:“知道就好。”
这次开春捕猎与上一次的不一样。
部落里的兽人多了,吃得也多。
所以这次出去,兽人们在外面填饱自个儿肚子的同时,需要带回尽量多的食物。
最好是供整个部落吃完还能留下一两天的。
现在能吃的野兽距离黑狼部落还有点距离,兽人们人多了。
自然,这次捕猎,大家在外面停留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少则一两天,多则三五天。
也因此,大家没有急这一时半会儿,留出了吃饭的时间。
吃饱喝足,兽人们带上整理好的拉车启程。
浩浩荡荡,走了四十个兽人。
白杬目送兽人们离开之后,窝在了还有余温的炕上。
兽人们狩猎采集去了,部落里的活儿也得开始做了。
上次落雪之前,他让兽人们把地耕了一遍。
现在开春,地气上升,正是植物生长时候。
该翻耕育种了。
白杬在想春耕的事儿的时候,树找过来。
“阿杬,部落里没新鲜肉了,我能杀一点兔子吗?”
部落里的兔子冬天兽人们嘴馋,吃了一半,现在就还剩下三十只。
白杬听到树的声音,杵着下巴道:“阿山叔说这些兔子是育种的。”
树一屁股坐在地上,学着白杬撑下巴的姿势,蹙眉道:“那大荒牛呢?”
“这个不能吃。”
好不容易八头牛熬过了冬日,正好的种牛,吃了他上哪儿找驯化了快一年的。
“要不,笨笨鸡?”白杬提议。
冬日无趣,兽人们偶尔会去林子里逛一逛。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屋里暖和久了,出去净是在雪堆里翻难找的笨笨鸡。
几十只被憋狠了的兽人时不时搜山一次。
这被找出来的笨笨鸡也够单独给建一间棚子了。
不过这是冬季,兽人们没东西喂它们,所以抓回来差不多就进了狼口。
到现在,也就只留下了最早的那一只以及给它作伴儿的。
总共两只。
“那不行,他们肯定不让我动。”
“不让你动部落里的,又不是不让你动部落外的。”
“算了,不吃就不吃。”
笨笨鸡饿了一个冬天,除了他们部落里的看起来胖乎乎的,外面的都剩些骨头架子。
哪里好吃。
白杬:“那你没事儿了?”
“没事儿了。”树地上一滚,蹦跳着起身。
白杬忙道:“你没事儿了那我还有事儿。”
树警惕,默默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跑。
白杬高喊:“好吃的!”
树急吼吼回来:“哪儿呢?!”
见白杬戏谑的笑脸,树沮丧耷拉肩膀:“骗我。”
“炸小土豆了,炸黑石头菜啊。”白杬抱臂,睨他一眼,“你难道不想吃?”
“想!当然想!”都想了一个冬季了。
大山洞里的那些东西,光看着却不能吃,可把兽人们煎熬的。
白杬笑眯眯地点头:“既然如此,你帮我去清点一下部落留下来的兽人有哪些,咱们把地翻了。”
树叹气,默默转身:“知道了。”
蔫巴巴地出去,树差点撞上了进来的曜。
白杬闻到熟悉的气味,问:“你不是去帮星祭司他们修棚子了吗?”
钓鱼那地方的棚子冬天的时候倒了。
“修好了。”
“这么快?”
“嗯。”曜在炕边坐下,他拿过白杬写写画画的兽皮,认真看去。
“今年河岸都要种满?”
兽皮上画的是河岸边的地。
长长的一块,被用线条分了几个部分出来。最大的几块标记的是红薯、土豆以及小麦。
剩余的边边角角这是各式各样的菜。
“也不是。”
曜将兽皮放回白杬的身前:“山崖前的地已经铺满了。”
白杬笑得像粮满仓的仓鼠:“河对面不是还没弄,更远的地方也没弄。”
曜:“阿杬种那么多,兽人们怕是要累趴下。”
两人相视一笑。
白杬往前一扑,挂在曜的肩上。“我是这样的兽人吗?先种山崖前的那一块小地方就行了。”
对比白杬刚刚说的那些,山崖前的一块地确实不大。不就是从山崖前到球他们处理兽皮的那一块,不到千米的距离而已。
很快,树进来,他将兽皮往白杬那边一抛。
“阿杬,你看看。”
白杬抓过,展开后,上面是写得工整的字。
白杬挑眉:“可以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冬季没多少收获来着。”
树骄傲地挺起胸膛,看了一眼曜,得意道:“也不看看我是谁?”
曜:“呵。”
兽皮上一共二十八个兽人。
包括了八个小狐狸幼崽,一个山猫幼崽以及一个黑狼幼崽。
白杬看了一眼树,嫌弃:“刚刚还夸你呢,你这上面怎么幼崽也写上了?”
“嗐!还不是阿宁跟菇那两个小崽子。”
白杬嘴角翘了翘。
“那两个是机灵。”
去掉着十个幼崽,还剩下十八个兽人。
“阿杬,没我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白杬看着手里的兽皮,头也不抬地对着树摆摆手。
看了名单,心里有了想法后,白杬下了炕拉着曜往大山洞里去。
“要是我没记错的话,部落里还有五把好的犁头。正好,十二个兽人三班倒,你说说在兽人们回来之前这一块地能不能收拾出来?”
“阿杬,你丧心病狂!”
白杬看着气急败坏的树,笑了:“不错,成语都会了。”
被夸奖了……
树笑呵呵地挠挠头,再回神想到刚刚白杬说的话,跳脚都没地方跳去。
白杬都走了。
“阿杬!”树喊。
白杬往后摆摆手:“放心,肯定在你们的能力范围内。”
山洞里,白杬跟曜将犁头搬出来检查。
其余的兽人路过,纷纷仰着头望天,装作没看见快速从白杬的身前掠过。
去年他们可是见过,阿杬将兽人们折腾成什么样子的。
白杬不知道他们所想,知道了这活儿依旧是得干下去。
在部落里的兽人承担着守护部落的职责,但是也不能空望着天等敌人来。
还是要进行战略准备的。
就比如说这屯田种粮。
农具全部拿出来检查了一遍,等兽人们睡了一觉。下午,便开始忙活起来。
树、金、炎三个还留在部落的小队长各自领着三个兽人。
分配好时间,从早上到傍晚,轮番作业。
白杬估摸着一个小队四个小时,一天连续不断十二个小时。五天时间,这地怎么都能犁出来。
这十二个兽人专门负责犁地。
强烈要求被写在名单上的小幼崽们就负责跟在犁地的兽人后头,将地里的小碎石头、草根儿再捡一遍。
最后的六个兽人,白杬、曜搭手,给部落里做饭。
桦爷爷、丘爷爷喂养牲畜。
祭司梧以及祭司星开地窖和山洞,整理能用的种子。
每一个兽人是闲的。
黑色的泥土冻了一个冬季,才冒出半个拇指长的新绿,又被黄白色的骨犁翻出了根系。
黑狼四肢矫健,风似地跑过,“嗷呜嗷呜”着打破寂静的狼山。
奶娃娃们穿着奶白色的白羊毛兽皮,踏着翻出来的黑色缎带,托着兽皮袋吭哧吭哧往前。
融迈着四肢,再次路过十个崽子时,横亘着刀疤的脸上笑意洋洋:“累了没有,累了就歇会儿。”
阿毛脆生生道:“阿父!我们不累!”
融踟蹰,学着白杬的话,有些不自然道:“幼崽厉害。”
说完脸微热。
他后腿一蹬,猛冲了出去。
阿毛高举黑黢黢的爪爪:“继续!”
阿宁指了指阿毛的后头:“阿毛,你的那一行没弄干净。”
阿毛嘴巴一瘪:“嗷~”
做饭现在依旧在厨房。
水缸里的水没有了,白杬跟曜一起担着桶去河边打水。
这会儿的春风还有凉意。
去了围脖,即便是头顶着太阳,依旧冷飕飕得让人缩脖子。
白杬眯了眯眼,侧头看着土地上热火朝天的景象。
奶娃子们现在还小,加上部落里养得好,一个个皮肤白不说,还圆滚滚的像小猪崽子。
“阿杬哥哥!”只有阿毛背对着其他的崽崽,看见了白杬。
白杬听着他兴奋的声音,微微一笑。
干活儿还这么开心。
他看着阿毛站起来,像是要往这边跑。但是后头的几个崽崽齐齐拉住阿毛,小崽子只能巴巴地望了下这边,又蹲了回去。
白杬轻笑。“看来是真的在认真干活儿。”
曜将木桶放进河里:“他们最听阿杬的话。”
白杬:“我倒是觉得是他们自己想得到部落里的认可。”
这么小,就知道争着抢着微部落里做事儿,他们一定也想像成年兽人一样,为部落里出一份力。
小幼崽都认真干活,那他不得做点好的?
白杬拎着水,笑得恣意:“走了,回去做饭。”
得亏剩下的肉都是处理了的,不然还要他们两个现杀,那怕是到晚上都吃不了一顿饭。
黑狼部落领地,南边。
兽人们跑了大半个上午,快到黑狼部落的边界处才看到群的大荒牛。
小河潺潺,水草中青灰色的游鱼在太阳底下闪着银色的光。
这边的荒草明显比狼山那边长得快一点。
大苍山是黑狼部落南边能见到的最高的山,此刻站在领地内,已经能看到大苍山的山顶。
暗松开拉车,看着大苍山。
飞凑过来:“想什么?”
暗:“大苍山上的苍鹰兽人。”
“想这个做什么?”丛插个脑袋过来,好奇问。
“想想而已。”暗从两人中间离开。
采集队的兽人由梦带着,剩下的兽人全部投入到狩猎当中。
兽皮衣一扯,兽人们瞬间变成兽形。
黑狼高大,狼头微抬,带着顶级食肉兽人的傲气。厚实软弹的狼耳此时高高竖起,硕大的狼眼幽光闪烁。
犬齿尖锐,利爪如钩。
鬃毛厚实绕了脖子一圈,尾巴垂落。他们四肢修长,爪垫厚实。
身姿矫健,威风凛凛。
过了一个漫长的冬季,这是头一次黑狼没瘦,反而还胖了。
若不是学字对他们来说消耗过大,不然准能胖成一个球。
狩猎的兽人不仅仅是黑狼,还有红狐与山猫。
红狐不到黑狼的一半大;最大的山猫也才黑狼的爪垫大。
他们一左一右地站在黑狼身边,奇怪的搭配,但那捕猎的气势一个比一个盛。
暗看着悠闲低头吃草的大荒牛,慢慢伏低身子
除去采集队,三十多个兽人直勾勾地看着那大荒牛。
大荒牛自然会警惕。
只听头牛“哞”了一声,跺脚的大荒牛越来越多,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焦躁。像拧紧的绳,不知道什么时候断裂。
兽人们则毫不掩饰兴奋。
“暗!还是几个兽人一头大荒牛吗?”
暗低声道:“苍鹰部落没有兽人了。”
“什么?”
暗:“那就一起带走吧。”
暗看了一眼坐在狼脑袋上,揪着狼毛,抱着箭头的小山猫。“去找长棍子来。”
山猫:“嗷呜。”
他松开黑狼脑袋上的一戳毛,呲溜一下,从黑狼的背上滑下。
不多时,大荒牛在原野上奔腾,杂乱而宏大的脚步声宛如行军。
梦听到这声音抬头。
他看见兽人们像渔网一样,在大荒牛的身后追捕着。
一会儿跑,一会儿停下匍匐在草地上。大荒牛聚得越来越紧。
这一群大荒牛有两三百头,若是留下几十头足够繁衍族群的大荒牛,杀了一百多头黑狼们带回去也要跑个几趟。
“梦,他们玩儿呢?”草走到梦一旁,看到兽人们的动作拧紧眉头。
大荒牛还是有很大的攻击性的,以前为了减少伤亡,都是赶出来几头单独猎杀。
赶到一起是想干什么?
“不是。”
梦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部落里的八头大荒牛。
“或许他们是想将大荒牛赶回去。”
草喃喃:“这么多,部落里养不起啊。”
狼山那边现在野草都还没太长起来,去年囤积的草叶也将将够部落里的八头牛吃。
“阿梦!”
力甩着脚丫子跑过来,黑狼的身躯高大,抬头挺胸能到梦的脑袋高。
“走了,回去了。”
梦看着兽皮袋里的一点点嫩叶:“带这么多的大荒牛回去,你们也不怕阿杬骂。”
力叼过他手里的兽皮袋,脑袋拱着他的腿往身上使劲儿。
梦叹了口气,爬上了他的背上。
“我们才弄那么一点点。”
力笑着道:“带着大荒牛,回去还要走几天。路上边走边找,其他兽人们一起也找得快。”
草带上拉车,看着浩浩荡荡踩过草地,留下一片痕迹的大荒牛和兽人们。
他舌尖抵了抵腮帮子,有些头疼。
这么长的路,还都是活着的大荒牛。回去这一路,晚上是别想睡觉了。
事实如此。
部落里虽然养了几头大荒牛,但是毕竟没有赶过这么多的。他们一路走草地,过山林。还要考虑大荒牛,尽量走的低矮的林子。
一路往家,不知道踩了多少动物的窝,惊扰了多少蛇。
反正明明是采集植物的几个兽人最后直接变成了收尾队伍,竟落在队伍后头捡这些死了伤了的野兽。
笨笨鸡、兔子、蛇……
走了两天,吃的都是捡的这些动物,吃的大荒牛比预想的少了很多。
第三天,傍晚的时候。
河边洗澡的兽人们看着震动的河水,忽然警惕。
“阿杬!”他们高喊。
黑狼敏锐,白杬也听到了。
“地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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