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营救难度太大,就暂且按兵不动,让如霜先把女儿赎回来,我们再行动把绑匪捉拿归案。
和如霜电话沟通后,她选择第二条方案,我们只动用外勤便衣悄悄跟进案件。
那次带队的人是简爷,我和火华当副手,每天打扮成卖水果的小商贩去如霜家附近摆摊。
和我们一起蹲守在如霜家门口的,还有那个袁香秀。
我们守了几天,绑匪那边一直没有新动作,如霜多次驱赶抱着相机坐在她家门口的女记者,可袁香秀说什么都不肯走,最后逼得如霜给她下跪,求她不要害死自己女儿。
这样袁香秀才肯离开。
可她并没有就此放过如霜。
她假扮成如霜的影迷大闹巡捕房,说我们玩忽职守,对百姓生死不闻不问,哭闹不止搅闹不休。
老局长不认识她,以为她真的只是如霜影迷,下来安慰她两句,叫她赶紧回家,说巡捕房不会对如霜的案子坐视不理。
就这一句‘不会坐视不理’,又叫她写了篇文章,说巡捕房已经立安侦查,一定会将绑匪绳之于法。
袁香秀第二篇文章见报三天后,如霜女儿的尸首在郊外一条臭水沟里被发现,经尸检,那个才十四岁的小姑娘生前遭多次强暴,活生生被切断一根手指,打折一条腿,最后被勒颈窒息而死。”
厉海听得头皮发麻,恨声斥骂:“册那!不查了,什么香死有余辜。”
卓大夫点头附和:“报应,活该,啐!”
老关探长对二人观点不置可否,继续道:“事情到这还没完。
老局长因为这件事担责,临退休从正局长降成副局长;如霜自此精神失常,生活事业再次陷入绝望低谷。
更可气的是,袁香秀那份报纸连续两周卖脱销,其他报社期刊嗅到商机纷纷围上来追访,给我们后续追捕绑匪徒增难度。
两名绑匪在逃离沪城之后没几天,在邻县又犯下一起奸杀案,死者是一名生完小孩刚出月子的少妇。”
“册那!”
厉海现在除了骂两句粗口,实在没别的办法表达窝憋心情。
卓法医:“后来呢?还有后续吗?”
关探长:“后来厉局长走马上任,听说这件事情后写了篇文章,建议沪城政府约束整治无良报纸,由其是时讯类报刊。
袁香秀所在那家报社转年被勒令停刊。
可是到那天我们才知道,袁香秀写那两篇文章时,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实习记者。
报社停刊之前她就已经回到学校继续念书去了,据说还因为两篇爆红文章拿了笔奖学金。
再往后,想必就披上笔名继续为祸人间了吧?
我要是知道一粒香是她,绝不会让闺女看她的文章。
我该找一家报社,给她也发两篇扒皮文章翻清楚旧帐,到底谁害死如霜母女,谁害死邻县少妇。”
厉海愤然叹气:“后来绑匪抓着了吗?”
关探长摇头:“没有,我和火华从沪城追到金陵,再到南直隶地界,直到所有线索完全中断,只能就此作罢。”
办公室内三名警官各个心情都很复杂,不约而同选择暂时静默,一时间只能听见霍振庭轻缓鼻鼾。
隔半天卓法医才讷然开口:“袁香秀的死,要说是报应,这报应来的着实轻了点。”
厉海苦笑追问:“怎么说?”
卓法医:“凶手不该先捂死她,再给她开膛破肚。我看她适合活刮。”
老关探长攒眉哼笑:“你们真的全都相信报应吗?”
卓法医:“我信的。”
厉海略迟疑:“我……信吧?”
老关探长:“虽然我有时会把‘报应不爽’挂在嘴边,但其实我是不信的。
‘报应’这种事太虚无缥缈,而且那些敢伤天害理夺人性命的人,都不信。
我二十岁入行,在巡捕房干了快一辈子,经手的案子有将近一半并不能把真正凶手绳之于法。
有的因为破不了案,有的破了案却抓不到人;经历太多次无可奈何,最后发现所谓‘报应’,只是我最无能为力时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厉海呵呵苦笑:“您说得对。但是像袁香秀这样急功好利、私心自用的人,就算不遭天遣报应,早晚也会有人索命报复的。”
卓法医立即点头:“瞧她现在这副死相,不就是遭人报复来了?
要我说,报应跟报复本就相辅相成殊途同归。”
他说到这里骤然顿住两秒——
“哎?你们说……凶手会不会是如霜真正的影迷?杀她为自己偶像报仇。”
第143章 贼惦记
卓法医一丝不苟仔细推敲:“倒也未必是影迷。其实如霜的亲朋好友,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有作案动机。”
仿佛他才是职责所在的正牌探长。
而两位真正探长却好像事不关己。
年长的讲完旧事,专心至致垂眼饮茶润喉。
年轻的勾唇带笑拉开小傻子蒙脸衣襟,拿指尖捏人家睡得红扑扑软乎乎脸蛋儿。
卓法医表情讪兮兮抿嘴唇:“哎算了,赶紧通知她家人来把尸首领走。反正尸检报告我写完了,你们爱咋搞咋搞。”
厉海放松身体斜摊在沙发上,一条胳膊搭霍振庭肩头,捏完人家脸蛋又去搓弄人家耳垂。
对新案情爱搭不理:“搞啥搞呀?我这个月绩效够数了,我得歇歇。过几天还得回老家过节,清明以后再说吧。”
“我绩效也够用了。”年轻法医呵呵轻笑,眼神嗔怪睇向厉海:“人家睡好好的,你给鼓捣醒了不招人烦么?”
厉海表情得意小声咂舌:“你们信不信?我给他鼓捣醒,他也不会跟我生气。”
说着勾手指在霍振庭下巴底挠两下。
霍振庭哼唧着将眼皮觑开一条缝,看清楚是厉海后,拉住他手掌按自己胸前,又把眼睛合起来。
厉海见状继续曲指挠他胸口,霍振庭咯咯轻笑,翻个身挨近厉海,将厉海作怪那只手连同小臂一并搂进怀里。
卓法医咂舌感慨:“他脾气可真好,比我老婆养那只波斯猫的脾气还好。”
厉海神情得意,得寸进尺在小傻子胸前找痒痒肉撩搔,还小声对同事炫耀:“阿拉庭庭老乖的,可听我话,从来不对我发脾——呀!”
厉探长话说一半,猛地从沙发上跳起来,发出叫人心惊肉跳的惨叫,叫完一叠声认错:“我错了,错了!快撒嘴!疼疼疼疼疼——”
被磨尽耐性的小傻子一口咬在睁眼讲大话那个人的手腕上,等厉海把手抽回来时上边已经硌出一圈通红牙印。
他同事看热闹乐得前仰后合,这时有人扒门口高声询问:“局长让食堂煮宵夜,统计人口。”
老关探长回头支应:“四口。”
门外那位又道:“外头大会开完了,局长说不吃宵夜的话,直接下班也行。”
老关探长立马改数:“三口!”
卓大夫紧随其后:“不是,两口,两口啊。”
“好嘞。”门外小警员答应一声,计好数字走人。
厉海隔几秒才反应过来,四口改两口,是关叔和卓大夫都打算直接回家的意思,他和霍振庭则是留下那“两口”。
慢半拍的厉探长想明白道理,连忙拔腿去追,推门朝走廊大喊:“零口!我要回家,没人吃!”
厉江刚拐进走廊就听见他扯嗓门吆喝,整条走廊回声阵阵,像打雷一样。
厉局长停下来揉了下耳朵:“行了,小点声!不吃就走,别忘拿车钥匙。”
厉海连忙转身回去叫霍振庭,两分钟后和他哥在巡捕房门口会合。
这时不少人已经换回便衣陆续下班,路过他们身边时纷纷跟厉江打招呼道别,但大家一走一过很快各自散去。
名叫中野优太的审讯专家却停在他们身边,笑眯眯感谢厉局长:“那这两天就麻烦您多多关照了。”
厉江客气点头:“不麻烦,应该的。”
说完转身对厉海解释:“中野先生在沪城旅居的公寓还没收拾妥当,在我们家暂住两天。”
“哦,欢迎。”厉海点头敷衍,把车钥匙塞给他哥,随即摊开手掌:“我的钥匙呢?我带庭庭骑车回去。”
“天都这么晚了,还骑?”厉江揪起眉头,好像不大高兴,但还是把摩托车钥匙还给对方。
厉海接过钥匙立即拉霍振庭下台阶,边走边抱怨:“我明早多睡会儿……跟你同步上下班简直困得要折寿。”
其实困或累都好说,关键是不想应对东瀛人。
厉江一脸无可奈何的给中野优太解释自己弟弟喜欢睡懒觉。
他也不情愿应酬这位审讯专家,但眼下情形,暂且容不得他家回避,否则好似做贼心虚。
厉海听见他哥好声好气给东瀛人说话,胸腔里既冒火又心虚,于是拿身旁傻媳妇儿撒气:“喂!你刚才咬我,快给我道歉。”
霍振庭一愣,扭头端详他老公,天色黑,厉二爷脸也黑,霍振庭犹豫两秒,回他个:“哦。”
厉海跨上摩托拧钥匙打火,再次凶巴巴警告:“以后不许再咬我,听到没?”
霍振庭轻车熟路跨上后座,双手绕到厉海身前,塞他外衣兜里保暖:“没听见。”
摩托车轰鸣声中掉转车头,厉海勾脚挂档给油门,手脚忙碌,嘴上也不闲着,高声呵斥傻媳妇:“再咬我,你就是狗!”
霍振庭下巴垫他肩膀上大声回应:“没听见!”
“霍振庭你是不是想挨揍?!”
“坏老公你是不是想罚站!”
中野优泰跟厉江走到汽车跟前,目光却追随厉海摩托车疾驰方向:“厉局长,您弟弟真有趣,和他朋友吵架的模样像小孩子一样。”
“本来就是小孩子。”厉江攒眉轻笑,一半谦虚一半埋怨,解锁车门,示意东瀛人去坐对面副驾:“阿海年纪小,爸妈比较宠溺,性格调皮点,但也很单纯。”
中野优太坐进汽车后时不时侧目偷瞄厉江。
厉江被他盯得不甚自在,咧嘴笑笑:“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随便讲,我完全不介意的哈哈,您不必拘谨。”
中野优太闻言干脆半侧过身,眼神坦然锁定在厉江脸上,观察他面部每一个细微表情。
问话却很家常:“您和您弟弟感情一定很好吧?”
“当然。”厉江一改往日对胞弟嫌弃态度,重新树立宠弟形象:“中野先生,您有兄弟姐妹吗?”
中野优太:“我的哥哥们都比较严厉,真羡慕小海有您这样的兄长。”
“阿海如果像您一样优秀,我也不必凡事替他操心。”
厉江保持嘴角上扬,让自己显得坦率而友好,并清楚表明他弟弟厉海是受全家宠爱维护的大宝贝。
东瀛特工那些乱七八糟的审讯手段,想都别想往厉海身上用。
第144章 贱嗖嗖和傻兮兮
厉海跟霍振庭在家门口下车时,俩人已经从口水之争升级到微武力对决。
厉二爷下车时抬脚旋身,好像扫堂腿一样顺势踢小傻子屁股,然后拔腿就跑。
霍大少追上去抡圆膀子爆捶他老公后背。
厉海逃跑途中连挨两拳,骤然止步屈膝弯腰,用肩膀撞霍振庭肚子。
霍振庭脚下刹不住,跌到厉海身上,厉海顺势往上一顶,把傻媳妇高高地扛了起来。
霍振庭大头朝下,吓得哇哇大叫。
俩人正闹得不可开交,管家老丁从门房里追出来,到跟前高声劝和:“二爷您干嘛呐?快把人放下来,别给人摔喽!”
厉海哈哈笑着把霍振庭放下来:“丁叔,我们闹着玩儿呢。您咋还没睡觉去?”
丁管家:“等您和大爷呀,大爷还没下班?”
“下了,他车慢。您以后不用等我们,晚上加班的话,巡捕房有宵夜。”
厉海笑嘻嘻支应管家,身体被恼羞成怒的霍振庭卡住脖颈来回摇晃。
他对丁管家告辞兼道谢后,把霍振庭一条胳膊夹在腋下,总算重新找回平衡,然后继续跟傻媳妇你推我搡扭打回他们自己住处。
进门后霍振庭直接被他老公?墙上按住,厉二爷跟他闹腾一路,心情已经全然好转,嬉皮笑脸询问:“真生气啦?”
“没生气!”小傻子语气分明在赌气。
“没生气就亲一个。”厉二爷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多少有点厚颜无耻。
虽然无耻,但有情。
小傻子被他含情脉脉的在嘴唇上嘬两口,很快放下气恼,和对方搂在一起:“哈尼,关灯盖被被。”
俩人正吻得如胶似漆,谁知厉二爷嘴巴又犯贱:“还没洗澡就盖被,你咋这么不讲卫生?”
霍振庭促不及防被数落,当即委屈起来:“那就先洗澡呗……”
讲卫生、讲礼貌、讲道理,在小傻子的世界里是顶顶重要的三件事。
厉二爷今天纯粹是没事找事就想胡闹,看小傻子乖顺妥协,立即换新花样得寸进尺提要求:“先弄一下,老公现在就想要,等不及了。”
“啊……?”小傻子扭头看向不远处舒适大床,又看看他老公五官很别致但表情很欠揍的脸庞,支支吾吾问出个极其弱智的问题:“那等洗完澡,还去床上弄吗?”
厉二爷贱嗖嗖调戏:“弄啊,等会儿让你在上面自己动好不好?”
“那好吧。”霍振庭傻兮兮点头。
反正一般人寻思不明白他多弄一次,还得自己运动,是“好”在哪里。
但是搁傻子的思路里,大概觉得凡事一人一次,就很公平合理。
两分钟后小傻子被他老公按盥洗台上扒裤子,表情仍不情愿:“为啥在这里呀?”
“弄完直接洗呗。”厉海在玻璃镜里跟他对视一眼,把自己今晚被咬过的手腕送小傻子跟前:“你瞧瞧,都肿了。”
霍振庭脸色为难,哼哼唧唧的好像知道自己错了,但就是不想道歉。
纠结半天伸舌头给他老公被咬肿的手腕舔了下,然后吹气:“痛痛飞飞哼?”
厉二爷拧眉抱怨:“你也太敷衍了吧?还……哼?‘哼’是啥意思?”
小傻子抱臂把面孔埋进臂弯,拖哭腔耍懒:“没‘哼’呀。”
厉海撇撇嘴,把傻媳妇扶起来帮他解衣扣:“逗你玩儿呢,咱俩简单冲冲,回床上弄去。”
霍振庭脸上表情立即转怨为喜,也伸手帮厉海解衣扣。
俩人情投意合,边冲澡边把准备工作做好,洗完澡俩人裹一条浴巾搂搂抱抱滚到床上去,酣战至神清气爽才相拥而眠。
翌日清晨果然没能赶上小厨房阖家团圆共远早餐。
不过比从前还是早了一些,管家丁叔八点钟过来叫起顺便送减配早点的时候,厉海跟霍振庭已经打理好着装准备出门。
老丁把一碟云腿烧麦跟两碗小米粥给他们放桌上,叮嘱趁热吃,正要走时被厉海出声叫住。
“丁叔,您帮我个忙呗?”
厉海站地当间,一边啃烧麦一边向老管家求助。
丁管家笑容可掬转身支应:“有事儿您说话,甭跟丁叔客气。”
厉海:“我有个木匠朋友,想来沪城找工作,您看看能不能托熟人在木器厂帮他找个活儿?”
老管家仰脸觑眼思索片刻:“好,我找人问问,晚上给您答复。”
厉海又道:“还有,您帮我找一位善良可靠的保姆,最好能住家,年纪可以大一点,最重要做饭好吃。”
老管家点头表示自己已经一一记下,但是追问:“您给谁找保姆啊?”
厉海往同样正在啃烧麦的霍振庭呶呶下巴。
丁叔立刻意会:“这是打算收拾房子搬回去啦?”
厉海扁嘴瞠目使了个眼色,没明说。
霍振庭愣住两秒,抬眼向丁管家和他老公厉海各瞄一眼:“庭庭要和哈呢在一起,庭庭哪也不搬。”
第145章 熘肥肠炝肝尖爆腰花
厉海被小傻子坚决赖定,明明内心很愉悦,脸上却假装嗔怪:“你家那么大房子,总不回去住,该叫别人抢走了。”
霍振庭咬着面点琢磨半天,果断提出个解决方案:“把门锁上!”
厉海笑呵呵不置可否,等把丁管家送出门后回来若无其事催促傻媳妇:“快吃,上班要迟到了。”
霍振庭立刻把手里半颗烧麦全塞进嘴里,卖力咀嚼含糊质问:“都结婚了!为什么还让庭庭搬走?”
厉海笑嘻嘻冲他扬眉毛,故意不把话说明白。
霍振庭急得抓耳挠腮,苦思冥想:“庭庭真的揣宝宝了,是哈尼的宝宝,会生出来的。”
厉海撇嘴瞄他肚子一眼,转身去拿头盔:“看不出来呀。”
霍振庭捧起粥碗,将稀溜溜小米粥一口气灌进肚里,然后摸摸肚子,感觉鼓得不明显,又端起厉海那碗两口喝完。
厉海转回身给他扣安全盔时,小傻子把撑圆的肚子尽量往前挺:“看出来没?”
厉二爷怒力憋笑:“看出来了,挺能吃的。”
霍振庭被厉海带出家门,一直到跨上摩托车,两只手始终放在肚子上,后背微微佝偻着小声呻吟:“好撑呀……庭庭快要生宝宝了。”
厉海哈哈大笑:“忍一忍,等到了巡捕房,带你去蹲茅厕。”
霍振庭气的拿自己脑门撞厉海后脑勺,俩人都戴着头盔,硬壳磕碰发出咚一声,疾驰中的大摩托轻微摇晃一下,厉海笑更大声:“老公会和庭庭一起搬的啦!老公在哪,庭庭就在哪,这句听没听见呀?”
“真的呀?”霍振庭立马心花怒放,抱紧他老公推起前风挡,在厉海头盔上亲一口。
等到了巡捕房,厉探长一路小跑把霍振庭送进卫生间,隔门叮嘱:“生好了自己出来哈!我在一楼大厅老地方呆着。”
“哦,好的……”霍振庭呻吟着答应一声,听动静大概是把“头胎”生出来了。
厉探长则马不停蹄跑去前厅签考勤,准准的压上个整点。
内勤警员从抽屉里拿出三只信封,连同签收薄一起递过来:“霍振庭收,您替他签吧。”
“嗯。”厉海签收信件时往封皮上瞟一眼,三封信全是从沪城法院寄出来的告知函。
等直起身将三封信捋齐一并撕开,厉探长边往工位走,边一目十行浏览告知函内容。
其中两封是判决书,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霍振庭前妻曹美莲伪造文书向银行抵押霍宅办贷款被定性诈骗,霍宅仍归霍振庭所有。
银行损失将继续向合谋诈骗人曹美莲、林玉追偿。
这个结果厉海之前大抵已经预料到,霍宅虽然地段好、面积大,但里里外外刚死了三个人,银行收去走法拍肯定也卖不上价,最后未必能把贷款本钱收回。
曹美莲虽然死了,但同案还有个家里有钱的林玉;林玉背了人命官司,按民国法典应该枪毙。
可如果让林玉多背一大笔外债,银行为了收回这笔损失,会请求法庭把他的死刑改成死缓。
林家只要能救儿子,破点财不算什么大事,分期把银行的钱慢慢补上,林宇在缓刑期间好好表现,说不定就不用吃枪子了。
另一封告知函是说曹美莲给自己买保险时已经知道自己得了绝症,属于骗保行为,「济仁和保险行」可以拒付霍振庭巨额保险金。
厉海扁扁嘴,这个结果倒也不算太意外。
毕竟当时帮曹美莲办理保险的黄明杰都自身难保了,他不太可能再给曹美莲兜罪责。
第三封信是通知霍振庭,曹美莲与贺勇男霍宅遇害案四月十二号开庭,做为当事人的丈夫,届时可以到场见证宣判。
厉海觉得他们去不去都行,到时候看心情、看有没有空吧……
他把三封信捋一起,随意叠巴两下塞办公桌最下面抽屉里。
然后神情惬意仰靠椅背,双手垫后脑勺,蹬桌沿翘凳子,在心里默默盘算:等会儿带霍振庭回霍宅把大门上的封条撕下来,花几块钱雇俩人搞搞卫生。
然后就等自己工资到位,装灯泡,再买几件必须的家具就可以住人了。
“嘿,蛮好。”
“什么蛮好?”
老关探长手里捏一只文件夹慢悠悠溜达过来。
厉海动作比老年人还迟缓,好似没睡醒一样,仰脸傻笑:“关叔早……有事呀?”
关探长把手里文件夹放他面前:“翠湖公园裸尸案,你打算怎么往下查?”
厉海表情茫然:“哦,下个月得空慢慢查呗。”
其实就是压根不想管的意思。
关探长嘿嘿一乐:“昨天给你们讲那些,不是叫你们不查案子哈。”
厉海马上摇头否认:“没说不查,这不快过节了嘛,手头事情多。”
老关探长惊讶:“清明节,你事情多?”
厉海讪兮兮把脚从桌沿上收回来,小声辩解:“主要是……我也没啥经验,这案子又没人催。”
“但还是要查的嘛,你想啊……”关探长说着随手拽把椅子在他旁边落坐:“凶手处理尸体的手法那么凶残,万一他不是初犯,或者将来再对别人作案,下一个可就未必死有余辜喽。”
厉海五官往一起皱了皱,拧眉嘀咕:“也不是查了就一定能破案,我又不是锦鲤转世,哪可能永远走运。”
老关探长苦口婆心:“查了,就算没结果,将来再出案子,至少你不会愧疚嘛。退一万步讲,那个凶手是宰牲厂的,你猜袁香秀的内脏都哪儿去了?”
厉海张口结舌满脸震惊,但随即拍拍心口:“哎呀好险!还好我最近没吃熘肥肠、炝肝尖、爆腰花……”
关探长耸眉追问:“以后都不吃了?”
厉探长表情纠结舔嘴唇:“那我……那我还是去查吧。”
关探长伸手指了指扔他桌上的文件夹:“我这边整理了几条思路,不过都是老套路,你随便看看,或许有可以参考的地方。”
厉海心里犯懒,但前辈在跟前盯着,为了不至于太失礼,只能乖乖伸手翻文件夹:“多谢关叔。”并做出惊喜神态:“哇!我先照这个步骤走一遍。”
老关探长给他写了套排查方案,如何逐一盘问被害人同事、亲友、邻里等等。
按它做未必一定能破案,不过很适合厉海这样有点脑子,但没啥经验的新手练功。
第146章 恶犬
霍振庭神情气爽回警务大厅找厉海,这地方他已经熟门熟路,别人看他也习惯成自然,放任其在警务办公区随意穿行,俨然已经成为众警官中一员。
厉海离老远看见他,弯腰从桌子底掏出个皮包,抖落掉浮灰,把关探长给的文件夹塞进去。
刚好这时霍振庭走到跟前,厉海顺势把皮包挎带套他脖子上:“出警了,达令。”
霍振庭一愣,不过很快想起小范哥哥身上也有这么个包。
于是学范筹的样子,把一条胳从包带下面拿出来,神情亢奋抬左手给厉海敬了个举手礼。
厉海懒洋洋把他左手按下去,右手扶起来:“手心要朝下,不是朝前。”
霍振庭嘿嘿傻笑:“好。”顺势挽起厉海胳膊:“出发!”态度比厉探长积极多了。
他俩没走出几步就被迎面过来的一名小警员挡住,对方手里捧个点心盒子,笑吟吟给厉海打招呼:“厉探长,外面有位小姐给你送东西。”
“谁呀?”厉海随口询问,但低头看见点心盒上印有「费记糖酥」字样,立刻猜出对方身份。
不等同事支应,自己就说出答案:“哎我知道了,是楚县回来那个小媳妇。”
说着当场接过点心盒,抠开盒盖捏几块酥饼递给霍振庭,剩下的递回给同事:“剩下的你们分了吧,趁热吃挺好吃的。”
厉海腾出手之后,从霍振庭这边拿回一块甜饼,俩人一边吃一边往外走,一路沥沥拉拉掉饼渣。
巡捕房大门口停了辆黑漆锃亮的大轿车,霍振庭和厉海低头吃东西没留意看路,一往无前迈大步,差点撞车门上。
厉探长刚想骂:“谁这么嚣张,赶时间投案自首啊!?”
抬头瞧见车里坐的女人是谁,连忙拽霍振庭后退一步,准备装聋作哑贴墙根绕开汽车。
可汽车后座上的女人忽然推开车门,强行截停二人,笑盈盈打招呼:“嗨!傻子,糖酥好吃吗?”
蔺宏远一只脚伸出车外,但没下车,抬头看霍振庭一眼,很快将明眸皓齿的面孔迎向厉海。
霍振庭嘴巴忙着吃东西,只朝已经移开目光的蔺大小姐点了点头,算是回答对方刚刚“糖酥好不好吃?”的问题。
厉海嘴里含半块糖酥,脸色懊恼,心说原来费记的点心不是冀姝好送的,啧!大意了。
蔺宏远笑容可掬开口:“厉探长,侬好呀。”
厉海皱眉抹嘴角,口齿含糊:“那个……你车别停这,巡捕房院子里只能停内部车辆。”
正宗女土匪蔺大小姐不以为然,笑嘻嘻调侃:“我发动机没熄火,不算停车。”
厉探长表情刻板不假辞色:“那你把车门关上,挡路了。”
蔺宏远微嘟嘴唇,做出个有点可爱的无辜表情:“上次外贸公司的事情多谢你帮忙,他们把钱都退我了。我想请你吃顿饭,正式道谢。”
“哦不用,没必要,职责所在。”厉探长面无表情摆手拒绝,态度上已经很明确要跟她划清界限。
蔺宏收敛笑意渐显困惑:“我才跟你见过两次面,好像没什么地方得罪过你吧?干嘛这么疾言厉色,拒人千里之外?”
“有吗?我一直就这样。不好意思哈,我们有正事要办,你先把车开走,在这挡路挺不好的。”
厉海即没兴趣跟骄横女人谈恋爱,也懒得与帮派豪杰交朋友,话说到头立刻拉上霍振庭转身换个方向绕开轿车,扬长而去。
蔺宏远把脚收回车内,拉上车门,脸色怏怏不乐的一边掏随身包一边和自己司机说话:“小白,你觉我哪里配不上他了?至于他嫌弃成这样。”
白立群从后视镜里注视身后端精致粉盒,仔细补妆的帮派贵女:“沪城多得是洋行买办,他们不过是依附于洋人赚点小钱的掮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