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御悠悠地应了句,转而道:“你知道粥汤不对劲是不是?”
林析沉又不再说话了。
他知道有问题,也知道是他亲手熬的。
江御等了会儿,挨近怀里的人:“嗯?”
“不知道。”
“撒谎。”江御脱口而出,林析沉被他快速的回应弄得面红耳赤,“你以为我会害你,所以没有向我挑明?”
江御瞟见白皙的手臂上露出的黑色毒株,心中酸涩,润湿了眼眶,他圈紧了林析沉的肩膀:“傻傻地服了那么久,没见你这么寻死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御埋在林析沉肩头,问道,“请旨西北也是对它耿耿于怀?”
他又开始揉林析沉的腰腹,掐着他细软的地方反复搓揉,林析沉被弄得浑身痒痒难受,“不许摸!”
江御似是迷恋上了百试不爽的审讯方法,“答话。”
林析沉哑着嗓子,晕染绯色的眼尾弧度低低向下,似是乞求又似是威逼:“我刚刚答了的,不许摸!”
林析沉腰腹酸软乏力,只好歪头来躲他的手,江御如专等他的头偏过来一般,借机将他吻了个透。
林析沉闭上了眸子,又怕惹他不快,顺从地没再做任何挣扎。
江御的欲望在此时彻底地得到了满足,捏着他的下颌将他欺压在墙上,从头到尾里里外外吻了个遍,才依依不舍离了唇。
林析沉的嘴唇破了血,抿在舌尖泛出淡淡的腥甜,眼中的泪水在血味弥漫之际不由地沿着涨红的眼尾滚落,淌在右侧颊面。
他好像把他弄哭了。
江御轻呼了口气,抬手去揩他眼角的泪花,哄道:“别哭。下次不这样了。”
林析沉迎着他的指尖瑟缩躲开,薄衫蹭起一片褶皱,他倚靠在角落犹如窗外被雨水蹂躏的残花。
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请命西北,一部分确实是好奇,好奇江御自己派的人怎么就倒戈了,轻骑在当年出了名的军纪严明,忠贞纯良,其二则是想将岷离九线重新建筑起来。
岷离是条军事交界线,因为互市缘故现在落得徒有其表,只剩下副空壳,驻守岷离的老将因此乞骸骨告乡,一切的一切都在最初变了味。
九营怯了,岷离散了,剩下潜伏在暗的蛀虫,随时随地都能给安国致命一击。
无论怎样,至少要让他死之前,再一次看见岷离关外高高飘扬的军旗。
“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
呈剑的香案投下一篇阴影,林析沉的侧脸陷在其中,称得紧绷的弧线优美怡人。
江御笑颜又展,附耳低语道:“去哪儿?”
林析沉没有回答,乱晃手指想挣脱江御交握的五指,原先松弛的指节包握在掌,现在察觉他抵抗的趋势,江御固执地扣紧了,硌得不舒服。
他是个坏人。
“去哪儿啊?”江御掐着他的腰等他转过头来,往他唇边一番侵占,淡声重复道:“去哪儿啊?”
林析沉去抵着江御搓捻的手,哭嚷地唤他:“庭晏……”
“叫我什么?”江御止住了手,这是他的小字。
江御去蹭他的唇,又问道:“叫我什么?”
“庭晏……”没了酥痒的痛觉,林析沉仿佛尝到甜头,乖乖答话。
“再叫一声。”
江御挨的离林析沉近,启齿的动作嘴唇就会碰到对方的唇,林析沉小声做了答复,睡意翻涌让这两个字蒙上了层沙哑的布,显得几分暧昧调情。
几乎是在他脱口而出时,江御恶狠狠地咬上了他红润的朱唇。
他不喜欢庭晏这个字。
喜欢的人不能念这个字的。
林析沉闷哼了几声,直往前推那只与江御十指相扣的手,浸润里衣的湿汗久久不褪,热潮烧到耳根。
作者有话说:
因为疫情缘故,近来更新频率会下降哦,大概一周两更左右,建议收藏养文,如果喜欢的话文章一直在呀!不能接受也没关系,确实是作者的缘故,没有安排好稿件!
第49章 不要杀人(重修)
他实在摸不清江御的套路,位高权重的人大多是践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箴言,头一次见他这般首鼠两端。
夜里的寒风很冷,江御披的氅衣内加了一层软绒,质地细腻轻柔,躲在下面不见一丝寒风凛冽。
滚烫的耳根拥进毛茸茸的裘服,灼烧出一片绚烂的绯色,江御撩拨去他耳边依附的绒丝,冰凉陌生的指越过警戒线,原本深泛的睡意,又被赶跑了。
“还是红色好看。”
江御低头看着倾靠在自己身上的人,自言自语道。
他有幸见过一次林析沉着红衣的样子。
忘了是哪场宴会了,好像是设在曲禾殿举办的国宴吧,不过那不是重点。他只记得自己在与几位官吏敬酒,还有几个印象深刻的场景——
如金碧辉煌的大殿、灯火通明的长廊、一派火树银花不夜天。
清幽的丝竹声缕缕不断,来往皆是相互作揖的朝臣,举袂成幕。
年轻的总指挥高抬步跨入正殿大门,右手拇指自然地按在短柄,针脚细密精致的做工紧贴脊背,腰封也是赭朱色的,没有刻意的缠裹反而显得其腰线柔美朦胧。
暗卫最初的官服设计便是以大红妆花罗为主,殷红如血的色调掩藏不住新发于硎的锋芒刃气。
只是后来林析沉不喜欢艳丽的服饰,一则谏言将给换了。
于是乎那一面就成了才回宫的他匆匆见的最后一面。
人太多了,但也或许没有那么多,可都是环绕在他周围的,使他找不到一个缝隙投去目光。
趁着江御撤手的时机,林析沉缩手把让他拨弄开的内衫扯回,揉红的腰肢瞬间被薄薄的白衣掩住,仿佛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紧攥布料不肯撒手,一边慢慢用力挺身,腰腹伴随着酸软乏力的痛感,蛮横地遏制他的一切行径。
这种令人绝望的滋味如同往日无数次无法挣脱的噩梦,无法走出的黑夜。
总说什么守得云开见月明,他等了好久才等到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不是给他冷嘲热讽的。
他若去西北,放在以往哪要等通章程搪塞,先斩后奏跑了也不会有人置喙。
谁也不可以说他不行。
他乐意听闲言碎语就不会有人在耳边说风凉话。
除了江御。
而这些话在他口中性质早就变了。
“问我为什么去西北,到底为什么你心知肚明,何必再做纠缠。”
林析沉从心底里是生气的,因为江御表态不想让他去。
少一个碍事的人权臣不好吗?
百官之首大权旁落。林析沉在给江御一个培养左膀右臂的好机会,他宁愿去西北送死,做这千古轴卷的无声一笔。
江御倾下手握住林析沉紧攥内衫的拳头,月光流淌在他薄凉的手背,恍如流动的冷霜转圜不定。
“宫变我没去过狱,我连锁牌都没有。”
狂风搅得竹叶簌簌,微澜起伏舞动阁窗,丝丝垂影像极了娇嫩粉墨的柳枝,林析沉蓦然闭上了眼。竟然是不敢再看。
江御见他脸色难看,以为对此耿耿于怀,却也无能为力,有目共睹的事实之下,什么辩言都是苍白的。
“会有办法的。天下杏林高手众多……”
林析沉拧眉,心绪被浮动的倩影打乱成一锅粥,走火入魔似的,连带着揪衣服的指节都掐住了血。
江御感受到黏腻的血液迸溅,心骇而惊,在他虎口处施加压力强制让他松手,掌心已然横亘出一条血痕。
“你在干什么?”江御扳摁住林析沉的手掌,察看伤口深浅,寒风灌入骨髓,林析沉只不自觉发抖,脸害怕恐惧地回避开窗户的位置。
江御把注意转移到窗纸上,普普通通的砂纸罢了,窗框做工京中也有不少人在用,有什么特别?
风更甚,林中奏响激烈的交响乐,拍打不止,林析沉别过头,湿润的鼻尖蹭在江御的颈窝中,抵触的呜咽声清晰地落在他的耳廓,他喃喃道:“不要……不要杀、不杀……”
“杀什么?”江御疑惑。
“滚出去……不能进午门……”林析沉呼吸声急促,双手扒拉在江御的肩胛口,不自觉地蜷紧,深陷尖锐的指甲,一滩汩汩而下的血水流进江御齐整的斜领下。
江御分辨着林析沉的吐字。
竹影牵连的样子很像柳枝摇曳。
不,应该说,很像宫变之日,倒塌在太和殿前妖艳的柳条。
而那滩血泊中,何不曾映着自己的影子。
江御微怔,他没想到最困扰林析沉的并不是武功尽失后的人间冷暖,而是宫变给他造成的阴影。
他怕什么。
林析沉则情绪激烈地趴在他的胸口,十指疯狂地、毫无底线地掐进江御坦露的肩胛骨,啜泣成声。
江御忽然反制住林析沉的双腕,迫使他从中抽离出来,“看着我,你怕什么?”
林析沉双手被江御桎梏住高悬空中,发冠睡乱了,又背对着月夜,有几分瘆人,他鬼使神差抬起头,凝视着江御冷峻深邃的眸子。
片刻的清醒下,林析沉又不敢说了。
他怕什么。
江御似乎对林析沉的避而不答不是很满意,迟迟不肯松开林析沉的手腕。
江御的眸光凌动,奇异地与噩梦中男人重合的形象中脱离开。
林析析回过神来,涣散的眼睛渐渐有了焦距,下一秒竟扑到江御身上,双手如释重负地环住他的脖子,绒丝鹤氅的毛领挠他的小臂,酥软阵阵。
“不要杀人……”
林析析哽咽地抱紧比他想象中更为宽广的肩膀,唇齿咬在江御领后,音色模糊不辨:“不要杀人。”喃喃低语的喘息是那样的熟悉,就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猫担心被遗弃,紧紧地用爪子勾住主人的衣料。
不要杀人……
学堂时,林析沉跟江御谈话最深的一次是在仲春,书院后的一路梨树怒放,清晨白露打在娇俏的花枝,少年听见后面有人叫他,懒洋洋地回眸驻足,柔洁的梨花掩在少年腰边,青丝垂落在春风里。
林析沉的双手沾满了亲足的血,那是他引以为耻的。
他做的天家人的刀,当的是他们的耳鼻喉舌,利刃本应该刺向高墙外虎视眈眈的蛮夷戎狄,而非万里城郭。
他觉得他的刀理应在北疆现身,便没有带过刀,宫变之前,刀几乎没有出过鞘。
血雨腥风笼罩在京城高空,轻骑薄裘席卷的不再是北境。
定北侯是否也做过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呢。
江御嘴唇翕动,抚过对方款款青丝,却不敢抱他,轻吐的几字在深夜里尤其宁静:
“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有没有看到这里的崽崽,评论区踢一下想康康!
第50章 带你去玩
夜露深,覆在宫檐上,江御把余酒饮尽,有些微醺,行走在湿漉漉的砖瓦,而每一步都踩得格外稳当。
沿着墙砖尽头远望,有个影子正笔直地立在
明晃晃的月光下。
大半夜的,有谁敢在宫墙上乱晃。
江御脚下生风,连跨几步到了那人跟前,“这
么晚了还不睡?"
那人似乎被江御的话逗笑了。
圆月高悬,拨开疑云。
林析沉将油灯点燃,一张一张收拾桌子上被打乱的纸张。
他的动作很慢,手指带过折笺,空洞无神的眼睛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
寒意致使指节不由己地颤抖,手中摆弄的东西不留意抓落在地,林析沉弯腰去捡,垂眸发现门外飘飘的衣角,他竟然才发现有人偷偷走过来。
他屏住呼吸,妄图从廖寂的深夜中分辨什么。
下一秒,踌躇的身影扣响了门:“有人吗?”
终是松了口气。
林析沉把折笺理好,将外袍拿下来罩在身上,在林向准备推门的同时拉开门,露出俊朗消瘦的侧脸,问道:“做什么?”
林向似是没有料到有人,推门时指尖不小心碰到林析沉冰冷的指节,又吓一个激灵,绊到门槛,直撞到林析沉怀里去。
林析沉一把将他扶了起来,眉间阴郁,正色道:“有事?”
林向连忙撒开扶着林析沉手臂的爪子,解释道:“方才见、见有人从这个方向离开,觉得不大对劲儿,想着过来看看,是不是遇袭了。”
“遇袭?”林析沉探身打量林向,他既没有叫人也没有带兵器的,“如果真是遇袭,你是想为表诚心上赶着送命?”
林向窘迫道:“心急,铁剑还挂房里呢。”
林析沉面色疲惫,腿脚蜷了一阵有些站不稳,索性倚靠在门边,微敛着眸,呼吸声也很重。
林向以为是他大半夜疑神疑鬼扰人清梦,更加窘迫,退一步跨出门槛,又觉得忽然离开很别扭,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等等。”
林析沉冰冷的指尖落在少年斑驳的颈侧,那里竟覆了片血痕,许是因为急忙行事,擦破了痂,洇出点点密密麻麻的血珠。
林向显然一惊,迅速移开,不怕疼地把衣领往上提,任凭布料覆盖伤痕。
“胡闹。”
林析沉捉住他的手,把布料掀开,用手指触在伤口的边缘探探深度,擦伤的面积大,好在不深。
他转身回房拿了瓶药,屋里灯盏燃尽,只有月光可以照行。
林析沉微微弯腰牵起林向的手,把他领到门前的光亮处,自己俯身为他上药,冰凉的触感一点一点搽散殷红的血珠。
“常去营地舞刀弄枪?”林析沉把药瓶塞盖回,好整以暇地坐在门槛前,拖着慵懒乏力的语调,目光却似审视,比那月光还凌厉几分:“一群不着调的军痞子,不嫌臊。”
他那双眼对上林向时又顷刻换成柔和的眼眸,连带不耐烦的语调,也变成种打趣的意味,沙哑的声音流落外:“小孩子。”
林析沉总是认为,自己只要对这个小孩不上心,他就不会黏着自己,如果自己再做点严父的样子,他日后便不会走自己的路。
他不想让有人走他的老路,因为有多苦,他知道。
费尽心机被动的谋算比不上金榜题名堂堂正正步入仕途。
招架不住他没养过孩子,还是所有孩子都黏老爹呢。
应是非然,人到了陌生的环境,如他那样的小孩,该渴望依靠,而偌大深院,四角天空,任凭修得多大,仍改不了少年人披坚执锐的英雄恣意。
没等林析沉把满腹草稿用语重心长的语调娓娓道来,林向忽然抬起低垂的头:“叔说爹要去西北,我也想去!”
林析沉在心中将稿子撕碎,只想悉数砸许涧身上。
“你当我去玩啊?”
林析沉捂脸,几乎是脱口而出。而林向则一本正经,他不是闹着玩的。
两排翠竹巍峨挺立,站在少年肩膀后。
影刀风矛,年轻气盛。
“过来。”
他招了招手,叹了口气。
分明自己最凉,林析沉却还把自己的氅衣解下拢到林向身上,边劝道:“行军打仗是件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背井离乡,况且刀剑无眼,伤了死了尸骨都收不回来。”
林向又不吱声。
“我也听茶馆说书。”林析沉把手搭在地上,指节凝了层冷霜,“唱西北战场,唱三境之争,听气吞万里如虎,听秣马厉兵。无可否认的是,军旅生活不值得向往。”
“茶楼说书……?”林向小声道。
林析沉一哂:“图个乐子去玩玩。”
谁脑子不好使图乐子去那个鬼地方,林析沉转念一想,打起坏心眼,道:“你看不起文臣?”
林向闻言忙摇头,林析沉现在弃武从文,谁敢说他执笔无门。
哪知林析沉冁然而笑:“我也看不起文臣。至少我当年想上战场是因为受不了朝中咬文嚼字的史儒。”
“景安时,没有真真正正痛砭时弊的笔,也没有真真正正提刀握枪的军。当年……”林析沉声音变得低沉:“当年定北侯攘外,他没有笔,也可惜现在,我没有军。”
太少了,六千人太少了。
轻骑最鼎盛时统领三营,合计十五万,才足以有与十六部抗衡的资格。
他凭什么?
院中旋了眼小小的水洼,遭风吹得直晃月色,不停撩拨林析沉的余光。
“有的东西是你该去做的,扪心自问该去行的,无愧于心,无愧于己,很难得,也很简单。”
林析沉嘴上说的是他曾经在每一个难以度过的夜晚自我催眠的话。自己嚼了千百遍,从而烂熟于心,一辈子都不会忘。
那他呢。
林析沉欲言又止,盯着相对于小孩子稍大的藏蓝色薄衫出神。林向太小了,十五六岁不谙世事。
人在这种年纪还保持一颗纯真的心,要么一直不会变,要么翻天覆地地变,还有极少部分的人能权衡利弊,却终身行走于刀尖。
林向忽然回头,对出神的林析沉咧开一个笑。
林析沉面无表情,林向笑意渐渐淡下,内敛地把目光投低。林析沉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小孩子,伈伈睍睍的成不了气候,学手起刀落,我就带你去玩。”
万人传唱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有重修,看过的小可爱可以点一点清除缓存!
第51章 永远都在
林析沉最近常去香山看马,毕竟场地坐落于京城附近,不能亏待大好的地理位置,大早辞了军机处,跑去闲逛。
秋意正浓,时不时吹来几缕柔和拂面的凉风,看管的马夫同林析沉有几年交情,笑盈盈地亦步亦趋跟在后面将详情悉数汇报。
林析沉状态不佳,无论朱?介绍到什么节点都不做反应,只是负手边走边听他说。
朱?收敛了嬉笑的神色,一本正经说的内容却是与之前许涧禀告的差不多,林析沉听的更加没意思了。注意力慢慢偏移成环顾香山的美景。
他还未曾全揽过这个地头,以为小,可远望去,一马平川很是适合跑马。只是秋意浓烈,植被枯黄的迹象严重,让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不少。
适合,但不是最适合的。
朱?说完也没见林析沉发话,顺着他的目光误以为是在看槽枥中的马儿,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驹,但是性子太温顺了,按照惯例,这种货色要么是转手卖了,要么就是大手一挥敷衍别人当做赏赐作罢。
培育出的劣种。
林析沉也是这样想的。
“谢宽常拐弯抹角问马,他真想的话,没几十两银子一根毛都别让他见。”
林析沉吩咐完,打发走了朱?,转身想在场外溜达一番,莫名被广阔的原野弄的望而却步,索性走到方才那匹马前,解开缰绳,心道好歹算个骑行工具。
缰绳挽在虎口,缠绕了几圈,忽然,震耳撼地的马蹄声传来,草场尽头,一匹同体乌黑的马闯进了原本井然的场地,手上牵着的马儿被奔雷的声音弄得躁动不安,林析沉低声骂道:“没出息。”
他愤懑地回头,马鞭没来及放下握在手中,三两步走出马厩,试问谁敢没得通传肆意越境,只怕没人敢拦了。
江御一收缰绳,高大威猛的骏马高扬前肢挺立,伟岸魁梧,遮天蔽日,瞬间的阴影下,浮涌的曦露显得清晰明朗,宛若拢着的一层神秘的光晕,环绕在他削瘦的侧脸。
这一幕是那么的熟悉。
马背上的人利落干脆地翻下马身,并没有觉得自己出现突兀,反客为主般肆意打量场地,林析沉站在远处只能模糊地辨认身形,嘹亮坚劲的马嘶声让人无法忽略。
轻骑的马。
林析沉不自觉地握紧马鞭,皱了眉。
江御难得着轻裘,肩胛处的银胄反着刺眼的寒光,下身却不是普通的介胄做饰,齐长的戎装宽松,恰到好处的金丝绣纹,雅而不俗。
那双洞人心悉的眸子转向不起眼的马厩时,林析沉才知回避,手搭在粗糙的棚壁转身要走。
江御见状三步并做两步上前,貂皮制的马靴踏在脆密的杂草,裹挟着一股深秋的味道,向林析沉奔来。
江御从后方悄无声息地环抱住他,冰冷的、粗粝的手擦过他的腰侧,包握在林析沉颤颤巍巍拿着马鞭的手上。
他的手太白了,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没有血色,毫无生机,泛白的指节如同刚刚接上一般,连丝毫温度都没有。
江御更加心疼了。
他倾覆在林析沉肩头,对方唯一给予的回应便是厚重紊乱的呼吸声,和仍在发怵的手指。
“怎么找这里来了。”
林析沉几乎是绞尽脑汁组织出这么一句话。
他还是怕一个人的。
但他如果找不到同行的人,会更加害怕。
那个人为他挡住风雪,正站在自己身后。
训练的间隙,不少暗卫撑在木拦旁张望,那是什么,圣驾啊,稀罕物,江御没当皇帝那会儿常去北林套近乎,还勾搭了几个能称兄道弟的酒肉朋友,而今人家飞黄腾达,个个都想过去刷脸,有个肌肉虬曲的汉子闻讯,眯起眼去瞧,嗔道:“哟!侯爷!”
一旁的高个被他凑来的臭汗熏到,一边捂着鼻子一边腾位置:“喊什么侯爷,隔那么近,不怕掉脑袋?”
大汉存疑,又乐呵了一会儿,才恍然江御的身份,林析沉关起门来操练,几个月以来,只出外勤,不闻近言。
“圣驾亲临,恁地不是要给咱扩场子!”大汉咧嘴大笑。
“扩场子!”旁边无心此事的人也凑来,“那敢情好啊,拐个十里八村,看还有谁寄言!”
“哟喂。”汉子极目远眺,手足无措地拉旁边同袍,众人的注意力顷刻从“扩场子”到一双纠缠不清的人影。
远处,林析沉隐约感觉到某个角落传来的犀利的目光,却也无可奈何,以一个哄小孩的语调道:“没躲你。”
江御好歹没有对苍白的回答表示不满,歪头咬他的耳朵:“抱一会儿,就少一会儿。”
对啊,抱一会儿,就少一会儿,谁知道有没有明天呢?
林析析垂着的眼定落在皮鞭上,细长的睫毛下的眼睛空洞无神。江御本贴在他耳根,趁他不注意去蹭他的唇,水润的薄唇猝不及防被人碰到,林析沉吓得偏开头,江御累累得手,恬不知耻地笑了,带着戏谑的眸色好整以暇地打量他,是那么的光明正大。
大白天的发什么疯。
林析沉并不觉得很好笑。
江御好歹良心尚在,没有继续,赔罪似的讨好:“要跑马吗?”
林析沉愣了愣,他爱马的,也喜欢纵马驰骋,年前最羡慕的不过是江御带回京的悍马,每每总要假装不经意去看几眼。
只可惜……
他嘴唇翕动,吐出几个字,声音轻得吓人:
“我不跑马了。”
低低的音调很难察觉末尾几个字有些失真。
“我带你。”江御捏过林析沉的下颌,迫使他看向自己,又劝道:“我在这儿呢,永远都在。”
许涧归营时,提着一把长刀,凶神恶煞地走向那群看热闹的暗卫,怒斥道:“哪里来的闲工夫!例常巡防做了没?调的火牌拿了没?”
一群人从哄笑打闹轻车熟路地转为毕恭毕敬,跟抱团取暖的鹌鹑似的,谁也不敢冒头,腾了位置,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了。
待人都退下,许涧盯着远方,愤恨地把刀插进木栏旁,锋利的刃口深陷地底,久立无一言。
定北侯不是个好东西,当今皇帝更是个孬种。
许涧想。
作者有话说:
姗姗来迟的更新!
第52章 放松警惕
他近距离掠过江御的眼眸,竟是从未注意到对方线条柔和的长睫,加之轻佻微扬的唇,温文尔雅,一派雍容。
一种不被兵火黄沙掩盖的儒士风韵。
但是下意识的回避躲闪让他不敢在那张脸上停留,江御已经松开了抱着林析沉的手,毕竟甲胄很凉,怕他受不住,伸出的手抬了抬林析析的下巴,转而微微躬身后行,带着挑逗的意味,尔后耐性十足地问道:“难得出宫一趟,陪我纵马尽一次兴。”
林析沉才反应过来江御已经退离他几步远,便顺势望向他打来的马,精通马术的自己怔然道:“马太烈了,不好驾驭。”
江御闻言笑了笑,半忽悠道:“这马耐性好,不似我搬京回朝的那匹烈,不信去试试。”
这匹马的确比江御周旋大漠的战马更加温驯,没有那种恣意无忌的风态,鬼使神差,林析沉真就这么走了过去。
他动作连贯毫不拖沓,蹬上铁环跨上马背之际,迅速拉紧缰绳,粗糙牛皮材质的绳皮瞬间被抻直,于天空中划下一道笔直的墨线,可林析沉不敢有下一步动作了。
他没有料到,这马乃是才被驯服不久的,认主,只会在主人身边装巧卖乖。
他哪里来的时间驯马的?
纵然不是上过战场的马,但是驯服如此强劲的马断然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除非那个人对此颇有心得。
林析沉拧着眉,现在骑虎难下,江御抱胸在一旁看了会儿,打了声口哨,原本躁动的马听见口令一下子平静下来,与此同时,他卡着空隙一步上马,手凑在林析沉旁边,以一个足够使他有明显感觉的力道拉住缰绳。
做工粗糙的黑色缰绳再次紧绷。
江御一夹马腹,马儿接收到主人的命令后,飞奔疾驰向远方。
寒冷的秋霜刮在林析沉颊面,但他意外地没有觉得冷,反而全身上下如沸腾的水,燃烧奔涌在四肢百骸。
疾驰的马之上,他可以饱览这片广袤无际的原野, 天地相交,吐纳世间万物。
江御挨在林析沉滚烫的耳根低语道:“总指挥不是抢着要我的马吗?”
追忆起陈年旧事,林析沉的心绪如同被拨乱的弦,一时间没有回应,明明只是一会儿,竟然到了香山边界,他清了清嗓子,讪讪下马,打算假装没有听见他说的话。
江御看破不说破,见他故作掩饰地抚摸马儿的鬃毛觉得好笑,想起什么,拉过马笼头往山脚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