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聪不觉往前走了一步,抬手搭在了简夏肩上。
两人虽然是高中同学,但其实并不算特别熟。
傅聪性格活泼开朗,爱玩儿,简夏则喜欢安静。
外加他高中三年只在学校待了两年,最后一年还在埋头补课学习,彼此间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后来傅聪去了龙大,简夏则考入电影学院,更是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
不过,喜欢美好事物是人的本性。
所以傅聪对简夏的印象一直特别好。
要不然,他上次也不会在网上替简夏打抱不平,更不会在得知夏日娱乐投资洪流后,在他哥面前替简夏说好话。
“哎,简夏。”他小声问,“你是不是要拍洪流啊?”
简夏以为他听傅寒筠说过,便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傅聪像是急需赞赏的大狗狗,“我哥公司可是洪流的主投,我之前还特意跟他提过,让他多照顾你一点。”
简夏愣了一下,表情像是有点奇怪,但随即他笑着抿了抿唇:“谢谢。”
“那就不用啦。”傅聪站直了身体,“我哥那万年冰山,铁石心肠,六亲不认……
他一连串不停地说下来。
简夏:“?”
“他是谁的面子都不会给的,不过……”见简夏像是有点惊讶,傅聪又嘿嘿笑了两声,“我还拜托了陆大哥,他人很好的,到时候万一周……有人要欺负你,你就找他,或者找我,我逼着我哥去给你出气。”
虽然明知道他要说的是周礼,但不知道为什么,简夏还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好的,”他说,“我会的。”
“听说过几天就要要官宣了,”傅聪的拳头在空中晃了晃,说,“加油。”
简夏明白他的意思,到时候自己和周礼的定妆照一起出现,大概率又会掀起一波腥风血雨来。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抬手握拳,不轻不重地在空中与傅聪的拳头撞了一下。
“一定。”他说。
两人分开,傅聪进门诊大楼去找他父母,简夏则准备回学校。
走到门诊大楼的大门口时,傅聪又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随即给傅寒筠拨了个电话。
“哥,”他神秘兮兮地,“猜我见到谁看了?”
“谁?”傅寒筠不耐烦地敷衍。
“简夏!”傅聪说,傅寒筠性子冷,对谁都不上心,傅聪为他复习:“还记得简夏是谁吗?黑色.童话中的随孟,我同学,也在洪流。”
傅寒筠安静了一瞬,忽然想起陈金提过,傅庭卿夫妇今天过去体检。
“我再跟你说一次啊,”傅聪以为他懒得理自己,“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简夏啊。”
又说,“求你啦,哥。”
不出所料,定妆照刚发出来,整个微博就炸了锅。
【会玩还是得夏日娱乐,先是更换班底把公众的好奇心吊到最高,再是情敌同场,想没话题都难。】
【戏里戏外都是一场大戏啊,有点羡慕剧组的工作人员了。】
【这个选角是的真绝。】
【还有人记得之前那位知情人士的爆料吗?当时不就说周礼不仅动了简夏的人,还动了简夏的资源吗?现在看对上了。】
【所以选角是在夏日娱乐之前,这样就说得通了,秦春和嘛。】
【简夏也是能忍,对着那一对不犯恶心吗?】
【虽然简夏出道起点高,但几年没拍戏,现在回来也就只能进秦春和的组,据说最初还是个男三号,没多少戏份,可见资源也是虐到一定程度了,也是他运气好,等来了夏日娱乐,丁老师大修剧本,戏份听说也多了,这种机会干嘛要便宜渣男小三自己灰溜溜走掉啊,让我我也不走,不走还要恶心他们。】
【和前任对个眼神,和前任说两句话,在前任面前扮个柔弱,还不知道坐不住的是谁呢?】
【楼上姐妹不要走,笔给你,会写就多写点。】
【刺激。】
【……】
车厢内气氛沉闷压抑,周礼半张脸都憋青了。
旁边的助理孙培培更是一声都不敢吭。
当初秦春和要求公布和魏城的恋情作为进组条件时,他心里就很清楚,秦春和是打算用三个人的恋情来炒作一波。
但当时他只想先进组,之后再找机会用留下的后手换掉简夏就好。
洪流缺钱,只要在官宣之前再用一笔钱做饵,他有把握秦春和不得不换掉简夏。
毕竟炒作的方式多的是,但是投资却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拉来的。
而只要换掉简夏,之后那个所谓“知情人士”的爆料就可以迎刃而解。
无论是他动了简夏的人还是动了简夏的资源,都没有绝对的石锤,完全可以想办法洗白成谣言。
可谁曾想,他这边后手还没来得及出,夏日娱乐忽然介入了进来。
洪流班底的变动,让其商业价值与观众期待度立刻飙升了起来,作为演员,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可也同时让他手里的筹码立刻就失去了意义。
他不仅再没有机会将简夏踢出去,反而随着剧本各方面的调整,还让简夏的番位往上升了一级,虽然和他并排,但名字却写在了他的前面。
现在好了,官宣之后,那位“知情人士”的所谓爆料,反而一下被做实了。
手机叮叮咚咚响个不停,微博上的信息不断地弹出来。
“周……周哥,”孙培培举着手机,声音小得像蚊子在哼,“简夏转官方的微博了。”
周礼偏头看了一眼。
和他这里的气氛不同,简夏转发微博的语气很轻快:
“和我一起走入洪流吧。”
之后@了洪流的主演以及主创团队,一点都没有被网络影响的迹象。
他凭什么过得这么好?因为网友现在全都在骂自己,还是因为他的排位终于到了自己前面,所以耀武扬威了?
周礼的脸色更难看了。
“咱们也转。”周礼说。
“好的,周哥。”得了周礼的应允,孙培培悄悄松了口气,低头用早已商量好的文案转了官方微博:让我们一起在洪流相遇,携手共度难关。
携手共度难关四个字别有深意。
周礼看了片刻,偏头问她:“上次用的是哪家公关团队?”
孙培培知道他说的上次,是官宣恋情那次。
那次他们成功把话题从三角恋情引到了简夏没有事业心上,最终他和魏城侥幸避过风头,简夏却被骂了个狗血喷头。
“是季风那家。”孙培培点开工作日志确认了下。
“你联系他们,”周礼想像上次一样,如法炮制。
孙培培点头,忙打电话过去。
简夏只有一部电影作品。
电影观众更理性一些,有很大一部分并不关注娱乐圈的风风雨雨,且他又几年没有接戏,当年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粉丝也流失严重,留下的那些也都是些散粉,没规模没组织,更没什么战斗力。
简而言之,这是个软柿子,好捏,好欺负。
季风公关尝过一次甜头,立刻就信心满满地应了下来。
只是这次并没有上次那么顺利。
他们试着发了几个关于简夏的不同TAG。
按照以往经验,在水军和营销号的刻意推动和引导下,这些TAG但很快就会发酵升级,进而大面积覆盖网络,迅速扭转话题方向。
可这次却不一样。
那些TAG好像根本来不及冒头,就迅速被抹掉了。
速度快到好像它们从没有出现过。
季风公关觉得不对,一边打电话到微博相关部门去探口风,一边又联系周礼,问是否接受加价。
今天洪流热度确实高,话题铺天盖地,想要从中杀出一条血路来确实没有那么容易,外加周礼烦得很,见价位可以接受,立刻就同意了对方的要求。
而另一边,去探听消息的那边也来了反馈。
“我就说没人为他公关。”那人不以为意,“他连公司都没有。”
“那应该是今天洪流的讨论度太高了?”负责周礼这个CASE的工作人员有些疑惑,但也切切实实松了口气,“只要他背后没人就好说。”
话题与水军再次被投放出去,各个合作的也打了招呼,该花的钱是一分没省……
但关于简夏的话题却仍是一点水花都没有。
钱花出去了,却没有效果,而热搜价格也迅速飙升了平日同时段的好几倍。
任谁也该察觉不对了。
季风公关这次换了自家老总亲自出马,但最终还是无功而返,一点消息都没套出来。
挂了电话,老总脸上阴晴不定。
“把这个单子退了,”他说,“以后周礼的单不要接了。”
“或者,关于简夏的负面宣传,都不要再碰。”
网上沸沸扬扬,一片热闹的时候,简夏正在老家的院子里。
他找人把家里彻底清理了一遍,又测量了各个房间的尺寸,画了简图出来发给蒋芳容。
母子两人商量着每层该怎么布局,然后在网上一件件订制家具。
“顶楼做个桌球室吧”蒋芳容说,“你和爸爸都喜欢。”
“好。”简夏拿笔记下来。
他随身带了个小本本,已经被写的密密麻麻。
一整天忙忙碌碌,但好在修整的大体思路已经订了下来。
天色渐晚,简夏坐上车子开始返回市区。
从包里掏出手机,他登陆小号开始浏览今天的新闻。
洪流官宣的热搜下,他慢慢往下扒拉了好几页的评论,竟意外地发现自己没有挨骂。
简夏没有多想,以为热度都在电影本身,所以自己才有幸幸免于难,不由地悄悄松了口气。
车子走到一半儿的时候,朱茜打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回到市区。
“快了。”简夏说。
老宅距市区大约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不近但也不算远,简夏看看时间,“大约半小时就到了。”
“后天还有剧本围读,”朱茜说,“你别光忙家里那个房子,把正事儿给忘了。”
“没有,”简夏笑了下,“我心里有数。”
“你最好是真有数。”朱茜说。
距离洪流正式开机还有一周的时间,经过朱茜提醒,简夏在脑海里很认真地算了算自己未来几天的安排。
片刻后,他将电话拨给了傅寒筠。
那天之后,他和傅寒筠没有再见过面,期间,彼此也没有联系过,不过,傅寒筠有去医院探望过蒋芳容一次。
只是那天简夏在学校,两人没有遇上。
好一段时间没见,当那声低低沉沉的“喂”通过话筒响在耳边时,简夏不自觉抬手碰了碰自己隐隐有些发麻的耳朵。
“简夏。”傅寒筠叫了他的名字。
“嗯,”简夏应了一声,又叫了一声哥,说,“这两天你有时间吗?”
“明天就有。”傅寒筠说。
“如果可以的话,明天我们去把证领了吧。”简夏说。
这些天忙东忙西,他差点忘记还有这么一件大事儿没办。
幸亏刚刚得了朱茜一句提醒。
人没催自己或许是出于对自己的尊重,也或许是出于自身的修养,但别人不催,自己却不能不自觉。
反正早晚都要领的,不如进组前赶紧办了。
他说完怕对方不明白,又补充了一句,“结婚证。”
空气陡然变得安静,对面傅寒筠好像沉默了片刻,然后才问:“你想早点还是晚点去?”
简夏也没经验,闻言想了想:”早点吧。“
“好,”傅寒筠说,嗓音莫名地带了点哑,“明天一早去接你。”
挂了电话,傅寒筠好一会儿才缓缓放松手掌。
手机被握到滚烫,金属机身染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他垂眸片刻,敲了一支烟出来低头点燃。
烟草的香气徐徐蔓延,滚烫的烟火气息与冰凉的薄荷杂糅在一起,让人很快清醒过来。
似乎等这一天已经等了许久许久了。
可真算起来,也不过区区两月而已。
即便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喜欢那人,可在知道他订婚的消息后,他也从没想过要去搅乱他安稳平静的生活。
在暗中默默地注视久了,连这种等待好像都变得奢侈也幸福了起来。
因为那意味着,他终于有资格走进他的生活。
他垂低眼眸,看着手心那一缕薄薄的细汗,深黑的眸子中不自觉漾起了浓浓的笑意来。
办公室门被敲响,唐格走了进来。
“傅总,”他说,“您叔叔和婶婶来了,在外面被安保人员拦下了。”
傅寒筠心底了然,似笑非笑地抬眼,“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这两年里,傅庭卿和林静雅来的次数不算很多,但几乎每一次都是不欢而散。
无论来时多么体面优雅,走时都免不了风度不再,歇斯底里。
两次之后,保安就摸准规律了,每次都要通报傅寒筠之后才放人进来。
现在已经是下班时间,如果不是洪流今日官宣的话,傅寒筠早该离开了,不知道什么事情让他们一刻也等不得?
“说是万柏青的事情。”唐格低声道,“万柏青之前联系我试了几个剧组,在千金醉那个组里填了个小配角,大概你婶婶不满意。”
傅寒筠偏头想了片刻,忽然记起来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对傅庭卿夫妇,他一向是要么无视,要么大棒政策,中间偶尔会给点甜头,让他们放松一下。
人放松了才会得意,得意了,才会出纰漏。
万柏青这件事好像就是他那天随手给傅庭卿夫妇的一点甜头。
过后他早忘了。
傅寒筠的办公室隔音效果很好,但唐格进来时门没关严,敞了一道缝儿。
这会儿,外面的争吵声已经隐隐传了过来。
傅寒筠调整了下坐姿:“让他们进来吧。”
唐格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不过片刻,就将那两人带了进来。
办公室很大,真皮沙发又软又弹,林静雅一进来就将手里的包重重往里一摔,不想包包一下弹到地上,粉饼口红摔出来滚了一地。
“唐格,让人过来把地毯收了,”傅寒筠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眼,“脏了。”
林静雅严重怀疑他意有所指,她气得不行,又不愿在傅寒筠面前矮下身去收拾。
本想等会儿支使保洁给自己整理,谁知道保洁跟傅寒筠一样目中无人,眼皮都没抬就将她的爱马仕裹在地毯里一起收了进去。
“傅寒筠,”林静雅也是在傅寒筠面前经过刀林剑雨的人了,但还是被气得一口气噎在喉口差点没能上来,“你别欺人太甚。”
“怎么了?”傅寒筠不解地抬眼,顺势弹了弹烟灰,又笑着吩咐唐格,“去泡杯白莲茶来,给婶婶下下火。”
林静雅再次怀疑他意有所指。
她气得抬了抬手,几乎忘了自己到这边来的真实目的。
但傅寒筠却知道,林静雅或许真有为万柏青打抱不平的心思,但更多的应该还是借题发挥。
从陈金那里知道了自己的“病情”,这是给自己添柴加火催自己尽快上路来了。
不就是气人吗?他笑了下,难掩眼中的讥诮。
巧了,他好像天生就很会气人。
“小筠,”傅庭卿一向都是做出一副居中调解的架势,“把你婶婶的包还回来。”
“不就几十万吗?”傅寒筠笑盈盈地说,“回头我给婶婶买个更好的。”
“我证件都在里面,是你有钱能买的吗?”林静雅强压了压心头的气愤,深吸一口气坐了下来。
“快点,”她说,“让你那又聋又哑的员工赶紧给我送回来。”
一个保洁而已,林静雅简直难以相信对方竟有这么大的胆子,简直是她的奇耻大辱。
恰逢唐格进门送白莲茶,闻言立刻道:“公司有垃圾销毁系统,傅太太,我刚问了下,您的包已经不在了。”
“什么!”林静雅猛地站起身来。
“是这样的,”唐格好脾气地解释,“陈婶她老人家确实是聋哑人,平时负责楼下大厅,因为交流障碍,所以凡是地上没人捡的,她老人家都会默认成垃圾。”
又解释道:“今天您二位来得晚,其他阿姨下班了,就陈婶还在,外加您的包一直丢在脏了的地毯上,所以陈婶就默认成了垃圾。”
林静雅:……
本来是想给傅寒筠添把柴火的,这会儿傅寒筠毫发无损,她自己就要心梗了。
还是得怪自己太心急,这一场交锋下来,林静雅懊恼极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稳了稳情绪:“后天我还要出差,没有护照怎么去?”
“去补吧。”傅寒筠说。
“明天一天怎么可能补出来!”林静雅要疯了。
傅寒筠看着他,隔着烟雾像是微微眯了眯眼。
“你这儿还真有垃圾销毁系统?”林静雅不相信。
“等会儿让唐格带你们去参观下,”傅寒筠说,“顺便看看监控,免得婶婶还以为我的员工贪了你的东西。”
林静雅一颗心凉了。
电话响了起来,傅寒筠漫不经心地接了起来。
“爷爷。”他含笑叫了一声,又说,“明晚啊,会过去的。”
明天周三,大概傅老爷子问他会不会回老宅吃饭的事情,傅寒筠安静地听着片刻,随后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了不太自在的傅庭卿一眼。
“还没走,叔叔婶婶过来了。”
“什么事儿?”他笑了下,“他们还没说呢。”
在老爷子电话的威压下,傅庭卿夫妇这会儿坐姿都板正了些,也同时想起了到夏日娱乐来的初衷。
“今天我和你婶婶是为柏青那孩子来的,”见傅寒筠挂了电话,傅庭卿缓声道,“你说你怎么能给他安排那么小个配角?拢共没有几场戏,让外面的人知道了不得看咱们笑话?”
“什么笑话?”傅寒筠问。
“有资源都给外人,自己人反而只能捡人家吃剩下的,”傅庭卿道,“就说今天官宣的那个电影,那几个主演不都和柏青差不多年龄吗?随便哪个换下来,让柏青过去大家脸上都好看,再怎么说,柏青至少还叫你一声哥。”
又小声嘀咕,“给人知道只会说你不厚道。”
傅寒筠:“……”
简直是槽多无口。
“其实叔叔的意思就是让我在资源上多照顾照顾万柏青对吧?”片刻后,傅寒筠像是笑了一下,“不过,能让我公私不分开后门的,除了我对象谁都不行。”
“你这孩子。”虽然早就预料到是这个结果,但傅庭卿眉心还是蹙了起来。
“至于笑话那就更不会了,”傅寒筠勾了勾唇角,“外人就算知道了,也只会说,这是咱们傅家的家学渊源。”
这下连傅庭卿也说不出话来了。
当时傅寒筠创建夏日娱乐,为了向老爷子证明他根本没有担当重任的能力,他作为亲叔叔,不仅没帮忙还偷偷使了点绊子。
傅庭卿:……
他就知道在这小崽子面前占不了便宜,林静雅还非要来。
“既然对角色不满意的话,”傅寒筠像是再也装不下去了一般,忽然偏头轻咳几声,面上也现出一缕难以掩饰的倦色来,“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考虑考虑。”
这是怕露出端倪来急着送客了,两口子不觉对视一眼。
这次过来也不是没有收获嘛。
“柏青那孩子乖巧听话,”林静雅说,“你好好想想,最好能给个大家都满意的答复。”
“好。”傅寒筠笑了一下,灯光下脸色看起来微微发白,衬的双眸漆黑,“包您满意。”
他们一走,傅寒筠就似笑非笑地靠进了办公椅里,片刻后他忍不住嗤笑一声。
他懒得在他们身上消耗自己,但万柏青可以。
“唐格,”他问,“万柏青那个角色非他不可吗?”
唐格当然明白老板的意思:“一个配角而已,导演也是看面子给的。”
“给他撤了。”傅寒筠说,语气冷漠,神色雍容淡定。
唐格低低应声,退了出去。
唐格的效率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林静雅夫妇刚一回到住处,就接到了万柏青的电话,电话中万柏青带着哭腔。
“姨妈。”他气冲冲地问,“你是不是去找哥了?”
“怎么了?”林静雅心头不觉一凉,不好的预感迅速涌上心头。
相对于自己大大咧咧天生乐观的亲生儿子傅聪,她平时其实更关心敏感骄傲的万柏青。
“别急,”和万柏青说话,林静雅的声音都不觉柔和下来,“有什么事儿慢慢跟姨妈讲。”
“我什么都没有了!”万柏青气得跺脚,“不是说了我很满足我很满足吗?你为什么要多事儿?”
一场大闹势必难免,林静雅扶额,不觉头疼起来。
说一早就是一早。
清晨六点钟,简夏踏着滑板风一般出了学校大门,一眼就看到了傅寒筠的车子。
他利落地跳下滑板,恰巧看到傅寒筠弯腰下车。
“哥。”简夏拎着滑板往前走了几步,在傅寒筠面前停下,“这个点会不会太早了点?”
他的声音被闷在厚厚的围巾后面,听起来有点闷,额发被风吹得翘起了几根,仰头看着自己的样子格外可爱。
傅寒筠垂眸看他,习惯性地压了压自己眼底的笑意,听简夏解释道:“我是担心睡眠不足的话,会影响你的健康。”
冬日清晨的夜色还未完全褪去,只东边天际现出一点鱼肚白来,傅寒筠的面容被那点夜色笼住,看起来比平日里柔和了许多。
“没关系,”大约一路都没怎么开口说话,他的嗓音也十分柔和,“没那么娇气。”
这是娇气不娇气的事儿吗?简夏想,这是您那病弱身体的事儿啊。
傅寒筠探手将他的滑板接过来放进后备箱,又说,“我听人说,结婚这种事情,排的越早寓意越好。”
傅寒筠这个人果然很迷信。
简夏沉默片刻,最终还是偏了偏头,忍不住笑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感觉到傅寒筠的手掌在他发顶很轻地顺了顺。
“头发乱了。”他说,嗓音里同样含了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简夏心底的紧张一下就散去了一大半儿。
车子驶在路上,天边那一点鱼肚白也越变越大,逐渐染上了一点橘红色。
傅寒筠不知从哪里摸出两块巧克力来递给简夏。
“待会儿不一定能准时吃上饭,”他说,“吃一点垫一垫?”
说是“块”,其实不如说是饼更确切,因为每块都比简夏的手掌还要大了许多。
“黑巧,”傅寒筠垂眸看他,朦胧的晨光里看不清神情,“吃点没关系,不会发胖。”
傅寒筠可真细心,和傅聪口中的“他哥”完全不像一个人。
想到傅聪,简夏不觉有点好笑。
他噙着笑从傅寒筠手中取了其中一块,但随即,傅寒筠又很轻地握了他的手腕,将另一块也放在了他手心里。
“一块就够了。”简夏说,抬眼看他,又问,“你不吃吗?”
“放你包里。”傅寒筠说。
又说,“我还有。”
简夏听话地将一块巧克力放入背包,随后又低头撕开包装。
车厢里轻微的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很仔细地掰了一小块巧克力下来,向傅寒筠那侧微微倾身,将指间的巧克力送到了他的唇畔。
傅寒筠的唇很薄,抿紧了唇角平直,有种冷淡的禁欲气息,但偏偏又很性感。
简夏看到近在咫尺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下,蓦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似乎有些越界。
他忙解释道:“早晨出门时我有好好洗手。”
话音未落,他又忽然记起,自己之前用这只手拎过滑板。
果然,傅寒筠还是嫌弃的吧。
刚要把手收回来,指尖忽然一热,那块巧克力被人衔了过去。
简夏:“……”
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仿似刚才的湿热柔软粘在了上面,他的指尖到现在还在微微发麻。
“我……,”他磕巴了一下,有些心虚,“我忽然记起来,早晨好像用手拎了滑板。”
车厢里安静了一瞬。
大约是巧克力太甜的原因,傅寒筠的声音比平日里更低也更沉了些,犹如低音炮般响在小小的空间里,震得简夏耳朵发麻。
“没关系,”他说,“不脏。”
他们来的算早了,可民政局办公大厅里还是已经排起了队。
简夏悄悄看了傅寒筠一眼,不由地暗暗感叹,看来迷信的人还真不少?
“我先下去排队,”傅寒筠说,“你在车上,到时候我发信息给你。”
“那怎么行?”怎么能让病人去排队呢,简夏忙道,“我去。”
“不是要隐婚吗,”傅寒筠漆黑的眼睛含了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提醒道,“昨天洪流才刚刚官宣。”
简夏噎了噎。
片刻后他从自己背包里掏出一张口罩递给傅寒筠,又把自己的围巾往上拉了拉,连鼻尖都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清隽秀美的眼睛来。
那双眼睛微微一弯:“我再戴副墨镜,应该不会被人认出来。”
这跟戴张面具也差不多了吧?
“那一起吧。”眼看说话间队伍里又多了两对新人,傅寒筠妥协道。
倒是没人认出他们来。
但两人鹤立鸡群般的身高和气质,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有女生没忍住,悄悄对他们举起了手机。
镜头中两人一高一低,只看身形就无比般配。
女生悄悄调整着焦距。
只是按下拍照的那一刻,镜头中人忽然动了。
像是忽然发觉了她的动作,高个儿那人不动声色地往这边瞥了一眼,目光锐利深冷。
女生手一抖,手机差点滑落下去。
随即,他的手抬起来,虚虚地挡在了矮一点那位侧颊的位置。
是保护,也像是拥抱。
女生有些心虚地握着手机换了个位置,才敢低头去细看自己刚刚拍下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