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拖拉机还没有开起来?吧?
傅寒筠想。
拖拉机确实还没开起来?,见司机加完油起身?,简夏忙从自己包里掏出包烟递过?去。
乡下人的交际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这是他?爸教给他?的。
“麻烦您了,哥。”简夏客气?地说?。
小孩儿还挺有礼貌,司机拆了烟,敲出一支来?刚要点火,动?作却忽然一顿。
“哎呦,”他?说?,“你不?是简夏吗?”
今天阳光好,简夏穿了件橄榄色的短款收腰棉夹克,头上戴了顶棒球帽,帽檐下一张脸又小又白。
他?的眼睛微弯,一点架子都没有:“是我,哥。”
“哎呀,我看过?你的电影,好看。”司机大哥边说?边从烟盒里另敲了支烟递过?来?,“听说?你是咱们这边的人,大家伙不?知道?多骄傲。”
简夏被夸的有点脸热,即便平时不?怎么抽烟,也还是接了过?来?,听司机大哥又问:“什么时候拍新电影啊?”
“就快了。”简夏答得含蓄,凑着司机大哥的火把烟点燃了。
要翻的那块地,他?之?前已经圈了出来?,两?人说?完话,司机就坐上了拖拉机:“你家这个院子可真够大的啊。”
“嗯。”简夏解释道?,“当?时和叔叔家盖在了一起。”
司机了然,点点头开始工作。
拖拉机的声音很大,驶过?的地方翻起带着潮湿气?息的新鲜泥土。
简夏蹲下身?来?,抓了点泥土在自己掌心?里,手机微抬拍了张照,随后,他?又站远了些,给司机,不?,给工作中的拖拉机录了个小视频。
发出去的时候,简夏又附了一句:“等回去的时候我给你拍一下我们这边的田野。”
他?们这边种的是小麦,田野一片连着一片,即便冬天也是绿的。
如果下了大雪,就是一片苍茫的白。
特别漂亮。
大概这会儿没有之?前那么忙,傅寒筠很快就回复了过?来?。
“好。”他?说?,又问,“就是这块地要种菜吗?”
“对。”
“打算种什么?”
“不?晓得。”简夏偏头想了片刻,以蒋芳容的习惯,大约是菠菜,韭菜,黄瓜,西红柿或者豆角之?类的几率比较大。
但他?没有说?,而是去问傅寒筠,“如果是你的话,你想种什么?”
傅寒筠大概思考了一会儿,回道?:“蘑菇?”
扑哧一声,简夏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们家可种不?来?蘑菇。
难不?成傅寒筠喜欢蘑菇?
说?起来?,他?对傅寒筠的喜好,还真是一无?所知。
“妈妈可能会种黄瓜和西红柿。”他?笑着回道?。
“那也很好。”傅寒筠说?,“小时候爷爷带我去棚里摘过?一次。”
郊区有些菜农特意搭了棚,种上草莓或者蔬菜,节假日城里的孩子们会随父母过?去摘水果或者挖蔬菜,顺便再吃个农家宴,说?是体验生活,其实更大概率还是玩耍。
简夏本来?想笑的,但看着“爷爷”两?个字,最后还是没能笑出来?。
没有父母的小孩其实是很不?容易的,所以去过?一次,傅寒筠到现在都还记得。
院子里的地很快耕完了,两?人还没聊完天。
不?过?已经由最初的文字聊天转成了语音聊天。
阳光温暖柔和,院子里连一丝风都没有,简夏双腿交叠着坐在椅子上,隐隐有点犯困。
他?嗓音染上了点慵懒之?意,慢悠悠地通过?话筒传过?去,混合着拖拉机的轰鸣声,有种莫名的和谐和悠闲感。
大约从语音中察觉到拖拉机停了,傅寒筠再次发来?消息:“现在要回来?了吗?”
“早着呢,”闻言,简夏不?觉笑了起来?,“还有门外一个小园子也要一起耕出来?,而且下午还要见一见帮忙刷墙的工人,交代两?句。”
“谈恋爱了?”司机大哥从拖拉机上跳下来?,大大咧咧地凑过?来?问,“笑这么甜?”
“哪有?”简夏心?底一惊,立刻否认,连带那点困意也瞬间?消失无?踪。
他?哪有笑那么甜?
他?只是嘴角有梨涡,笑起来?容易让人觉得甜好不?好?
“只是朋友,”他?说?,“我朋友没来?过?乡下,我拍照给他?看。”
“真的?”司机大哥抬头把院子打量了一圈儿,“就这么个院子你们聊了十几二十分钟?”
“不?是你对他?有意思,就是他?对你有意思。”他?下了结论。
简夏:“……”您这是哪来?的自信?
“说?起来?。”司机大哥又点了根烟,满眼羡慕地看简夏,“你已经这么好看了,你对象得多好看才行啊?”
“真没有。”简夏强调,脑海中却不?自觉浮现了傅寒筠那张俊脸。
确实是挺好看的。
“我明白,”大哥满脸了然,“你们娱乐圈都不?喜欢曝光恋情对吧,懂得,我都懂得。”
“你放心?,小弟。”司机大哥一拍胸脯,“我绝对保密,谁都不?说?。”
简夏:“……”好吧。
回去时正?是下午最好的时候。
夕阳西下,斜斜地挂在杨树梢头。
高挺笔直的白杨树安静地矗立在冬日的黄昏里,像沿着小路的沉默卫士,几乎一眼望不?到头。
这样的安静与悠闲,是城市里所没有的。
简夏握着手机将手伸出去,看夕阳定格在自己的屏幕上,又为路边绿油油的麦田拍了好几张大特写,拍完之?后,他?低头看了看。
人烟稀少的乡间?小路,大片的原野,笔挺的白杨,咸蛋黄一样的夕阳……
每一张都很美,犹如一幅幅别具匠心?的风景画。
简夏平时很少拍照,不?过?往前翻了几张就翻到了那天和傅寒筠在民政局的那张合照。
不?自觉地,他?又笑了。
他?抿着笑,将刚刚拍下的几张照片发送给傅寒筠。
“往回走了?”傅寒筠问。
简夏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又发了语音过?来?。
他?那边很安静,语音低低的,仔细听像是带了点若有似无?的笑意:“明天要带的东西多吗?”
简夏愣了下,片刻后才意识到傅寒筠说?的是他?明天去他?家里的事情。
他?安静了片刻,才在屏幕上打字:“不?多。”
窗外的风景好像忽然就变得模糊了起来?,带着些可怜的孤寂之?色。
简夏蓦地意识到,即便自己都认为早已做好了去傅寒筠家的思想准备,可真的到了这一天,他?还是会感觉迷惘,觉得没有安全感。
毕竟,那是傅寒筠的家。
对他?来?是,是陌生的环境,也是陌生的生活。
无?论傅寒筠多么和善,多么绅士,都改变不?了,他?和他?的家人占用了傅家很多资源和金钱这个事实。
他?真的值这个价钱吗?
傅寒筠心?底又会怎么看他??
在他?眼中,他?是不?是也和那些为了资源而埋没自尊,和人做各种交易的人一样?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的唇不?自觉抿紧了,可潜意识里又觉得想这些并没有什么意义。
人生无?论多难都得学会自救,也得学会硬着头皮往前冲。
而他?自救的方法?就是想想自己的父母,想想自己的家。
想一想母亲越来?越好的身?体,父亲面上越来?越多的笑容,还有老家会布置的越来?越漂亮的房子……
其实,去傅寒筠家也没什么的,他?想。
“不?过?,我还有几个快递要带过?去,”他?点开语音补充自己前面的话,“但是都不?算大。”
刚才拍照时打开的窗户还闪着一线缝隙,有呼呼的风声,将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吹得支离破碎。
简夏的行李确实不?多,只两?个不?大不?小的手提袋就装上了。
虽然说?是搬去傅寒筠家,但宿舍里总也要留部分日常用品,搬得干干净净的话就太显眼儿了。
刚一下楼,他?就看到了王叔。
王叔三两?步迎上来?,将他?怀里的一摞快递箱子接了过?去。
“您怎么过?来?了?”简夏笑问,“我自己就可以的。”
“那怎么行?”王叔忙说?,掂了掂怀里的纸箱,看着摞的挺高,倒是不?重?,“少爷也就是不?方便过?来?,不?然他?自己就来?了。”
简夏笑着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出了校门,他?习惯性地四处张望,却没看到傅寒筠的车子。
王叔解释道?:“少爷怕太过?惹眼,今天换了辆车。”
他?边说?边在前面带路,径直往停在路边一辆白色SUV走去。
大概是晚饭时间?的原因,学校外面人来?人往,大都是吃腻了食堂出来?觅食的学生。
所以SUV除了车身?略显高大些,车牌却远没有之?前的迈巴赫和宾利起眼。
傅寒筠弯腰下车,还特意戴上了口罩,只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睛来?。
那双眼睛那么黑,可在刚刚笼下来?的夜色中,却又显得格外明亮。
他?腿长步阔,三两?步就到了简夏面前,莫名地给了简夏一种很是急切的错觉。
他?将简夏手里的手提袋接过?去,又偏头看向正?往后备箱放快递箱子的王叔,低声问,“有易碎品吗?”
“没有,”简夏说?,又说?,“大都是买给你的。”
“嗯?”傅寒筠眉梢一挑,像是有些好奇,他?轻轻碰了碰简夏的手腕,“上来?说?吧。”
“买了些艾条,还有按.摩工具。”简夏说?,和车外相比,车内显得安静极了,安静到甚至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声,“等有空了可以帮你艾灸,养一养你的身?体。”
“谢谢。”傅寒筠摘了口罩,唇角很明显地翘了起来?,朦胧的光线中,他?的目光看起来?清亮柔和,“为你妈妈特意学的吗?”
“那倒没有。”简夏不?由地心?虚了起来?。
都说?久病成医,他?也是自己看书,外加在网上吸取网友们的经验来?配穴为他?母亲艾灸的。
虽然没有资格证书之?类的东西,但是效果确实还不?错。
不?过?,自己母亲不?嫌弃,并不?代表别人也不?会嫌弃。
毕竟面前这人是傅寒筠。
还是身?娇体弱的傅寒筠!
人家介意自己不?是专业的其实很正?常。
简夏正?胡思乱想,忽听傅寒筠又问:“如果是我的话,先灸哪些穴位比较好?”
“大椎,肚脐,关元和足三里吧。”简夏说?,“可以增强免疫力。”
“关元?”傅寒筠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简夏点了点头:“你不?知道?关元在哪里吗?”
他?边说?边抬了抬手,像是想要替傅寒筠指点穴位的位置,却被傅寒筠很轻地握了一下手腕:“我知道?。”
关元,脐下三寸。
是很私密的位置了。
傅寒筠只要一想到简夏专注地为自己艾灸那样的位置,就忍不?住觉得头顶直冒热气?。
他?抿了抿唇,不?自觉抬手遮了遮自己的眼睛。
傅寒筠居住在桂湖花园,是市区少有的别墅区之?一,以满园秋桂与一汪清湖出名,也是傅家早些年?开发的项目。
那时候傅寒筠还小,傅老爷子特意为他?留了一套。
车子弯进小区,绕湖走了小半圈,就驶进了庭院里。
听到车声,吴姨和家里打理庭院的齐叔齐齐迎了出来?,外加一狗一猫。
黑狗听到动?静立刻热情活泼地向车子扑了过?来?,白猫则高傲地蹲在廊檐下,抬着头向这边张望。
之?前看到傅寒筠的头像时,简夏还以为那是他?在网上存的宠物图片。
现在才知道?,这一猫一狗竟然都是他?自己养的。
喜欢宠物的人,一般都不?会太坏的,简夏想,尤其还拿它们来?做头像。
简夏一向都很喜欢小动?物,昨天在老家邻居家蹭午饭时还在廊檐下晒着太阳逗人家狗子玩儿。
只是他?母亲心?脏不?好,所以家里从来?都不?敢养。
此?刻看到猫猫狗狗,他?立刻就想下车。
不?过?傅寒筠却先抬手在他?手臂上轻轻一按,示意他?暂时等一等。
简夏握着车门把手,趴在窗玻璃上往外看,见傅寒筠率先下车,弯腰摸了摸黑狗的脑袋。
“小白,”他?说?,“家里来?了新主人,待会儿不?许叫。”
又问,“知道?了吗?”
叫小白的黑狗乖乖蹲在地上,听话地汪了一声。
傅寒筠这才满意地过?来?拉开车门,招呼简夏下车。
小白特别乖,虽然看到新面孔很兴奋,却也只高兴地摇着尾巴,听话地一声没叫。
“我可以摸一摸他?吗?”简夏看向傅寒筠,满眼期待。
“嗯。”傅寒筠点头,微垂的眼睫间?泄出一缕笑意。
简夏弯下腰来?,伸手去摸小白柔软的毛发,被摸的舒服了,小白就试着往他?腿边靠,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撒娇的叫声来?。
“他?好喜欢我。”简夏笑,偏头看向傅寒筠。
恰逢送东西进去的齐叔和王叔出来?,闻言不?觉笑了,齐叔更说?:“狗随主人。”
简夏愣了一下,但也只当?做玩笑,跟着齐叔一起笑了起来?。
王叔和齐叔离开了,吴姨也进去忙活着将晚餐端到餐桌上,只傅寒筠和简夏还站在院子里。
猫咪在廊檐下等得不?耐烦了起来?,不?由高声瞄了一声。
黑狗叫小白,那么白猫……
简夏偏头问傅寒筠,“他?不?会叫大黑吧。”
傅寒筠抬眼看他?,片刻后忍不?住笑了,称赞道?:“聪明。”
庭院里亮着灯,花木扶疏的,看起来?十分雅致,卵石铺就的小道?,踩上去高低不?平,很有趣味儿。
简夏向大黑走过?去,蹲在了它的面前。
“它脾气?不?太好,”傅寒筠在他?身?后说?,“需要……”
他?本想说?需要人哄,可话没说?完,大黑就蹭一下跳到了简夏膝头,温柔地:“喵。”
傅寒筠:“……”
在外面招猫逗狗了好一会子,外加傅寒筠家灰白色调的装修既干净又整洁,乍一看虽略显冷淡,可软装却又布置的很温馨,让人觉得舒服也放松。
简夏原本略显紧张的一颗心?也不?觉慢慢放松了下来?。
“少爷,简少爷,”见他?们进来?,吴姨笑盈盈地迎上来?,“都累了吧,快先吃饭吧。”
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饭菜,鲜香的猪肚汤,嫩绿的笋尖,雪白的莲藕旁还有一份白灼大虾,两?个人足够了。
“谢谢。”简夏立刻礼貌道?谢,又扫了一眼王叔和齐叔搬进来?的东西。
他?自己的手提袋大约已经送去了楼上,只装快递的几个箱子,王叔按他?之?前的要求留在了楼下。
傅寒筠为他?盛了碗热汤放在面前,问:“饿了吗?”
又说?,“有什么喜欢的菜色都可以告诉吴姨。”
“好。”简夏将碗捧在手心?里,眼睛微微弯了起来?,说?,“谢谢。”
傅寒筠意味不?明地看他?片刻,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后却只微微笑了一下。
用过?晚餐,简夏将其中最大的一个箱子拆了,里面是他?提前准备好,送给吴姨的泡脚包。
吴姨显然受宠若惊,她笑着抬眼:“唉哟,这怎么好?”
“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简夏含笑道?,“谢谢您之?前为我妈妈熬汤。”
闻言,吴姨不?觉笑着看了傅寒筠一眼。
“那以后我要每晚都泡一泡。”她笑着道?谢。
简夏抿了抿唇,将之?前想好的话说?了。
“以后我在这里住也麻烦您了,”他?说?,“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要向我开口。”
虽然他?不?算会做饭,但择菜洗菜还是可以的,帮着打个下手也不?是不?行。
打扫卫生什么的,他?更是在行。
吴姨忙摆手:“不?就多一双筷子,哪能用的到您呢?”
她说?着又看向其他?几个箱子,“需要我帮您送上去吗?”
“我自己就可以。”简夏说?,又说?“里面都是艾条,不?沉的。”
这一会儿他?听吴姨少爷长少爷短的,也忘了之?前自己叫傅寒筠哥的事儿了。
“这些都是给少爷买的,他?身?体不?好,”简夏解释道?,“三年?陈五年?陈我都买了些,不?同品牌也都选了些,试试看哪种比较合适。”
“那可以的,”吴姨听说?立刻道?,“小区里不?少老人特别喜欢去门口的艾灸馆去熏艾,说?熏了全身?轻松。”
“是吧?”简夏眼睛一亮,不?由地看向傅寒筠,“那,今晚试试?”
傅寒筠刚端起水杯喝了口水,闻言不?觉呛了一口:“咳,咳咳咳咳咳……”
为了照顾病人, 上?楼时,简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快递箱抱进了自己怀里。
傅寒筠伸手来接时,他麻利地躲了躲。
“我来就可以。”他笑着?抬起脸来。
简夏的笑容特别好看, 小小的梨涡旋在唇角,可莫名地, 傅寒筠还是从?他微弯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压力。
那?压力是无形的,简夏坦然地承受了它。
让傅寒筠不自觉想起了五岁那?年父母去世时, 自己心底的空虚与害怕。
时间已经?很久了, 那?些感觉也早已模糊,可偶尔想起来, 心底的绝望仍无比清晰。
简夏也会害怕的,因为这里是他的家, 简夏从?来都?没有当做是自己的家。
至少目前还没有。
傅寒筠垂眸看他片刻, 没再跟他去争纸箱。
灯光下,他的眸色极深,将?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来。
像是脆弱, 又像是寂寥, 简夏说不清楚,可莫名地觉得?心底有些发酸。
虽然没能查出病因来, 可显而易见,傅寒筠的身体确实不适。
但都?这样?了, 人作为“金主”都?还不忘给他帮忙。
高素质就是高素质, 有教养就是有教养。
让简夏不觉暗暗下定决心。
作为某种意义上?的“商品”来说,他更应该尽量做到有价值, 利用率和性价比双高, 让傅寒筠买了就不会后悔才好。
片刻的安静后,傅寒筠的手微微抬了一下, 随即又放了下去。
“上?去吧。”他轻声说。
木质楼梯上?纤尘不染,被打磨的光可鉴人,两人一前一后地踏了上?去,安静的空间中,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简夏抿了抿唇,好奇又谨慎地打量着?周遭的环境,心底被压下的那?点紧张,再次慢慢冒出头?来。
晚上?该怎么睡?
是和傅寒筠一起吗?
还是……
按理说,作为一个?识趣儿的“商品”,他是不应该有“还是”这样?的想法的。
如果傅寒筠不讨厌的话,他应该积极主动表示同床才对。
简夏抿了抿唇,悄悄抬眼打量傅寒筠的身影。
傅寒筠可真高,尤其是在比自己高了一两阶台阶的情况下,即便简夏自己也有一米八,也不得?不仰起头?来才能将?他整个?儿收进自己的眼睛里。
这个?角度看过去,他的腿更长,身材比例更是一点都?不逊色于身为超模的范岭。
在宽阔肩膀的衬托下,腰肢看起来也是极有力度和韧性的。
如果只看背影的话,任谁也无法想到,这人的身体竟会差到这种程度。
已经?到了二楼,傅寒筠靠在楼梯扶手上?笑着?偏过头?来。
“家里人少,二楼除了两间客房和一间书?屋外,其他都?还空着?,”空旷的楼道口?,他的声音十分低沉柔和,片刻的沉默后,他说,“三楼是我们居住的地方。”
简夏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词:我们。
下意识地,他抱着?纸箱的手紧了紧。
不过一层楼的距离,三楼很快就到了。
三楼比二楼看起来更有家的氛围感,楼道里铺了地毯,走廊里灯光温暖柔和,墙壁两侧挂了简单的装饰画……,很容易让人放松。
“哥。”
“嗯?”
走廊里柔和的光线为简夏偏冷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朦胧的暖意,让他整个?人都?好像柔软了许多。
可与此相反的是,他的唇角却抿得?极紧,以至于唇角那?个?小小的梨涡都?被抿出了一点痕迹。
透出股可怜巴巴的可爱来。
傅寒筠看着?他,不觉心底一动,蓦地意识到了什?么。
微垂的眼睫下,他的眸光不觉转深。
和之前所有的时候都?不一样?,这样?的目光即便半遮半掩,也让简夏心里隐隐发紧发慌。
“我们晚上?,”他再次抿了抿唇,“我们晚上?要怎么睡啊?”
虽然答案就在眼前,可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好像问出来就是缓解压力的一种方式,不管傅寒筠怎么回答,他都?比之前觉得?轻松。
事实上?,只要再走几步,前面就是简夏的卧室了。
那?间卧室和他的卧室相连,两人中间可以共享一个?衣帽间。
虽有距离,却又有种隐晦的亲密。
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或许是最好的距离。
明?明?早就想好了一切。
可简夏的问题出来后,鬼使神差地,傅寒筠却什?么都?没有说。
“你觉得?呢?”他问。
简夏:“啊?”
作为一个?成熟的“商品”,而且是领了结婚证彼此合法的前提下,简夏确实没有理由和傅寒筠分房睡。
他眼睫垂低,默默安慰自己。
其实一起睡也没什?么关系,毕竟傅寒筠身体这么弱,说不定什?么都?没能力做?
如果需要自己用别的方式安慰他的话……
他不自觉将?目光移到了自己抱着?纸箱的手上?去。
纸箱挡住了他大半的视线,但其实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的手指纤细修长。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简夏有点羞耻,眼睫不自觉轻轻颤动一下,耳尖也隐隐泛起热意来。
那?热意像是有什?么魔法般,莫名就蔓延到了傅寒筠的心尖上?。
他嘴角翘了翘,不忍心再逗他,可还未及说话,简夏就抢先一步开了口?。
“我们一起睡?”他问,“这样?的话,晚上?你有什?么不舒服,我也可以及时照顾你。”
不过一句话而已,傅寒筠前面所有的设想,所有的规划和安排,好像一瞬间就变得?土崩瓦解了。
因为这句话对他的诱惑太大太大了。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简夏,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神究竟有多么炽烈。
炽烈到仿似能将?人彻底融化。
“你真这样?想?”他问。
“嗯。”话已经?出口?,没有退缩的余地,简夏硬着?头?皮点头?,“我们是夫夫。”
傅寒筠喉结滚动,片刻后,他情不自禁地抬手,挡了下自己的眼睛。
傅寒筠转身的一瞬间,简夏强撑的身形就微微晃了晃,,摞在最上?面的箱子都?差点滑落下去。
他的腿软了。
后背也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
刚才,不夸张的说,在傅寒筠那?侵略性十足的目光下,他的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简夏有点怀疑自己的选择,也对自己对傅寒筠身体的判断开始底气不足了起来。
不过,做都?做了,他眼一闭,紧紧跟在了傅寒筠身后。
家里出事儿后,简夏就多了这么一个?新技能。
凡是心里过不去现实又无力改变的,他就眼一闭拼了命地往前冲。
这样?让他没有那?么多顾虑,做起事情来反而干脆利落了许多。
傅寒筠的房间在走廊正中的位置,房门打开,灯光亮了起来。
他站在门口?,终于将?简夏怀里的纸箱接了下来。
房间很大,铺着?浅灰色的地毯,踏上?去安静而柔软。
床上?和房间的整体装修风格一样?,咖啡偏棕色的床品,知性冷静,但又让人莫名地觉得?温暖。
进门左手边自带着?衣帽间,由一道玻璃门隔开,偏头?可以看到里面收的整整齐齐的西?装,衬衫,右侧往里靠窗的位置则放了两张沙发。
一张长款三人座,一张则是单人座。
三人沙发靠背两侧都?可以使用,只是一侧更宽敞,一侧则偏窄一些。
虽然外形看着?朴实低调,可简夏一眼就认出了这是瑞典的某个?知名环保品牌。
之前他和妈妈逛家居市场时曾见到过三人座的同款。
妈妈当时很喜欢,但看过价格标签后连却连试坐的勇气都?没有。
不过一张沙发,就足足一百多万 。
那?时候他家条件还很好,真要买的话,一百多万的沙发也还是买得?起的。
但是父母都?是从?农村出来的,家里的钱也是父亲一分一分辛苦赚出来的,所以和同等条件的家庭相比,就格外节省一些。
别说一百多万,过了五万,他父母基本上?就不会考虑了。
偌大一间卧室,以沙发为分界线,分成了两部分。
沙发前面是一张白色大理石圆几,圆几往前靠墙的地方是一台钢琴,上?面墙角处还斜斜架着?一把吉他。
沙发后面往里则是傅寒筠的大床。
说大床并不是习惯性用词,而是那?张床是真的超级大。
傅寒筠身高高,所以床也是特意加长了的,但一眼看过去,床的宽度却远比长度更大。
不自觉地,简夏就松了口?气。
好像和两张床拼在一起也没有太大的差别。
到时候大家各占一半刚刚好。
想到梁山伯与祝英台都?能同床三年,他一男的矫情个?什?么劲儿?
简夏放松了下来,目光就不自觉就瞥向了自己装着?艾条的箱子。
“你家有地方方便熏艾吗?”他问。
“有什?么讲究吗?”傅寒筠不太懂。
“熏艾会产生艾烟,艾草燃烧也会产生气味儿,你这边……”简夏看了看他这满室低调,却价值不菲的摆设,“好像不太合适。”
其实也可以买个?除烟机的,只是他准备这些东西?比较着?急,一时给漏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