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是陈金刚发来的信息。
ICU门外的走廊上,简夏正靠在一个男生的肩膀上,睡得正香。
那个男生他认识,是国际超模范岭,同时也是简夏的好友,最执着的追求者之一。
姚君来把正事儿说完,话赶话地提起了今天和秦春和见面时的事情。
他去的时候,周礼刚刚离开,两个人恰好打了个照面。
“周礼可真搞笑,都到现在了还想着把简夏搞下去呢,还有那个魏城……”
他说顺了,一时不察就道,“你们说,简夏这么个人儿,当时怎么就眼瞎看上他了?”
简夏被退婚的事情经过上次的网络爆料,大家几乎都知道,可真正知道内情的却不多。
一时有两个比较年轻的工作人员好奇心就被勾了起来。
正待八卦两句,傅寒筠却忽然抬头。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可眸色却极暗沉锋锐。
“不要讨论演员的私生活。”他说。
好像心情一下就糟糕了起来。
别人倒还罢了,唯独姚君来心头一惊,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傅寒筠面前八卦了简夏。
不过,这么多年的好哥们,他也不至于给自己摆个臭脸吧?
他刚要解释一句,却听傅寒筠说,“散会。”
随即,那个头像便灰了下去。
刚刚退出会议界面,傅寒筠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姚君来那厮拨了电话过来。
“不是吧,筠儿?还真生气了?”姚君来在傅寒筠跟前能伸更能屈, “我道歉,我不该说嫂子眼瞎……”
这话好像哪儿不对?
姚君来静了片刻,立刻道:“筠儿,我真不是说你。”
“滚。”傅寒筠一句废话也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再次紧锣密鼓地响了起来,这次是陈金。
“小傅总。”
陈金还躲在ICU外面的拐角处,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才好。
他思来想去,一想到他们小傅总头冒绿光的样子就有些于心不忍,所以,最终还是把难题推给了傅寒筠。
“要不,我去把简先生叫醒?”他试探地问。
听筒中一片安静,片刻后,传来轻微的咔哒一声响。
是傅寒筠点烟的声音。
灰白的烟雾在削薄的唇间逸开,透过薄薄的雾色,傅寒筠微微偏头看向窗外。
冬日的月光好像总是格外明亮,犹如在地上铺了一层银霜。
让他想起了那晚站在简家大门口,目送简夏远去时的情形。
那道瘦削的身影迎着寒风走在空荡荡的院子里,给人一种十分孤独的感觉。
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攫住了,紧的发疼。
香烟过滤嘴上不自觉多了一圈咬痕。
傅寒筠忽然觉得,这些事情其实也没什么。
简夏和范岭的关系,他是知道的。
范岭喜欢简夏,可简夏却未必喜欢范岭。
否则,以范岭十六岁出道,十八岁登上超模排行榜的耀眼程度来说,如果简夏对他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特殊情感,当年也轮不到魏城。
而且,如果没有范岭的话,他和简夏之间的关系也不会发展的这么迅速。
他不会有理由帮助简家,也没有立场为简夏的母亲请医生,更没有资格在他害怕恐惧时伸手握住他,为他分担……
或许,对简夏而言,他还和以前一样,只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也或许,他会像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认真去追求简夏。
可简家的遭遇,以及双方身份的巨大差距,也只会让简夏对他生出防备心来。
未必能走近,反而会推得更远。
所以在得知范岭准备回国时,他不得不率先采取了行动。
这个办法未必很完美,但至少,他和简夏不会像上次一样,在无数个日夜的等待后,却只等来擦肩而过。
简夏只是累了而已。
累了就应该好好休息。
傅寒筠将剩下的大半截香烟摁进烟灰缸里,声音微涩。
“不用叫醒他。”他说,“让他睡。”
陈金:……
这是什么情况?
为什么他还能从小傅总语气中听出点温情来?
他耳朵一定是坏掉了!
不过简夏也并没有睡太久。
陈金离开不久,ICU的大门就打开了,护士说,蒋芳容醒了。
精神状态和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如无意外,明天应该就可以转入普通病房。
喜悦涌上心头,简夏一下就精神了。
他给他父亲发了条信息,让他一醒来就可以看到好消息,又低头在医院附近为范岭定了间房间。
最后,他想了想,又给傅寒筠发了条信息:“明天什么时间过来检查?”
“一早就过去。”傅寒筠回道。
简夏笑了一下,刚要回复,电话就在掌心里震了起来,傅寒筠拨了电话过来。
“喂,”简夏起身,到窗边讲电话,问,“快十点钟了,是不是要休息了?”
“刚洗过澡,”对面男人的声音低沉悦耳,带着放松后的慵懒,“等下就睡。”
又问,“你呢?”
简夏不自觉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耳朵,随后有点心虚地偏头看了一眼范岭。
范岭坐在那里,也正偏头看他。
简夏抿了抿唇,将声音放低了些。
“我等会儿就睡。”他说,清朗的嗓音压得低低地传过来,像是极亲密的耳语。
傅寒筠擦着湿发的手不觉顿了一下,随即无声地笑了起来。
“覃佳说你一早就让她回去了。”片刻后他敛了敛笑意,“你和叔叔能应付得来吗?”
“现在没什么事儿了,只需要在门口守着就好,”简夏说,“别人在这儿也帮不上忙,没必要让他们跟我熬着。”
所以,这也是简夏今天没让护工过来的原因吗?
傅寒筠沉默片刻,才低低地“嗯”了一声,又问,“阿姨醒了吗?”
“醒了。”简夏说,“护士说状态还挺好的。”
“怎么样?”傅寒筠很低地笑了一声,“我就说没问题吧。”
简夏抿了抿唇,也笑了起来。
“那你早点休息,”他说,片刻犹豫后又问,“检查结果出来的话,方便告诉我一声吗?”
和傅寒筠之间的关系,他其实有些把握不准,所以也不是很确定,这么直接的询问是否合适。
“当然。”可傅寒筠回答的很快,声音里有浅淡的笑意,“明天见。”
挂了电话,简夏转过头去,见范岭一双眼都快盯出火来了。
“跟那个人打电话?”范岭问。
简夏点了点头,将手机收进口袋里。
“回头约出来见见?”范岭说。
简夏现在也正头疼这事儿,生怕两人明天会撞到一起。
他心里盘算着,过两天等蒋芳容的身体略好一些,这件事情还是要尽快跟范岭说开才好。
范岭是懂分寸知轻重的,从小就对他十分爱护,他知道他能理解,也知道,他将来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他跟他不仅仅是没有缘分的事情,而是他自始至终都把范岭当做哥哥看待,从没有过别的想法。
“嗯。”简夏点点头,“回头我介绍你们认识。”
清晨第一缕阳光照进病房,照在简夏薄薄的眼皮上,将他浓密的眼睫染成了金色。
那两蓬金色微微颤动了下,片刻后,简夏缓慢地张开了眼睛。
已经过了七点半。
简夏迷糊了一会儿,随即一激灵坐起身来。
他简单地洗刷了一下,就抬脚出门往ICU那边赶去。
“怎么不多睡会儿?”简巍正站在窗前伸展坐僵了的胳膊腿儿,虽然略见疲累,但精神却很好。
“妈妈什么情况了?”简夏问,“可以用餐了吗?”
“还不行,”简巍说,“中午应该就差不多了。”
“岭哥呢?”简夏又问,“什么时候回去的?”
“那孩子天亮了才回去。”简巍说,轻轻地叹了口气,“要是当年没和魏家定亲,而是定了范岭这孩子,说不定咱们家也不会出这么多事儿。”
当年定下魏城,是因为魏简两家一向交好,两个孩子又是一起长大的,彼此知根知底。
范岭也好。
但当时他已是时尚界的宠儿,身处的环境复杂,性格也更为外放,各种不安定因素太多……
第一时间就被简巍夫妇排除了。
谁知现在回头去看,才知道,当初的选择竟然大错特错。
“爸,您又来,”简夏笑了,“怎么和妈一样了?”
又说,“我觉得傅寒筠就很好。”
“傅寒筠当然很好。”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简巍也觉得这年轻人不错,“只可惜你俩……”
只可惜你俩不是真的。
大约说曹操曹操到,简巍话还未说完,傅寒筠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走廊尽头处。
他身高腿长,肩上披着黑色大衣,走起路来气势十足又不失优雅,根本看不出有病在身。
简巍忙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心想要是真没病就好了。
傅寒筠身后一如既往地跟着唐格,唐格两只手都占满了,拎着的都是保温桶和食盒。
简夏知道傅寒筠早晨要来医院做检查,但也没想到会这么早。
他揉了揉眼睛,随后迎了上去。
“怎么这么早?”他问,“吃早餐了吗?”
意外加上睡眠不足,让他的表情看起来略显懵懂。
傅寒筠垂眸看他,口罩下的唇角微抿,可眼睛里还是不可遏制地漫起一缕清浅的笑意来。
“昨晚睡得早,所以起床也早,”他说,“睡太多对身体也不好。”
简夏觉得有道理,不觉点了点头。
“你和叔叔去病房洗刷一下吃点东西吧,”傅寒筠的笑意更深了一点,“我在这边坐一会儿。”
像蒋芳容这样,手术成功,观察一晚又一切正常的病人,病情一般不会再有太大的反复。
所以,即便简巍父子短时间离开一会儿也没有大碍。
“这都是带的什么啊?”简夏看大包小包的,感觉至少要带了三四个人的口粮。
他抿了抿唇,暗自庆幸范岭清晨才回酒店,两人完美错开。
“一道羊肚汤是给你和叔叔的,”傅寒筠说,“还有一道鸽子汤是给阿姨的。”
鸽子汤去疤好,简夏本来也想要给他母亲定的,闻言不觉很是感动。
“还有几个蜜粽,是外面早餐店里买的,口味还不错,可以尝尝。”
“怎么好这么麻烦?”简巍也觉得傅寒筠细心的有些过了。
如果不是知道内情,他一定会认为两个孩子非常相爱,所以一方才会为另一方考虑的这么多,这么仔细。
“我什么忙都没帮上,”傅寒筠说,“是我家阿姨知道后,特意熬了让我捎带来的。”
简巍没简夏那么好骗,闻言不由疑惑地瞥了傅寒筠一眼。
可简夏显然当真了。
“那替我谢谢阿姨。”他说,一边寻思着将来去傅家时,一定要为阿姨准备件礼物以示感谢才好。
“好。”傅寒筠点头,口罩轻微地动了一下。。
简夏把早餐分了分,一部分让简巍带回病房,他自己则留了一个粽子外加一个白水蛋,和傅寒筠坐在了一起。
“早餐就吃这么点儿?”傅寒筠问。
“粽子是糯米的,热量高。”简夏解释,“我们这行多少还是要注意一下身材的。”
傅寒筠偏头看他,一双眼睛好像从头到脚,将他很仔细地打量了一遍。
那双眼睛那么黑,带着点难以言说的意味不明,让面对镜头都很自如的简夏,也不觉微微有点紧张了起来。
“怎么了?”简夏眼睛张大了,剥粽叶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没什么,”似乎是觉得他的样子有点好笑,傅寒筠很低地笑了一声,“就是觉得你的身材已经足够完美了,不需要再为了上镜苛待自己。”
从小到大,简夏听过的夸奖不少。
可像傅寒筠这样会夸人的却不多。
尤其配上他的语气,动作还有眼神,有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的氛围感。
简夏不自觉地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傅寒筠含笑看着他,看着他耳尖莫名地潮红了起来。
清晨的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漫进来,染亮了半片走廊。
简夏和傅寒筠就坐在那片暖洋洋的阳光里。
棕皮剥开,雪白的糯米里露出半轮金黄的蛋黄来。
简夏低头咬了一口,糯米的清甜和竹叶的清香立刻就盈满了口腔。
“好吃。”他说,又很小地咬了一点蛋黄进去。
“不爱吃蛋黄?”傅寒筠很敏锐地问。
“不是,”简夏的眼睛弯起来,雪白的皮肤在阳光下有种近乎透明的澄净感,他抿了抿唇,有点不好意思,“不太舍得一下就吃完它。”
傅寒筠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片刻后他说:“下次再买给你。”
“不用。”简夏笑起来。
大概是今天的阳光太好,也可能是母亲的病终于迎来转机,简夏久违地觉得一颗心轻松了起来,连笑意都甜的毫不设防。
“谢谢,”他说,“你对我可真好。”
本是无心之言,可话一出口,简夏不觉愣了下。
莫名觉得这话有点太过自作多情。
他无语地低头,大大咬了一口粽子,再抬头时,连一侧脸颊都鼓了起来。
特别可爱,看起来很好捏。
傅寒筠眼底的笑意凝了凝,修长指节微动,随即又强行安静了下来。
“这样就算好了吗?”他问。
不过是一顿早餐,一个粽子而已。
“当然啦。”简夏看向他,好像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
傅寒筠与他对视片刻,随后不自觉抬手,盖了盖自己眼底浓郁的笑意。
片刻后,他放下手来,想说还有很多很多更好的,但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阳光那么好,寒风被尽数挡在窗外,这一刻安宁又惬意。
他们谁都没有提起范岭过。
中午时分,蒋芳容转到了普通病房。
久躺后身体沉重酸麻,简夏自觉坐在病床边为她按揉双腿,简巍则将早晨傅寒筠带来的鸽子汤喂给她喝。
装汤的保温桶分为两层,上面是一份很嫩的蒸蛋,洒了一点香油和葱花碎,看着就很有食欲。
简巍打开时,不自觉又看了简夏一眼。
简夏也很惊讶。
“傅家的阿姨可真是细心。”他说。
但想到傅寒筠也是个病人,他心底随即又一片了然。
“这是小筠让人送来的?”蒋芳容靠在床头,“他人呢?”
“他昨天和今天都过来了。”简夏弯腰按揉他母亲的双腿,“不过他公司的事儿多,所以过了一会儿就先回去了。”
“就是,”蒋芳容吃着蛋羹,“一个病人哪用得了这么多人照顾,再说明天护工大姐也要过来了。”
本以为术后至少要在监护室待两天才能出来,所以简夏给护工大姐放了两天假。
没想到罗伯特医生的技术竟然这么高超,外加蒋芳容自己也争气,只待了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给后来的病人腾床位了。
“夏夏,”蒋芳容又叫他,“这几天就别让小筠过来了,还有你,过了周末也该回学校了。”
“知道了,妈。”简夏乖巧地应了一声,又说,“岭哥也回来了。”
说话间蒋芳容已经将一碗蛋羹吃完了,这是她术后的第一餐,一碗鸽子汤外加一碗蛋羹,用的算是不少了。
简巍放下碗,也放下了心:“阿岭昨天一直在监护室外陪着呢,天亮才回去休息。”
他们说话,简夏把保温桶拿去清洗,刚一出门,蒋芳容就扯了扯简巍的衣袖。
“阿岭没见着小筠吧?”她问。
“还没呢,”简巍压低声音,“正好错开了。”
“那就好。”蒋芳容说,“这在医院里,夏夏应该也没能跟他解释,万一吵嚷起来也不好。”
“说起来,”简巍说,“我倒觉得对不起那孩子,要是当年……”
他说了半句,忽然想起早晨简夏说的话,不由又摇了摇头,“算了。”
但蒋芳容显然是明白的。
“感情的事情没有谁对不起谁,”她说,“最重要是夏夏的选择。”
简巍点了点头,看蒋芳容有点累,便为她掖了掖被角:“你再睡会儿。”
镇痛泵不仅止痛,也有助于患者睡眠。
简夏回来时,蒋芳容已经合上了眼睛,简巍正握着手机在看医院以及周边的病号餐。
简夏悄没声息地坐下,这才找到机会摸出自己的手机来。
手机上有不少信息,还有朱茜的几通未接来电。
简夏走出病房,到走廊僻静处将电话拨了过去。
“夏夏,”朱茜估计正等他电话呢,电话才响一声就接了起来,“还在医院呢吗?”
“嗯,在呢,”简夏说,“怕影响我妈休息,就没开铃声。”
“嗯,”朱茜表示理解,“蒋姐的手术安排在哪天了?定好了告诉我,我过去替替你们。”
“手术做过了,”简夏笑起来,“很成功。”
手术成功了,他很开心。
可此刻说出来,分享出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开心。
简夏握着电话,靠在住院部走廊的墙壁上,愉快地笑出了声。
“怎么不跟我说声啊。”朱茜抱怨着,也忍不住笑了,“恭喜恭喜。”
“爸妈不想打扰太多人。”简夏笑着说,“等我妈出院,我请大家吃饭。”
“那好。”朱茜说,又说,“我今天打电话是有点别的事情,洪流的部分剧本出来了,我已经转你邮箱,抽空你看看,先熟悉熟悉角色。”
“这么快?”简夏有点惊讶。
“要不说那是丁一老师呢。”朱茜说,“我感觉和原剧本变动挺大的,而且你这个角色,戏份好像也加了不少。”
挂了电话,简夏立刻就登入邮箱,将剧本加载了出来。
手机屏幕小,看起来不太方便,但简夏一口气看下去,还是被吸引住了。
故事大背景没变,可故事走向,人物的性格特点,却都做了大幅度调整。
他所饰演的齐溪,更是由原来的面目模糊,变得清晰饱满了起来,只透过简单的文字,就能感受到性格中那股迷人的张力。
原来可有可无的男三号,一跃变成了和周礼并肩的男二号。
简夏越看越喜欢,一口气阅读下去,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直到傅寒筠从外面进来,他才懵懵懂懂地抬起眼来。
又是那样的表情,傅寒筠觉得可爱。
“阿姨怎么样?”他小声问。
“鸽子汤和蒸蛋都吃了。”简夏忙去把洗干净的保温桶取了放在显眼的地方,招呼傅寒筠坐下,悄声问道,“检查做完了吗?结果怎么样?”
傅寒筠抬手将口罩摘下来,唇角微微翘了起来:“都还好,不是心脏的问题。”
“那到底什么原因?”简夏抿了抿唇,表情严肃了起来,眉宇间有着真切的关心,“会不会平时太累了,亚健康?”
傅寒筠:……
“你现在觉得疲倦吗?”简夏又问。
“还好。”傅寒筠看着他,眉目深邃了起来,“只有一点点。”
傅寒筠也才就25岁啊,男人黄金一般的年龄。
不过做了几个检查,现在就觉得疲倦了。
简夏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他将口罩拿过来,倾身为傅寒筠戴上,“那你现在就回去休息,不要再在医院呆着了。”
他的指尖微凉,指腹柔软,划过他耳后的皮肤时,傅寒筠的神经不觉紧了紧。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嗓音微哑。
简夏看了一眼蒋芳容和简巍。
蒋芳容还没醒,简巍也伏在蒋芳容身侧睡着了。
他一手拎起保温桶,一手握住了傅寒筠的手腕,两人相携出门。
从病房到电梯间,共三百二十七步,每一步,他的手腕都被简夏紧紧握着。
第一次,站在电梯门前,傅寒筠希望电梯可以来的慢一点,再慢一点。
可电梯还是来了。
梯门徐徐打开,一个高大的男生拎着东西走了出来。
那人往前迈了一步,随即蓦地顿住了脚步,目光凝在了简夏和傅寒筠皮肤相接的那只手上。
“你就是那个人吧?”范岭往前一步,伸手想去摘傅寒筠的口罩,被简夏拦了一把。
“干什么啊你。”简夏说,完全没有之前在病房对待傅寒筠的温柔。
“我就是想看看他是谁,大白天鬼鬼祟祟还戴个口罩,这么见不得人吗?”范岭说。
范岭身高足足有192,对大部分人都有很明显的压迫性,可偏偏对面男人的身高并不逊于他。
那双露出来的眼睛既黑又深,只看眉眼也知道对方的容貌一定很出色,怪不得简夏会这么迷,没认识多久就要和人结婚。
“哎,哥们。”那人的目光有点冷,可范岭不怕,他抬了抬下巴,“什么事儿都有……”
他想说什么事儿都有先来后到,他要和对方公平竞争。
但话说到一半儿,简夏就很不客气地在他脸上按了一把,硬生生让他转了个方向。
“你快去陪我爸妈。”他说,“动静小一点,他们在睡觉。”
范岭满心疑惑,既然在睡觉怎么还要他去陪。
但简夏不容他细想,一双极漂亮的眼睛微微一瞪:“快去。”
眼看着范岭心不甘情不愿地出了电梯间,傅寒筠再忍不住。
他以手抵唇,低低地笑了起来。
陈金最近格外忙。
他虽然在龙医挂牌,但其实还是以私人服务为主,每个周只坐诊两次,时间比一般医生要宽松的多。
可最近,他已经连着五天不停歇地来医院了。
今天是傅庭卿夫妇约好来体检的日子。
虽然傅庭卿夫妇一向眼高于顶,但对和他们健康息息相关的医生,却还是很客气的。
但陈金还是觉得累。
毕竟,要在他们面前演的天衣无缝,既要摆出医生操守,又要留下蛛丝马迹让他们不小心捕捉到傅寒筠就要OVER的爆炸性消息,对陈金来说并不容易。
好在他最终还是光荣完成了任务。
想到林静雅听到傅寒筠病情时那双眼一亮的样子,陈金一瞬间豪门梦碎。
至于吗?
不就为点钱吗?
可见豪门虽好,但确实不易,换作是他还不得被人敲骨吸髓?
算了,还是好好当自己的医生吧!
陈金无精打采地回到住院部,迎面碰上了简夏。
“又来看你妈妈?”陈金问。
“嗯。”简夏一手插兜,一手勾着书包带子,随性站立的样子清爽又漂亮。
也难怪小傅总那么迷,陈金忍不住想。
“陈医生,”他笑着,嘴角的梨涡旋了出来,显然心情很好,“最近几天麻烦您了,有时间的话,我请您吃个饭。”
陈金哪敢和简夏单独出去吃饭啊。
虽然上次傅寒筠并没有让他把简夏叫醒,可是听着那咔哒一声打火机响,他都能感觉到那股狠劲儿。
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倒不用谢我。”陈金抬手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默默无私奉献,“要谢还是得谢小傅总。”
“都要谢的。”简夏笑,又说,“陈医生,那就这样说定了。”
他说着冲陈金挥了挥手,抬脚走远了。
外面一丝风也没有,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简夏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样的好心情了。
他在住院部大楼门外停下脚步,忍不住抬头往上看了看。
阳光照在玻璃上,反出细碎的光芒来,好像整个世界都重新璀璨了起来。
这一瞬间,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白果空间中那句:我的好运来了。
简夏不确定自己的好运是否来了,可一切确实都在向好的方向转变。
他母亲恢复的很好。
他的事业也算是峰回路转,当初为了筹集医药费才不得不接的片子,意外地迎来了超强的班底。
而至于他和傅寒筠……
傅寒筠也很好。
绅士,礼貌,温和也细心。
虽然身体不好,但能量却比他大很多。
即便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他也会投桃报李,和他好好相处,在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上努力弥补。
简夏边走边打开了那颗黄色的星星。
大约生活回归正常的原因,白果最近的更新频率降低了许多。
但也不是没有更新。
就在几天前,他刚发了一连串表达开心的黄豆小人。
虽然黄豆小人每个都很小,但整整一排下来也颇为壮观。
简夏不自觉笑了起来。
他点击回复,可对话框弹出来的一瞬,又忽然不知道该回些什么才好。
或许因为共同经过难关,在他心里,白果好像一直离他很近,可事实上,现实中的他们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特别的交集。
归根结底,他们还只能算是陌生人而已。
简夏抿了抿唇,正要退出对话框,忽听不远处有人叫了自己一声。
他循声望过去,一眼看到了满脸疑惑的傅聪。
“还真是你啊?”傅聪笑了,“刚开始我还以为认错人了。”
“傅聪?”
看到傅聪的同时,简夏不自觉四处张望了一下,在确定旁边并没有别人后,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
“你来看人吗?”他问。
“我爸妈来体检。”傅聪说,“我下课过来看看。”
又问,“你呢?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简夏含笑道,“我妈妈身体不太好,正在住院。”
“阿姨没事吧?”傅聪立刻关心道。
“已经做过手术了,很成功。”
阳光下,简夏笑起来可真好看,又漂亮,又干净。
原本略显冷淡的琥珀色眼眸,含着笑意时却如一汪温暖的湖泊,很容易让人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