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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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这一次,他明白皇帝要的不是一个能够守住凉州镇压西域的大将,而是要一个听话的,甚至可以同若羌沆瀣一气与我分庭抗礼的守将,所以,他的罪名必然不轻。
与其那个时候连通家眷一并获罪,倒不如选择和本王同时上奏,他清楚只要他回信本王必定会在奏折上尽量回护于他,他只要同时请罪,至少这凉州参将的位子还能继续坐下去,总好过抄家流放。”
这其实只是其中一层的用意,另外一点阎云舟没有挑明,他这一次给宋成炎送书,让他尽早做决断,这个决断可不简简单单关系到这一次他是否上书的问题,而是以后。
宋成炎现在就像是悬崖中被吊在中间的狮子,只能往一个方向爬才能有一线生机。
密旨他接了,这一次上书就已经明白地告诉了皇帝这个替罪羊他不做,来日,等到战争真的打响的时候,宋成炎就是想要效忠朝廷,那路也已经被阎云舟堵死了。
“这封信派快马送往京城吧,记得,要比宋成炎的信晚一日到。”
暗玄接过了信件:
“是。”
阎云舟看了洛月离的来信,现在整个幽州外松内紧,已经被洛月离给围成了一个铁通,因为里面正在铸造兵器,阎云舟将所有的守将都遣了出去,只留了洛月离那边过来的一个身边随从:
“幽州那边这一批赶制的兵器什么时候能做好?”
“回王爷,洛大人说再有两个月。”
阎云舟在心中盘算着时间,两个月,兵器,马匹,钱粮。
“王爷,洛大人最担心的还是军粮。”
阎云舟站起身,看了一眼沙盘上的地形图:
“你回去告诉洛月离,军粮本王已经有着落了,让他专心铸造兵器,并且传讯景郡王,两个月之内,必须要回到幽州。”
“是。”
宁咎这一天的时间也没有闲着,他真的找上了阎云舟底下的将领,让他们帮忙着人在营中帮他找五十名名曾经接触过医药,要识字会写字的人,最好要年轻些的。
这说起来实在算不上是什么难事儿,下午这五十人便被凑齐送到了宁咎的眼前。
“我现在需要从你们50人中选20个出来,以后这20个人主要便在伤兵营负责照料伤兵,我会教你们医术,会教你们如何救治你们的战友,当然,现在有不愿意在伤兵营的也可以举手,我绝不勉强。”
毕竟这个时代,很多人从军就是奔着上战场的,未必都喜欢做这照顾人的活,选了一个下午宁咎才敲定了人选。
他需要给这二十人集中培训,包括,伤兵营的卫生,消毒,如何包扎,如何换药,如何记录,等种种。
这一下午的时间宁咎几乎就耗在伤兵营中了,晚上他将这二十人“分产到户”,每人手中都分了几个床位:
“以后,固定这床位上的人就是你们需要负责换药和照料的人,杨府医,晚上换药的时候你们一人带四个,让他们上手跟着练练。”
宁咎还制定了早晚必须用酒精消毒一次伤兵营的规矩,以最大限度地保证卫生,防止感染。
平静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羯族便开始了再一次的攻城,但是这一次他们的冲锋完全在阎云舟的预料之内。
早在前一天阎云舟便派出去了一股部队,这一股部队一直都没有回城,而是埋伏在了城外,直到羯族来袭都没有露面。
对于羯族上一次是会用的箭簇阎云舟已经有了准备,迎战的人两两一组,盾牌几乎可以完全遮挡住两个人的身子。
阎云舟站在城楼之上,冰冷的铠甲衬的他的面色冷肃,这一场大战他已经在心中推演了无数遍,羯族,他需要在两个月之内,彻底打服羯族和北牧。
宁咎也跟着他登上了城楼,血撕肉搏,无论再看过少次他都会感慨战争的残忍,尤其这一次怎么好像他们的人不敌呢?
他凑到了阎云舟的身边,小声问道:
“是不是我们比较被动?”
阎云舟侧眼看了看他:
“佯败。”
宁咎这次看见已经被架在城楼上的火炮,他知道白城本身应该没剩下多少能够用的火炮了。
上一次用是因为羯族的箭簇实在是让他们伤亡太大,阎云舟才会用一些,这一次,难不成那箭真的这么厉害?逼得阎云舟不得不用火炮?
阎云舟想要将人引到火炮的射程之内,但是很显然上一次羯族已经吃过这火炮的亏了,这一次没有靠的太近,宁咎刚想问他们不靠近怎么办的时候就听到了底下齐齐的叫骂声。
那声音仿佛经过了排练一样,骂的十分难听,仔细听来都是骂羯族胆小,窝囊,活该在随州死了那么多的人…
羯族和北牧受不了激,即便主将还有理智,但是底下的士兵已经有不要命冲城门这边冲过来的了,毕竟随州一役那么多人都葬身在了汪洋之中。
宁咎看了看身边这人,这骂人的法子不会是这人想出来的吧?不过倒确实是好用,两军对阵,不光是打,还有谋,谁的军心先乱,那么结局已经注定。
阎云舟并没有急着命人开炮,而是等羯族的分歧更大,直到对方主将已经准备鸣金收兵的时候,阎云舟赫然出声:
“开炮。”
战鼓擂响,白城的守将再不恋战,而是立刻脱身往城门跑,几乎是与此同时,城墙上架着的炮火齐发:
“撤,快撤。”
那冒进的羯族被这炮火炸的血肉淋漓,这一次宁咎向前一步眯起了眼睛,他需要知道这个时代的炸弹到底威力有多大,阎云舟则是拉着他的手臂将人挡在了身后:
“过来,小心飞溅的弹片。”
羯族已经开始退败,但是这一场战役还远没有结束,阎云舟再一次开口:
“擂鼓,吹号。”
乌沉沉的号声响彻在这片战场上,擂鼓是发射火炮的号令,而那乌沉的号角则是埋伏的士兵发起冲锋的指令,那已经向后退败的羯族和北牧被忽然冲出来的白城士兵伏击了个正着。
前有截兵,后有炮火,军心已乱,军心一乱,那就是万劫不复,这一场战役的成败已经注定,城楼之下残阳如血,羯族能够逃回去的人已不足三成,宁咎转过身如梦初醒一般地问道:
“我们赢了?”
阎云舟的脸色惨白,却还是点了一下头:
“是,我们赢了。”
但是没有一场战争是不需要付出代价的,这一次也一样,伤兵被一个一个抬了回来,宁咎看了看下面的人忽然开口:
“你先回营帐,我想下去看看。”
阎云舟看了看底下那尚未打扫的战场微微皱眉:
“下去?看什么?”
“我想看看那被火药炸到的人,判断一下这火药的威力。”
“我同你一起。”
阎云舟不放心他下去,宁咎拉了他一下:
“哎呀,我没事儿的,你看看你那脸色,快进去歇歇吧。”
“让暗玄跟着你。”
宁咎没再拒绝,他带着暗玄出了城,他方才其实从城楼上看到了,那炸药爆炸的半径其实并不大,很多那炮火周围的羯族人被掀翻在地之后还能爬起来。
“宁公子,你,你看这些尸体做什么啊?”
暗玄出来的时候还挺担心宁咎会吓着的,毕竟这人应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到过战场,这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地方,换个胆子小点儿的他都得被扛回去。
而阎云舟显然不放心宁咎,虽然没有跟下去,但是一直在城楼上没有离开,目光一直跟随城楼下那个步在血海中的人。
尸体对宁咎来说并不陌生,新鲜的不新鲜的他都见过很多,但是这种数量的新鲜尸体他确实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感受到,血腥味弥漫在他的鼻间,他拧着眉心往前走,专找弹坑的地方。
他目测那弹坑的直径应该只30-40cm,深度在20-30cm左右,他蹲下身检查了很多死去的羯族人的尸体。
发现那些羯族人身上很多人的致命伤其实并不是炸药所伤,而是身上的刀山等外伤。
只有离弹坑很近的尸体才是真正的死于炸伤,他捡起了地上碎裂的弹片,这弹片是用土陶做的,和近代用的土炮其实是很类似的制作方法,单纯的没有加苦味酸的黑火药其实并没有很大的威力。
见他回城阎云舟才下了城楼,宁咎见他就快步上去:
“怎么还没回去?外面多冷啊?”
这会儿已经飘起了雪花,阎云舟抬手拂去了宁咎额前头上的雪:
“等等你。”
宁咎摸了摸他的手,果然,像是冰棍一样,但是他此刻要去伤兵营,只能转头:
“暗玄你快送他回去。”
“是。”
这是宁咎建造的“医院”第一次真正意义上适用。
再进伤兵营的时候他不得不感叹阎云舟果然治军极严,他的那些规矩哪怕只立了这短短的几天,但是只要是规矩,这军营中的人都会遵守,他进去的时候,新进来的伤兵已经被安置在了空余的床位上。
杨生立刻过来:
“宁公子,那两个您看看。”
宁咎立刻回头,一个人是大腿上被扎了一刀,血流了很多,一个人是伤了腹部,他来不及多说什么,立刻先过去止血,这一忙活就是深夜。
不过这一次比起上一次很显然井然有序多了,重伤患者和轻伤患者在安排床位的时候便被分开了,其实一场战役过后,还是轻伤挂彩的人多,这些人则由那二十人按着宁咎教过的方式。
先用酒精给自己的手消毒,再用煮好的草药给伤口消毒,再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最后上药,包扎,而剩下的一些需要简单缝合的则是交给军医,复杂一些的由杨生和宁咎负责。
宁咎处理的四个重伤的士兵,缝合了五个比较复杂的伤口,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阎云舟精神差,已经睡下,但是他惦记着宁咎,门一开他便醒了。
屋内还给宁咎留着灯,宁咎进来的时候看见桌子上那盏昏黄却温暖的灯的时候浑身的疲惫才如潮水一样发了出来。
“回来了?饿不饿?”
宁咎看向床上撑着起来的人,行到好像已经快过了脑子,他直接快步到了床边,什么也没说直接抱了上去,两只手环住了那人劲瘦的腰肢,下一刻就能睡过去的脑袋直接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
阎云舟都被他忽然亲近的动作弄的心中一软,抬手轻轻环住了他的腰背,手轻轻拍了一下:
“很累吧?我让人送水进来。”
宁咎现在感觉眼睛一闭就能睡过去,浑身所有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想洗澡,但是内心深处又完全无法接受就这样直接睡觉。
他好像一个树袋熊一样挂在阎云舟的身上,阎云舟被他逗笑了:
“我帮你洗。”
宁咎脑海中的神经清醒了一点儿点,外面的侍从已经将水抬到了里面,阎云舟拍了拍宁咎,手上用力撑了一下床榻,抱着人起来,宁咎只觉得身体一轻,瞌睡都醒了大半。
“快放我下来,你的腿不要了?”
阎云舟却没有将他放下来,直接将人抱到了里面的浴室,宁咎的身上沾染了不少伤兵的血迹:
“来,坐下,让我伺候伺候劳苦功高的宁主任。”
宁咎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我自己可以的,你,你出去吧。”
“听话,衣服脱了,进去泡一泡,我帮你擦擦后背。”
宁咎也不是那种纠结矫情的人,他们两个再亲密的都做过了,脱个衣服而已,他迈进了浴桶:
“不洗头发了,好难干。”
“好,我帮你挽起来。”
阎云舟帮他把头发都挽了上去,温热的水让身上一切的疲惫都发了出来,阎云舟将毛巾拧湿,帮他擦了擦后背,手轻轻在他的肩头按了按,舒服的宁咎差点儿趴在浴桶上睡过去。
十几分钟后阎云舟才轻轻低头叫他:
“好了。”
宁咎裹了大毛巾擦干净,换上了干净的寝衣这才被阎云舟牵着到了床上,几乎是脑袋倒在枕头上就睡了过去,阎云舟侧头看着他睡着的样子附身在他的额头上印了一个吻。
第二天宁咎醒来的时候阎云舟已经起身了,其实这还是因为阎云舟早上要巡营,不然那他也不舍得弄出动静吵醒宁咎:
“你再睡一会儿吧。”
宁咎抱了抱被子,确实不是很想起,没一会儿又瞌睡了一下。
他起来的时候阎云舟已经让人将准备好的早膳端上来了,宁咎吃饭的时候都不禁在想,他明明和阎云舟同食同宿,但是现在弄的好像见一面都难,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边吃一边脑海中浮现出了昨天的场景,阎云舟昨天抱着他去洗澡还帮他擦背,最后牵着他到了床上睡觉?他大口咬了一口馒头,心中那种猫挠一样的痒痒感让他没控制住勾起的唇角。
他饭后直接去了伤兵营,里面的井然有序超过了他的预期,果然在军营中推行制度确实要方便一些,他着重去看了昨天做手术的那几个人,然后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阿司匹林和磺胺已经捉襟见肘了。
他确实要再做一些了,而且这一次他准备将规模扩大一些,将可以分出去的工作分给别人做,现在酒精,大蒜素的制备就可以完全脱手了,但是阿司匹林和磺胺想要完全脱手肯定是不可能的,只能分着分出去。
他回去的时候路过了前厅,在门口听到了阎云舟的声音他顿了一下脚步,暗玄看见他过来,二话没说直接掀开了里面的帘子,这下宁咎不进去都不好了。
宁咎进去里面的声音断了一下,阎云舟抬眼见到他目光的暖意多了一分:
“忙完了?”
“啊,对。”
宁咎有些尴尬,但是还不等他尴尬,李铁牛还有邹齐几个人就都围了上来:
“宁公子,你真是太厉害了,今天我进伤兵营都以为走错了地方,哎呦,那哪是伤兵营啊,那么干净,那么有规矩,还有这包扎的手法也不一样了,你看我这胳膊,包的多整齐,我第一次见到缠的这么整齐的纱布。”
说着李铁牛就让宁咎看他的胳膊,宁咎听着他的说法有些好笑,一旁的人也凑了过来:
“是啊,这伤兵营的变化真是太大了,以前一进去不是血腥味就是臭烘烘的味儿,现在只有酒的味儿。”
宁咎…那叫酒精…
阎云舟适时咳嗽了一声:
“你们都坐回去,煜安,过来坐。”
宁咎直接坐在了他的身边,阎云舟却直接开口:
“正好你过来了,也说说伤兵营的情况吧。”
宁咎有些意外,在是在他们平时议事的厅中,他还是第一次在这地方被问到他负责的事,那种感觉很微妙,就像是一种认同感,他看了看底下的将领,也没有人有异议,反而都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既然这样,宁咎便也直接开口:
“我将不同的事物责任划分到了每一个人的头上,以后收治的伤兵,会分为三种,轻伤的人由那二十个人负责消毒,清创,包扎,而需要缝合伤口的则留几名军医。
不过目前看几名军医还需要多练习,而伤最重的人由我开刀医治,伤兵营里的伤兵会分头划分给不同的医师,负责换药,而且伤兵营中的人会统一时间吃饭统一时间休息,以求以最快的速度恢复。”
宁咎这一番话将底下的人听的一愣一愣的,他们印象中的伤兵营还是混乱不堪,满地血污的场景,而这才多久的功夫,就大变样了。
阎云舟看着宁咎目光中的赞许丝毫不加掩饰:
“伤兵能否尽快康复关系重大,以后就有劳宁公子了。”
这一幕看在底下的人眼里简直是打情骂俏,既然已经融了进来宁咎也就没有急着出去,索性坐下听着他们议事。
这才知道阎云舟已经准备用两个月的时间来彻底收拾了北牧和羯族,所以这就说明他们离起事的时间也就只有两个月了?
“王爷,粮草怎么办?幽州的粮草应该不够坚持到秋天。”
阎云舟的目光盯住了沙盘上的一点:
“凉州盛产谷物,比起对北境的苛刻,户部从前对凉州粮草的拨发却没有过什么大的克扣,凉州的粮草充沛,宋成炎这一封折子上去,必然已经得罪了宫中那位,两者选边站他已经没有选择了。”
宋成炎只能倒向他这边,宁咎这两天也听说了凉州那位参将的事儿,这才有些心惊,阎云舟就是用了这一封信直接将凉州的那位参将给拖了过来,不过换个角度想,阎云舟也是在救他吧,毕竟若羌与羯族勾结是跑不掉的,阎云舟愿意等他回信,已经是给了生机。
在这一刻宁咎才真的觉得身边这个人的谋算之长远。
阎云舟的手指落在了若羌上:
“至于兵器,银钱,若羌自己撞到刀刃上,便怪不得本王了。”
若是若羌安分守己,他倒是还真没有理由去擅动它,毕竟西域三十六国虽然各自为政但是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同气连枝,他贸然动一个,很可能引起其他小国的恐慌甚至动乱。
但是这一次是若羌勾结大梁北境之敌,单就这个名头,阎云舟便可以名正言顺的发兵若羌,若羌依靠铁矿和锻造兵器一向富庶,撑到秋收应该问题不大。

第83章 牛逼吹早了
回到房间宁咎就发现阎云舟咳嗽的有些频繁,条件反射一样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阎云舟笑了一下:
“别担心,不烧,就是昨天有些吹风,没事儿。”
宁咎这才想起来从昨天交战开始,他没有闲下来,阎云舟同样没有闲下来,他昨天待了一晚上的伤兵营,晚上回来的时候太晚了,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反倒是没有看看阎云舟的情况。
今天早上他睁眼他就起身了,一直忙到现在,他这身体到底还是和常人不一样,累一些,冷一些都受不了,他不由又想起了刚才在前厅他们议事时候说的话,看向眼前的人:
“你准备用两个月的时间解决羯族之后就与朝廷挑明了吗?”
阎云舟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是,李启对我的防备心日益加重,频繁调兵,若羌胆敢在我的眼皮底下和北牧,羯族勾结,也正是因为有了朝廷的授意,再拖下去也没有益处,倒不如趁早。”
道理是这个道理,毕竟他们不能等到朝廷已经准备停当之后再开战,但是看着眼前那人惨白的脸色,宁咎不觉地就皱起了眉,两个月的时间还是太赶了一些。
羯族的战斗力他这段时间也有所了解,彻底打的他们无还手之力,他们必然也会有所折损,之后就是面对整个朝廷整个大梁,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阎云舟的身体即便是有了磺胺这样的特效药,也是需要时间静养恢复的,但是这样一来,就是疲于奔命,他能做出磺胺,做不出仙丹,再这么下去,就不是抗生素能解决的了。
宁咎注视着眼前的人,声音虽然十分平静,但是不难听出他声音中的忧虑和担心:
“你有想过你自己的身体受得了这样频繁的战事吗?”
宁咎越是这样冷静的问,阎云舟心中越是有一种难掩的歉疚,作为大夫,他知道宁咎为了给他做药付出了多少。
而作为爱人,他也有合理的理由的要求他爱惜身体,至少他和他说好的,等到天下安定会带他到漠北,草原,看遍大梁的处处风光。
阎云舟抿了抿唇,声音有些滞涩,他拉了一下宁咎的手:
“煜安,我不想哄骗你,但是现下的情形我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低沉暗哑的声线透着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歉意,宁咎闭了一下眼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也是,这话他问的也没道理,现在的情形他也不是不知道:
“没有怪你的意思,现在的局势我也清楚,你若是没有动作,皇帝也不会放过你的,既然要争,那就只能胜。”
确实,现在就像是阎云舟说的那样,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与其说他们是为了这天下能有一个比李启更称职的君主,还不如说是争自己活命的机会,谋反失败的下场谁都清楚,要么不做,要做就只能成功。
宁咎不会质疑阎云舟选择战机的眼光,他也只是有些担心罢了,他怕即便他一身所学,最终还是救不了阎云舟。
深思凌乱的间隙,他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
“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爱惜自己的身子,羯族此刻已经是苟延残喘了,这两个月我不会太累的,有时间我就会休息,好不好?”
宁咎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一个和这个话题完全无关的问题:
“面对朝廷作战的压力是不是要比面对羯族要大得多?”
阎云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和我说实话。”
“是,羯族虽然骁勇善战,但是人数却并不算多,况且有我们据守天堑,总是好一些的,朝廷虽然这些年兵将有所懈怠,但是随先帝征战的老将却也还有几个,李启虽然这些年算不得明君,可他的帝位到底是承袭自先帝,名正言顺。
这些老将虽然有不少都年迈了,不过朝廷在人数上却依旧有绝对的优势,况且,朝廷的粮草比我们要充足的多,长久对峙对我们确实不算有利。”
宁咎听着他说的话,想起了朱棣的靖难之役,也是,雄才大略,身经百战如燕王朱棣,靖难之役尚且打了四年之久,即便阎云舟手中的虎狼之师可以比肩朱棣的军队,但是毕竟是与整个朝廷对抗,他们总不算是有优势的。
但是阎云舟的身体,真的可以受得住这么长时间的战争吗?那天晚上将TNT压下去的念头此刻又开始冒出了火苗。
阎云舟看着他似乎有些神思不属,以为他是太过担心,抬手帮他倒了一杯热茶,轻声安慰道:
“喝点儿茶,你不用太过担心,朝廷虽然兵将的数量占据优势,但是这些年这些军中吃空饷,疏于练兵,早已不复先帝在时的雄威,那些老将到底是年岁大了,且我都有研究过他们的战法,并不算没有胜算。”
宁咎抬起手喝了杯中的茶,听着阎云舟的话他也知道,有胜算是有胜算,但是恐怕也是惨胜。
他闭了一下眼睛,他不知道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武器带到这里到底是不是对的,片刻的挣扎之后他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清明,看向了眼前的人:
“有一件事儿我想和你说。”
思及上一次宁咎说这话的时候说的事儿,阎云舟对这话异常的敏感,几乎是反射一样地立刻问:
“什么事?”
“青羊道人做的火药有着难以克服的缺点,那就害怕撞击和高温,即便是按着我给他的比例调配这个缺点也不会被克服,但是会比他之前做的那些安全稳定很多,战场上倒是也能应用。
不过我昨天到城楼下方看了被炸伤的尸体,发现火器的威力其实有限,很多人其实并不是被火药炸死的,而是被火药爆炸时产生的气体浪波掀翻受伤,更多人身上的致命伤其实还是刀剑所伤,这个你其实也是知道的吧?”
阎云舟没有想到宁咎昨天只是去城楼下看了一遭就看出了这么多的东西,他的神色难掩惊叹和欣赏,倒是很坦然地开口: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没错,火药的威力确实没有传的那样神乎其神,但是因为敌人的手中没有火药,火药在战场上又相对少见,且声势夺人。
所以很多人的心中本身就有对火药有着天然的恐惧,以至于只要火药出现,敌人就会方寸大乱,以至于大败而归。”
宁咎看他没有否认知道他心中早就有数了,但还是担心地开口:
“可是与朝廷作战不像是和北牧,短时间内很可能不会成功,一旦被对方意识到火药这个致命的缺点,那么他们人数的优势便体现出来了。”
一路硕博的寡王的分析能力不是盖的,纵使他不懂打仗,但是也明白,北境的兵马只有十几万。
但是大梁军队却绝不只有这些,即便是一些没有受过太强训练的普通军,但是那人数也是实打实的,就算是对方用消耗法,也够他们呛的。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
“那就不让他们发现,火药的威力确实没有传的那样大,但是比起他们来总还是有威力的,只要运用得当,足够了。”
阎云舟打过的仗无数,早就已经明白如何利用自己的优势和弱势,宁咎也明白他的想法,但是若想要朝廷不发现火药的弱点,那么必然就需要减少火药在战场上出现的次数,这样一来其实一样是对他们本身的削弱。
宁咎似乎是下定决心一样骤然开口:
“我可以做出一种安全性比现在的黑火药强的多的火药,叫TNT,这种火药不怕撞击,无论是存储还是运输都要比现在的那种火药安全的多,但是这种火药的威力却比现在做的火药大的多。
我来到你们这个时代已经是一个意外了,将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又极具危险性的火药做出来真的是对的吗?”
宁咎的眼中不免带上了浓重的挣扎,每一个时代都有每一个时代自己的发展轨迹,这种轨迹有它自己独特的规律,任何超越现有生产水平的东西,都很有可能打破这种轨迹的平衡。
就像是外来物种入侵一样,会给已有的生态环境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宁咎知道他不能任性而为,但是他这两天又不禁在想,他到这个时代会不会也是一种必然,每一个时代向前推进总有那么或多或少的几个巧合。
就像明朝开启了轰轰烈烈的大航海时代,其实只是因为朱棣要找到失踪的建文帝一样,这何尝不是一个巧合,而他,有没有可能就是这个时代向前迈进一步的那个巧合和契机呢?
一个问题同时摆在了两个人的面前,阎云舟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更明白一个杀器对于统治者那种志在必得的重要性,他理解宁咎的挣扎:
“这个东西威力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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