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月离做了下来,看向李寒的时候扯着笑意:
“瞧你这点儿出息,流火箭算什么?我这一次带来了一个人。”
说完他便看向了阎云舟,阎云舟的目光微闪,隐约猜到了什么,眉心一皱:
“你将那个人带来了?”
“是,我亲自去天字一号房将人给接出来的,有了他,随州应该还能多拖一阵子。”
宁咎坐在一边什么也听不懂,目光在这位洛大人和阎云舟之间来回转,反正他们的话题他也听不懂,脑洞便渐渐偏离到比较两人的相貌了。
看了半天他发现,他还是喜欢阎云舟这种长相更多一些,不知道为什么,洛月离给他的感觉有些危险,倒不是说这个人不好,而是太过多智。
洛月离也抬头看向了宁咎,拱手冲他行礼:
“宁公子,有礼了。”
宁咎自然也站起身,阎云舟这才想起来开口介绍:
“这位是幽州的转运使,也是景郡王的老师洛月离。”
宁咎心头一震,眼前这人是景郡王的老师?景郡王不就是阎云舟想要扶上皇位的那个四皇子吗?古代皇子的老师不是都应该是白胡子的老头吗?这人才多大啊?竟然是景郡王的老师?
洛月离饶有兴致地看着宁咎:
“宁公子,是不是觉得我太年轻,太俊朗,不配做景郡王的老师啊?”
眼前的人一笑眼里带着狐狸一般的狡黠,被一语猜中心事的宁咎有些尴尬,阎云舟却直接按住了宁咎要给洛月离见礼的手,侧头开口:
“你不必和他客气,你越是和他客气他越是拿你打趣。”
宁咎有些意外,从前阎云舟可从未这样挡着他给别人见礼过,对着洛月离却是第一次,这代表,洛月离确实是自己人。
到了可以不必客套的地步的自己人,而洛月离也轻轻挑眉,看来自己的猜测不错,这位铁树要开花了。
这个小插曲便算是被揭了过去,洛月离此刻也正色开口:
“我知道你和太后一样,都对那老道颇为不喜,但是先帝既然留下了他的性命总是有他的用意的,此刻也只有他还可能重新制出那土炮所用的弹药来,何妨试上一试?”
阎云舟微垂着目光,片刻之后抬头:
“你都将人带来了,我还能说不用吗?”
宁咎听完洛月离的话也反应过来了一下,他口中的这个什么老道应该是能够制火药的人,这个倒是也并不意外。
在中国古代,那些个喜欢炼丹的道士也是摸到了火药的门道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阎云舟似乎都这个道士没有什么好印象。
洛月离点头:
“好,我会将制备的地方选在远离兵营的地方。”
这些人都走后,屋内只剩下了宁咎和阎云舟,他能感觉到,从洛月离提到那个道士之后阎云舟的情绪便不太好:
“不舒服就躺下歇歇,我看看腿上的伤口,这几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算算时间,也有十天了,虽然阎云舟服用大蒜素之后肺部的情况没有什么明显改善,但是腿部缝合的伤口愈合情况倒是还不错,并没有发炎的情况,这两天应该就能拆线了。
阎云舟没有躺下,还是靠在床头上将裤子挽起来,宁咎查看了一下伤口:
“腿上倒是挺好的,明天吧,明天拆线。”
阎云舟点了点头在,对宁咎如何治疗都没有什么意见,他看向宁咎开口:
“是不是有很多问题?”
宁咎诚实地点了点头:
“问吧。”
“洛大人带来的那位道士真的能制出来火药吗?”
阎云舟叹了口气:
“可能吧,这土炮最开始就是青羊道人的师父天凌真人制成的,只不过在那之后不就天凌真人就在玉清观仙逝了。
如今北境所存的土炮也几乎都是天凌真人生前制备的,在他去后虽然留下了制备的方法,但是后人尝试的时候却极易引发爆炸,死伤了不少人,所以后来便禁止后人再尝试了。”
宁咎坐在了床边有些没明白:
“所以这个青羊道人失败过?那这一次他就能成功?”
阎云舟想起了什么眼底便有些恼意:
“他没有试过,他的心思都用在了旁门左道上。”
宁咎还少见阎云舟有如此情绪化厌恶某个人的时候,这还真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他怎么得罪过你啊?”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
“他不是的罪过我…”
说到这儿他有些欲言又止,宁咎睁大了眼睛看着他,那模样像是一个好奇宝宝,阎云舟看了看他终于还是开口:
“先帝独宠苏贵妃十年,这你应该是知道的。”
宁咎点头,这个他知道,从他穿过来便从不同的人嘴里听到过先皇如何宠爱苏贵妃,阎云舟靠在床头上似乎在慢慢回忆:
“苏贵妃17岁入宫,那一年先帝已经37岁了,两人相识于宫外,自苏贵妃入宫之后先帝便几乎空置后宫,苏贵妃并不居在后宫之中,而是直接和先帝居住在正阳殿。
因此还引得朝堂上多位御史进鉴,但是先皇却将所有上奏尽数驳斥,先皇雄才大略,唯有此事在史书上落了一个内宠逾制的名头。”
“苏贵妃入宫数年都未曾有孕,对此朝中的御史还有那些家中有宫妃的朝臣多有劝谏,朝中对贵妃的意见颇大。
而那时先皇竟然让太医公开了脉案,言说是他自己多年征战落下了病根,这才致使贵妃不曾有孕。”
宁咎睁大了眼睛,这…先皇这是对这位苏贵妃宠成了这样?当着所有臣子的面说妃子没有怀孕是因为自己不行?
“那这和青羊道人有什么关系?”
阎云舟眼底的恼恨更胜:
“先皇想要和贵妃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是太医院也拿不出具体的方子,那个青羊竟然唆使先皇服用他那不知所谓的丹药,那药颇为伤身,陛下本就身有病根,因为那药险些病重。
贵妃知道后,立刻就要让人砍了青羊,是陛下暗中着人把那青羊送出了京城,暗中囚禁在了幽州,这个事儿也是景郡王在先皇驾崩之后,被如今的皇帝发配到幽州之后才知道的。”
宁咎此刻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来他也只以为皇帝所谓的宠爱也不过就是一些偏爱罢了,但是现在看起来,先皇对贵妃恐怕是动了真情了,能够用自己的身体冒险。
他看向了阎云舟:
“你和先皇感情很深吧?”
阎云舟笑了一下,憔悴的面上似有对往昔的追念:
“我年少的时候发浑,我爹带兵多年,管教我多是皮鞭沾凉水,那个时候能救我的就是三个人,先皇,先端懿太子还有我哥。
我哥后来也常年在军营,所以我爹一打我我就往宫里跑,哦,还有苏北呈,他爹是罚他跪祠堂,断食断水。
我们一般都是结伴闯祸,结伴往宫里跑,后来先皇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让我们和端懿太子一块儿读书。
但是端懿太子那时已经开始参与朝政,我们俩还是闯祸的年纪,再后来先皇便将我们两个放在了御书房门口当门神,闲暇时亲自考教功课。”
宁咎…他实在想象不到如今这个身担北境的焰亲王当年也如此叛逆吗?
第45章 王爷和宁公子吵架了?
听着阎云舟的话宁咎有些好笑还有些唏嘘,现在这个北境军的主心骨,被皇帝忌惮不已的北境王,从前也不过是一个调皮捣蛋,四处闯祸长大的王府二公子。
如果王府的世子没有战死,或许阎云舟现在也还是一个可以自由肆意活着,不用扛起北境安危的公子哥。
又如果端懿太子没有死,阎云舟即便做了焰亲王也必定不是如今这样的处境,但是世事没有如果。
昏黄的灯光下,宁咎坐在榻边和阎云舟闲聊着从前的事儿,倒是和谐了不少:
“那那位苏北呈苏大人岂不算是先帝的小舅子?”
阎云舟笑了笑,这笑的模样颇像宁咎想起他损友的时候:
“是啊,早年苏太尉被苏北呈气的不轻,恐怕先帝也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不省心的小舅子,苏北呈和我年岁相当,算起来先帝也算是我和北呈的老师。”
宁咎点了点头,也算是理解为什么阎云舟能这么痛恨那个青羊道人了:
“先帝是一位雄主,他既然留着青羊道人应该就有他的用意,或许先帝也是为了万一有今天,能够再用他造出土炮来。”
阎云舟知道先帝是个惜才的人,当年若不是先帝首肯,那青羊道人定然也不敢做那诛九族的事儿,只是他到底心里对于青羊道人还是没什么好感的。
忍了半天还是冷哼了一声:
“但愿他能做出来。”
宁咎笑了笑,忽然觉得这样的阎云舟还算是多了点儿烟火气。
第二日一早阎云舟便要前往百花村,伤兵营不用宁咎时时看着,他便也跟着他过去了。
阎云舟用的车架,他自然也是跟着坐在车架上,这一路无论是阎云舟还是外面的将士都很沉默,宁咎也没有说话,他们谁都知道在百花村等待他们的是什么。
他们进入百花村的时候先到的士兵已经在城外挖坑了,宁咎扶着阎云舟下来,这才看见整个地上铺的都是草席,他一低头就能看见脚边的草席底下露出来的一个头颅。
他是学医的对尸体自然不陌生,但是这么一大片死状凄惨的尸体他确实是没有见过,一股难言的愤恨从胸口升腾而起,扶着阎云舟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一下。
阎云舟以为他是害怕,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臂,侧头:
“你去车上坐着吧。”
宁咎一回神儿才看见那人眼底的担心:
“没事儿,我不是害怕,就是有些屈,这帮畜牲。”
阎云舟的眸光冷了下来:
“那些羯族人我必不会放过他们。”
阎云舟亲自为百花村的村民立了一块儿墓碑,躬身行礼,宁咎在他身后也跟着行了礼。
随即他就看着随他们过来的几个仵作在拼凑尸体,羯族人穷凶极恶,他们不仅屠村,而且还会将人肢解。
宁咎凑了过去,蹲下,北境寒冷此刻尸体都已经被冻住了,倒是没有闻到太大的味道,他看见身边那个仵作直接将尸体拼凑在一起然后再让人用席子卷走之后直接埋葬,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
“这样也分不出是不是一个人吧?”
那仵作有些年纪了,抬起头来,面色僵硬:
“如今已经分不出来是不是一个人了,这下葬不能将胳膊腿分开来葬,不然灵魂不得安宁,所以只能这样先将人拼起来,等到安葬后他们的灵魂会找到自己身体的。”
宁咎听着这说法神乎其神的,阎云舟走了过来,解释出声:
“在战场上有些死了的将士身体无法复原,都是用这样的办法。”
宁咎点了点头,他明白了,这就算一种美好的祝愿吧,期待那破碎的身体的灵魂能够得到安息。
他蹲了下来:
“我来帮你吧。”
这话说完别说那仵作,就连阎云舟都看了过来,就见宁咎手上戴了一个军中拿出来的手套,就直接捡起了一个已经冻的僵硬的手臂,然后又从边上捡起了一个人的脑袋…
宁咎后知后觉才察觉到两人目光的不对,略微有点儿尴尬,只好蹦出来了一句:
“我听老人说替人收尸积阴德。”
阎云舟看着他抱着头颅拿着手臂的样子,忽然想起这人开刀划破人肚气那眼睛都不咋眨的样子,心里甚至在想,亏的是宁咎救了那个道士,这要是换一个人拿到了那本书,估计也不敢下刀,这人还真是天生胆子大。
宁咎跟着仵作处理尸体,阎云舟带来的亲兵都在外面挖坑,埋尸体,这冬天土都冻上了,很不好挖。
谁都没有想到,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宁咎身边的那个仵作忽然一回手间,手中寒光乍现,手中利刃冲着宁咎的脖颈刺去。
宁咎背对着那个仵作没有任何的察觉,就在那把刀快要刺到宁咎脖子上的时候一把匕首截住了那把刀,
“宁咎,快回去。”
阎云舟的音色急切,宁咎懵了一下,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仵作已经临近身前,他条件反射反身就跑。
但是快不过身后的刀子,他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耳边刀锋的声音,却骤然落入了一个带着药香的怀里。
“去死吧。”
阎云舟护住了宁咎将人拉到了自己身后,抬手截住了那仵作的刀,反手捏住了他的腕骨,手一扯将人擒住,目光森寒:
“谁让你这么做的?”
那个仵作看向阎云舟,目光里带着掩不住的仇恨和疯狂:
“是你,百花村被屠村都是你,你为什么没有派兵过来,是你,都是因为你,你们走不了了,今天谁都走不了了,只要你们死了我的家人就能活过来,就能活过来。”
阎云舟听到他的话心里一沉,果然,随着这个仵作的话音落下,村子里头突然射出了箭簇,银甲卫及时赶到,暗玄护在了阎云舟的身前。
但是箭簇太过密集,阎云舟拉着宁咎,将人护在身后往车架的方向走,宁咎都不敢抬头。
银甲卫及时赶到,盾牌挡下了箭簇,阎云舟一直挡着宁咎,没有让他直接上车架,如果进去,再有箭射过来他必然躲不过。
箭止了下来,暗玄去方才出箭的地方查看:
“王爷并没有发现人埋伏,是几个弓弩盒子,连着沙漏,沙漏滴完弓弩盒子就会启动。”
宁咎看见阎云舟的右手的虎口处还在滴血,拉住了他的手腕,也顾不上问那个仵作为什么要来杀他,而是拉着阎云舟就要上车:
“伤着了,上车我先给你包扎一下再说。”
阎云舟看了一眼暗玄,他知道这个事儿没有那么简单:
“将那名仵作和弓弩盒子都带回去,派百户将村子周围巡查一遍,不光是北牧和羯族人,口音不对的生面孔一律抓起来。”
“是。”
阎云舟这才和宁咎上车,刚才那仵作也是练过的,阎云舟情急之下只能用手格挡,虎口处被划了一个很深的口子,宁咎赶紧翻出了车里的消毒药品,这箭伤难免有细菌:
“这里没有别的药,我用酒精帮你洗一下伤口,会很疼。”
阎云舟从早上出来,折腾到现在脸色也不好看,他靠在车厢中有些呛咳,闭上了眼睛,手腕便搭在一边:
“没事儿,你处理你的。”
酒精本不能这样直接处理开放性的伤口,但是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谁知道那箭上有多少的细菌?
宁咎用棉花球蘸了酒精给阎云舟的伤口消毒,眼睛还不住地观察着阎云舟的反应,却见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刚才那一下也是,这人好像也没有犹豫,手中刀掷了出去,就徒手去拦住那把刀。
宁咎一边处理伤口一边闷声开口:
“刚才多谢你。”
阎云舟睁开眼睛,看着他叹了口气:
“说的什么话,你是遭我连累。”
宁咎想起了刚才那个仵作的话,他知道阎云舟此刻心中一定不好受,他守着北境这么多年,百花村的事儿他其实比谁都在意,此刻蹦出来一个人如此对他,连他都会觉得寒心,忍不住便多说了一句:
“刚才那仵作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我看着他的精神状态不是太正常,多半是受了刺激。”
刚才那个仵作状若癫狂,嘴里一直念叨着什么只要他们死了,他的家人就会活过来,这多半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阎云舟低头看了看认真包扎伤口的人,忽然开口,眼中有些温润之色:
“你怕我听了那话难过吗?”
宁咎抬头,对上了阎云舟那连唇上都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就算几乎是日日相见,他也是也能感受得到阎云舟的状况比在王府的时候差了不少。
咳嗽压不住,这几日吃的也不多,虽然他嘴上从不说身上哪不舒服,但越是这样他心里越是开始不安,他怕大蒜素根本不能完全抑制他肺部炎症的问题,怕他真的救不了他。
“这么多年你镇守北境,没有你这边关未必有这么多年的安稳,我听了都生气,你听了不难受?”
若是换做别人说了也就说了,但是阎云舟为北境付出了这么多,甚至连健康都搭上了,因为敌军的一次偷袭,就被人咬着牙恨不得他死,这事儿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
阎云舟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
“方才那人其实最想要你的命,你想想,如今谁最希望你死?”
宁咎骤然抬头,确实,刚才的那些弓弩是冲着他们过来的,但是那仵作持刀想要杀的人却是他:
“你是说,那仵作是受了宫里人的教唆?”
阎云舟冷哼了一声:
“这主意多半是魏家那个老不死的出的,他惯是喜欢玩这种借刀杀人的戏码,人已经抓了,暗玄必然能从他的嘴里审出些什么。”
宁咎仔细包扎好了伤口:
“好了,包好了,你伤在虎口,这几天手不要碰水,尽量别扯到伤口。”
阎云舟收回了手点了点头,到了营中,暗玄便亲自提着刚才的那个仵作去了营房,洛月离急忙迎了出来:
“怎么回事儿?遇刺了?伤哪了?”
他盯着阎云舟上上下下的看,阎云舟晃了晃手臂:
“伤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是宫里的人坐不住了。”
直到天快黑了的时候暗玄才回来回话:
“王爷,那个仵作的父母,妻子,两儿一女都死在了百花村,他是因为当天去给别的村子的人出殡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回来之后看见妻儿父母的死状人就有些不正常了。
前几日有一个听着描述是京城口音过来的人说,是王爷命北境将领驻守原地,还为他的妻儿算了八字,说只要宁公子死了,他的妻儿就能借魂重生。”
宁咎听完简直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这人不是精神有问题,他是智商有问题,这种江湖骗子的话也会相信?”
阎云舟喝了一口药茶: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总是喜欢抓住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和他说这些话的人多半是宫中派出来的,看来这北境是渗进来了不干净的人,查营房。”
暗玄立刻点头:
“王爷,那名仵作如何处理?”
“他也是个可怜人,但他若是继续留在北境也不妥了,问清楚弓弩盒子的问题,然后着人将他送出关。”
“是。”
暗玄走后宁咎便听着床上的人一声一声地咳嗽,他定声开口:
“你和我说实话,胸口的憋闷和胀痛是不是加重了?”
阎云舟看了看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这一下却点到了宁咎的心上,宁咎的神色有些怆然地怔愣,随即闭了一下眼睛嘴角有一丝苦笑。
是了,是他将问题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在这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哪怕只是做出已经被现代临床淘汰的大蒜素也是可以‘包治百病的’。
却忘了,就算是在这个抗生素并没有乱用的时代,阎云舟的状况也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大蒜素能解决的了的。
阎云舟看见宁咎这个样子心中说不出有些发酸,他知道宁咎是真的想治好自己,他自己的身体他自己清楚,自从到了北境他就感受到了症状的加重。
但是每每看见宁咎那充满斗志的双眼,他都不忍说,他怕那双眼睛失去神采,更不愿意看见宁咎失望,空气安静了片刻,阎云舟故作轻松地开口:
“好了,兴许是北境的天气不好,有些反复,过段时间适应了就没事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阎云舟这样反过来安慰他的样子心中没来由地烦躁,话语没有经过大脑就那样冲口而出:
“你自己的身体你不知道吗?为什么症状加重不与我说,要死的人是你,你安慰我做什么?”
这句话吼出口的时候宁咎都愣了一下,他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候,他骤然站起了身,平复了一下呼吸,没有再看阎云舟的表情,低着头开口道歉:
“对不起,是我口不择言。”
话说出口之后,他的手臂就被人拉了一下,侧头便对上了那双沉静乌黑的双眸,阎云舟的目光有些像是看着一个闹脾气了的孩子,带着温和的宽纵,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悲哀:
“煜安,生死有命,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至少这段日子我过的比从前舒服多了,若是,若是最后还是免不了最后的结局,也不是你的错,不要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好不好?来,坐下。”
他轻轻拉着宁咎的手臂拽了一下,宁咎便顺着他的力道重新坐在了榻边,阎云舟轻声开口:
“你有想过以后吗?北境这一场仗到天暖应该就差不多了,幽州是景郡王待了多年的地方,后面虽然免不了战乱,但是幽州还是安全的,我在那里有宅子,有铺面,还有些田产,你若是担心别处不安全,就去幽州吧,景郡王,洛月离都会看顾你。”
阎云舟的声音轻缓慢柔,但是听在宁咎的耳朵里却无端的觉得刺耳,甚至觉得眼眶有些发酸:
“你这是在交代后事吗?王爷,你不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吗?”
榻上的人仿佛听不出他这话的阴阳怪气:
“有备无患总是好的,即便抛却我的身体不谈,这里是战场,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提前安排好我也安心。”
宁咎一把甩开了阎云舟握着他的手腕,神色冷厉下来,嘴像是机关枪一样将阎云舟劈头盖脸突突了一遍:
“王爷还是留着心思多担心战场上的事儿吧,我再说一遍,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症状加重的情况及时和我说,你是病人,就做好病人该做的事情,怎么治,能不能治是我的事儿,不用你操心,更不用急着交代后事,你这么心急还不如想想你墓地选在何处,墓志铭写些什么来的好,少操些没有用的闲心。”
说完宁咎转身就往门口走去,刚到门口就撞上了端着药进来的暗玄:
“宁公子,这药温好了…”
还不等他说完宁咎就气鼓鼓地摆手:
“和我说什么说,温好了就给里面那位喝。”
话落他推门就出去了,徒留原地吃了瓜烙的暗玄神色莫名,刚才在门外他就隐约听到里面那两人争吵,不过他有分寸没有细听就去端药了,他看向了里面的自家王爷,小心地问了一句:
“王爷?您和宁公子吵架了?”
阎云舟靠在床头,手揉着眉心,幽幽开口:
“没吵架,是我单方面听训。”
暗玄…不由得心里对宁公子的敬佩更上一层楼,忽然想起了今天白天洛大人的话,他们王爷和宁主任这是有情况。
他暗中赞同,他记得从前世子就是单方面听世子妃训,所以现在他们王爷这是和宁公子好上了?
宁咎从门口冲出去,北境刺骨的寒风一瞬间就将他给浇了个透心凉,他连披风都没拿,屋内阎云舟接过了药碗,抬头:
“你去给宁公子把披风送过去,他这会儿心情不好,若是说了什么你就听着。”
暗玄点头,不由得心里还想,他们王爷都是挨训的份儿他敢不听着吗?
他追去给宁咎送了披风,果然,宁公子连个眼角都没给他,宁咎转身找了一个厢房,直接开口:
“给我找些纸笔来。”
他就不信了,能做出的抗生素难道就只有大蒜素?暗玄引着他去了书房,亲自给他磨墨。
青霉素,四环素,磺胺,一个个的扭曲巴巴的名字跃然纸上,暗玄看不懂,但是谁能告诉他,宁公子这字是怎么做到长成这个样子的?他们王爷知道吗?不过心里再震惊也不敢说。
宁咎看着上面的几个名字,心里再三计较之后,画了一个圆圈将磺胺圈在了上面。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要开大了
后面会介绍磺胺的制备方法,比大蒜素要复杂很多,大家注意听讲
如果最近看到和自己名字一样的小说主角,记得背诵,哈哈
第46章 王爷服软(磺胺开始)
宁咎盯着磺胺这两个字,脑子里不断在比较这三样比较常见的抗生素,青霉素是现在还在沿用的抗生素,比较窄普,但是效果很快,对于肺炎的效果也非常明显。
若是能够制成青霉素自然是好,但是宁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粗制青霉素的方法,青霉素是从青霉中提取,想要取得纯净的菌株非常困难,非常有可能一百个培养皿中只有一份能用。
这样的成功率太低了,根本不可能在现如今的条件下成功大批量生产,别说是大批量了,就是满足一个人的用药量都十分困难。
磺胺和四环素,这两个都算上人工合成的抗生素,宁咎直接就排除了四环素,原因很简单,顾名思义,四环素的结构中有四个苯环,就这四个苯环宁咎知道,想破脑袋他也搞不定。
所以现在也就只剩下磺胺还能拼一下了,磺胺是人类历史上第一个人工合成的抗生素,也就是说它本身不存在于自然界中,所以也就不存在提纯这一说。
既然是合成的,那么合成的过程本质上就是化学反应,也就是说只要原料齐备,他就可以在这个时代制成磺胺制剂。
宁咎提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写下了一个最简单的磺胺类药物对氨基苯磺酰胺的分子式和结构式,暗玄站在一旁,发现宁咎画的东西他都不认识,这是什么东西?
宁咎坐在桌子前面,对这这个结构式努力去回想上学时候学过的合成过程和有机化学官能团的相互转化。
头脑风暴过后他又在纸上这下了几个名字,氯磺酸,氨水,苯胺和冰醋酸,这几样东西是必须的。
再然后宁咎看着这几个化学物质的名字头就开始疼了,除了冰醋酸,没有一个是容易取得的。
“靠…”
头脑思索了一圈之后宁咎爆了粗口。
暗玄看了看他的脸色,不知道宁咎这是怎么了?这是还在和王爷生气?他忍不住劝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