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腹腔中的积液并不算多,几次之后宁咎最后一次用一大碗的盐水漱口之后,腹腔积液终于算是清理干净了,现在就是手术最关键的一步,准确找到阑尾。
阑尾手术其实最难的一部分就是找到阑尾,因为阑尾的解剖位置多变,宁咎沿着三条结肠带开始找,找到末端就是阑尾的根部,此刻阑尾已经明显水肿,充血,离彻底穿孔仅一步之遥。
虽然已经有黏连,浆膜水肿但是没有彻底穿孔,宁咎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手术途中一声叹息,就是阎云舟也是脊背一凉,终于控制不住开口出声: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更新时间改成晚上九点,因为吃完饭的时间好紧张,八点可能来不及。
作者不是医学专业哈,手术是我查的文献,有不专业的地方敬请谅解
ps:作者郑重承诺,周末有加更
关于换算公式是可以记一下的
这一章写的我脑细胞死了一片
宁主任还是一个合格的好医生的,不肯放弃任何一个有希望的患者
第34章 这一次真的将人得罪了
事实证明,哪怕强如阎云舟,一样怕医生叹气,尤其是这种,刀都开了的情况下,阎云舟的目光紧紧盯着一边的宁咎,那人戴着口罩看不见脸上的表情,只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流露出来的一丝情绪。
宁咎侧头,就看见阎云舟眼中明显的担心还有隐隐的惧怕,他微微垂眸,手指轻轻一指:
“看这里。”
阎云舟立刻低头,开了的口子里面一片血肉,他根本看不明白,宁咎指着一处长约6cm,粗约1.5cm的一截开口:
“这一截就是阑尾,看见了吗?已经明显有了水肿,这边上就是充血,看这个点,这个地方再迟一会儿就会完全穿孔,阑尾穿孔,就会累及整个腹部,到时候即便切除整个阑尾后续的恢复也很麻烦。”
如果真的引起了腹部广泛性感染,那么就不是阑尾切除之后常规抗炎那么简单了。
说完宁咎也不理会阎云舟是不是听懂了,直接抬手:
“左三号两个钳子给我。”
阎云舟这才抽回了目光立刻将钳子递到他的手上,宁咎用双钳夹断了阑尾系膜,将钳子递给身边的人:
“线。”
他开始用线结扎,然后在阑尾底部的盲肠将肌层再一次缝合,然后抬手:
“右四号钳子。”
阎云舟递给他钳子,眼睛不住地看着他的动作,宁咎用钳子钳住结扎末端的阑尾,然后在钳下切断阑尾,阎云舟看着他将那一段东西切了下来:
“盘子。”
宁咎将切下来的阑尾放在了阎云舟的递过来的盘子上,阎云舟欲言又止,这东西毕竟是长在身体里面的,这样切下来真的没有问题吗?
阑尾末端本应该用苯酚处理,但是这个地方实在找不到苯酚,所以宁咎便用乙醇和盐水混合清理了切断的阑尾末端,然后迅速包埋阑尾末端,整个手术进行到这里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结束了。
最后宁咎检查了腹腔中有无潜在出血点,最后一项就是清理手术器械和纱布数量,在现代的手术台上自然是有器械护士来清点,但是现在自然只能宁咎自己来。
他手术之前所有的器具都是摆放整齐的,准备了几块儿纱布,几个棉签,几根线心中都牢牢记着,好在阎云舟每一次从他的手中解过器械都会放在原来的位置上,他一眼扫过去就知道哪处缺了哪个东西,少了的几根线和结扎处对上,纱布和脏污的纱布对上,他终于舒了一口气。
阎云舟怕打断他的思路,所以也没有敢问出声,宁咎再一次抬手:
“线。”
阎云舟将线送到了他的手上,他低头看见宁咎似乎已经在缝合伤口了,忍不住开口:
“结束了吗?”
宁咎眉眼都没有抬一下,手上的动作不断,在缝合腹膜和后鞘:
“嗯。”
“线。”
阎云舟又递给了他一根线,宁咎接着缝合腹直肌前鞘和皮下还有皮肤,宁咎虽然在现代已经甚少做缝合的工作了,但是他缝合的技术很好,阑尾没有真的穿孔,所以手术的刀口也没有扩大,4cm左右的伤口缝合之后,也只有细密的一条线,并不算狰狞,终于,他剪断了线,在伤口处再一次消毒之后,敷上了一块儿纱布,终于直起了身来。
宁咎看向了阎云舟,摘下了口罩:
“手术的过程没有问题,后续7-9天将线拆除,手术就算正式结束了。”
宁咎就像是每一次步出手术室面对家属的时候一样交代着,态度有些冷淡,阎云舟看了看盘子上切下来的东西:
“这个切下来对以后有没有什么影响?”
这确实是很多家属都会担心的问题,宁咎回答这个问题也不是一次两次:
“阑尾对于人体的作用并不大,到了成年之后它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这段时间注意一些,不要跑跳,注意伤口,也不要手提重物,等到伤口恢复,不会对以后生活造成什么影响的。”
现代有些医学研究表明阑尾算是一个免疫器官,但是到了成年以后,阑尾本身的免疫功能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切了和没切没有什么区别,阎月杳是王府的小小姐,一群人照顾着,只要这段时间不发生感染没有什么问题,那么后面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王爷帮杳儿穿上衣服吧。”
宁咎站在一边再一次将所有的手术器械消毒,阎云舟小心地帮侄女穿好了衣服,轻轻抱着她到了床上,他也看出了宁咎的神色冷淡,知道方才的事儿他是在意的,安顿好阎月杳之后阎云舟看着那个还在擦拭刀的人出声:
“宁公子,这一次多谢你。”
宁咎没有侧头看他:
“王爷谢早了,只是手术成功了,后面还要抗感染,若是一个不甚,或许王爷下一次就是要我的命了。”
阎云舟的眼底浮现出了一抹苦笑,之前的情况他不得不多确认一下,他怕宁咎是在书上看来的一时冲动就要手术,怕他对这个事儿儿戏,所以他开口逼了他一次,也有想要知道杳儿当时确切情况的心思在里面,想知道是不是真的到了非动刀不可的地步,但是很显然,他将人得罪的狠了。
阎云舟知道现在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这种事儿他解释,宁咎也不会信了,他站起身,躬身向宁咎施了一礼,这是他第一次给宁咎行礼,有感谢也有歉意:
“后面还望宁公子多照看。”
“自然,我也要为我自己的身家性命负责任,王爷且放心。”
宁咎收拾好东西之后这才去开了门,程清浅等人一直等在外面,此刻看见门开,立刻上前一步,她的发髻散乱,眼睛通红,盯住了宁咎甚至有些不敢问出口,宁咎理解身为母亲的担忧:
“手术的过程没有问题,大嫂放心吧,只不过,刚刚开刀,要避免伤口出现问题,这几天屋内最好减少伺候的人,进出身上要用酒精喷洒,接触杳儿的时候要戴上口罩。”
人越少感染源就越少,王府从前那屋内一堆人伺候自然是不行的,程清浅再一次开口:
“是,是杳儿没事儿了是吗?不会再痛了是吗?也不会,不会…”
那个字她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宁咎也不能在这个关节上打完全的包票:
“手术成功,后续等待伤口长好,伤口后续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程清浅甚至有些不敢进屋:
“我想进去看她,需要注意什么吗?”
毕竟是开了刀,她甚至不敢想孩子现在是什么样,宁咎看出她的紧张,抬手给了她一个口罩:
“戴上口罩就可以了,身上一会儿用酒精洒一下。”
阎云舟站了这么长的时间,现在坐下,左边的一条腿又酸又疼,他缓缓按着膝盖,微微垂着眼眸,遮住了身上一切的不适,程清浅清理了身上之后进来就扑到了床前,阎月杳还没有醒,身上穿着衣服也看不见哪里被开了刀。
阎云舟胸口有些发闷隐隐地疼,看见宁咎进来问了一句:
“不给杳儿喂些盐水吗?”
之前他记得宁咎是给张明喂了盐水人才醒过来的,宁咎抬眼看了他一下开口:
“杳儿是开腹手术,现在不能喝水,等她自然醒来吧,醒来伤口有些疼是正常的,千万不要用手揉,也不要让杳儿用手碰,不过虽然疼也会比之前的绞痛好很多,醒来以后要等她正常排气排便之后才能进食进水,这个一定要记住,如果不排气排便再饿也不能吃。”
程清浅立刻点头:
“好,我记着了,那吃的东西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三天先以流食为主,粥,肉汤,鱼汤之类的,不要吃生冷,硬的也不要吃。”
程清浅一一记着,三个人都在等阎月杳醒来,宁咎坐在了一边,阎云舟靠在榻边的位置,脸色不太好,隐隐有些气喘。
阎月杳是半个时辰之后醒来的,她醒来屋里的所有人才算是终于放下了些心:
“杳儿,杳儿?”
宁咎也起身上前,小姑娘刚醒,还有些懵,宁咎引着她开口说话:
“杳儿,认得人吗?叫一声好不好?”
“娘,二叔,二婶婶…”
小丫头迷迷蒙蒙的声音响起,宁咎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心里升起了一种满足又释然的感觉,就像是他在现代第一次独立完成手术之后的感觉一样,他忍不住抬手攥拳和小丫头的手碰了一下:
“杳儿真厉害,真坚强,现在还疼的厉害吗?”
阎云舟和程清浅都紧盯着小丫头,阎月杳好像才刚刚反应过来一些,似乎也想起了之前那剧烈的疼痛:
“好了一些,但是还是有些疼。”
其实不用说,阎云舟也看得出她的情况好多了。
宁咎这几天肯定要看顾她的情况,但是住在原来阎云舟那院子里,一个西边一个东边太远,实在是不方便,但是他毕竟是个男子,直接住在海棠苑肯定更不方便,他就让人临时将海棠苑隔壁的碧荷院收拾出了一间房,住了进去。
阎云舟晚上也准备回了院子,走之前去碧荷院看了一眼,这里久没有人住,虽然房间有定时修缮,但是毕竟不比有人住的院子,屋内没有地龙,也没有升铜炉,冷的紧,灰尘也大一些,被褥都要重新准备。
程清浅安排了侍女和小厮过来在紧急打扫,阎云舟进来的时候院子里的灰尘有些大,激的他咳出了声来,这一咳就有些停不下来,身子都在发抖,腿上的僵痛感更甚,甚至有些站不稳,全靠一边暗玄扶着他的手肘,宁咎听到了声音向门口看了过来。
以为他这是不放心阎月杳,过来敲打他,他迎了出去:
“院子里的灰大,王爷早些回去吧,放心,这边有什么情况我都会遣人立刻去风华院。”
要说心里没有憋屈那绝对是骗人的,宁咎从小到大都是数得上的天之骄子,一路跳级,十五岁上大学,读书对他从不是什么难事儿。
学医是他自己的意愿,学医不像中学学习数理化,听懂了做题没有什么难度,学医没有任何的捷径,大厚本子要一本一本地啃,数不清的考试,看不完的文献,一路下来,不说多苦也绝不轻松。
宁咎凭自己的本事不到30岁就做了三甲医院的副主任医师,属于他的职业生涯可以说是刚刚开始,他可以凭借他的手挽救无数患者的生命,开启一个外科医生璀璨光辉的一生。
就在这个时候他穿到了这么一个落后的时代,做个阑尾炎的手术都要小心翼翼,救别人的命还要遭受威胁,他现在若不是碍于阎云舟的身份,定然不可能有什么好的态度。
阎云舟看出宁咎的不快,顿了一下:
“我让暗玄留下,一会儿让人送桃月过来,这边你不熟悉,有什么需要直接和暗玄说,缺什么少什么让人去风华院取。”
住在这里确实是委屈宁咎了,宁咎看了一眼一边的暗玄没说什么,这或许是阎云舟不放心,他不好拒绝:
“暗玄留下就好了,桃月就不用了,她一个小姑娘住过来也不方便。”
他也不习惯睡觉的时候还用人守夜。
阎云舟点了点头没有反对,又嘱咐了几句才回了院子。
碧荷院收拾的差不多了,天也渐渐黑了下来,屋内已经升起了铜炉,驱散了方才的阴冷,这碧荷院中有一个池塘,夏季的时候里面会种满荷花,也是一处赏花的地方,可惜现在是寒冬腊月,池塘上冻着上面还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在月光的掩映下熠熠生辉。
宁咎没有急着躺下,而是裹了披风坐到了池塘上的那个亭子中,这院子里除了阎云舟留下的暗玄,其他人他都遣散了出去。
这院子不似阎云舟的风华院里外的侍从侍卫,也不似隔壁海棠苑那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这有些简陋的院子在月光下平添了几分静谧,到了这个地方这么长的时间,数现在最静,静的仿佛换了一个天地。
宁咎低头就能看见如清霜一般地月色映在这亭边池塘上的积雪上,夜风清凉拂面,头仰靠在了亭子边的柱子上,抬眼看着在这个没有任何雾霾的时代,那清泠明亮的月色,点点闪烁的星光尽数映在了眼里,难怪那些个古人写了那么多吟咏月亮的诗句,是好看,可惜,他现在一句也没想起来,宁咎的唇边浮现出一抹自嘲的轻笑。
暗玄就守在门前,人虽然是在这院子里,但是心早就已经飞回了风华院,他看到刚才王爷回去的时候脸色不好看,好像不太舒服,他看着远处坐着的宁咎就想起了刚才的开刀手术,肠痈之症就是军中的兵将都抵不住,他真的给小小姐治好了?
他其实能看出来宁咎方才对王爷的态度是有些不对,想来是因为手术前王爷说的话,他有些紧张,从前宁咎说过要为王爷开刀,他从前也和杨府医一样觉得有些儿戏,但是现在他治好了小小姐,那是不是真的有办法给王爷治病?但是现在宁咎明显心里是有气的,那他会不会一气之下就不给王爷治病了?
没一会儿就有人送了饭菜来,暗玄立刻去叫宁咎:
“宁公子,王爷命人送了饭菜来,都是您平常爱吃的。”
暗玄大概从未对宁咎这么‘谄媚’过,以至于宁咎转头看着暗玄的笑,身上都有些发麻,暗玄见他看过来,又自认为礼貌地笑了一下,宁咎更麻了,老兄,其实咱们可以不笑的。
宁咎也饿了,不会和好吃好喝过不去,他一坐下,暗玄就站在了他身边,简直是将平常桃月的活都干了,布菜,斟酒,甚至斟酒之后他还跑过去按了按他晚上睡的床铺:
“宁公子,这床铺会不会有些硬啊?我再让人加一床褥子吧?这屋子里没有地龙,后半夜可能会冷,我再让人拿一床被子来。”
暗玄的声音愣是惊悚的宁咎夹菜的手都顿了一下,回头看这个阎云舟身边的冷面暗卫,这真的是暗玄吗?不会他也被什么人穿了吧?
暗玄回过头就看见宁咎盯着他看:
“宁公子有什么吩咐吗?和我说就可以。”
要说认识,宁咎认识暗玄也正八经有段时间了,这人平常对着阎云舟好像也不是这样吧?怪吓人的。
“没有,你要不要过来吃?”
他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面露询问,暗玄立刻摆手,躬身开口:
“您吃,属下不敢。”
宁咎…他还是觉得从前那个冷脸的暗玄正常一些。
他这边刚刚吃完饭,隔壁海棠苑就来人了,他说过阎月杳排气排便之后让人来通知他,看着那侍女神色正常,应该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他快步去了海棠苑,麻药的劲头这会儿应该已经彻底过去了,伤口还是隐隐疼着,程清浅和他说了刚才排便排气的情况,宁咎点头。
“挺好的,时间上也正常,准备用些汤水吧,一次别用太多,半碗就好,睡前再用半碗,等半个时辰再睡。”
他转身:
“暗玄,我让送过来的药送过来了吧?”
暗玄立刻点头:
“送过来了。”
宁咎去看了看,准备了40mg左右的大蒜素,现在没有胶囊只能这么吃了:
“喝完汤之后将这个喝进去。”
宁咎又去找了杨生,毕竟大蒜素的作用他现在也拿不准,最好还是辅助一些去热消炎的中药,杨生一直都在院子里,方才也看了阎月杳的伤口,甚至看见了宁咎切除的东西,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将人的肚子划开,切了东西下来人还能活着,不单单活着甚至肠痈的状况还好了不少,这简直颠覆了杨生的认知。
在听了宁咎的需求之后他立刻就开了方子,宁咎仔细问了方子的效用,点了点头:
“就用这个方子吧,劳烦杨府医药不要太多,半碗即可。”
现在还是不能给肠胃增加太大的负担。
顺利排气排便,也用了药,宁咎在步出海棠苑的时候和身后的暗玄说:
“差人给王爷报信吧,就说小小姐这一关过了。”
暗玄小心开口:
“宁公子要不要亲自去和王爷说?我见王爷方才似乎不是太舒服。”
平常宁公子还是挺关心王爷的,谁料这一次宁咎直接出声:
“方才杨府医已经回了王爷的院子,有杨府医在王爷不会有事儿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到了隔壁院子,难得这么安静,虽然是简陋了点儿,但是一个人住也不错。
身后的暗玄面色发苦,杨府医在今晚王爷是不会有什么事儿,但是杨府医也治不了王爷的病啊,他怕宁咎这是真的记了仇,不会给他们王爷医治病了。
此刻回话的小厮已经到了阎云舟的院子,阎云舟回来之后胸口就憋闷的厉害,用了氧气缓解了一些。
但是咳嗽却怎么都有些停不下来,震得整个胸腔都跟着疼,方才洗了热水澡,由着医侍给伤口重新上了药,但是腿上的疼痛也没有缓解多少,身上就没有几处是舒坦的,他靠在床头闭眼缓神。
回话的小厮进来:
“王爷,宁公子说小小姐这一关过了,后续只要伤口不发炎感染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让王爷放心。”
阎云舟心总算是定下了一些,缓缓睁开了眼睛,甚至想的到宁咎说这话时候的表情,眉眼间有些苦笑,这一次他是真的将人得罪了:
“和宁公子说本王放心他,着人将宁公子能用到的东西送过去。”
“是。”
阎云舟后半夜便起了烧,杨生赶了过来,用了药:
“王爷,要不要叫宁公子回来?”
阎云舟咳的越发止不住,手按着帕子捂在嘴上,声音仿佛要将肺给咳出来,高烧让他平日里苍白的面色反而泛起了潮红,只是这潮红丝毫没有让人的气色变的好看点儿,反而更添了一分病态,他喝了几口茶水,将咳嗽压了压,闭着眼睛好容易缓了一口气微微摆手,开口声音破碎沙哑:
“不用了,今天他也累了一天,别扰他休息了。”
第35章 王爷长嘴了
前半夜还是晴朗夜空,后半夜月亮就已经被乌云遮住了,甚至在将将亮天的时候飘起了雪花,阎云舟守着北境多年,那边气候恶劣,腿上除了箭伤复发,关节也因为多次埋伏在雪地里有些旧患,天气暖和的时候还好些,天气越冷越难捱,尤其是雨雪天气。
胸口持续发闷,连带腿上的疼痛这后半夜实在是睡不下,杨生叫人煮了热的生姜水过来,拧了毛巾热敷在阎云舟的膝盖上。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犯了,吃药效果甚微,除了挺过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阎云舟冲一直守着他的杨生摆了摆手:
“杨叔去歇着吧。”
杨生知道阎云舟的性子,纵使有些不放心也还是退了出去,阎云舟好在是咳嗽好了一些,闭着眼唤了一声:
“暗玄。”
话开口之后是暗雨进来,他这才想起来暗玄今晚在宁咎那边的院子里。
“王爷。”
阎云舟实在是睡不着,睁眼开口:
“将礼单的账册拿给我看看。”
办完寿宴之后因为杳儿的事儿在,他还没有来得及看礼单,暗雨在榻边加了两盏灯,然后才将账册递给阎云舟,阎云舟披着衣服坐起来一些,展开了那长长的礼单,从上扫到了下,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他过生辰,朝中大臣出手送礼自然都是不俗,这礼单上面虽然不说都是什么奇珍异宝,但是也胜在有特色有新意,但是阎云舟要的不是特色不是新意,是银子啊。
床头的人微微撑着额角看着这礼单上面的珊瑚树,名家字画,古玩收藏已经开始头痛了,这些东西是值钱,但是不能直接变成粮草,而且有些朝中重臣送的甚至是孤品,就是拿出去典当都要一眼被人认出来。
礼单是按照朝中大臣品级的高低往下排的,这送礼也是有讲究的,比如那株珊瑚,就是一位二品大员送的,既不僭越又名贵衬的出阎云舟的身份同时也衬得出他二品的身份,这一层一层都是有门道的。
阎云舟直接将单子翻到了最后一页,从后往前看,九品小官送的东西就没有那么扎眼了,绸缎,玉器,甚至直接是黄金制品,这些相对来说换成银子就省事的多。
“拿笔来。”
外面天都还没亮阎云舟的屋内已经聚齐了王府管事儿,还有些暗中养的人,半宿没睡加上身上还不舒服,阎云舟的脸色很差,终于他将单子递给了库房的管事邹褚:
“画出来的这些个物件挑出来,分发到底下开着的铺面中,扮作客商分成几批运出京城,到抚州,雍州,燕州分别出手换成银票,一并交给燕北将军。”
邹褚原来是军中管后需的,后来伤了一条腿就留在了这王府中做了管事,他知道北境如今的情况立刻接过了单子:
“王爷,属下略略算过,这些未必够啊。”
他在军中管的就是这个,自然对北境军的军耗心中清楚,阎云舟靠在床头揉了揉眉心:
“你先将这些不扎眼的给运出去,那上面一些珍奇的孤品留在王府,剩下的古玩字画一类的直接暗中运到燕州,连同本王的信件一道交给景郡王和转运司洛大人。”
邹褚立刻点头,眼前一亮:
“是了,洛大人一定有办法。”
碧荷院中已经养成生物钟的宁咎早上到了寻常起床的时间就醒了,今天这屋子里没有阎云舟,他倒是自由的很,懒了一会儿起来,就发现送水进来的人竟然是暗玄?平日里就是阎云舟梳洗也用不着暗玄端水吧?宁咎越发觉得暗玄反常。
暗玄看着他起身,躬身行礼:
“宁公子请。”
宁咎狐疑地去洗漱,这一晚隔壁的院中都没有人叫他过去,那阎月杳的情况就应该还算是稳定,他洗好了之后早膳都没用还是不放心地去隔壁院子看了一眼。
程清浅一直守在女儿的房里,经过通报宁咎戴上了口罩,身上洒了酒精才进去,小丫头还没醒,屋内只有程清浅和她的一个贴身侍女:
“大嫂,昨夜杳儿睡的好吗?”
几人到了外间,宁咎小声开口,程清浅虽然疲惫,但是总算不像是昨日那样担惊受怕的厉害了:
“晚上醒来了两次,伤口有些疼,不过比之从前疼的模样是好多了,晚上她说渴,我便喂了半碗水,不要紧吧?”
“不要紧,排气之后喝水可以正常喝的,还烧吗?”
“昨夜烧起来了一些,后半夜出了汗这会儿退下去了。”
宁咎点了点头:
“好,这三日有些反复的烧是正常的,只要不是太高就不用担心,一会儿用了汤之后我会让人送药过来,按时喝,不用太担心。”
宁咎走之前再一次查看了阎月杳的伤口这才起身出去。
阎月杳的情况稳定,宁咎就准备回院子看看大蒜素制备的情况,还有张明的状况他也得瞧瞧去,昨天根本就算是赶鸭子上架。
暗玄见他要回院子,立刻开口:
“宁公子还没用早膳,不如回风华院用吧。”
宁咎顿了一下:
“不用了,时间还早,不叨扰王爷了,让人将早膳直接送到隔壁的院子,我得去看看张明的伤。”
说完他就率先往风华院隔壁的方向走去,清晨的风凉一些,宁咎正好清醒清醒,到了风华院他和身边的人开口:
“暗玄你不用跟着我了,去伺候王爷吧。”
说完他直接向着隔壁的院子走去,暗玄确实不放心阎云舟,拱手施了一礼进了风华院。
这隔壁的院子原是因为阎云舟不喜大蒜的味道,所以开辟出来给宁咎放大蒜的,他索性连着蒸馏酒的设备都搬了进来,西厢房此刻住着的是张明等几个伤兵,东厢房就是药房,是为阎云舟煎药的地方,平时清晨的这个时候那里不会有什么人,顶多有个守着炉子的小厮,但是宁咎一从大门进来就见到里面那个身影是杨生?
这不是阎云舟平常用药的时间,思及昨天暗玄的话,他还是没忍住走了进去:
“杨府医,怎么这么早就来药房了?”
杨生听见声音回头,宁咎倒是被他眼底的红血丝吓了一跳,这是一夜没睡吗?杨生的脸上难掩疲惫,但是看见宁咎脸上却一喜,以为宁咎这么早回来是看王爷的。
“宁公子,王爷昨晚胸闷咳喘,半宿没睡,腿上和膝盖上的旧伤也疼的厉害,怕惊了公子好眠,这才没有让人去唤公子,正好您这会儿回来了,我这儿的药马上就好,正好一块儿和您过去。”
宁咎…他可没说他回来是去看阎云舟的啊,不过咳喘一夜没睡?他还没说话,杨生已经滤出了药液装在了罐子里:
“宁公子,走吧。”
宁咎顿了一下,算了,看一眼就看一眼,本来他也是要过去和他说说阎月杳的情况的。
阎云舟的院子白日只有院门口留人值守,只有晚上门前才会留人,此刻阎云舟起身,门口的侍卫便下去了,宁咎和捧着药罐子的杨生进了院子,临到门口杨生才想起来有一味和这药泡服的山参片没有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