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科医生的王府生存指南—— by青竹酒
青竹酒  发于:2023年0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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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过…他的目光落在了宁咎的身上,宁咎只不过是一个被养在庄子上不受宠的侯府公子,没有上过战场,甚至未必见过血,如何真的能如此淡定的面对这样的画面,而且他看的出来,他的手法很娴熟,绝不是第一次这样做。
宁咎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不得不让阎云舟对他的过往和来历产生怀疑,但是他查过宁咎的过去,确实没有发现过任何可疑的地方,眼前的这个人也绝不可能是什么易容假冒的。
清创手术已经进入了尾声,宁咎再次冲洗伤口,准备缝合:
“王爷,将一边的针递给我。”
宁咎再一次给手消毒,给针和上面穿着的引线消毒,阎云舟在一旁看着他的动作,然后就见宁咎竟然就这样用针扎进了张明伤口边上的皮肤里?宁咎不用回头也大概猜的到他的表情:
“用线将伤口缝合,这样更有利于伤口愈合,等到伤口长好了再将线拆除就可以。”
这个时代自然是没有那种免拆的线,所以最后肯定是需要拆线的,宁咎是最年轻的副主任,从前在医院做手术的时候,缝合这样的活大多都是交给跟台的住院医来缝合,也是为了练练手,但是纵使已经好久没有缝合过伤口,但是他的动作依旧标准的像是教科书一样。
被缝合的伤口整齐,线脚均匀,是可以被拿到课堂上做示范的标准。
最后宁咎剪断了线头,宣告了这一次手术的结束,阎云舟看着宁咎的目光有些复杂,他沉声开口:
“结束了?”
宁咎知道,让阎云舟亲眼看着手术的过程,有利有弊,如果张明后续恢复的好,那么阎云舟就会相信他开刀治疗是靠谱的,但是同时,他也会怀疑他本身,因为宁咎的身份实在很难解释他竟然会这些东西。
宁咎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没有办法避免的事儿,只要他开始手术,就一定会面对这样的怀疑:
“算是结束了一大半吧,重新清理了伤口,原来的脓液和废肉都已经被切除了,但是毕竟是割了这么大的一个伤口,后续要谨防伤再一次感染复发,好在我之前做的药经过实验是有效果的,用上药,应该能熬过来。”
“就是用大蒜做的那个药?”
宁咎无语,这人对大蒜可算是深恶痛绝了:
“王爷,请不要瞧不起大蒜好不好?”
宁咎掀开了帘子,总算是能去外面透一口气了,他摘下了口罩,看向了林福:
“你去让人准备两碗盐水,给张明灌下去。”
阎云舟站了半天,小腿处僵痛,他揉了揉小腿才出来,左腿明显受不得力,宁咎回身看他,抬手将人扶了出来,阎云舟看着林福端着盐水进来:
“这是做什么?”
“书上写的,用了那个麻药的方子,最后灌盐水人就会醒过来,我从未用过这个方法,也不知道书上是不是乱写的。”
阎云舟的目光一顿:
“你没有试过?”
方才宁就那么娴熟的动作是第一次?这怎么可能?宁咎反应过来阎云舟问的是什么了,手术他自然不是第一次做,但是这麻药的方子他确确实实是第一次用:
“是啊,那书还是杨府医给我找过来的,上面写了方子,说是人喝下去就睡过去了,不知疼痛,本来张明这腿上的伤口用不到这个麻药,只需要寻常敷在伤口上止痛的就可以了,但是,若是杳儿需要动手术,那么那种外敷的麻药就没有任何作用了,所以征求了张明的意见之后,我用他试了一下这个药。”
阎云舟坐下,目光略带审视:
“宁公子,你和本王直说,这法子你是从哪学来的?”
来了,宁咎就知道,这场手术之后阎云舟绝对会问他,好在他已经想好的说辞:
“王爷,这个事儿我说出来你肯定不信,最后搞不好还会说我欺瞒哄骗将我再次下狱。”
宁咎倒了一杯茶水,一饮而尽,阎云舟很显然也没有那么好糊弄:
“宁公子只直说就好,本王还不至于因为两句哄骗的话就将人下狱。”
杳儿的情况谁都说不准,阎云舟承认方才看见宁咎处理伤口的样子对他所谓的切除阑尾的方法是更加信上了一分,但是也仅仅只有一分,毕竟张明现在还没醒,谁也不知道他手术后恢复的会怎么样?是治好了,还是更严重了,他不能用杳儿的命来冒险。
“好,那我说了,在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庄子外面碰到过一个受伤的老道士,我算是救了他一命,他自称游医,临行前说是要报答我就给了我几本书,还再三交代,将书记在脑子里之后就要烧了,并且谁都不能说,不但不能说,轻易也不能将书上的内容透露出去,更不能轻易给别人治病,否则容易引来杀身之祸。”
阎云舟的目光一直盯在他的身上,似乎不肯错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那书上都写了什么?”
“他给我的几本书中有字有图,那个冷凝管就是书上的图,大蒜素,氧气,酒精的做法那书上都有写,还有很多人体的器官图,还有很多病症如何通过开刀治疗的方式,图片画的很清晰,肠痈之症也有写到,所以我知道是阑尾的问题。”
这个说辞宁咎想了好久,他也不是没有动过干脆和阎云舟坦白他是异世的灵魂穿越而来,但是这个念头只在他的脑海中停留了一秒钟,就被他给pass掉了,先不说这阎云舟能不能理解所谓异世,所谓未来时空,单就灵魂出窍这个事儿在古代就足够炸裂了。
那人说不准会觉得是他疯了,到时候再给他绑起来灌大粪水醒神…光是想想就够窒息的,这些天他左思右想编出来了这么一个瞎话,毕竟古代能人异士多的是,这最多算是自己的一个奇遇,就算是阎云舟查不到也很正常。
再说,即便是阎云舟证明不了他真的碰到过这个能人异士,但是同样也不可能有证据否认,不然也没办法解释他竟然会这些东西,毕竟氧气,酒精,大蒜素在那里摆着呢,由不得他不信。
而且他已经说了那位高人嘱咐他不要轻易使用,所以这么多年他都没有露出半点儿不同来也很正常,毕竟那书中的东西在这个时代的正常大夫眼中就是大胆又超前的,容易引来杀身之祸也是真的。
果然阎云舟沉思了一下:
“宁公子方才用刀的样子可不像是第一次。”
宁咎很是诚实地点头:
“嗯,确实不是第一次,刚拿到那书的时候我很好奇,所以曾经抓来兔子试过,我发现兔子器官和那图上也大同小异,后来庄子里杀猪的时候我也去看过,和那图片上的器官图也十分像,所以遇到什么小动物受伤我偶尔会拿来练手。”
阎云舟不好骗:
“用什么练?里面那一幅工具你从前也有一套吗?”
宁咎见招拆招:
“那当然没有了,那器具的模样我只在图片中看见过,我从前在庄子上哪有人会给我打这些东西,我寻常用的刀就是普通的刀,镊子我自己可以做,剪子用绣花的键子就行,至于酒精我就用酒代替,小兔子很坚强的,虽然我的工具不专业但是还是活了。”
就在阎云舟准备问什么的时候,里边的林福忽然出声:
“王爷,宁公子,张明醒了。”
两碗盐水灌下去之后,榻上的人终于是醒了。
这简直算是解救宁咎于危难啊,他立刻冲了进去:
“张明?能听到我说话吗?”
张明刚刚醒过来,身上大多数的地方还是有些木木的,感知很差,但是他能听清楚宁咎的话:
“宁公子…”
宁咎松下了一口气,认人,听力和语言都没有什么问题:
“这是几?”
他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三。”
“三加三等于几?”
“六。”
“很好,这里有感觉吗?”
宁咎握住了他张明的手臂:
“能感觉到,但是很轻。”
宁咎又测试了几次,总算是放了大半的心,麻药的作用确实是在消退了,目前看来没有太严重的问题。
他让人去将刚刚做出来的大蒜素,这里没有针头,不能注射,就只能口服了。
阎云舟刚刚要问问宁咎,张明的结果,就听海棠苑的一个小厮匆匆来报:
“王爷,王爷,小小姐的情况不太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麻药的药方出自《种福堂方》卷四,麻药篇
大家可以背诵哈,万一能用上呢
原谅作者才疏学浅,实在是在古代搞不出来碘伏,所以只能用中草药替代皮肤消毒了
因为这是第一次手术,时间匆忙,所以没有做外科手套,条件也有些简陋,后面会逐渐完善的

第33章 救命就要搭上自己?
阎云舟抬步就出了院子,宁咎也顾不上别的,立刻也跟了上去,就连抬轿子的脚夫的脚步都快了起来,宁咎和阎云舟一同坐在轿子里,阎云舟半靠着向他看了过来:
“宁公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有几分把握吗?”
宁咎现在的心也不比阎云舟平静到哪去,他不知道下人来报阎月杳的状况不好,是不好到了什么程度,急性阑尾炎的病情进展一贯很快,但也不是说只要不做手术情况就会急转直下,杨生至少应该会稳住情况争取到一些时间,所以他才会有时间插着这个空隙去为张明手术。
但是现在时间太紧迫了,张明才刚刚醒来,这麻药有没有什么别的副作用还说不准,再者孩子的麻药用量和大人的本就不同。
就是现代也要经过麻醉师的评估和计算的,如果过多那么可能对孩子的身体负担太大,如果过少那么很容易发生术中知晓,它可能会给孩子带来严重的心理和精神障碍。
即便是过了麻醉这一关,开腹腔手术和腿部清创手术在这个时代的难度也是不一样的。
如果阎月杳的情况恶化的很快,已经发生了阑尾穿孔,那么阑尾腔内的大量细菌和毒素就会进入到腹腔内,这种情况极其容易引起腹膜炎,而大蒜素到底能不能对抗的了这种情况的感染也很难说。
宁咎捏紧了拳头,迟疑了一下开口:
“大概有六成吧。”
如果单说手术,宁咎不说百分之百,至少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可以保证术中他的操作没有任何问题,但是麻醉,术后抗感染都算上的话,成功率也就只有六成,六成,刚刚及格的一个概率,宁咎实在想不到有一天一个阑尾炎的手术他竟然能给出如此低的成功率。
阎云舟没有说什么,这个概率已经有赌的成分在里面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用这个办法。
还没有到海棠院,两个人尚且有说话的时间,宁咎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王爷,如果,如果最后免不得我来给杳儿治疗的话,如果失败了,你会如何对我?”
这个时代阶级是他没有办法忽视的,阎云舟一句话就能定了他的生死,他不会傻到觉得自己一个被赐婚到府里的人可以和阎月杳比分量,如果真的失败了,阎云舟会如何?
车厢里寂静了片刻,阎云舟看着对面紧紧盯着自己的人:
“宁公子,你的方法很冒险,所以,不到最后一刻本王是不会选择你这种治疗方式的,如果选了,那么自然已经没有其他路可走了,所以,如果失败,本王不会怪你。”
无论刚才看见宁咎为张明清创的过程多么顺利娴熟,阎云舟也明白,重新处理腿上的伤口和将人的肚子划开将里面的肠子切出一段出来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所以但凡杳儿还有一丝希望他都不会用到这个方式。
宁咎也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阎云舟的话是将他的方式当成了人道主义豁免手术了,在最后没有办法的时候死马当活马医,会让自己试一下。
站在阎云舟的角度上来说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站在一个外科医生的角度,这就不算是什么好消息了,都拖到了最后一步那必然情况已经十分危机,或许已经阑尾穿孔,已经腹腔感染,甚至更严重。
轿子被停在了海棠苑的门口,院子里都是大夫,从门口都还没进去就能闻到这满屋子的药香,阎云舟脚步急促,甚至看的出明显的跛态,宁咎也跟了进去,杨生此刻正在床前为阎月杳施针,但是床上的孩子现在疼的捂紧了肚子在床上翻滚折腾,杨生也只能赶紧拿下她身上的针。
程清浅一直守在榻前,此刻眼睛红肿一片,阎云舟看向杨生:
“杳儿的情况怎么样?”
杨生此刻也是愁眉不展:
“不是太好,这会儿烧起来了,一直都退不下去,中午压下去的疼痛此刻再次复发,肠痈之症就是这样,反反复复的折腾,有些人熬不住,最后…”
他没有说下去,肠痈虽然不是必死无疑的绝症,但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有些发作的轻的会有好转,最棘手的就是这种发病很突然,但是十分剧烈的,慢慢的人就熬完了。
阎云舟坐到了榻边,看着被折腾的小脸儿煞白的侄女,也是心痛万分:
“就没有别的法子吗?”
杨生拱手开口:
“王爷,大承气汤的效果不明显,现在只能换方子,小小姐可能有些内里出血的迹象,可以用石榴皮煎煮,有止血的功效,再取金银花,蒲公英,紫花地丁,白花蛇舌草,大黄等熬煮,一起给小小姐灌下去,加大剂量,有些人靠着这个方子可以挺过来。”
阎云舟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摆了摆手就示意杨生下去准备,但是却被宁咎骤然打断:
“等等,王爷,现在是杳儿发作的急性期,不能再吃东西喝药了,要尽量减轻肠胃的负担。”
阎云舟还不等说话一边的杨生便急切开口:
“这不喝药怎么治病?”
这话说的确实有道理,不喝药怎么治病?这简直堪比中医西医的世纪对白,就连程清浅都看了过来,宁咎顾不上别的,先蹲在了榻前查看阎月杳的情况。
榻上的小姑娘已经被一天的疼痛折磨的半昏了过去,周身上下都只剩下了疼,宁咎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很烫,明显的高烧,他试图叫醒小姑娘:
“杳儿,杳儿?现在还是右下腹疼吗?”
阎云舟也低头,握住了小丫头的手晃了晃:
“杳儿?和二叔说,现在是哪里疼?”
熟悉的声音唤起了小姑娘一点儿神志:
“二叔,好疼,肚子都疼。”
宁咎听了这话心中一沉,也顾不上许多了,当下就要解开阎月杳的衣服,却被程清浅拦住,急声开口似有不满:
“宁公子。”
阎月杳今年也七岁了,虽然还是个小孩子,但是也到了知礼数的时候,就是杨生方才下针也多是在手臂的穴位上。
宁咎医生当久了,别说是这屁大点儿的孩子,就是再长上十岁在他眼里也是不分男女的,程清浅的声音这才让他想起来,时代不同,这个时代男女大防十分严重,哪怕对方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
“我隔着衣服探一探她的腹部。”
时间不等人他也顾不上程清浅是不是会怪罪了,便抬手隔着衣料轻触阎月杳的腹部,疼痛的刺激会导致腹壁肌肉的紧缩,尤其是急性阑尾炎进一步恶化,整个腹部都会发硬,触手之下果然,不能再等了。
宁咎抬头目光发紧:
“王爷,杳儿的情况并不好,腹部收紧,原来位于右下腹的疼痛蔓延到整个腹部,有穿孔的危险,需要立刻开刀。”
程清浅和杨生俱都睁大了双眼:
“开刀?不行。”
杨生也急忙开口:
“王爷,不能开刀啊,这腹部开了刀可不像是手臂和腿上,不能贸然啊。”
宁咎之前也和杨生讨论过清创的事儿,杨生对于为张明腿上的旧伤重新划开再愈合倒是还能接受,毕竟有些医书中也提到过再一次让伤口愈合的办法,只是风险大用的人很少,但是这给肚子开刀和给腿上的伤口开刀这是两回事儿,将肚子开一个口子切肠子,这人还能活?
程清浅也极力反对,宁咎也看向阎云舟:
“王爷,这是急性发作,若是慢性发作吃药或许会管用,但是现在杳儿的情况并不是慢性发作,症状在恶化,光靠吃药挺过去的机会或许连三成都不到。”
阎云舟的手中也曾握着众多人的生死,但是却没有哪次比现在更难,大哥走的早,就留下了一儿一女,这两个孩子他视如亲子,杨生他自然是绝对信任的,但是宁咎方才的‘手术’他也看在了眼里,半晌他看向了宁咎,沉声开口:
“宁公子,现在的杳儿还没有到无药可治的地步,你要此刻就选择为她开刀吗?如果她有不测,你可愿担罪责?”
宁咎心凉了一下,随即心里有些嘲讽地发笑,是了,刚才阎云舟的意思是没有别的办法了才会用他的办法。
但是现在,杨生说出要换药方,阎月杳还没有到最后一步,他若是现在就要手术,自然要承担责任,承担他耽误病情,延误治疗,手术失败,害了阎月杳性命的责任。
担吗?如果不担,他大可以等到阎月杳情况危急,杨生无计可施的时候,但是那个时候或许已经不单单是急性阑尾炎手术那么简单了,阑尾穿孔可能导致腹腔广泛感染,并发弥漫性腹膜炎,甚至容易导致败血症和其他脏器不可挽回的损伤。
在这个没有辅助检查设备,没有有效药物的情况下,纵使是他也未必还能挽回这个年轻的生命,到那个时候他手术失败阎云舟确实不会怪他,但是他就真的能看着事情到那一步吗?
他也盯着阎云舟的眼睛,这个人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他现在的处境真是说不出的憋屈,救命就要搭上自己,不救又过不了心里这一关,可真是…我艹了…
“是,我坚持现在手术,现在手术尚且有六成的机会能活,若是再这么喂药下去,杨府医能保证有六成的概率杳儿能活下去吗?既然都是赌命,那为什么不赌一个机会大些的?如果手术失败,但凭王爷处置就是了。”
他是医生,到了什么时候他都是医生,他做不到在还能挣扎一下的时候袖手旁观。
宁咎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很执着的信念感,强烈的就是阎云舟也要侧目,他看向杨生:
“杨府医,若是换药,你有几成把握杳儿能撑下来?”
杨生常年在王府,也是看着杳儿长大的,他不会说谎:
“从前用过这个方子活下来的人不足一半。”
阎云舟深吸了一口气:
“宁公子准备一下吧,为杳儿开刀。”
程清浅都为他这个大胆的决定惊住了:
“瑾初,这,开刀?这简直儿戏。”
阎云舟也知道这个确实很难接受:
“大嫂,现在开刀杳儿活下来的机会还大一些。”
军中那些平日里身子强健的汉子死于肠痈之症的例子还在阎云舟的眼前打转。
宁咎顾不得别的先去让人将他在院子里所有手术能用到的东西都拿过来,然后他还是回头看向了程清浅,面对这个并不信任他的病人家属还是硬着头皮问道:
“大嫂,杳儿有多少斤?”
程清浅知道阎云舟绝不会用杳儿的性命来冒险,也不知道这个宁公子怎么会让阎云舟如此信任,但是此刻她也没了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他,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回答了:
“杳儿四十五斤左右吧。”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先根据张明的用量算出阎月杳需要的麻醉剂量,小孩儿的药剂使用是可以根据年龄,体重,体表面积等多种方式计算出来的,其中体表面积的计算方式准确率最高。
“去给我拿纸笔过来。”
海棠苑的侍女只以为他是要开方子赶紧去拿了纸笔,宁咎随便坐在了茶桌上,蘸了一下笔墨就开始计算,他还记得体重和体表面积的计算公式,杳儿的体重小于30kg。
体表面积=(体重X0.035)+0.1
阎云舟过来就见宁咎握着笔不是在写字而是在纸上不知道在画什么奇奇怪怪的符号,最后宁咎算出的结果是0.8875。
“你在写什么?”
宁咎头都没有抬:
“算一算杳儿需要的麻醉用量。”
儿童用药剂量=(成人剂量X儿童体表面积)÷1.73,最后算出的结果四舍五入是7.7。
也就是用那方子上的药粉7.7钱,大概是成人用量的一半,但是考虑到这个手术的时长肯定要长于张明那个清创的手术,为了防止术中知晓,所以宁咎准备给阎月杳服用8钱的药量。
“宁公子,东西都送过来了。”
宁咎看向阎云舟:
“王爷,一会儿还请你留下来帮我。”
阎云舟知道他作为的帮就是方才那样,点了点头:
“好。”
宁咎站起身看向程清浅:
“大嫂,让人给一边的软塌铺上一层干净的床单,再帮我准备干净的绷带和纱布,一会儿手术的时候房间中除了我和王爷之外屋内不需要留人,现在闲杂的人就可以出去了。”
程清浅一一照做,屋内立刻开始忙活了起来,宁咎又让人烧了热水,再一次准备了给皮肤消炎的药液。
屋内的人动作很快,很快软塌就被布置好了:
“好了,将药和酒还有热水都放下,都出去吧。”
程清浅放心不下,想要留下,但是最后宁咎还是没有同意,一会儿她绝不可能接受得了看到的画面,阎云舟心中自然也有数:
“大嫂,有我在没关系的。”
“暗玄,守好门,不准任何人进来。”
宁咎看了看那床,这个地方没有什么无菌布,所以没有办法,他只能用医用酒精将纱布浸泡再拧干铺在床上,勉强应付,身上盖着的洞布也是依法炮制,拧的很干。
宁咎将取来的8钱药和酒和在了一起,递给了阎云舟:
“王爷,这是麻药,你来喂吧。”
阎云舟接过了碗,小姑娘这会儿已经疼的有些半昏迷过去了:
“杳儿,我们将药喝了,二叔保证,喝下去就不疼了。”
他抱着孩子拍哄,他这边喂药,宁咎那边用酒精撒遍了大半个屋子消毒,然后开始净手,再一次用酒精给手术器具消毒。
阎云舟连劝带灌,总算是将那一碗带着药的酒都给阎月杳灌了下去,然后哄弄地轻轻抬手拍着她,宁咎抬眼就看见了这一幕,阎云舟确实是十分疼爱这个侄女。
慢慢的药效开始发作,阎云舟怀里的孩子已经睡下了,宁咎走过来递过了口罩,又看了看阎云舟身上的衣服:
“王爷将外袍脱了吧,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需要提前和王爷说,一会儿的时候王爷将衣袖都挽上去,洗手的时候连着手臂一块儿洗,然后用酒精棉擦拭,手术期间手除了碰器具之外不要碰任何其他的东西,看见那边床上铺着的白布了吧,手不能放在那以下的位置,也不要随意走动,因为开腹需要尽量无菌,所以不能引起烟尘来。”
宁咎的声音极其认真,阎云舟一一听着:
“好,我记着了。”
最后他看了看床上已经睡过去的孩子,看向阎云舟:
“王爷,杳儿的上衣需要除去,你来还是我来?”
腹部开刀自然不可能穿着衣服:
“我来吧。”
女大避父,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但是生死关头,阎云舟自然也不是那等迂腐的人,他除去了孩子身上的衣服,然后将侄女抱到了铺好的软塌上,宁咎摆好器具:
“王爷来洗手吧。”
两个人先是用热水洗了两遍,尤其是宁咎,洗的非常认真,连着指甲所有的地方都清洗了一遍,他本来是准备用羊肠做一个手套的,但是现在时间匆忙,只能徒手了,他用酒精将手指缝,指甲的位置都仔仔细细清晰了一遍,然后又刷了手臂,两个人都只着最里面的单衣,怕中途袖子掉下来,宁咎干脆用剪子将两个人的衣袖都剪掉了。
“王爷我们准备开始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两个人谁的心里都发紧,宁咎用煮好的药水大面积为腹部消毒,将方才剪好了洞,过了酒精的纱布盖在了阎月杳的身上,那个洞的位置正是阑尾所在的位置,现代很多阑尾炎手术已经开始选用腹腔镜了,但是今天自然只能用传统的开腹法。
宁咎拿起手术刀的那一瞬间就是全神贯注,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在右下腹做了一个长约4cm左右的麦氏切口,这个过程他已经十分熟悉,阎云舟却在看着皮肤血液渗出的那瞬间心都提了上来。
“给我右一刀。”
阎云舟手只接触了刀柄将刀递到了宁咎的手中,宁咎换刀切开了腹直肌前鞘,然后熟练地分离腹直肌:
“给我左二钳子。”
阎云舟照做,宁咎接过止血钳夹住出血的血管:
“给我最右边的那条针线。”
然后结扎,再次换刀将后鞘和腹膜同时切开,腹腔正式打开,此刻已经能在腹腔中看间轻微积液了。
宁咎早年在普外不知道出急诊的时候做过多少台急性阑尾炎的手术,一打开腹腔基本对患者的情况就有了判断,此刻腹腔能够看见脓液,颜色淡黄,但是没有气味,他推测阑尾应该已经有穿孔的迹象了,现在需要洗干净脓液,不然腹部会再次发炎。
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
“王爷将那边的竹管递给我。”
这是他之前准备好的,这个时代没有引流管,打开腹腔必然需要引流,所以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了,阎云舟将竹管递到了他的手上,这竹管宁咎之前已经浸泡了酒精消过毒了,他将竹管的一侧伸到了腹腔的脓液中,然后用嘴吸住了另一头,这是他能想到唯一可以清理干净腹腔的办法了。
他这个动作就是阎云舟都愣住了,宁咎吸一口就用盐水漱一次口,然后再换一个竹吸管,来保证腹腔不会接触他口腔中的物质,这个体验实在是不好,但是学医首先需要克服的大概就是这个过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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