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档案—— by超欧大思思
超欧大思思  发于:2023年08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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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这孩子机灵,一点就通。他仔仔细细回忆起李凤臣办公室里的诸多细节:“确实,那屋里只要是看起来有点年代感的老物件,都略带女性色彩,估计是唐玲生前布置的。李凤臣想到了在细节处下功夫,却没想到碰到了火眼金睛。”
这彩虹屁吹得熨贴。孺子可教,老师父不甚欣慰。
“可我还是有点想不明白,他处心积虑捏造出这么一个情人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掩盖这辆车真正的主人。”
韩易一听,眼睛里都有了光:“师父,这车真正的主人是谁啊?”
谢隐修长的手指轻弹了一下韩易手中的档案袋:“喏。你不都查出来了么?”
湖岸中学位于A市近郊,是整个C省赫赫有名的合资学校。学费不菲,师资力量雄厚,名人校友不计其数。
进了这里,前途如何另当别论,但可以明显说明一点,家境起码是格外殷实的。
在湖岸中学就读的学生无外乎极端的两种。
一种是被精心打造过人生每一步的未来精英。这类孩子通常都是父母常青藤毕业,父亲精英圈核心,母亲早早回归家庭。兴趣爱好、人生轨迹、志愿活动、上哪所高校,甚至社会交往,都在父母的严格控制下,最终将成为某一领域的佼佼者。当然,也不乏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另外一种则是父母突然发迹,大把钞票如潮水涌来。上一辈人没受过太高的教育,也不懂得怎么教育子女。觉得钱花到位了,就心安理得了。这些孩子们往往混完了高中生涯,再到国外非一流大学镀个金,就回家继承家业了。
很显然,李凤臣的女儿李莘,属于第二种。
李莘穿着湖岸中学的校服,一头过肩长发柔软垂下,发梢卷了几个卷,让这个原本青涩的年纪平添了几分妩媚。她算不上漂亮,五官紧凑拥挤,不甚精致。但好在皮肤不错,勉强能让整个人可以往美女那一卦靠拢。
李莘手上戴着一串紫檀木珠子。檀木用料一般,质感也欠佳,风格也和李莘的气质并不相符。谢隐盯着那串珠子看了许久,总觉得哪里透着一种怪异,可又实在说不上来。
尽管比同龄人看起来成熟不少,但李莘在言行举止上显然没有李凤臣的老奸巨猾。
“你们有什么事就快说,我还要去上课。”
谢隐倒是不忙:“我们咨询过了,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因公出差了,所以这节课上自习。不会耽误你太长时间的,放心吧。”
李莘神色变化不大,拿起桌上的一根笔把玩起来:“我还是个未成年······”
谢隐想到了她会有这个理由:“所以我们安排了你的班主任在场。”
李莘没有说话,不知是默许了,还是在找其他理由。但在谢隐看来,更像是内心中在做着某种纠结的自我抗争。她将手中的弹簧中性笔按压在桌上,来来回回有三四次之多。良久,才说了一句:“好吧。”
这一切落在谢隐的眼里,他感受到了李莘的烦躁。那是一种近乎不安的烦躁,绝对超出了一个中学生被寻常问话的烦躁。
很好,谢隐想。
“李莘同学,近期,你驾驶过一辆牌照为CA5371的冰莓粉色保时捷,对吧?”
李莘很聪明,并没有矢口否认。
“对,我在交警队已经接受过批评了,罚款也交了。怎么,行政处罚还有售后服务?”
韩易恨得牙根痒痒,有其父必有其女。
韩易将手中的笔记本摊开,一边记录一边问:“那在6月1日之后呢?那辆车去哪了?”
李莘将身子靠在椅子背上,神态与李凤臣无异,让人不禁感叹基因学的深奥神秘。她轻描淡写地说:“我怎么知道?被我爸没收了。”
她的手依旧按压着弹簧笔,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一旁的班主任老师听得心烦,正要说什么,却被谢隐伸手阻止了。
“所以,你最后一次见这辆车,是6月1日?”
李莘毫不犹豫:“对。”
韩易继续追问:“那6月1日之前呢?这辆车是谁在开?”
“我爸的女同事。”
谢隐抢在韩易之前开口:“你爸的女同事······叫······王莎莎,对吧?”
李莘略作思考:“对,王莎莎。”
谢隐和韩易对视了一秒,彼此心领神会。韩易继续开口:“你和王莎莎相处得很好么?你毕竟是个未成年,你说借车,就借给你了?”
李莘没有犹豫:“关系还不错。毕竟是我爸给她出的钱,借我用一天,有什么?”
韩易:“你竟然和你父亲的女朋友关系还不错?“
李莘的脸上泛起一种被窥探了家庭隐私的不悦,眼神之中短暂地闪过不屑的神情。但很快,她的脸色恢复了平静,甚至为为了强调自己刚才说过的话,还特意扬起了脖子:“我母亲已经去世三年了,王莎莎又不是小三。怎么?我和她关系好,是犯法了,还是违反道德了?”
韩易摆了摆手,示意李莘不必过分激动。
在李莘刻意扭过头去以示愤怒的间隙,韩易看向了谢隐。二人更加确定这位“王莎莎程莎莎傻傻分不清楚的莎莎”,是个不折不扣的工具人了。
谢隐鹰隼一般锐利的双眸一直仅仅盯着李莘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就在这时,他觉得时机成熟了,他突然向前探了身子,发起了攻势。
“那你知道,这男的,和王莎莎,是什么关系么?”谢隐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神秘兮兮的表情,声音也略压低了一些,仿佛在窥探一件十分见不得人的奸情。
那神态······不消照镜子,谢隐都知道自己看起来格外像山村长舌妇,村东头王二婶。
“我怎么知道什么关系?”李莘看起来更愤怒了,一双并不大的眼睛尽力瞪圆。仿佛丝毫不关心这个“他”究竟是谁。
谢隐这时不紧不慢地扯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眉梢轻挑,眼角也带着戏谑。仿佛每一个微表情都在透露着一个信息,“不是吧,你爹被绿了,你也不关心?”
一次次九假一真的试探,一点点由浅入深的引导,终于在谢隐韩易的步步为营之下,少女的心理防线被攻破了。
对于父亲尊严的捍卫,亦或是对于某种尚不能知的密辛的保护,小姑娘心中的怒火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她近乎歇斯底里地怒吼了起来:“总不能说人死在我家车里了,就说是我们杀的人吧?”
谢隐和韩易对视,二人皆是会心一笑。
谢隐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注视着一脸怒气的李莘,一直等到对方的怒火渐渐消退,大口喘着粗气的时候,他才突然一变脸,一脸无辜地说道:“杀人?谁死了?你父亲不是说只是车丢了么?小姑娘,你为什么说人死在你家车里了?”
谢隐那张亦正亦邪的俊逸面孔在卖萌这件事情上实在有些力不从心,看得一旁的韩易不由萌生出一种“踹死副支队长需要判刑几年”的念头。
不过他也识时务,知道自己的身手想要打到旁边的这位煞神无异于蚍蜉撼树。所以他秉承着“打不倒他就加入他”的原则,也扮出一副无辜的神色:“对啊,警方早就封锁了消息,你怎么知道,你家车里死人了?”
话音一落,李莘手中的弹簧笔突然失去了控制,从李莘的手里弹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个并不完美的弧度。
正巧,被谢隐稳稳接住。
李莘尴尬地想要伸手去拿回自己的笔,但谢隐将笔游刃有余地在修长指间转动着,丝毫没有还给她的意思。
一种轻描淡写却压迫感十足的感觉扑面而来,李莘悻悻收回手,再没有了方才脸上或是淡然,或是愤怒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猝不及防的慌乱。
“我······我看你们是刑警,又······又问车的事情,就觉得是车里死人了。”
这是李莘和谢隐二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接下来无论二人再问什么,都不肯作答了。
对方毕竟是未成年,又没有直接证据表明对方有犯罪嫌疑,谢隐也就没再难为她,让她回去上课了。
二人又和李莘的班主任聊了一会,得知李莘这个姑娘在这个学校里并不十分出众,也没犯过什么错误。总的来说,就是一个并不十分起眼的姑娘,最近也没有什么异常。
湖岸中学是寄宿制学校,出校门需要班主任教师或任课教师出具假条才可以。班主任领着二人在教务处查询了出校园记录,6月9日和6月10日,李莘均没有出过校园。
谢隐二人谢过班主任,便匆匆离开了。
“头儿,这个李莘即便不是凶手,也肯定知道点什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谢隐一边开车一边说:“李凤臣和李莘都有不在场证明,但这种身价的人想要杀人,不一定需要亲自动手。我去和局领导汇报,必要的话,可以查一下李凤臣和李莘的账户,有没有特殊经济往来。”
想到这,他顿了顿,“走吧,回去看看,卢晓明那有没有什么进展。”
卢晓明面前的桌子上散落着十几个一次性眼药水瓶,他眨了眨近乎干到生锈的双眼,对天长叹一口气。
结果还没等把气喘匀,余光里就瞥见了匆匆赶回队里的谢隐二人。赶紧坐直了身子,继续盯向电脑屏幕。
谢隐朝他后脑上拍了一下:“我又不是趴后门玻璃窥视你的班主任,你怕个什么劲儿。累了就歇会呗,搞得我跟周扒皮似的。”
卢晓明暗自腹诽,谢副支队长可能真没意识到自己在办案子时候,活脱脱就是位谢扒皮。
“有什么结果?”
“牌照为CA5371的保时捷是在6月9日23时左右经由旗华大道向东行驶,最后一次出现在监控视频中是在当晚23时42分,由距离案发地最近的国道1.7km的探头拍摄到。”
卢晓明将几组图片展示出来:“至于车辆从什么地点行驶而来的,还需要扩大监控调查范围。车辆除前挡风玻璃外,其他玻璃都贴膜了。从十字路口的高清摄像头拍到的画面看,驾驶员佩戴鸭舌帽、口罩,穿长袖黑色帽衫,并将帽衫上的帽子套在了鸭舌帽外面,很难判断面部特征。副驾驶上没有人,车后排座位看不出是否有人。”
一旁的荆哲抵腮说道:“这个装束很明显是不想让人认出他来。驾驶员是死者的可能性较小,这样的话,很有可能是凶手。”
尽管法医已经给出死者16时左右就已经死亡的结论,几乎可以印证荆哲的推论,但谢隐还是没有这么急下结论,而是喃喃自语:“最后画面23点42分,距离案发地1.7公里,也就是说不出意外,6月10日0点前可以到达案发地点。这前后进出这区域的车辆有多少?”
屏幕上分屏为9个部分的监控视频仍旧滚动播放着,卢晓明拿起手中的材料继续汇报:“案发地较偏僻,只有西侧1.7km和北侧2.2km有两处摄像头。南侧为大片玉米地,东侧经过一条小河,是一喜乐村。两侧均无较近的摄像头。从两处摄像头的画面显示来看,6月10日0时到报案时间6月10日7时,共有17辆车驾离过这个区域。”
“对这17辆车进行排查了么?”
“都联系过了,每位车主也对当日的行程进行了解释。目前来看,都算说得过去。至于他们所说是否属实,还需要扩大监控范围,进一步排查。”
谢隐看着卢晓明那双已然布满红血丝的双眼,拍了拍他的肩膀,又对旁边几位民警说道:“兄弟们辛苦了。”
大家职责所在,也不只为得到领导一句宽慰。不过跟着一位外松内紧心里有数的领导,探员们干劲还是够足的。谁也没有多说一句,都低头继续干起活来。
谢隐拿起卢晓明的汇报材料,仔细看着这17辆车的车牌号和行程报告。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仔仔细细地寻找起一个印象深刻的车牌来。
“晓明,怎么没有CA2265呢?一辆深蓝色保时捷?”
卢晓明一脸疑惑:“这辆车在监控中只有进,没有出的记录啊。”
“那是因为它根本没有离开现场!”
卢晓明这才一拍脑门想了起来,确实有这样一辆车到过案发现场。
因为这辆车的主人就是本案的报案人——秦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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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诧异于谢隐惊人的记忆力,毕竟这一点在漫长的同事生涯中,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韩易先开口:“头儿,这个秦淮也有必要调查么?毕竟人家发现之后第一时间报案了,还为咱们提供了······”
韩易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他明显看到了谢隐眼神之中的不悦。
荆哲在一旁接过了话茬:“在刑事案件中,报案人往往都可以被列为第一嫌疑人。我们目前确定焚毁车辆是在6月10日0时到达案发现场的,法医提供的焚烧时间是凌晨3点,而报案时间却在上午7时。这有充分的时间给车辆和被害人燃烧殆尽,如果不能确定报案人何时进入案发地点,就无法确定是不是第一时间报案了。”
这个荆哲,和卢晓明韩易他们不同,并不隶属于A城刑警支队,是省厅下沉到A市交流学习的干警。副厅长洪敬业直接把他交给了谢隐,并且明确表示就是送他来学真本事的。
很明显,下沉交流结束后,必定会委以重任。
谢隐投去赞许的目光,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秦淮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到达案发现场之后,我第一时间对他进行了问询。一般人面对死状如此惨烈的焦尸肯定会吓得不清,我们几位勘探现场的同志都有不同程度的干呕,他却表现得异常冷静。”
确实。直到现在,谢隐仍然能够想起在案发现场,谢隐正对上的那双寡淡冷澈的双眸,和那居高临下的温和笑意。
冷静得根本不正常。
“冷静成这样,还需要你去安抚?”
荆哲:“毕竟秦淮的两个学生都在某种程度上受到了惊吓,那个叫周舟的大学生吐了很长时间。当然,安抚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了解情况。”
多说无益,谢隐示意卢晓明排查CA2265进入案发区域的时间,“我记得这辆车是朝南向停在路旁,很有可能北面过来的。”
卢晓明盯了一整天监控,已经对案发区域大致情况有了了解,干起活来也算轻车熟路了。很快就查到了车辆出现在案发地北侧2.2km监控视频的时间是6月10日6点50分。
根据国道上60km/h的平均速度计算,确实算得上第一时间报警了。
一直对秦淮抱有好感的韩易眼角微挑,一种胜利姿态看着荆哲。
好在谢隐此刻没工夫搭理他,否则这种得瑟的神情很难不挨揍。
谢隐沉吟片刻,问道:“距离北侧这个探头再远一点的探头呢?视频拿回来了么?”
卢晓明点头:“拿回来了。这两个监控距离2.17km,这段国道没有岔道可走,应该会留下影像。”
谢隐下巴微抬,示意他操作。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卢晓明所料,距离2.17km的113号探头一直没有出现车辆CA2265。
所有人都凑到了监控画面前,谢隐直接按了2倍速快进。终于,这辆车在所有人都眼睛干涩到决定放弃之前,出现在了监控画面里。
时间显示,6月10日,凌晨1:15。
举座愕然。
“2公里多一点的路程,走了五个多小时?”卢晓明喃喃,“拖着车走都走完了。”
荆哲理性很多:“他们一行人中有三人。不排除其中一人驾驶那辆粉色保时捷到达案发现场焚毁人和车之后,与另外等在4km外的二人会和的可能性。”
谢隐脚下一蹬,转椅向后撤了一大步,“尽快联系上这个秦淮,我需要当面会会他。”
联系上秦淮,已经是当晚8点多了。支队这一队人马已然精疲力竭,谢隐也没有夜访单身男青年的习惯。他就把不需要值班的干警都赶回了家:“赶紧的,都回家休息,我可不希望在新闻头条看见你们任何一个人。猝死工作岗位的军功章,咱们不需要。”
见到秦淮,已经是第二天上午10点了。
正赶上周末,秦淮不需要上班,几人约在了秦淮家里。这让韩易不禁感叹:“我都已经快忘了周末是什么意思了。”
谢隐心中掠过不忍,这群孩子打毕业起就跟着他干。自己老光棍一条,拼起来跟不要命似的。可手底下的这群孩子们大好青春,没时间聚会,没时间谈恋爱,没时间陪家人。
想到这,谢隐喉结一动,却发现嗓子干哑,没说出话来。
他很想许诺韩易,等这个案子结了,给大家放两天假,可他说不出口。做刑警这行,就是“忙完这一阵就可以忙下一阵”的工种,只要选择了这一行,伴随一生的必然是深夜响起的警铃、换班必出事的“诅咒”、没日没夜的加班和对家人无尽的愧疚······
谢隐拍了拍韩易的肩膀,一个人上前去敲门。韩易丝毫不知道领导的内心是如何掀起巨浪又是如何强行平息下来的,只憨憨地跟在谢隐身后。
他也就是嘴上说说,放不放假,他并不在意。职业生涯能遇上谢隐这样的领导兼师父,他知道是值得感恩的。
秦淮家位于城北大学城附近,是这片青春气息浓郁的区域里为数不多的高档住宅小区。
和谢隐猜测的差不多,秦淮家里的风格和他本人并不无二致,黑白灰的色调让整个房间看起来干净整洁,但同时也觉得过分寡淡清冷,没有家的气息。
好在客厅角落里安静地陈设着一张沙发椅,脚踏上质地柔软的毛巾被轻轻拖着地面,几本书散落在地面和角几上。或许是急着去开门,沙发椅旁边的落地灯还没来得及关,一束柔和的暖黄光晕散落下来,给这个冰冷的房间增添了一丝温暖的意味。
谢隐不禁出神,如果窝在这里看看书,应该是很惬意的事情。
韩易几乎没见过领导分神,总觉得谢隐工作时做什么都有着很强的目的性,于是也跟着观察起那张沙发椅来。他细细观察着这个角落的细枝末节,暗自揣测这其中到底哪里有古怪。
殊不知,谢隐只是有点累了。他有点想窝进去睡一觉,虽然这种想法近乎于疯了。
秦淮用托盘端来两玻璃杯的温水,着玻璃杯洗刷得看不到一个指印,让谢隐不禁想起上初中时学过的那句话,“既不聚成水滴,也不成股流下”。
“谢谢,不用忙了。”韩易率先接过杯子,“今天来是想和您确认几个事情。”
秦淮在韩易旁边坐下,“好的,知无不言。”
说到这,秦淮看向谢隐:“谢警官不需要喝水么?我看你嘴唇有点干。”
谢隐大剌剌舔了一下嘴角的干裂处,这种不影响他帅气本质的细枝末节他向来不关心。
“不用管我,我不渴。你们两个聊,我能······随便看看么?”
秦淮毫不介意:“当然可以。”
“秦老师,6月9日晚,您大概几点到达城东郊喜乐村的?”韩易特意将掌握的时间说成了前一天晚上,想看看秦淮的反应。
“嗯······我印象里应该是10日凌晨到达的吧。我们一行人9日晚上11点多从大学城出发,车程差不多要两个小时。”
时间线上,倒和警方掌握的基本吻合。
“那您到喜乐村做什么?”
“之前和你们姓荆的警官汇报过了,去摄影、画画。”
“在喜乐村滞留了多久?”
“一直······到第二天报完警,你们警察离开,我们才离开。”
“这么久?”
“是,喜乐村北侧有一座不高的秃山,6月10日凌晨有狮子座流星雨,那座秃山是不错的观测地点。等流星雨过去之后,我们又在等待日出,画了会画。”
韩易不禁感叹这是什么神仙生活!如果给他一个不加班的夜晚,他一定睡他个昏天黑地。怎么可能有闲心去看什么流星雨?也没有媳妇。
哦,主要是因为没有媳妇。
韩易:“你们把车停在哪了?”
“国道上,”秦淮顿了顿,“那座秃山是野山,附近没有可通车的路。我们就把车停在国道上,走了过去。”
韩易:“走了多久?”
秦淮:“差不多半个小时吧。”
韩易:“都有谁能证明?”
秦淮:“周舟、栾劲,我的两位学生。”
韩易:“没有其他人?”
秦淮“没有。秃山上只有我们三个人。”
也就是说,如果按照荆哲推测,他们其中一人驾驶被焚毁车辆,与另外两人会和,并不是没有可能,也没有人能为他们作不在场证明。
秦淮回身从书柜中拿出了一个相册,“这是我们当晚拍摄的照片。”
韩易不懂什么流星雨,只觉得幽蓝色的天空中骤然划过几道冷白的线条,映照着周遭隐约的山河景物。一种壮美又神秘的感觉扑面而来。
他点点头:“好看,好看。”
多说一个字,他都词穷。
就在这时,一直闲逛乱看的谢隐突然开腔:“秦老师,你有孩子了?”
韩易愕然。尽管一位34岁的大学教师有孩子并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但秦淮不知是保养得当,还是天生瓷白显得很年轻,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
秦淮看望向在盯着鞋柜中整齐码放的几个童鞋的谢隐,笑笑:“那都是我弟弟的东西。”
原来,他还有个弟弟。
谢隐来了兴致,走回秦淮跟前问道:“你弟弟,没在家么?”
秦淮听到这,略略压低了声音,食指抵住血色欠缺的薄唇,轻轻“嘘”了一声。
“他睡着了,别吵醒他。”
说这话的时候,秦淮很温柔。与他那日居高临下的温和笑容不同,此刻他嘴角挂着的笑意让他那张瓷白的脸庞瞬间有了血色,衬得原本就清冷好看的五官更加有活力起来。
这个弟弟,是秦淮心头温柔所在吧。谢隐如是想。
秦淮把当日完成的日出油画拿给韩易看,二人又将当晚的一些细节一一比对。谢隐则仍旧漫无目的地在秦淮家这个空旷的客厅里乱看着。
他突然发现,刚才让他陷入沉思的沙发椅上放着的,是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
“秦老师喜欢看这本《金阁寺》?”
这话题太突然,让秦淮愣了片刻,但很快,就神色如常了。
“是我弟弟爱看,我也时常读读,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爱看这本书。怎么,谢警官也喜欢?”
谢隐摇摇头:“不爱看。小时候当名著被我妈强行要求看过一阵子,看到男主角给他父亲送葬那就看不下去了。这种将所有希望都托于外物,对身边人却极端冷漠的人,我不喜欢。”
“所以他的悲剧是必然的,”秦淮澄澈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暗淡下来,可他还是凝视着谢隐,“但是谢警官,真的有人所有意志都不需要外物的支撑吗?这个外物,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只是一个念头。”
谢隐如鲠在喉,半晌没有说出话来。他没来由地想到孟昀,这不也是他一直支撑自己的“外物”么?
想到这,谢隐赶紧轻咬了下舌尖,血液的甜腥味道和微微刺痛让谢隐很快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角几上的照片上。
那是尚显青涩的秦淮和一个小男孩的合影。那时的秦淮没有现在这么苍白,看起来更有活力一点。旁边的小男孩和他长得很像,看起来七八岁的样子。
眼尖的谢隐一下子就看到了照片右下角的时间。那竟然是整整十年前!
一种诡异的感觉顿时涌上谢隐心头。十年前,秦淮的弟弟七八岁的样子,如今也该有十七八岁了吧?可鞋柜里整齐码放的却都是童鞋!
刑警独特的职业嗅觉让他觉得这个秦淮很有问题,他目光掠过整个客厅里的所有照片,全部都是秦淮和一个小男孩的照片。没有一张两个成年人的合照!
谢隐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恰在此时,韩易完成了他的问询。
“头儿,你还有什么补充的么?”
还没等谢隐开口,秦淮却看了看表,说道:“午饭时间了,两位警官留下来一起吃午饭吧?我煲的汤,做几个小菜,很快的。”
韩易赶忙摇头拒绝,谢隐却在这时阻止了韩易。
“秦老师,按我们的纪律,是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不过这也到饭点儿了,让人民群众饿着肚子接受问询也不好。这样吧,我们按市价给你钱,就麻烦您了!”
韩易都快吓傻了。他什么时候见过头儿在嫌疑人家里吃过饭?
他也不知道头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厨房中煲的汤已然飘出了香味。既然谢隐都这么说了,索性就同意留了下来。
趁着秦淮去厨房里忙活的间隙,谢隐仔细认真地观察了这个180平米左右的房子。除了一个房间的门是关着的以外,其他房间里都不同程度摆放了秦淮和小男孩的照片。
谢隐确认,没有小男孩的成年照。
秦淮果如他自己所说 ,动作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四菜一汤就端了上来。看起来颜色清淡又很有食欲,让怀揣着其他心思的谢隐都不自觉的饿了起来。
秦淮准备了四副碗筷,很有主人意识地为每个碗盛了米饭,摆放在四个椅子前。
谢隐默默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问道:“用我去叫你弟弟起来吃饭么?”
秦淮很自然地将属于弟弟的筷子放在空位前,摇摇头,“等他什么时候想吃,自己就出来吃了。”
谢隐盯着那副碗筷看,上面的卡通印记已然斑驳,明显用了很久了。
一个正值青春期的十八九岁男孩,会同意用这么幼稚的碗筷?
谢隐坐了下来,一边轻吹这勺子里的热汤,一边掏出手机,悄悄给卢晓明发了信息:和户籍联系,帮我查一下秦淮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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