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村上，虞雅婷再次变得激动，她强忍着翻涌的情绪，攥住自己发抖的小臂，不住地摇头：“他们之间应该是有秘密的。他们都瞒着小雯，我看到了，却也瞒着她……我知道他们不对劲。村上找上门来或许不全是为了赵雯……但菲尔丁是我们所有人的头领，是大哥，他帮我们，救我们，他付出了那么多……我，我……”
“都已经过去了。人的眼睛长在前面，往后看是要转身扭头的。”林辞平静而不带感情的声音响起，言辞间透着股冷漠的嘲讽。
虞雅婷被打断，愣了一愣，却渐渐地从负面情绪中走了出来。
女哨兵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想来，小雯、菲尔丁，我们所有人的命运，或许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了吧……”
虞雅婷说完，轻合双眼，将胸口的那团浊气缓缓吐出：“我很胆小，也很自私。我自觉没资格对菲尔丁要做的事说三道四。所以最后，我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离开了。”
林辞和格雷对视一眼，眉宇间都聚起了严肃的冷意。
虞雅婷的话让他们意识到问题所在——菲尔丁在撒谎。
一年前，菲尔丁在同唐羽对峙时曾说，自己是拥有特殊能力的D级哨兵，可以随意出入内城区。
可现在，他们得知的却是，这样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D级哨兵与村上的对接却是在外城区进行的，而且还被虞雅婷这样的哨兵发现了。
这不对。
林辞没与格雷交握的那只手忍不住又开始不停地搓捻指腹。
是什么让虞雅婷口中的菲尔丁捏着鼻子，忍着愤怒与恶心也要同村上产生联系？
菲尔丁是超新星的人已经确认无疑。
与他有过隐秘接触的村上，恐怕也是超新星的组织成员。
村上——一个普通的Mute，赵雯的父亲，一年前事件中的第一个死者——也是超新星的组织成员？
还有菲尔丁，他说的话里究竟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林辞知道自己总是忍不住喜欢多想很多没有用的东西。
南极基地的资料已经将超新星的幕后主使——张德安，格雷口中的“周叔”推到了他们的面前。
现在再去纠结一年前事件的真相其实已经没什么必要。
可连环杀人案的经过、作案手法，原因动机，那些枉死的人，那些被埋藏在迷雾下的真相……林辞始终觉得难以放下。
他喜欢想很多，却并不喜欢多管闲事给自己找麻烦。
但，或许是因为死者中有格雷的至交好友，也或许是因为那个同自己说“前两天我们才一起救了人”的女孩，又或者，是因为那夜在黑色海面化作了一豆火光的哨兵。
这一刻的林辞好像不是那么怕麻烦了。
他较真地想要拨开层层阴影，把一切真相剖白在阳光之下。
但思绪很乱。
原先所知的一些线索在虞雅婷的话语后，变得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谜上加谜。
林辞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起来。
一把握住向导自虐般异常用力的手指。
格雷将向导双手抓进掌心，轻柔地包裹住林辞的十个指尖，不动声色地安抚着他。
虞雅婷的话、林辞删掉的照片，让他最初得知的所有与塔岛事件有关的真相，几乎被完全推翻。
张莹莹相机被偷的原因不是拍到了菲尔丁，而是拍到了张德安。
珀西口中的罪魁祸首“渣男村上”也并不是这一系列事件的真正设计者。
真正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或许是珀西，也或许，就是张德安本人。
而“被菲尔丁虐杀的村上”，“自愿”选择死亡的菲尔丁和范四，也有可能都是珀西、是超新星的谎言。
King不是King——格雷想起了菲尔丁在自己手心写下的两个“K”。
菲尔丁认识“周叔”，他与张德安有着最直接的交集。
哨兵中真正掌控了一切的王者不是那些“King”，无论是克里斯还是珀西，那些S级哨兵可能已经全部加入了超新星，被张德安收入麾下。
张德安，这个超新星的幕后首领，才是那个隐藏在哨兵中的真正的无冕之王。
这大概才是菲尔丁当时想要告诉他的真相。
他求他伤害赵雯，是因为知道哨兵内部的权利层几乎已经被超新星吞噬殆尽，他宁可让关心在意的亲人成为一个废人，在永无光照的地下城了却余生，也不愿意让赵雯被超新星吸纳利用。
为什么？
他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不信任自己所在的组织？
张德安，超新星，他们究竟想要做什么？
格雷的大脑飞速转动，但现有的信息不足以让他得出确切的结论。
但没关系，只要见到张德安，这所有的谜题便都可以得到解释。
“我们走。”
格雷一愣，看向林辞。
“我们走。”林辞再次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我们不是还有任务吗？去找那个家伙吧！”
“嗯。”格雷点头，放出精神力对虞雅婷的宿舍外围进行了快速探查。
一共有五组巡逻队，两组普通Mute，一组已结合的B级向哨，还有两个直接从哨兵生活区抽调的未结合哨兵，总共三十四人。
与刚刚他单独离开的时候相比，少了两组向哨、三组Mute小队，多了两个未结合哨兵。
这样的防守布置相较之前松散了许多，大概是因为Mute和向导都需要休息，才用哨兵换下了他们。
这对他和林辞来说是绝佳的机会。
他们待过的物资箱明天就可能被南岛的工作人员发现。
离开哨兵生活区，找到张德安的事必须尽快。
最好的结果，是在今晚就将一切解决！
“你们……”虞雅婷有些吃惊，她听到了林辞的话，也看到了林辞和格雷间的举动。
但很快，吃惊就变成了羡慕。
女哨兵难得地露出了欣羡的笑容，重新拿起了自己的画集，放在胸口，又将桌面那几章金属圆片推向格雷和林辞，道：“你们千万多加小心。岛上新增的巡逻都是冲着你们来的。而且，不只是巡逻队，有了这些报警装置，所有的哨兵都将是你们的敌人。”
“谢谢。”林辞嘴角上扬，从格雷掌中抽出双手，抓过报警器，交给男人，重新看向虞雅婷：“你也是我们的敌人吗？”
高大的女性哨兵咬了咬下唇，这个刚刚嘲讽过她，也安慰过她的向导笑起来真的很好看。
可惜他不是自己的向导。
“我也是你们的敌人。”虞雅婷对林辞认真道：“这次让你们走，是因为你们救了我。下次再见面，我还是会举报你们的。因为我想离开，是你告诉我要‘自己帮助自己’，‘不放弃自己的未来’的。我相信，如果我能离开这里，就一定会成为一个画家！”
虞雅婷的话让林辞莞尔，他没再说什么。同格雷确认好出门的时机后，两人的身影很快地消失在宿舍闭合的门后。

第121章 泄密者
一路对巡查人员使用行为暗示，林辞和格雷成功逃离了守备较为密集的主宿舍区，飞快地向外城区边缘靠近。
夜色渐浓，两个黑色的人影在稀疏低矮的建筑物间闪转腾挪。
“你说……”林辞忽然禁声。
格雷本能地伸手，想要拉住向导。
林辞却几乎在同一时刻，抓住了格雷抬起的手臂。
哨兵意外地同向导对视一眼。
虽然这奇怪的精神力已经不止一次给两人带来震惊，但他们还是为这全新的发现而感到惊喜：没想到，林辞的精神力进化后竟然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
为安全起见，潜行中的两人虽然都在对周边环境进行探查警戒，但方式完全不同。格雷依靠的是哨兵五感，林辞则是通过持续使用精神束向四周探查。
格雷也可以使用精神力，他知道发散精神束做警戒有多么耗费精力——那需要消耗大量的能量，且与哨兵天生自带的五感相比，精神力所探知的信息的并不全面。
但林辞不是。
两人发现巡逻队的速度几乎完全一致——格雷发现敌人的时间不过只比林辞早了半秒。
这是S级向导……不，或许，整个地球上，都没有第二个向导能做到这件事！
就像这个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如林辞那般可以让精神力实体化、以及拥有独立精神体的向导一样。
他的向导现在很强。
格雷心中思绪纷杂，喜忧参半，他一面害怕这奇怪的精神力会有不明的“副作用”，一面又为向导能够获得如此强大的能力而感到放心——身为实验体，他或许比所有的哨兵都要强大，但他不是神，他即使拼上性命，也没有办法保证能让林辞与危险永无交集。
所以，向导能力的提升很好。
但如果，能弄清楚原因就更好了……
可时间不等人。
格雷感到些微的头疼，忍不住抬手按了按太阳穴。
所有杂乱的思考其实不过一瞬。
反手握住林辞，格雷拉着向导迅速转身后退，躲到了一百五十米开外的废屋群中。
潮湿发霉的阴暗墙角下，压低了呼吸的向哨二人将自己的身形完美隐藏。
一分钟后。
先是一队十五人的Mute巡查小队出现在两人刚刚离开的道路的尽头。
人力巡查对两人而言并不构成威胁，特别是，其成员还都是Mute，林辞和格雷甚至不需要使用精神力对其进行屏蔽误导。
巡逻小队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兴冲冲地对方圆百米内的区域进行了细致的地毯式搜索。
当然，他们没能发现向哨二人的半点踪迹。
领队失望地叹气，只得带着小队人马离去，渐行渐远。
这些人……
躲在暗处的林辞和格雷无声地对视一眼，仍旧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冒头的意思。
危险还没有结束。
又三十秒。
一架全静音式迷你无人侦查机闪烁着绿色的电源灯，划破夜空，悬停在刚刚巡逻队行进路线的上方，其自带的热源探知系统探知范围是一百米。
机械搜索需要时间。
明明灭灭的电源灯让飞行器在夜色中化作了一只诡秘的幽灵，无言地审视着这片黑暗岛屿的每一个微小角落。
虽然确定自己的藏身点必定在探测范围之外，林辞和格雷依旧不敢掉以轻心，紧贴着霉湿的墙面，压抑着呼吸，一动不动。
无人机没有发现异常，在规定路线上重新开始了移动。
不仅是探查速度。格雷揽在林辞肩头的手略有放松，同时他也确认：果然，林辞在巡查队出现前就发现了无人机。
不仅是速度，向导精神力探查的精准度也极高。
林辞：“白天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吧？”
“是刚刚投入使用的。”
林辞说的是无人机。
格雷点头，走到轻浅的月光下，皱起锋利的眉头：“他们开始在哨兵生活区使用高智能设备了。搜查变严了。”
“你说，会是谁呢？”林辞看着无人机离去的方向，轻声道：“将我们的行踪暴露的人。”
“梁晋，”格雷顿了顿：“或平权派的人。”
两人前往塔岛的事，除了梁晋，就只有发布任务的平权组织知晓。
躲避着新出现的搜查装备，向哨二人再次向哨兵生活区外跑去。
“不是梁晋。”虽然对姓梁的好感不多，但林辞还是肯定道：“他和我们现在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而且，他还有伊万，投向极端向导派对他并没有好处。就算是为了心爱的人，他也不会出卖我们。”
“平权派里有叛徒。”格雷言简意赅。
林辞没说话。但消息是从平权派那里走漏的可能性最大——人多口杂，派系之间互相安插间谍眼线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两人遇见无人机的位置距离外城区城墙已经很近了。
简短的对话间，一片高耸的黑影褪去了建筑物的遮挡，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站住！”
一声呵斥伴着飞起的碎石直扑向林辞的正面。
乒乒乓乓！
无形的精神力防御屏障瞬间凝实，将袭击者抛来的石砾向四面八方反弹开去。
“果然在这里！下水道里的老鼠，我抓到你了！”
拦路者只有一个人。
挡在林辞身前的格雷冷着脸，淡淡开口，叫出了对方的名字：“纳尔森。”
挡在向哨面前的高大哨兵却像是选择性失聪一般，无视了格雷，一双吊角眼直勾勾地盯着朦胧月光下静立的向导，像是条饿了许久的毒蛇，盯上了鲜活的猎物。
“先生，我劝您最好不要反抗，乖乖地跟我回南岛接受处罚。毕竟，我是个A级哨兵，而您，只是个E级向导。”纳尔森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握拳掰响指骨：“您的精神力很难对我造成伤害，您打不过我的。”
纳尔森说的多了，林辞也听出了这个耳熟的声音正是之前在集装箱外对三人组施暴的家伙。
他懒得和这样的家伙废话：“你的报警装置呢？”
“哈？你说这东西？”纳尔森说着从作战服口袋里掏出了完好无损的圆形金属片：“我可是A级哨兵！向导先生，只是对付你和你的这只老鼠而已……我没有必要把难得的离岛机会拱手让……”
格雷取走纳尔森手中的报警器，和之前收缴的四枚一同放回裤袋，又将被手刀砸昏的哨兵丢到地上：“他最快也要明早才会醒。”
林辞无奈地捏了捏眉心，走到格雷身旁，对着地上昏死过去的家伙嘲讽道：“白痴！我要是你，肯定在第一时间就掐断报警器叫支援了。你这脑子，真是白瞎了你隐藏埋伏的能力。”
荒芜的外城区边缘四下无人，小小的绊脚石被解决，连绵的城墙就在眼前。
林辞和格雷却都不再急着离开。
“会不会是那三个垃圾提前醒了？”虽然提出了假设，但林辞内心其实已经否决了这个猜想，他相信格雷的能力。
“不可能。”格雷笃定，神色却变得森冷。
“那就是我信错了人。”林辞说这话时有些许的失落。
纳尔森能在这里偷袭二人，说明他们的位置信息已经被南岛得知。
可一路走来，他们并没有与巡逻队发生冲突。
两人不可能是在潜行途中被发现的。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有人泄密。
如果不是霍尔三人……
除了虞雅婷，林辞想不出第二个明确知道他们已经到达塔岛的人。
可泄密者真的是那个女人吗？她又是怎么知道他们的行进路线的呢？
格雷摇头，低沉的声音中透着愠怒：“不，那个人，或许是我。”
林辞愣了愣，惊讶地看向哨兵。
“这里，有南岛注入的芯片。”格雷指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不久前，我感到一阵极轻微的头疼。是我大意了。”

第122章 分头行动
除了那阵微不可查的头疼，格雷其实并没有更确切的证据证明，是脑内的芯片被远程启动，才暴露了两人的所在位置。
但哨兵的猜测很合理，这确实是最可能的原因。
毕竟，正如他之前所想，虞雅婷没有能力得知二人的行进路线。霍尔三人自然更不可能。
再加上不久前遇到的那组目标明确的Mute巡逻队，突然出现的无人机……很明显，他们和纳尔森一样，都是冲着他们来的。
“纳尔森为了独占离岛机会，没有呼叫支援，只身围堵我们。”格雷说着，向远离林辞的方向后退了一小步。
林辞明白他的意思。
哨兵脑中的芯片就像是一根气味明确的指向标，吸引着全岛的追捕者，前赴后继地扑向两人的所在地。
纳尔森性格冲动冒失，只以为林辞是个不能控制高级哨兵的低级向导，而格雷也还是那个最弱的蝼蚁，这才敢妄想只靠自己的力量抓捕两人。
但不是所有人都这么没脑子——一对被塔岛严防死守，消耗大量人力物力捕捉的向哨，怎么可能会是泛泛之辈？
林辞不由自主地皱眉。
只要芯片的问题不被解决，继续与哨兵待在一起就注定要面对接踵而至的危险战斗。
所以，格雷这家伙现在是想要……
“地下城的入口就在西面死火山的山口侧壁。”
果不其然，格雷提出分头行动。
“你呢？”林辞看着半臂外的哨兵，双手环胸，冷声询问。
“南岛有芯片消磁器。”
“你放心让我一个人去抓敌方组织的首领？”
当然是不放心的。
但格雷别无选择。
超新星组织目前还不知道其首领身份已经暴露的事实。
为了隐藏身份，张德安身边的护卫不会很多。至于张德安本人，不论他所隐藏的个体能力究竟有多强，终归也只是个没有与向导结合的哨兵。
哨兵的弱点是精神力——现在的林辞已经完全获得了一个S级向导该有的所有能力。
哨兵的长处是潜能和身体素质所带来的战斗力——林辞的精神力可实体化，并且，他还有精神体，武力值并不比哨兵低多少。
可，他们的追捕者却是一个由向导、哨兵和Mute混合组成的庞大队伍。
不说人数上的压制、高科技武器的使用，只凭借向导对向导的了解，还有自己脑内这个不知是否还有其他功能的“定时炸弹”，格雷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林辞跟在自己身边。
让向导单独执行任务，才是最安全的——只要林辞能控制张德安，再借助行为暗示和“隐身”能力全力隐藏两人的行踪，与平权派的人取得联系，他就能获得支援和帮助。
所以，格雷只能选择相信向导，相信林辞。
“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格雷难得态度强硬，语气不容置喙：“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确实，格雷提出的方案是应对当前情况的极佳选择。
可这家伙在答非所问。
林辞觉得自己可能是这个瘪嘴葫芦肚子里的蛔虫转世。
不说放心不放心，就证明并不放心。
明明不放心却还要这么做，只能说明在格雷的判断中，被全岛追缉的危险更大。
而他硬要分开的理由也很简单：哨兵想用自己当饵，带离追击者，以确保他的安全。
正好他脑子里被装了个GPS定位器不是吗？多好的条件啊！
至于说要找消磁器？
真的有又怎么样？南岛那么大的地方，还是敌人的老巢，他要找多久？那么重要的东西会让哨兵轻易得到？就算找到了，真的就可以消除芯片的作用？被消除了作用的芯片就不能再次被南岛单方面启动吗？
这个连说谎都不会的骗子！
“你不是还有很多事想问那个人吗？也不问了？你一直想为朋友找到的真相怎么办？”
格雷没有丝毫犹豫地摇头，道：“活着的人最重要。”
“哦，原来你不算活人啊。”
“……”
林辞嘴毒的时候，通常代表着他非常生气——格雷张了张口，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他已经很久没有被向导怼到哑口无言了。
“我们已经在这里浪费了一分钟。再过一分钟，下一批追捕者就要到了。”林辞放出的探知精神束发现了一对A级向哨，他相信格雷一定也发现了。
林辞上前，抓住半臂之外的哨兵：“时间很紧急，不是要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任务吗？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我们一起去找‘消磁器’，先解决掉追踪芯片，再……”
“不行。”格雷将手臂从林辞手中抽出。
“你又要靠隐瞒保护我了吗？你不相信我。”林辞冷脸看着格雷，咄咄逼人：“你其实根本没打算处理芯片。”
格雷一愣，想要辩解什么，却在林辞映着月光的视线里败下阵来，默认了。
他脑内芯片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取出，丢掉。
但他们现在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和方法，将芯片从他的脑内取出。
与其被这东西狠狠地拖累，不如反过来利用，为己方制造更大的便利。
虽然副作用是给自己带来无数未知的风险。但格雷认为，这样的冒险是值得的。
看着沉默的哨兵，林辞心中渐渐冒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复杂，自责又委屈。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耍小性子。在浪费时间的人是他。
可那只以保护和爱为名的手，却又一次将他疏离的推开了。
失落和不甘将他包裹：明明，我现在已经很强了，我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我可以成为你的助力了啊……
而且，而且比起什么不被信任、位置暴露、危险的战斗，林辞现在更担心的是哨兵脑内的芯片会对他造成伤害。
即便是恢复能力极强的哨兵，大脑和心脏受损，也会导致其死亡。
结果，格雷却还在想着用这颗定时炸弹为他的安全“保驾护航”？
是，哨兵是很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万一，若是有个万一……为了阻止双手颤抖，林辞无意识地开始搓捻指尖。
“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确实是想保护你。但我没有不相信你。正是因为相信你，我才做出了让你独自去面对张德安的决定。”转瞬即逝的思绪在脑中化作了熟悉的声音，林辞惊讶地看向格雷。
“而想要保护你，是一件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我想保护你，就像你也总想为我做什么一样。”
因为“嘴笨”，所以想说什么就全靠单方面开启精神域层面的交流吗？
“我就站在你面前，你这个、”林辞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骂这个傻子，像是为了掩饰尴尬，他只好将额头抵上男人的胸口，把脸藏进阴影里，顺便堵上自己的嘴。
是了，这次是自己钻牛角尖了，林辞想。
他总是想要为喜欢的人做点什么。而他所喜欢的人，也总在为他做着什么。
不是无声的推开、自以为是的隐瞒爱护。
爱情是相互的。
互相保护，互相信任，互相扶持着，走下去。
这个每次都拿“嘴笨”做借口的家伙……哪里笨了？！
“我，对不起。”格雷手足无措，“对不起，‘消磁器’确实不能解决芯片的问题……但我会尝试毁掉南岛的监控或电力系统。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如果你还是想……”
“不。我听你的，我们分头行动。”林辞红着脸推开格雷，站回与对方相隔半臂的距离：“我去做任务，顺便为了你问问那个老头，一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而你……”
不待林辞说下去，格雷便郑重的点头——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
“你也要为了我，好好的，别受伤。”
“嗯。”
“走吧！那对向哨就要到了！”林辞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别担心会看到什么‘我不想让你看到的东西’。我的一切，你都可以知道。随时联系。”
格雷点头，却还是有些不放心：“去地下城很远，你……”
林辞挥手转身，由精神力构成的“隐身衣”渐渐抹去了他的踪迹：“男朋友，你管的有点多啊！反正你又不和我一起……而且，我又不是跑着去。你忘了我是个贼吗？外面那么多越野车，傻子才用跑的呢！”
看向生活区的正南方，格雷笑了：他就是那个跑着去的傻子。
哨兵的身影消失的瞬间，街道拐角处，一对A级向哨破风而来。
“最新的位置信息就是这……呼，呼，搜！”气喘吁吁的向导发出指令。
高大的哨兵打量着四周，面无表情地开始了对追捕对象的搜查。

翻过精神力构筑的爬梯，林辞跳下城墙，直奔西北方的小型停车场。
磨合期期间，他曾两次从那里乘坐越野车返回宿舍。
无芯片码的车并不难偷，只要在连接钥匙门线后，接通打火线，启动发动机即可。
挂挡，松离合，向导刚刚踩上油门的脚忽然一松。
飞速拉起手刹，林辞开门下车，侧身倚在车头，对着身前空无一人的地方低声道：“我劝你最好先把手从报警装置上拿开。”
没有人回答他。
稀疏的星月将整座岛屿铺洒成银色，小型停车场里安静地只能听到向导自己的呼吸声。
林辞不再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足足过了半分钟，一团灰黑的投影忽然出现在被林辞盯着的空地上。
顺着那团阴影向上看去，一个身高超过两米的“巨人”渐渐显现。
是个哨兵。
“你、你把那、东西拿开……我、给你，报警装置在这……给你！”突然出现的哨兵将银色金属片抛给林辞，双手高举，在原地站定。
被丢到地上的报警装置像是被施了魔法般，凭空飞起，落到向导手中。
抵在后心的尖锐武器同时消失，哨兵不知向导是怎么做到的，但还是松了口气。
林辞打量着这个等级明显不高的哨兵：“你跟踪我？”
“没……没有！”哨兵疯狂摇头：“我是负责巡查停车场这片的……”
“你，一个D级哨兵，负责哨兵生活区外的停车场？”林辞好笑地勾起唇角，加重了“生活区外”四个字的读音。
哨兵心虚地看向一旁。
林辞问：“你叫什么？”
“罗利·罗德。”
“谁派你来的？”
莫名的尖锐“武器”再次抵上哨兵的心口，这次是正面。罗利看不见那武器的样子，但向导的死亡威胁不是假的——他看见了自己的血洇湿了作战服。
“说。”林辞加强了精神力武器的力道。
罗利害怕地抖了抖，却垂下头，再不吭声。
微凉的海风中夹杂着淡淡的铁锈味。无声的对峙并没有持续很久。
林辞忽然收回了精神力，不再追究。
“上来。”
重新打开驾驶座的车门，林辞对哨兵道：“你开车，往西一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