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y—— by念宝儿
念宝儿  发于:202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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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格雷有时候会觉得,其实平权派并不需要做这些,因为现在能够幸存的大部分基地,都是借助了这项技术的力量,许多人早已亲眼见到了那些就在他们身边的英雄。
但这不是他能够左右的。
个人的能力再强大,也终归是广袤沙漠中的一粒沙,无垠大海中的一滴水。他可以闪光,但无法将历史的洪流握于掌中。
“这个月,我去了TP基地。”哨兵低沉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中飘散:“那里现在成为了未结合哨兵的暂居地。”
“在决战前TP基地就已经没有人居住,那里的损毁相对较小。”
“庄一鸣说,虽然环境苦,但还能用。而且TP基地与其他人类基地相距远,有大量未结合的自由哨兵在,也不会引起一般民众的恐慌与厌恶。大量的哨兵还可以成为抵挡病原上残存的Z97的一道防线……”
“他们让我和扎西、拉斐尔,一起去那里为哨兵‘表演’。展示能力,表现友好。”
“和以前一样,我只是去坐着。我不能引起大家对哨兵能力的恐慌,也不能让哨兵对自己的能力有过多期待。”
“唐羽说,这只是个开始,当普通人对哨兵的接受度提高后,他们会让哨兵逐渐融入各个人类基地,彻底完成融合。”
“哨兵需要融入普通人。”
格雷断续描述着自己的经历,像是随意地想到哪里,便将什么如实说出来。
组织安排的“巡演”,变成了他的旅途。
这是他“答应”了林辞的,好好活下去,到处走走停停,见到更多的人,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格桑茶卡的格桑花开了。”
“我找到了很多八瓣的格桑梅朵。”
“本来是想带回来给你的。但白玛说,人不能贪心。一辈子的幸福就只能取一朵格桑梅朵。拿得多了,就不是幸福,而是罪孽。”
“我把那些花分给了哨兵。”
“我见到了虞雅婷。她开始画画了。”
“她画了那朵花,也画了你。”
“但我不懂艺术。画里的人不像你。我看不懂。”
冷调白炽灯照亮的房间里,透明无菌仓中静静躺着的男人在药剂的作用下,面色红润,那柔和清隽的五官,一如初见,美好温暖。
格雷忽然顿了顿,低下头,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可我找不到当年那朵花了。”
最初的那朵八瓣花被他夹进了经书,离开TP基地时,与扎西送来的礼物一同收入行李箱,带去了南极基地。
可后来,他们离开那里的时候却没有办法将行李箱带走。
南极基地损毁严重,那份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幸福,便也随之消失不见。
格雷曾在南极基地重建时去过那里——平权派大肆宣传着“哨兵”无私无畏的平等互助精神,他却在如山高的废墟垃圾中寻找着他和向导的曾经。
但找不到,连一片行李箱的碎片都没有。
他弄丢了那朵花,那些回忆,那些幸福……
轻轻的敲门声从背后传来。
“进。”格雷应声。
成为植物人的向导维持生命全靠机器,这满屋的高精尖仪器需要人工维护。
每日都会有工作人员定时定点进入这里。
咕噜噜——
“您好!布兰德特上将!”
上将,是人类高层曾想授予格雷的军衔。但格雷拒绝了。
“我不是上将,你来、”格雷摇头,说着,让开了自己的位置,回身的瞬间却愣在了原地。
维护人员的工具推车下层,一个老旧的制式行李闯入了他的视线。
“上将,这是梁首席让我带给您的。这是他当年来基地时一同带来的您的东西,但因为后来的事情太多,太突然,便一直忘了换给您……因为太忙,他没有办法亲自前来向您道歉,就只能由我替他捎一句道歉给您。对不起。他……”
维护人员的话已经再无法进入哨兵的大脑。
格雷踉跄着,走到了那个行李箱的旁边,蹲了下来。
维护人员被哨兵的样子吓到,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两步。这里的仪器一直都是他来养护,整整一年,12个月,他从未见过哨兵这样的神情:“那、我……我先去为林向导检查外室机器……您、您自己……我稍后再来。”
无视了维护人员匆匆离去的脚步声,格雷颤抖着,打开了行李箱的拉链。
破碎的酒罐,发了霉的风干牛肉,几件旧衣服,经书,格桑梅朵……
他终于找回了他们遍寻不到的幸福。
可他的向导却再也不会哭,不会笑,再也没法给予他任何回应。
林辞无声无息的沉睡着,像是就要这么一睡到底,天荒地老。
格雷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站起来,又怎么移动的。
他回到了无菌仓,重新坐回了他的凳子上。
他轻轻地捏着那朵干巴巴的花,他看着躺在舱内的向导。
一滴透明眼泪砸在舱盖,溅起小小的水花,然后滑落。
哨兵哭了。
“活着很好。”男人的手隔着玻璃,仔细描画着向导的五官:“真的很好。活着,可以看到很多不一样的东西,遇见各种各样不同的人。”
“但我很累,这里,”格雷说着,贴在玻璃罩上的手掌向下滑动,移到了向导心脏的位置,他说:“活着,这里会很疼。”
哭泣,诉苦,说疼……这都是林辞教会他的,是林辞让他学会了做一个正常的人,是林辞给了他一个可以休憩的安心之所。
可现在,他失去了那个人,失去了这片灵魂的归宿之地。
他就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很想你。”哨兵闭上了双眼,低低地说着。
——我也……很想你。
向导的声音出现在脑内,就像他们曾经那样毫无阻隔地进行精神交流那样。
是幻觉吗?还是梦?
嘀嘀嘀!嘀嘀嘀!
检测仪刺耳的提示音将现实灌入哨兵的心脏。
格雷睁开眼,他看到了透明舱罩下同样睁开了双眼的向导。
林辞很虚弱,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连最渺小的气声都被玻璃阻隔,变得若隐若现。
但格雷脑内的声音却再次坚定的响了起来:我也很想你。
“醒了?!醒了!快来人!患者醒了!这是个奇迹!这是个奇迹!”
病房外,传来维护人员急切而惊喜的大喊,伴着各种仪器的欢奏,吵闹却让人快乐得想要哭出来。
无菌仓里,林辞的手指轻轻颤动,所指的方向,是一片薄薄的八瓣花。
他动了动嘴唇,唇形说的是: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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