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天贺琢趁着家里没人偷偷把兽态变出来过一次,然后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就差点当场从卧室的窗户里跳出去。
谁能告诉他镜子里面的是什么东西?
过了好久贺琢才鼓起勇气犹犹豫豫地往镜子里看了第二眼——别的地方倒还算正常,该有的东西也一块没少,但是他的头顶……几乎算得上惨不忍睹。
贺琢从来不知道能有一个成语这么适合自己——一马平川。原本浓密坚挺的灰色硬毛几乎完全消失了,偏偏两只耳朵还是完好无缺的毛茸茸状态,但也正是这样,贺琢整个人看起来无比滑稽。
贺竺不小心推门看见了他,小小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贺琢头顶不翼而飞的毛发,震惊之下竟然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贺琢头顶的毛发,犹豫半天问道:“哥哥,你的……狗皮帽子呢?”
秃头小狗伤心地在地上趴了好长时间。
正是因为头也秃了,体育课也不敢去了。捷克狼犬那种睥睨天下的气质有一打半都是靠着外在形象撑起来的,现在形态变成这样——虽然贺琢很不想承认,但是他感觉现在正在逐步往秃鹫的样子靠拢。本来毛发锃亮的一条小狗变成现在这样,传出去不得让人笑话死?
又是一周体育课,贺琢婉拒了一众狗勾,打算独自去一个人少一点的场馆打发掉这节课的时间。好在南林高中除了为不同的动物设置了不同的专属训练课,还分出了几个场地来开设一些大类的课,就比如飞翔课和游泳课等等,基本上所有人都可以参加,这些课的场地建设得相对粗糙,所以参加的人也比较少。
贺琢挑来挑去选中了游泳馆,他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身材壮硕的体育老师正拿着一个哨子站在泳池边上,一边给泳池里的同学指导动作一边不厌其烦地告诉大家要注意安全。
“大家游得都很不错!个别同学要注意你的姿势,注意安全不要呛到水!”
突然,他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哎!哎!那个同学,泳池里的水不能喝!快吐出来!”
贺琢一愣,谁这么猛啊?
转头一看,泳池里的水已经下了一半,刚才在游泳的同学都差点摔在池子里,一个灰色的小象站在池子里,鼓着腮帮子看着大家。
体育老师一阵头疼:“又是你……都说了多少次不能喝池子里的水,你这样让别的同学怎么上体育课啊。”
小象亮片蒲扇般的大耳朵几乎要耷拉到池子地下,一脸委屈地看着他:“我忍不住嘛。”
老师叹口气:“你快点吐出来!”说完他就愣住了:“不对!等一下!”
晚了,小象已经点点头,把刚才吸进去的水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
就是还的方式有点让人难以接受。
贺琢目瞪口呆地看着从象鼻里喷出的漫天的水花,旁边的同学躲不及纷纷被浇了个透,有人尖叫有人怒骂,大家推推搡搡乱成了一锅粥。
贺琢:“……”
他还是哪凉快去哪呆着吧。
四月的天气如同玻璃般透明晴朗,走出体育馆,外面晴空高照,贺琢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原来他现在最喜欢这样的天气,但是现在他却嫌大太阳晒得他头疼。
一直等到走进清凉的教学楼还在班级门口碰见了沈钺,贺琢的心情才算好了一点。沈钺单手夹着几个文件夹,脸上戴着一个很能唬人的金丝眼镜,看见他的时候没忍住扑哧一乐。
“最后还是把头发剃了?”贺琢没好气地看着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两人并肩走着,空旷的长廊里响起清晰的脚步声。半晌,贺琢冷笑了一声:“我长这么大就没见这样的人。”
沈钺心领神会,低声地报出一个人名,然后问道:“是他?”
讥讽之情溢于言表,贺琢不屑地翻了个白眼:“除了他还能是谁?”他把拳头捏的咯吱咯吱作响:“不就是有点小聪明吗,整天就知道耍阴招,呸,有时候我真想和他打上一架。”
沈钺皱眉看着他:“你冷静点,暴力也不解决问题。”
一尘不染的窗户映出了贺琢的面容,他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就来气,鼻孔都差点冒出来火星:“还用你说?我现在都得绕着他走,生怕人家又想出什么新招来对付我。”一句话说完不够过瘾,他又忍不住多阴阳怪气一句:“难怪我看他在天天独来独往的,也对,像他这样的人就活该没人理他。”
沈钺正要说话,手里的终端响了一声,他拍了拍贺琢的肩膀:“我有点事先走了,晚上再联系你。”
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劝贺琢:“实在不行就找班主任把你俩的座位调远点,但是你千万别太意气用事,到时候你再转学就难了。”
贺琢对着空气撂狠话:“我会怕他?到时候谁转学还不一定呢。”
沈钺走了,贺琢自己在走廊里干站着也没意思,索性回到了尽头的教室。
推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住了。
教室里面有人。
看到他走进来,里面的人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眼神不冷不热,鬓间小痣鲜红。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里匆匆一碰,又迅速地撞开了。
是纪翎。
第16章 后起之秀
又是一天早上,晨光熹微。沈钺站在校园门口检查学生的风纪。祝若旸背着书包站在队尾,时不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个头。
没多久就轮到他被检查了,沈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凑近点,检查校徽。”
祝若旸不听他的,在原地没动,只是把胸挺了挺:“这样也能看见。”
沈钺眯起眼睛突然凑近,高挺的鼻梁几乎戳上他的脸,装出一副寻找的模样:“哪呢?”
轻微的呼吸扑面而来,祝若旸不争气地红了脸,凶巴巴道:“你没长眼睛吗?”
沈钺不客气地捏住他的脸:“怎么和我说话呢?”祝若旸没说话,但是他身后的背包似乎微微一动。
沈钺的眼神一下子被吸引过去:“包里是什么?”小羊顿时白了脸,结结巴巴道:“什、什么都没有。”
沈钺长臂一伸,伸手轻轻捏了捏书包,祝若旸急了,压低嗓子道:“别碰我的包!”
说着两条手臂直挺挺地伸了出去,在包上做出一个了很明显的守卫动作。
沈钺看见他紧张的模样,心里疑窦丛生:“给我看看。”
祝若旸坚决地摇摇头,满脸倔强。
沈钺简直要被祝若旸的油盐不进的模样气笑了,他俯下身,把手轻轻搭在祝若旸的肩膀上,压低声音:“你包里究竟是什么?现在告诉我还可以帮你一起想办法,一会儿教导主任被招过来了,可就没人能帮你了。尤主任你知道吧,只要我告诉他一声你这包里装的是违禁品,他可不会管这里面是什么东西,连包带东西直接拿走,到时候你再想往回要可就困难了。”
祝若旸果然被他唬住了,下嘴唇被咬得发白,眼睛里闪着犹豫的光。
过了半天,沈钺听见他小声说:“那,那好吧,我给你看。”
沈钺俊眉一挑,搂住他的肩膀就往外走。两人走到偏僻的角落,沈钺看了祝若旸一眼:“现在可以说了吧。”
突然,背上被人重重一拍。沈钺眉心跳了两下,回过头,正是贺琢。
贺琢歪头看着拉拉扯扯表情复杂的两人,奇道:“你俩在这干嘛呢?”
祝若旸刚把背包打开一条小缝,就看见了贺琢,吓得差点魂飞魄散,赶紧用手捂在了包上,然而他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包里的东西被两人看了个彻彻底底。
沈钺和贺琢都呆住了。
背包里是一只睡得正香的小羊羔。
小羊羔四肢蜷缩着,柔软的白毛一起一伏,睡得小脸红扑扑的,长长的睫毛盖下来。
贺琢看着祝若旸,不禁肃然起敬。没想到这小羊羔看着柔柔弱弱的不起眼,一干就干了一票大的。
他又往包里看了一眼:“就这一个?”
这都什么跟什么?祝若旸警惕地合上包,满脸莫名其妙:“什么就一个?”
贺琢递给他个“大家都懂”的眼神:“在哪抓的?”
祝若旸无语地看着他,强行压下骂人的冲动,开口解释道:“这是我弟弟。”
贺琢瞅瞅他,点点头,明显不相信。沈钺无奈地揉揉眉心,补充道:“和你们家贺竺一个情况。”
贺琢瞬间恍然大悟:“噢,原来是这样。”
S星的青少年正常会在青春期,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时候进行第一次分化,但祝若旸的弟弟和贺竺却都是在三四岁的时候进行了第一次分化。这种情况出现的可能性极低,也伴随着一定的风险,但这种过早分化的情况也不是全无好处。简单来说,这样的人不仅会相较于常人拥有更强的身体素质,甚至会拥有更高的智商,贺竺就是这样。
她在两岁的时候就表现得比同龄人要聪明一大截,钟素商看着天资聪颖的女儿甚至差点流下了欣慰的眼泪——家里终于有希望出一个遗传自己银狐形态的了。
然而贺竺三岁的时候,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某天初中生贺琢放学后照例去摇篮里看妹妹,没想到妹妹没看到,却看见一只灰毛小狗,他大惊失色,立刻抓着小狗的后腿把它拎起来,怒吼:“把我妹妹吐出来!”
半天妹妹也没吐出来,贺琢把小奶狗抱起来细细端详,竟然从它的眉眼中看出了贺竺的模样。十二岁的小男孩还没分化,也不知道世界上竟然还有这种可能性。
他只能茫然地站在原地,用自己脑子里有限的知识分析出两个消息——好消息,可以初步确认贺竺没被小狗吃掉;坏消息,这个小狗可能就是贺竺。
可是一个人是怎么变成一条狗的呢?
贺琢呲牙咧嘴冥思苦想,最终得到了一个几乎让人崩溃的结论:贺竺是个妖怪,今天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维持不住人形了。
想到这个,他的心头当即蒙上了一层恐惧的阴影,然而不过两秒钟他就变得焦急万分,忍不住开始深深地为妹妹将来的人生处境担忧起来。
钟素商这么心狠手辣,前两天自己只不过是逃学被她发现了,就受到了暴风雨般的惩罚,要是发现自己亲生女儿变成妖怪了肯定不会手下留情了,这样狠心的女人的一定会把贺竺赶出家门。
他环顾四周,保姆出门买菜了,还有谁可以帮忙呢?
十二岁的贺琢深深地望着窗外飘着的鹅毛大雪,目光中充斥着刚毅和忧郁。
经过一番郑重的思考,贺琢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他抱住小狗来到自己的房间,打开衣柜,把贺竺放在自己铺好的毛衣上,用一种沉痛的语气说道:“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发誓,只要有我贺琢一口饭吃,就有你一口粥喝。”
他摸摸小狗明显有些惊恐的小脸,一脸隐忍:“记住,你我私下以兄妹相称,但是一旦有人问起……你就是我养的小狗,知道吗?”
小狗伸出舌头舔舔他的手,哼唧了两声。
钟素商和贺绶霆回到家,发现摇篮里空空如也,立刻把贺琢叫出来:“妹妹呢?”
贺琢一言不发,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浪。下一刻,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夫妻俩被他吓得齐齐倒退了一步。
贺琢咬紧牙关,表情好像随时准备英勇就义:“你杀了我吧!杀了我也不会说!”
钟素商:“……”
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钟素商哭笑不得地抓着他的领子把他拎起来:“都跟你说了多少遍少看点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你妹妹呢?”贺琢誓死不从,脖子一梗,从牙缝里迸出来一句话:“绝不告诉你!今天谁也别想撬开我这张嘴!”
贺琢说到做到,夫妻俩轮番上阵威逼利诱能没能让贺琢吐出半句话。后来还是贺父变出形态,顺着气味在贺琢房间的衣柜里找到一只饿得嘤嘤直叫的小狗。
当时的信息还没有现在普及,夫妻俩虽然也相当震惊,但毕竟是见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即风风火火地带着贺竺冲到私人医院。医生做了一番检查,为他们解释了贺竺的情况,再三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观察女儿的发育状况。
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结束了,好在一切都有惊无险。
钟素商坐在外面走廊的长椅上,正勉强消化着一双儿女没有一个遗传自己拟态的遗憾,身旁的贺琢突然一头扎进她的怀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你们是不是把她卖了做实验了?告诉我是不是?!呜呜呜呜呜你们太无情了!怎么能……能,因为她是妖怪就卖了她呢?”
小狗的脾气从小就这么倔,医生刚才说的话他是一句没听,脑子里认准了夫妻俩不要妹妹的事实。越想越伤心,索性从钟素商的臂弯中抬起一张流着眼泪的灰扑扑的脸:“告诉我,下一个是不是就到我了?”
钟素商:“……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懂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呢?”
贺琢从小营养就足,十四岁身高就超过了母亲,此刻伏在她身上涕泪横流的样子顿时吸引了一走廊人的注意力,钟素商只能庆幸自己出门的时候戴上了帽子口罩,急急忙忙和身边的人道歉后又拉着儿子到外面一顿解释,这才算才解开了误会。
没想到第二天她还是上了热搜。
一家人目瞪口呆地了点开“钟素商 爆!”的词条,鲜红的新闻的标题映入大家的眼帘:“影后钟素商疑脚踩n条船,年下备胎深夜医院痛哭质询:‘是不是下一个就到我了?’”
全家人:“……”
贺琢看着还在睡觉的小羊,收起了玩笑的神色:“你这当哥哥的也太不负责了,怎么能弟弟带到学校呢?”
祝若旸的眼圈一下红了,他低下头:”我爸今天去和他们火拼了,他说家里太危险了,让我带着弟弟找个地方躲起来,可是我真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只能把他带到学校了。“
贺琢瞠目结舌地看着祝若旸,心里暗暗怀疑自己的耳朵。
火拼?他没听错吧,就这小绵羊的爸爸?
沈钺知道个中原委,叹口气,摸了摸祝若旸的头:“我知道了,你跟我走吧,我知道个安全的地方。”
沈钺带着紧张兮兮的祝若旸离开了,贺琢一看表,也马上往教室的方向赶去。
和早上的这一段小插曲相比,上课的内容简直无聊透顶。
第一节课结束后,纪翎伏在桌子上闭眼小憩,贺琢倒是精神十足,和伏鸣江凑到一起聊着天。
突然,一阵由远及近的吵嚷声从走廊外里传过来,其中还夹杂着几句刺耳的骂声。
听声音好像就发生在十三班门口,纪翎顿时睁开眼,推开桌子,快步跑到走廊里。
外面已经围了一大圈人,看热闹的,窃窃私语的,还有手机拍照的。纪翎眉头一皱,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一边连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一边用手臂挡开两边的人,嘴上还警告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拿着手机拍照的学生:“麻烦把手机收起来!”
半天才挤进人群的中心,里面一个膀大腰圆的男生正把一个人死死按在地上,下面的人看不清脸,挣扎的动作看起来非常痛苦。
纪翎在看见两人的那一刻,脸色彻底地冷了下来,喝道:“梁威,放开他!”
梁威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缓缓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冷眼看着他的纪翎。
他嗤笑一声,轻蔑地说道:“纪翎,怎么哪都有你?”
地上的男生挣扎着发出呜呜声,他抬脚在男生的膝窝上踹了一脚,居高临下地看着纪翎,眼神里尽是傲慢:“纪翎啊,你平时爱怎么装怎么装,老子不管你。但是今天我劝你滚远点,毕竟你妈挣的那点钱还不够我打你一拳的医药费吧!哈哈哈哈哈!”
纪翎完全没有被他的话激怒,反而往前走了一步:“你给我放开他。”
梁威露出一口黄牙:“你跪下来求我啊。”
刚说完这句话,他用脚在男生的背上重重一踩。梁威至少有二百多斤满身横肉,一脚下去男生立刻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
“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响头,今天我就放了你们俩。”
纪翎的目光扫过他的脸,眼神中是毫不掩饰的冰冷怒意。他多一句废话没说,直接卷起袖子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梁威的肚子上揍了一拳。
有那么一阵,一切都静止了,人人都张着惊呆了的嘴巴。周围一片死寂。
纪翎置若罔闻,冷冷地盯着对面的梁威。
这一拳打得梁威脑袋都嗡嗡作响,他摸摸自己的腹部,震惊和暴怒的表情不断交替着。他没想到纪翎竟然会出手,更没想到纪翎这一拳打下来能这么疼。
他松开脚下的男生,缓缓直起腰,油腻腻的脸上都罩着一层愤怒的红光:“想要打架是吧,好,好,我奉陪。”
他伸手想要抓住眼前人的衣襟,却被纪翎闪身躲过,反手抓住他的手,毫不留情地反拧了一圈。
关节的“咔嚓”声和他的嚎叫声掺杂在一起,纪翎低下头,表情森然得不像刚打过一架的人:“我松开你,然后和我去见老师。”
梁威疼得要死,哪里能顾得上纪翎在说些什么,只能胡乱地点点头。
手腕一松,纪翎向倒在地上的男生走去。
人群脸色骤变,好几个同学惊呼出声:“小心!”
纪翎瞳孔猛然放大,身后一阵疾风袭来,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一切都发生的那么快,喉咙被掐着,纪翎根本使不上来劲,不过三秒,他的脸已经开始发紫。怒气让梁威根本顾及不到手上的轻重,他表情狰狞,抓着纪翎一步步走到附近的墙角,竟然是要把他的头往墙上磕。
突然,层层人群中窜出来一个人。
男生横眉立目,飞起照着梁威当胸就是一脚。后者被踹翻在地,抓着喉咙的手一下子被迫松开,纪翎顺势掉在地上,轱辘轱辘滚了几圈。
好几个人终于看不下去了,飞奔过去想要扶起了倒在地上的两个人。
贺琢冷眼看着梁威:“谁他妈让你打人的?”
梁威怒火更胜:“你他妈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贺琢也毫不示弱,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扭打在了一起。
五六分钟后,嘈杂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尤主任从走廊的尽头匆匆跑过来,精心打理的头发都散开了,对在地上扭打成一团的学生怒吼:“赶紧给我分开!”
贺琢和梁威正在酣战,谁也没听见尤主任的怒斥,尤主任简直急火攻心,变出章鱼形态,用长长的触手打地面上的两人撕开。
梁威被打得连兽态都出来了,额头上冒出来的灰色尖角血淋淋的,衣服干脆更是干脆被撕成了长条。贺琢也没好到哪去,虽然他在刚才的打斗中已经占据了优势,但是看着情况根本没比梁威好上多少,不仅尾巴,就连头顶的耳朵也出来了,上面还有两道新鲜的抓痕,血滴不断地从里面渗出来,看着好不吓人。
尤主任看看梁威,这是惯犯;又看看贺琢,这是新秀。
一个长江前浪,一个长江后浪,今天终于碰了面,不仅如此,后浪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
尤主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俩,正在脑子里组织着语言该如何狠狠骂一顿他俩,就见远处破了相的纪翎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有了这俩还不够,原来还有一个后起之秀!
尤主任睁大了眼,看着纪翎青肿的额头和刚止住血的鼻子,竖起来的食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半晌憋出来一句:“好啊,好,你……你你你……”
第17章 鼠饼
这边该挨骂的挨骂,该骂人的骂人,每个人至少都有事干,唯独成邵渡看着自己的手心犯了难。
半个小时前,他和贺琢听到了走廊里传来的动静,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打架斗殴,到了现场却正好看见梁威掐着纪翎喉咙的那一幕。成邵渡瞬间呼吸一紧,来不及多想就准备上前去制止,没想到贺琢比他更快,皱眉骂了一句就拨开两侧的人群冲了上去。
成邵渡对贺琢的身手倒是不怎么担心,但他还是密切地关注着贺琢的方向,随时准备给好兄弟搭把手。
只不过贺琢没帮上,倒是把温纭等过来了。
小仓鼠原本正坐在教室吃零食呢,恍惚听见人群闹闹吵吵着说着谁谁谁在走廊里打起来了,他吓得赶紧往座位里缩了两下,腮帮子颤动的幅度都小了不少。
这种事情不是一只小仓鼠该参与的,他还是离得远远的比较好。
没成想大家说着说着,他竟然听到了纪翎的名字——“纪翎被梁威打了!”“怎么办啊,咱们快去叫老师吧!”
包装袋一下没拿住,爆米花撒了一地。
温纭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用生平能发出的最大音量颤声问道:“你们说纪翎怎么了?”
几个神色焦急的同学看向这个基本上没在人前说过话的小仓鼠,大家都微感诧异,但也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梁威又在走廊里欺负别的同学,纪翎上去阻止,结果被梁威把脖子掐住了!”
温纭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等他回过神来,周围的同学已经走光了。他感到自己的嘴唇在止不住地发抖,却还是一步一步坚定地往走廊的方向走去。
每往前迈一步,他的身体就颤抖得更严重几分,终于挨到了人群的边缘,他踮起脚往里面看,心里正盘算着怎么才能帮上纪翎的忙,眼睛却一下子看见了梁威咬牙切齿的狰狞面孔和沾着鲜血的粗短手指。
温纭心中瞬间惊怒交加,下一秒,他眼睛一闭,不受控制地背过气晕倒在地。
成邵渡正好站在他身边,突然感觉鞋上一沉。
他低头一看,发现一个毛茸茸的灰色小团正好落在了自己的脚上。成邵渡捡起小团,举过头顶,认真地大声问了一句:“谁的书包挂坠掉了?”
一连问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成邵渡刚打算把这个小东西装进口袋,一会放到失物招领处去,手却在碰到挂坠的时候瞬间一僵。
触感温热,这不会是哪个同学的兽态吧?
他彻底被这种情况弄懵了,刚好旁边一个男生路过,瞅瞅他,又瞅瞅他的手心,开玩笑道:“哟,狗拿耗子。”
成邵渡却没心情开玩笑,他语气急促地说出了前因后果,两人都觉得这件事有点严重,刚准备把小仓鼠送到校医室,成邵渡却神色一变。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手掌里的仓鼠正在逐渐变凉。
面面相觑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慌了神,男生来不及思考太多,赶忙喊道:“快快!做心肺复苏!”
成邵渡看着还没自己掌心大的绒乎团子,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然后问道:“这怎么做?”
来不及想这么多了,男生一咬牙:“实在不行就用手指捏吧!”
成邵渡默默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五分钟后,小仓鼠在成邵渡的掌心中幽幽转醒,他刚睁开眼睛,正好对上了一张放大在面前的脸。温纭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叫,下一秒,他变回了人形,刚好落到成邵渡的臂弯里。
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红着脸转过了头。前段时间刚分完班,所以班级里大多数同学并不十分熟悉彼此,两人觉得对方只是有些面熟,但是一时间却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彼此。
成邵渡想起了他刚才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样子,赶紧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纭的头顶翘起一根小呆毛,他下意识地想搓搓脸清醒一下,却发现自己竟然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好累,”温纭喃喃自语,补充了一句:“好像做了一百个仰卧起坐那么累。”
成邵渡看了他一眼,在心里道,你别提,可不是做了一百仰卧起坐么?
因为温纭的身体实在太过娇小,即使成邵渡只使出了十分之一的力气摁在胸口上,他的四肢还是不可避免地重复着起飞、落下、伸展、聚合的动作。
——这不是仰卧起坐是什么?
面对着这有些诡异的萌感的一幕,沉浸在救人中的成邵渡不由自主地分了神,在心里悄悄地想:他好可爱,像翻盖手机一样。
“……除了浑身酸疼,你还有什么别的感觉吗?”
温纭在他的怀里活动了一下脖子,红着脸回答道:“别的没有了。”成邵渡点点头,抱着他站了起来,身影像小山一样可靠:“走,我送你回班级。”
这边是偶像剧般春风和煦的场景,那边是谍战片般的狂风骤雨。
尤主任对着贺琢吹胡子瞪眼:“怎么哪都有你?”还没等贺琢回答,又对着同样灰头土脸的纪翎恨铁不成钢道:“纪翎,怎么你也参与了?你俩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的影响有多恶劣?”
纪翎抿抿嘴,唇上温热的刺痛提醒他刚刚和人打了一场群架的事实。
“尤主任,”他抬起眼,坦然道:“这事跟贺琢没有任何关系。”贺琢几不可闻地震了一下,微微侧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直到上一秒,他仍然坚定地相信自己会被狠狠惩罚一顿。可是刚才的情况太过火急,他根本来不及想那么多,不仅是他,围观的每一个人都不会怀疑满梁威会将纪翎的头重重地磕向地面。愤怒和恐惧让人无暇顾及其他,可是一旦被尤主任拉开冷静下来,贺琢也意识到自己这次可能是真的摊上事了。从刚才到现在,他一直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看似镇定,其实被自己可能会被开除的念头吓得够呛。
可是纪翎竟然说这件事完全和他没关系?
一句话把两个人都说愣了,尤主任的眉毛一下子立了起来,吐沫星子飞溅:“你竟然还包庇他?和贺琢没关系?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俩其实没打架,而是抱在一起在地上打滚呢?”
纪翎还真顺着思路想象了一下皮糙肉厚的犀牛和灰毛大狗裹成一个球在泥地里打滚的画面,这个画面给他骇住了,感觉颤颤睫毛把这一幕赶出脑海,接着说道:“主任,我承认我不该以暴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是我可以保证这件事情真的和贺琢毫无关系,他是为了救我才冲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