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对恶犬—— by澄麟
澄麟  发于:2023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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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两个人……到底是怎么盯上她的?”
钟素商的脸上还挂着笑,但是神色已经冷了下来:“这两个人买通了贺家的一个保姆,放心,就算不是为了贺竺,为了你,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他们。”
纪翎当时失了不少血,脸色苍白得几乎和床单一个颜色,光是说了这么几句话救让他倍感乏力。钟素商看出来他有些力不从心的神情,把带过来的小山般的营养品堆在他的床头柜上,反复叮嘱他要好好养病之后就拉着贺绶霆离开了病房,把空间留给了这对母子。
人一走,病房里的气氛就松弛了下来,纪凉燕的表情也变得严肃。她静静地看着纪翎,目光中似有千言万语。
过了好久,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我看着你被担架抬出来的时候简直要担心死了,我知道你救人心切,”然后她抬起头,用责备的眼神看了纪翎一眼:“但是没想到你这么不知道轻重。”
在母亲面前,纪翎没有说当时的情况有多么危急,因为他知道,自己解释得越多,纪凉燕的心里就越不好受。
母子对视良久后,纪翎摸摸鼻子低下头,他听见纪凉燕发出一声叹息,然后感觉自己脖颈一凉。
抬头一看,原来是纪凉燕从包里抖落出项链戴在他的脖子上:“来,以后我可再不会允许你摘下来了。”
纪翎顺从地低下头,手指轻轻碰了碰项链上的几道刮痕,冰凉的触感碰到皮肤,却莫名地给他一种安心的感觉,
“对了,”纪凉燕帮他掖了掖被角,突然有些纳闷地问道:“你真的不认识那孩子吗?”
床上的少年神色一僵,良久,他叹了口气,凑到纪凉燕耳边,悄悄耳语。几句话过后,纪凉燕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哭笑不得,她嘴唇张开几次又合上,半晌说了一句:“罢了,这倒也是你们俩的缘分。”
医生仔细检查了纪翎的伤势,终于亲眼确认儿子无事,纪凉燕脑子里绷着的弦也松了下来,准备回家给纪翎带一些换洗衣服过来。虽然儿子向她再三承诺会照顾好自己,钟家也请了最贵的护工,但经过这件事之后,纪翎在她心里的信誉一落千丈。
最后还是纪翎顶着她无比担忧的眼神再三和她保证自己不会随意下床,纪凉燕才勉强放心才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恢复了空旷。
门口锃亮的地板上却映出一个人影,从刚才到现在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没动。纪翎轻轻眯起眼睛辨认着那个有点熟悉的倒影,好半天,他以肯定的语气念出了那个名字:“贺琢。”
人影僵了一下,然后蹭地一下站起来大步流星走进病房。
正是贺琢。
他头发微乱,脸上的神情既狼狈又慌张,眼睛像是不敢直视病床上的纪翎:“你……感觉怎么样了?”
纪翎把刚才那套说辞又重复了一遍:“还行,身上倒是不太疼,除了头有点晕。”
三言两语抛出去后就再没了回音,病房里再度横着铁一般的安静。
这样的氛围是最容易让人倦怠,纪翎动动胳膊,想调整一个相对舒服一点的姿势。然而还没等到他胳膊还挨着床,贺琢就已经闪电般地冲了过来,满脸紧张神色。
“你干什么?别乱动!”
纪翎无奈地叹口气:“只是换个姿势而已。”
“我就在旁边,你倒是叫我帮你啊!”
贺琢看着毛毛躁躁的,心思却颇为细腻,不仅扶着纪翎的力度恰到好处,还仿佛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在好几个地方需要抬高的地方都垫上了靠枕。
照顾好病歪歪的纪翎,贺琢在病床旁坐下,眼睛盯着床头柜上摆着的百合花,趁纪翎没注意的时候转过身悄悄看看他身上的绷带,然后飞速回头,大声地擤了一下鼻子。
纪翎看着贺琢这一出欲盖弥彰的默剧,望着那个几乎要扭下来的后脑勺,心里有了一个猜测:“你哭了?”
“谁、谁哭了?”小狗瓮声瓮气地大声答道。
“哦,你没哭啊,”纪翎看起来一副随时要挂掉的样子,这却丝毫不妨碍他揶揄贺琢:“那在外面抱着个树干哭得不行的是谁?”
贺琢耳根一热。
虽然当时那两个歹徒已经被纪翎撂在了地上,但是还没能老实下来,甚至在警察破门而入前几分钟之内还在房间里放了把火。
当时贺家人都心急如焚地等在外面,在看到炼钢厂里亮起的滔天火光时脸色都是一变。好在警察来得及时,没有人被烧伤,但是最后还是出了岔子。
贺琢在等待的两个小时之内设想了无数种最坏的可能性,但是这些好不容易建好的心理防线却在看到被两个警察抬出来的一截漆黑焦枯的东西时崩溃了。
“纪翎!”他双目圆睁,一个飞身扑到了那个东西上,眼泪鼻涕瞬间一泻千里,“纪翎?你还好吗?你怎么被烧成这样了?!纪翎,你说话啊,纪翎!”
眼看他的叫喊声一声比一声凄厉,旁边的两个警察终于看不下去了,其中拍拍他的肩膀把他拉开:“小同志,你先冷静下,这只是被烧焦的树干,它挡住了抢救通道,我们才抬出来。”
贺琢脸上的草木灰被眼泪冲出了两个小道,他抬起一张灰扑扑的脸,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
刚好抬着纪翎的担架从他身边经过,里面的人似有所感,还沾着鲜血的嘴角翘翘,然后再度阖上了双眼。
虽然当时大家的心思都放在了受伤的纪翎和贺竺身上,并没有太多人关注贺琢,但是他还是觉得颇为难为情,所以虽然他是在手术之后第一个冲上去问情况的人,但是却坚持不和大家一起进去看望。
更何况,只是想想躺在担架上的纪翎他就忍不住鼻头发酸,要是亲眼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纪翎,他恐怕要忍不住掉眼泪。
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吹了进来,温柔地拂起了窗口的白纱。
贺琢假装擦汗揩掉了眼泪,低声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妹妹被绑架的?”
纪翎早就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在心里准备好了说辞:“你朋友圈的背景是你妹妹吧,长得和你很像,我记忆力还算不错,在商场一眼认出来了,当时她身边没有大人跟着,我有点担心,然后就找了过去。”
贺琢轻轻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那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定位器啊?”
窗外的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纪翎的眼神移到了窗外碧绿的树叶,轻声说道:“因为我小时候也曾经被绑架过一次。”
然后他自己又轻轻笑笑:“当时的情况还挺危险的,差点把命丢掉,我妈当时吓坏了,幸好她又一个朋友搞到了一个定位器,她就要求我只要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必须把这个东西带上。”
“那天运气还算不错,我在出门之前听她的话把这个东西带上了。”
贺琢喉头一梗,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原因,黑色的眸子沉沉地看看纪翎,心中顿时被酸涩填满。
他一下子想到了纪凉燕。
在纪翎正在被抢救的时候,两家人都在手术室门口等候着。钟素商早早联系好了A市最好的大夫,但还是焦虑得根本坐不下来,止不住地在原地转圈。
而纪凉燕则一动不动地坐在手术室的门口,手臂曲起形成一个幅度,抵住额头,脸上的神情因为冷静而显得有些漠然。
甚至和她相比,满眼含泪的钟素商甚至更像是纪翎的亲生母亲。
贺琢当时无暇深思,但是现在,他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去想,一个曾一度差点失去自己孩子的母亲,在那无比漫长的几个小时,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她亲手给纪翎带上的定位器,最后成了贺竺的救命稻草。
房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沉寂下来,原来是纪翎已经睡着了。
贺琢在床边慢慢伏下身子,他看向那张苍白透明的脸,颤抖地伸出手指轻轻擦过纪翎挺拔的鼻梁。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不是定位器带着他们找到了贺竺的位置,而是纪翎用自己的命当了定位器。
纪翎身上的伤口虽然看起来吓人,但是却幸运地没有伤到内脏,在医院好好修养了两天后,他不顾一干人的抗议,强烈要求出院。
贺家人拗不过他,为他请个保姆的建议也被母子二人婉拒。急得团团转的钟素商简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丈夫亲自开车把纪凉燕母子送到了楼下,贺琢则坚持帮他们俩把东西送上了楼。
两家人简单告别后,钟素商回想起母子俩搀扶着彼此的场景,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叹息。
回家之后的日子其实轻松不少,纪凉燕帮纪翎在学校请好了假,沈百廷也贴心地让纪翎在家好好休息。除了需要应付身上时不时有些发痛的伤口以及鸟咖店时常想要探望的过于热情的小鸟同事之外,现在几乎可以说是纪翎人生中最轻松惬意的一段时间。
这天下午,纪翎正在斜躺在家里看书,突然门铃大作,他费力翻身下床,试图从猫眼往外看,结果外面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见。
他只能把门打开一条缝隙,然后就听见脚下立即传来一声脆生生的“小翎哥哥!”
看到了门口站着的人之后,纪翎的嘴微微张开,然后定格在了一个弧度。
是贺竺和贺琢,以及贺琢手里那个像小型行李箱一样的包裹。
他打开开门把兄妹俩迎进来,望着贺琢的眼睛满是诧异:“你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贺琢把自己带过来的一堆东西放在了厨房那张靠着墙壁的小小桌子上,随口答道:“那天不是送你和阿姨回过来一趟么?”
“看来你记忆力也还可以啊。”
贺琢看了他一眼,难得没有反驳他。
他简单地在这个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然后目光突然落在了门口的鞋架上,上面整整齐齐地摆着几双鞋,虽然看起来很旧但无一例外的干净。
唯独鞋架底部摆着一双球鞋,边缘粘着星星点点的红颜料。
贺竺没见过这么小的房子,新鲜极了,在屋子里“噔噔噔”来回跑着,时不时仰起脸大声说上一句:“哥哥!你家真干净!我好喜欢你家!”
纪翎笑了笑,眼神不留痕迹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确定她身上的确没有什么伤痕后悄悄松了一口气。
“真的吗?”
“嗯!”贺竺用力点点头:“比我哥的狗窝干净多了!”
纪翎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贺琢正站在厨房给自己系围裙呢,闻声黑着脸回过头:“贺竺,你又胡说八道些什么呢?”
“我怎么就胡说八道了?”贺竺明显不服气:“妈妈也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把嗓子掐尖,惟妙惟肖地模仿者钟素商的声音:“贺琢,你看看你,再看看人家纪翎!长得帅人品好学习好也就算了,上次你看到人家的房间没有?你再看看你自己的卧室,简直是狗窝!”
然后又把嗓子放粗,模仿着贺琢的声音:“笑话,狗不住狗窝住哪儿?”
纪翎:“……”
贺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走过来直接把她拎了起来:“再多说一句你就自己走回家吧!”
贺竺马上抱住他的大腿:“不!我就要和小翎哥哥在一起。”
纪翎挑眉看向他俩,下一秒,矛头转移,贺琢把纪翎推回房间:“你伤还没好,躺床上好好养着去。”
纪翎很抗拒:“我已经好了。”
贺琢伸出一只手轻松摆平他:“好什么好,看你那脸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两人拉拉扯扯地进了房间,贺琢把纪翎塞进被窝,在他身后垫了两个垫子,还哄孩子似地拍了两下:“你好好躺着啊。”
他转身走进客厅,拿出大包里面的保温瓶,又啪嗒啪嗒踩着拖鞋走到厨房拿出一个瓷勺。叮叮当当一路晃悠着走进纪翎的卧室,贺琢舀出一勺汤递到纪翎的嘴边:“啊!”
纪翎一怔,轻轻推开他的手:“这是什么?”
贺琢理直气壮,挑眉问道:“补汤,特意给你熬的,赶紧趁热喝。”
纪翎很坚决地摇头:“……不喝。”
贺琢饶有兴致地看着纪翎这副从未在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心里起了恶趣味,翻身上床,上身悬空笼罩在纪翎身上,又伸出勺子做出一个要喂他的动作。
白皙的耳垂染上一丝绯色,纪翎脸涨得通红: “给我下去!”
贺琢明摆着无赖,嘴上却正色道:“别闹,把伤口弄裂了怎么办?”
贺竺在旁边哄道:“哥哥快张嘴,飞机来喽!”
纪翎:“……”
一顿折腾之后,纪翎不仅喝下了汤,还被热情的兄妹俩拉着把他们带来的东西全都尝了一遍。兴许是那碗补汤,又或许是兄妹俩带来的生气,在两人离开前,纪翎的脸终于变得红润了一点。
贺琢虽然也放心不下纪翎,但后者现在需要静养,他也不敢呆太久,只能拽着贺竺往外走。
小姑娘满心满眼都是纪翎,临走之前还依依不舍地用脸蛋贴贴纪翎:“哥哥,我好喜欢你呀,我总觉得之前就见过你,感觉很熟悉!”
贺琢正在给妹妹穿鞋,闻声动作一僵。他抬起头看向纪翎,后者表情丝毫没有变化,脸上仍然挂着轻松的笑容:“是吗?看来我们很有缘分。”
走出小区,贺琢若有所思地回头望向纪翎家的位置,低头问妹妹:“你说你那天看到倒在地上的小翎哥哥头顶钻出了羽毛?”
“嗯,”贺竺点点头:“是黄色的哦。”
黄色的羽毛么……?

第23章 真是难为你了
纪翎在家休养的这段时间,贺琢无数次地向钟素商申请停课一周去照顾自己的同桌,他请假的理由听起来也颇为正当——
“纪翎可是全校第一,他落下这么多课不得在家里急得直哭啊?再说了,纪阿姨白天还要上班,谁去照顾他?”
钟素商的指甲在他的太阳穴上一戳,毫不留情地驳回了他的申请:“省省吧,有我去照顾他,你就别去给人家添堵了。再说了,我都不愿意戳穿你——你那是照顾人家吗?我看分明就是你自己不想上学。”
于是周一,贺琢蔫头耷脑地去上学了。
浑浑噩噩过了一上午,到了课间操的时候,贺琢在教导主任严厉的目光中没精打采地走上升旗台。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开始念起来:“各位同学,各位老师,上午好,我怀着一万分的歉意站在这里,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进行深深的忏悔。”
五六分钟啰啰嗦嗦地把检讨念完,底下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好不容易完成了这个任务,贺琢的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他一下子想起了上周他在尤主任面前说的那句话。
“能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念检讨?”
虽然他的本意是好的,可是却万万没想到一语成谶,纪翎躺在病床上的苍白面容陡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自责之情几乎要将贺琢淹没。
越想纪翎他就越放心不下,虽然人还在学校里,但是魂早飘远了。回到教室之后,贺琢的心情仍然很失落,于是趁着课间休息的时间打开手机,给纪翎发了一条消息——
“你在做什么?”
好半天都没有人回。
这是自然,因为纪翎正忙于应付钟素商过于热情的投喂,不仅两只手,甚至腮帮子都塞满了吃的。他无数次地想说“谢谢阿姨,我真的吃饱了,”奈何下一秒就在钟素商和旁边邹婶过分慈爱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好不容易咽下嘴里的最后一口东西,纪翎还没来得及出一口气,就听见钟素商欣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翎,你猜阿姨还带了什么过来?”
纪翎茫然地转过头,然后看到邹婶笑眯眯地拿出来了一个有他两个脑袋那么大的餐盒。
“小翎,阿姨不知道你爱吃什么菜,就每样都做了一点,今天你先尝尝,不喜欢下次再给你换成别的。”
纪翎眼前一黑,原来他刚才吃的只是餐前开胃菜而已,现在才是正餐。
其实也不怪钟素商过分热情,实在是纪翎太能引起人的爱怜之情,说句实在话,他简直就是钟素商理想中的儿子。更遑论有贺琢贺竺兄妹俩在旁边对比,贺琢就不用说了,就连贺竺都一点没遗传到自己,从贺绶霆到贺琢到贺竺,家里简直是俄罗斯套狗。
面露难色的纪翎艰难地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绷得紧紧的肚皮,钟素商被他的动作逗得笑了起来,终于大发慈悲地点了点头:“好了,小翎要是吃饱了就去好好休息吧。”
“嗯,”纪翎感激得几乎眼泪汪汪,他想了想,又补上了一句:“谢谢钟阿姨和邹婶今天来照顾我,不过我现在好得也差不多了,以后就不麻烦你们过来了吧。”
“你这孩子,”钟素商一脸恨铁不成钢:“怎么还是这么客气?这有什么麻烦的?这不就是我们该做的?”眼睛在房间了环顾了一圈,她又叹了口气:“小翎啊,阿姨给你和你妈妈换套房子好不好啊,上周我去看了一套,离你们学校很近的……“
“谢谢您,但是不用了,”纪翎打断她,抬起眼睛,瞳孔清亮:“我感觉住在这里也挺好的,我和妈妈也已经都习惯了。”
既然纪翎已经拒绝了,钟素商也就只能暂时止住话题,纪翎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她和邹婶对视了一眼,没忍住笑了笑,心里都是止不住的喜欢。
两人催促着纪翎赶快去午睡,商量好明天再过来之后就轻轻地关上了门。
房间终于安静下来,纪翎躺在床上,把被子一直拉到下巴。
可惜他没睡多久,半梦半醒之际,纪翎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被子下面嗡嗡震动着。
他迷迷糊糊地摸出来一看——上面有二十多条未读消息,全都来自贺琢。指尖翻到最上面一条,是对方问他现在在干什么。
这么一问让纪翎想起来了,他动动手指回了几个字,然后翻身下床找出药箱。
他刚想起来,今天的药还没换呢。
纪翎正皱着眉头给前胸的伤口上药,贺琢的消息又连珠炮似的飞了过来:“伤口怎么样了?给我拍张照让我看看呗。”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打断,纪翎有些不高兴地撇撇嘴,随手回了道:“没什么好看的,都恢复得差不多了。”
对面立刻不愿意了,发了个长语音过来:“不行,你这对待伤口的态度也太随便了!我之前有一个发小也是不重视,结果后来伤口发炎了,整条胳膊都截肢了,你快点发给我看看,我看看你究竟上没上药,顺便给你判断一下。”
真的假的啊?小鹦鹉犹豫了。
真的这么严重?
伤口一道在前胸,一道在后背,拍哪里好像都不太方便,纪翎看到了自己的胳膊上的一处擦伤,想了想,曲起小臂和大臂,手机对准自己肘关节,镜头拉近,然后给贺琢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上药了,没骗人”。
贺琢正在和沈钺与祝若旸吃饭,突然手中的勺子当啷一声掉进了面前的碗里,溅起的汤汁扬到了他的脸上。
沈钺和祝若旸有些纳闷地抬起头,却发现贺琢的鼻孔流出了两道汹涌的鼻血。
“你怎么了?”沈钺不解地问道。
贺琢第一反应是把还亮着光的手机立刻扣在了桌面上,然后才腾出手擦了擦脸上的鼻血,结结巴巴地回答他:“没、没怎么。”
祝若旸给他抽了张纸递过去,沈钺则眯起眼睛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在看什么东西?”
小狗脸上满是被说中的慌张:“胡说什么呢?大家都在这儿吃饭呢,我能看什么东西?”
像是生怕对面的两人追问似的,贺琢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饭,丢下一句“我有事先走了”就落荒而逃。
沈钺看着他狼狈的身影,无奈地和祝若旸摇摇头:“真搞不懂他脑子里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卫生间里的水龙头开到了最大,带着些凉意的自来水让贺琢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走到最里面的隔间,再三确认了自己锁好门后,鼓起勇气掏出了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
然后一股热气直接窜到了头顶。
不行,这对小狗来说还是太过震撼了。
不能怪他定力不够,要怪就怪照片上的内容实在太过引人遐想。他知道纪翎皮肤白,但他不知道纪翎的……身上也这么白。
两片雪白的肉弯起一个美好的弧度,中间有道若隐若现的缝,上面有道不深不浅的擦伤,涂了点淡色的碘伏。
贺琢的手机刚换的最新款,所以他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两瓣中间的那一点嫣红的小痣,和他鬓角的那一颗很像。
真是要了狗命了。
贺琢不恨自己定力不够,只恨纪翎——
他怎么回事,怎么身上到处长痣的?
以及,纪翎看着那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实际上能随便给别人看屁股呢?
贺琢在这边百感交集,纪翎在那边也有点坐立不安了。
小狗的瞎话随手拈来,小鸟却当了真,他想了想,还是点开了顾大夫的消息框。
对面还没回,纪翎家的门却先被敲响了。
这回又是谁啊?
打开房门,贺琢喘着粗气的脸现在他的面前。
穿着睡衣的纪翎露出一个大大的问号:“贺琢?你怎么过来了?现在不应该上课么?”
贺琢脸有点红,眼睛四处乱飘,根本不敢落在纪翎的身上。
“那什么,”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扣着门框:“我来看看你,好几天没见了,也不知道你现在恢复得怎么样了。”
纪翎叹了口气:“进来吧,再过一会门框都得被你凿出个窟窿。”
两人在客厅里相对无言,纪翎给他倒杯水放在了茶几上。
杯子落在桌面的那一刹,里面的水荡漾了两下,贺琢盯着那撇波动,脑子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红得像一块烧得半熟的砖。
他清清嗓子,纪翎看了过去。
“你那里也受伤了?”
纪翎想起了他发给贺琢的那张照片,淡淡答道:“一点小擦伤,不碍事。”
“哦、哦,那你自己怎么上的药啊?”
纪翎看了看自己的胳膊,的确,左手给右手上药是不太方便,不过他之前练过一段时间的左手写字,所以这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难事。
他难得地开了句玩笑:“我手还挺灵活的,之前也不是没这么干过。”
纪翎感觉自己说的也没什么问题,结果眼前的小狗却一下子应激了,“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手足无措地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
纪翎:“?你是什么意思?”
贺琢用余光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纪翎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高大的男高中生局促地坐在窄小的沙发上,手臂上的青筋绷紧了,嗫嚅着问道:“你把照片给别人看了吗?”
“当然了,”纪翎剥开一个橘子送到嘴里,心不在焉地答道:“你不是说伤口有感染的风险吗?我发给一个大夫让他帮我看看。”
小狗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还给别人看了?
纪翎挑挑眉,手机突然在这时发出一声震动。
拿起来一看,原来是顾大夫回复他了:“伤口没有什么大事,按时上药就行。”
紧接着又是一条——“下次拍照的时候手机离远点。”
纪翎一头雾水地点进来,又一头雾水地退出去。他点开自己刚才发过去的那张照片仔细看了两秒。
然后默默扔下手机,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贺琢的头发支楞着,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
“我给你发的照片,”纪翎说出来也有点脸红:“是我的手臂。”
“啊?”
“你自己把手臂曲起来,看一眼大臂和小臂之间的缝。”
贺琢不理解,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结实的麦色小臂和大臂合到了一起,中间鼓出个缝隙,眼神拉近一看。
然后懂了。
这次真是丢人丢大发了,他把胳膊放下,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一声,企图通过转移话题来掩饰自己的情绪:“我没想什么,你……你也别多想,那个,你吃饭了吗?”
一问这个,纪翎就感觉自己的胃还隐隐发涨。
“吃了,钟阿姨上午来看我了。”
贺琢点点头,又抬头看看表,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下午四点了,该吃晚饭了。”
纪翎:“……”
你们母子俩表达善意的方式真是如出一辙。
“不用了,我一点都不饿,就算饿了我晚上也能自己做点。”
漆黑的眼睛扫过来,纪翎马上改口道:“我妈马上回来了,我们俩简单吃点就行,真的不用麻烦你了。”
前后不过几秒,贺琢已经把围裙带上了,明明是姜黄色的普通围裙,却被身高腿长的贺琢穿出了一种春季高定的感觉。他站在水池面前,已经给鱼刮起了鱼鳞,闻声头也不抬地回道:“那正好,阿姨回来也能正好吃点。”
厨房的地方随意堆着好几个塑料袋,都是贺琢刚才过来的时候在旁边的菜市场买的。
听见身后的声音哑了火,贺琢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乘胜追击道:“我上次拿过来的汤你后来喝完了吗?”
纪翎苍白的小脸浮现出了一丝心虚。
贺琢把鱼和刀放在砧板上,一步步走到冰箱前。
纪翎看见他的动作,心里已经感觉不妙,然而贺琢的动作更快,已经拉开了冰箱的门——
不仅汤还原封不动的盛在碗里,他上次拿过来的食材更是一点没少。
空气里传来一声冷笑:“还真得有个人过来看着你吃饭。”
难得见纪翎吃瘪的模样,贺琢心里大为得意,手上的劲头也就更加没了准,“啪”的一声甩上了门。
冰箱的岁数比他俩加起来都大,哪经得起这么折腾?贺琢这么随手一关,就把破破烂烂的冰箱门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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