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禽对恶犬—— by澄麟
澄麟  发于:2023年08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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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琢这才意识到车上还有个吴叔,松开嘴里的妹妹,“呸呸”两下吐出嘴里的狗毛,变回人类形态说道:“那行吧,吴叔,正好前面就是缘溪街,我和小竺在那里吃点饭,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再来接我们。”
汽车停下来,贺琢把妹妹抱下车,缘溪街是商业街,现在正是吃饭的时间,华灯初上,人潮川流不息,两人轻车熟路地走进一家牛排店,店长立即弯腰把贺琢引到VIP席位,贺琢点了一份单人套餐,又给妹妹点了一份儿童套餐。
店里人很多,但是上菜速度还挺快,服务员看着贺竺玉雪可爱的小脸母爱爆棚,在她的旁边放了一个小兔子毛绒玩具。
贺竺仰起脸对她笑:“谢谢姐姐。”
服务员被萌得差点就要捂住心口,连说了几句“不客气”,她转身掀起帘子的一刹那,贺竺把毛绒兔子塞进了哥哥的卫衣帽子里。
贺琢:“……”
下一道菜是店长亲自送上来的,他看着甜蜜蜜搂着小鹦鹉玩偶的贺竺,又看了看帽子里塞着兔子的贺琢,笑道:“小姑娘这么喜欢鹦鹉啊!”
贺琢瞥了眼妹妹:“小笨鸟而已,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喜欢的。”
贺竺马上大声反驳:“鹦鹉最聪明了!你根本就不懂!”
店长微微一笑,马上有眼力见地转移话题:“巧了,我刚听说这条街上新开了一家什么鸟咖,就离这里不远,听说里面各种鸟类都有,特别受年轻人的欢迎,正好,吃完饭你可以和哥哥去看一看,看看里面有没有你喜欢的小鹦鹉。”
贺竺的大眼睛里瞬间放出名为渴望的光芒,贺琢轻哼一声:”看你表现。“
吃完饭,两人还是去了那家鸟咖。
当今时代,S星上的人们已经逛腻了猫咖狗咖,于是近些年,一些别出心裁的宠物店逐渐出现,比如店长刚才告诉他们的这家“西日”鸟咖。
贺琢给吴叔编辑了一条短信,告诉他不着急,他们还要在街上再逛一会,刚放下手机就发现贺竺已经没了影,他惊出一身冷汗,好在快步追了两步就看见了小小的人影,他在妹妹的尖叫声钟一把将她扛上肩头,一直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才把她放下来。
转过一个弯,一栋鹅黄色的小房子映入他们的眼帘,上面的“西日”二字刚好在他们出现的一瞬间亮起。贺竺骑在哥哥的肩头兴奋得不行,刚被放下来就急不可耐地冲进了商店。
贺琢抱着肩膀,不置可否地打量着店面上“S星鸟类最全”的招牌。走近两步,原来招牌上面还有一行几乎看不见的小字“努力建成”。
贺琢:“……”
这是诈骗吧。
贺竺在前面一个劲儿地催他,他只能在妹妹的兴奋声中不情不愿地跟了上去,也就只有贺竺这种幼稚的小狗会喜欢什么什么鹦鹉,贺琢不以为然,真正成熟的人都会选择欣赏高大威武的猛兽,比如自己。
这家鸟咖外观看起来平平无奇,占地面积却颇大,贺琢在进门的一瞬间就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之前他拗不过贺竺陪她去过几次动物园,记忆里那几次都碰巧是夏天,路过鸟类展区时,拥挤的人潮混合着笼子内难闻的气味不断发酵,几乎使他命丧当场。
然而他预料中的情形并未出现,相反,店内灯光明亮柔和,墙的外围贴着一些鸟类和店里其他动物的照片,上面还有文字记录它们各自的性格、名字和生活习性等等。贺琢放眼看去,店内干净整洁的程度让人几乎难以置信,他试探性地呼吸了两下,空气中非但没有让人窒息的气味,甚至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和一种说不上来的香气。
现在已经七点多了,鸟咖离打烊也不远了,店里静悄悄,没有别的客人。
他对这家鸟咖的好感度一下子上升了不少,径直来到最大的房间内,推开门,眼前的内容让他忍不住“嚯”了一声。
室内不大,但是建得颇有模样。
正中央是一棵高耸的树木,枝杈纵横交错,上面生出的绿叶铺天盖地,屋子里还根据不同鸟类的生活习性划分出了不同的区域,左手边的区域是一汪清澈见底的小池塘,右边则是沙土。
贺琢挑挑眉,觉得十分有趣,绕着屋子转了两圈,最后在角落里发现了正和一个年轻男人说着什么的妹妹。
男人长得平平无奇,但是打扮得非常时髦,看他走过来,不好意思地站起来笑笑:“你好,我是这家店的店长,我姓沈。”
贺琢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衣服,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奇怪:“你叫沈来福?”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扭曲了:“你看了我们的照片墙吧,沈来福是这个店的看门狗。”
贺琢也觉得有些尴尬,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啊,我看它也姓沈,我就以为……好巧,哈哈。”
店长:“……名字是我起的,因为我姓沈,所以店里所有动物的名字前面都加了一个‘沈’字。”
贺琢:“……”
男人平复了两下呼吸,再次露出一个标准的营业笑容:“我叫沈百廷,是这样的,很抱歉,今天来的客人比较多,店里的鸟儿都比较疲惫了,我让它们去休息了,我们也准备打烊了,您看明天再过来可以吗?”
贺琢看了他一眼,蹲下去和贺竺说话:“明天再过来?”
贺竺:“呜……”
贺琢:“……”
眼见呜声越来越响,沈百廷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纠结再三以商量的语气说道:“这样吧,小妹妹,现在还有一只小鹦鹉没有休息,你喜欢小鹦鹉吗?”
贺竺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超喜欢!”
沈百廷点点头:“那我去笼子里把它放出来和你玩一会。”
几分钟后,一只黄色绒球从屋里飞出来,落在贺竺的肩膀上,“啾啾”叫了两声。
贺竺高兴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手里捏着刚买的一小包瓜子,轻轻抚摸着肩上的小鸟。贺琢也饶有兴味地凑过来看,小鹦鹉感觉有呼吸迫近,回头一眼,然后瞬间瞪圆了眼睛。
贺琢微微眯起眼睛,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从那黑色的豆眼中竟然看出一丝惊慌失措。他歪了一下头,眼睛里刚流露出一丝怀疑,小鹦鹉便很快恢复了正常,眨眨眼睛,不着痕迹地扇扇翅膀,落到贺竺的手上。
贺竺和小鹦鹉玩了几个回合,凑过去亲亲小鹦鹉,小鸟闭了闭眼睛,却突然感觉身子一腾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对上了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小鸟:“?”
贺琢看着手上几乎僵成石雕的小鸟,心里有些诧异,自己和妹妹是同一种形态,按理说小鹦鹉如果害怕自己身上的气息,那也不应该能和贺竺亲近。
他曲起食指,在小鸟的后背上安抚性地捋了两下,问向从刚才就一直在紧张的老板:“会说话吗?”
沈百廷战战兢兢地看着贺琢,仿佛他手上拿着的是什么易爆品:“会说两句吧,但是你千万不能逗得太狠,这只小鹦鹉脾气大得狠,生气了可是会叨人的。”
小鹦鹉悄悄回过头,在没人看见的地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贺琢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淡淡地“哦”了一声:“是嘛,我们小红脸蛋脾气这么大呢。”
说着撸起袖子,露出一截修长紧致的麦色小臂,轻轻点了点鹦鹉的小胸脯:“说句‘哥哥最帅’听听。”
小鹦鹉:“……”
沈百廷:“……”
贺竺直撇嘴:“恶心!”
小鹦鹉也被恶心得不行,在贺琢的掌心深深哆嗦了一下,贺琢感觉小鸟在他手心蹭了蹭,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老板!老板!你这鸟是不是要!要!在我手上上厕所!”
沈百廷走过去,假模假式地看了一眼,心里想着这是哪里来的二逼,嘴上安慰道:“请你放心,我们店里的小鸟是受过训练的,不会轻易在客人的身上排泄的,这个我们可以保证。”
小鹦鹉明显不喜欢贺琢,趁着他不注意又拍拍翅膀回到贺竺手上。
很快就到了打烊的时间,贺竺被吴叔先一步被抱上车,贺琢则跟着沈百廷去前台交款。
小鹦鹉站在铁架子上,目视着他离开的背影。
玻璃门关上的一瞬间,身后的鹦鹉字正腔圆地吐出两个字:“傻逼!”
贺琢:“?”
他转头问向沈百廷:“你听见了吗?”
沈百廷走在前面,慢吞吞地回过头:“什么?”
贺琢肯定道:“它骂我。”
沈百廷的身体晃了两下:“谁骂你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贺琢心里还惦记着那如雷贯耳的一声“傻逼”,说什么也要去里面再看一眼,沈百廷连哄带骗地推着他往外面走:“哎呀小哥,怎么可能的啦,我们店的鸟儿都受过严格训练的,怎么会骂客人呢?更何况刚才那只小鹦鹉已经回到屋里了,你想必是幻听的啦。”
贺琢沉沉地看着他,然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你骂的。”
沈百廷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咳咳咳咳……怎么可能?我连嘴都没张开。”
贺琢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本来今天晚上气就不顺,出来玩竟然还被一只鹦鹉给骂了,他忍不住回呛道:“谁知道你会不会说腹语?”
沈百廷的嘴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低眉顺眼地送走了半信半疑的贺琢。
车上,贺竺叽叽喳喳地和吴叔讲着自己的见闻,吴叔笑呵呵地听着,时不时应上一两句,回头发现贺琢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他不禁有些讶异:“少爷怎么了?怎么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贺琢抬起心事重重的一张脸:“刚才店里那只鹦鹉会说话。”
吴叔从镜子里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少爷是不是不适应新学校啊,怎么感觉放学回来变得……更傻了呢?
但他还是安慰道:“少爷,鹦鹉会学人说话本来也不是一个多奇怪的事情啊。”
贺琢:“这只鹦鹉还骂了我。”
吴叔都不知道多少次见过贺琢混不吝的样子,在心里说,这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车向前开着,贺琢却越想越气,不行,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贺琢曲起手指敲敲前面座椅:“吴叔,你在这儿停一下,先把贺竺送回家,我处理点事,到时候我自己回去。”
吴叔:“好的,注意安全。”
车门被“啪”的一声用力关上,贺竺在车上直撇嘴:还“处理点事”,不就是回去和鹦鹉对骂吗?
哥哥幼稚死了!
员工休息室内。
纪翎顶着一头凌乱不堪的乌发,露在外面的皮肤俱是通红一片。
门把手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露出一双眼睛,正是“西日”的老板——沈百廷
纪翎阴沉沉地转过身,一把抓住门把手,将员工服团成一团狠狠扔在来人的身上,冷冷开口:“沈百廷,给我个解释。”
作者有话说:
吴叔说的“注意安全”=小琢少爷注意安全啊,千万别因为骂得太难听了被鹦鹉把眼睛啄瞎,听说这玩意儿脾气可不好。

第5章 熬鹦
沈百廷用围裙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犹犹豫豫不敢上前:“小纪,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纪翎表情阴冷,恨不得用眼神给这个沈扒皮扒层皮,一边抄起手边的东西往他身上扔一边说:“自己会在边上看着,保证出不了什么事?”
啪,一块抹布精准无误地落在沈百廷的身上。
“陪一个‘小姑娘’玩半小时就行?嗯?”
啪,一个空的零食袋子被仍在沈百廷身上。
扔了半天,纪翎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沈百廷心虚上前,一脸谄媚地笑:“小翎,小翎,消消气嘛,今天的事是我不好,今天晚上的钱给你按两倍,不,三倍算,怎么样?”
纪翎仍没搭理他,牙关紧咬,两腮上的肌肉紧绷着。
这边员工还没有哄好,门外又传来了贺琢的高声呼唤:“老板?老板?你在吗?”
空气弥漫着成吨的尴尬,沈百廷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他紧张地盯着员工休息室地板上的一条裂缝,由衷地希望自己真的是沈来福。
声音渐渐迫近,眼看贺琢就要找到这里来了,沈百廷心一横,从房间里钻了出去,正好和贺琢打了个照面。
沈百廷一向为自己一米七八的身高沾沾自喜,没想到在贺琢一米八七的身高面前根本不够用,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人家高挺的鼻梁。亏他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还想着在纪翎面前好好谴责一下来人,趁机涨一波好感度,结果一瞬间就没了气场,变成了弱势的一方。
沈百廷装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惊讶:“哎?你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东西落在这里吗?”
明亮的灯光从贺琢头顶倾斜而下,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他狐疑地打量了一下沈百廷慌张的样子,然后缓缓开口道:“我想买下刚才那只鹦鹉。”
话音刚落,一墙之隔的房间里发出一声震天巨响,然后是一记闷声,似有重物落地,最后伴随着一系列叮叮当当的摔打声。
两人就听见了屋子里传来的声音,贺琢探探头:“老板,你用不用去屋子里看一眼?”
沈百廷沉默了半天,似有千言万语要说,一张俊脸由白转黑,再由黑转绿,最后憋出来两个字:“不用。不卖。”
贺琢先是微微一愣,片刻后,俊朗的眉梢一挑,漆黑的眼珠闪烁着狡黠和了然,他凑近低声开口:“价钱不是问题。”
这种人他见得多了,无非是故意做出一幅宝贝的模样,实际上就想狮子大开口,好好敲上那么一笔。不过呢,他最不缺的就是钱。
“一千?”
“五千?”
“这样吧,你开个价,我是真心喜欢这个鹦鹉。”
沈百廷擦擦汗,怎么感觉这个“喜欢”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意味的感觉呢。
贺琢直勾勾看着还是摇头的沈百廷,迫近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身上散发出的威压更重,沈百廷已经被逼到了墙角,渐渐觉得喘不上来气来。
“为什么不卖?”
沈百廷强装镇定:“这个店里的所有动物都不卖,而且,这个鹦鹉你根本养不了。”
贺琢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怎么个养不了法?”
“哎呀,那可就说来话长了,一天至少要吃五顿饭,每顿饭必须得是整点吃,晚一秒它就会闹绝食,水呢,只喝每天树叶子上挂着的第一颗露水,每天还得吃水果,水果低于两百块钱的尝都不尝,你都不知道吧,我店里赚的这点钱全用来给他买车厘子了,普通的鸟粮人家还一口不吃,只吃葵花子,还不是市场上十块钱一斤的瓜子,必须是新鲜向日葵花上摘下来的瓜子,每一颗都必须得手剥……”
贺琢:“……”
你是不是真把我当傻子了?叫个玄凤鹦鹉还真以为自己是玄凤了?
他看着明显在胡说八道的沈百廷,半是戏谑半是认真道:“那正好,卖给我,我认识一个熬鹰的朋友,帮你治治这个鸟的脾气。”
沈百廷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开玩笑,真卖给他还得了?人家是鹰,他这是鹦,到时候熬鹰变熬鹦,那出的可就是人命了!S星本来就禁止任何人以动物形态进行牟利行为,搞不好他也得被抓进去,两人现身说法来个命运三部曲——《熬鹰》、《熬鹦》、《熬嘤》。
他是真的害怕了:”那更不行了,我不舍得它去吃苦。“
“哦,也对,”贺琢点点头,像是恍然大悟:“是我考虑不周了,你大可以放心,咱们重新开个价,把你这么付出的时间和金钱一起算到里面,你看这样怎么样?”
沈百廷满脸复杂地看着贺琢,嘴唇翕动了两下。
贺琢的倔强简直让他眼界大开。
他究竟是什么物种?沈百廷在心里思考着。但从他的长相和气质来说,贺琢必然不可能是某种温顺的食草动物,但是可能是年纪的问题,他身上还有一种挡不住的中二之气。
沈百廷在心中静静思忖着,柴犬?看着不像,秋田?也不像,莫非是……柴犬和哈士奇结婚的产物?
两人僵持不下,良久,沈百廷率先做出让步,他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还有一句话要不得不告诉你。不瞒你说,刚才你听到的骂声确实是那个鹦鹉发出来的。”
贺琢的眉毛瞬间耸到了额上,沈百廷赶紧抢在他开口之前接着说:”唉,这都是我不好,之前把它和一个爱说脏话的八哥一起养的,等我发现它染上脏口的毛病时已经晚了,我又舍不得训它,现在它只要碰到点不顺心思的事情就要破口大骂,嗨呀,今天把它放出来也实在是无奈之举。“
贺琢脸上的表情逐渐松动,他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倒是麻烦了……”
沈百廷赶紧趁热打铁:“就是的,不说别的,你也要考虑考虑你的小妹妹啊,她几岁?三岁?四岁?不管她几岁,现在正是学习能力强的时候,万一被鹦鹉传染了呢?到时候再想纠正就晚啦!”
贺琢彻底被说动了,深深地陷入了思考:“对啊,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这些我刚才都没想到。”
沈百廷看着他,眼睛里写满期待:“所以……”
“所以,”贺琢从口袋里掏出一沓现金,简单数了几张放在沈百廷的手心里:“这是定金,你先帮我养着,等它什么时候口不脏了再接到我家。”
沈百廷的嘴张开又合上,好半天憋出来一个字:“啊。”
他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帅哥长得浓眉大眼的怎么还是个抖M啊?怎么会有人被鸟骂一句都能这么来劲?而且竟然还到了非买不可的地步?
沈百廷脑子动得飞快,要不然再让小鹦鹉学两句脏话?他总感觉自己好像看见了一个赚钱的新门路。
付完定金,贺琢刚准备潇洒离开,一下子对上了沈百廷还有些愣的脸,他笑了笑,以为沈百廷还在舍不得,便调侃道:“你这么宝贝这只小鹦鹉,怎么,你俩有什么特殊关系?”
沈百廷耳边嗡嗡作响,仿佛一只被惊雷劈中的兔子,撑着柜台猛然站起来,结巴道:“你、你瞎说什么呢?”
气氛骤然松弛,贺琢哈哈大笑,一把揽过沈百廷,拍着他的肩膀:“开玩笑呢,对了,老板,你在那小鹦鹉笼子外面挂一个我的牌子,以后谁想买你就就说这鸟有人要了。”
沈百廷麻木地点点头目送着他离开,心头百感交集,撞上这傻大个,不知道是福是祸。
贺琢吹着口哨走出店门,随手把刚才要过来的电话号存到手机里,在输入名字的时候顿了一下。
店长叫沈百什么来着?
贺琢想了半天,最后输了一个“福”进去。
下次见面再问吧。
S星明令禁止公民在工作的时候露出自己的拟态,更是坚决反对利用自己拟态来进行工作,以往也不是没有“爱走捷径”的人利用自己的拟态偷偷摸摸跑到动物园去骗吃骗喝骗钱,这些人无一例外地受到了严重的处罚。
近两年这样的情况好了很多,因为每个人分化伊始便会由政府被政府登记在册,分化形成的动物拟态身上都会带有政府所制定的独特标识,其目的不仅是能够在日常生活中将这些人和普通的动物区分开来,更是方便在追踪调查时能够充分掌握所有信息。
不过,一切都由例外,就比如“西日”,就比如纪翎和……这个店里的其他员工。
沈百廷打开休息室的大门,里面静悄悄的,纪翎弯腰坐在一地狼藉之中,显然也被吓得不轻。
他走进去,在纪翎身边缓缓坐下,两人一齐发出劫后余生的叹息。
纪翎活了十六年,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没人会知道,他刚刚只差一秒就破门而出,冲到两人中间说这不干沈百廷的事。
在那短短的几秒之间,他甚至无暇思考自己这一行为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现在想想,只觉得后怕。
半晌,沈百廷从口袋里摸出来几张钞票递给纪翎,开口说道:“给你,你今天的工资。”
纪翎扫了一眼,抽出几张装进口袋,剩下的又还给了沈百廷:“这些够了。”
“不,”沈百廷的眼睛里闪着真诚得有些诡异的光:“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今天晚上辛苦了。”
纪翎认真地转过来打量了他一眼:“你真受刺激了?”
“这话说的,”沈百廷用不舍的眼神最后看了一眼纪翎手里的钱:“我什么时候对你们抠搜过?”
纪翎掰着手指开始给他一件一件地算账:“厕所那些所谓精心裁剪的纸都是你点外卖赠的吧?前两天‘特意’新买的一批‘结实’的鸟站架其实是你用坏的雨伞杆子吧?上个月来福过生日你送的那个景德镇官窑烧出来的宋代青花瓷狗食碗其实是你在地摊上花三块钱套圈套的吧?”
沈百廷:“……”
“所以,”纪翎放下手指,用审视的眼神盯着沈百廷:“我劝你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你又想干什么。”
沈百廷早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纪翎,索性“嘿嘿”笑了两声:“跟你商量个事儿,就刚才那个帅哥……”
纪翎半睁着眼睛看着他,没吭声。
“下次他再来的时候,你再骂他两句呗,我感觉他好像挺喜欢你骂他的。”
纪翎忍无可忍地把眼睛全闭上了。

稍稍平复了心情后,两人简单打扫了一下店里的卫生,再一抬头已经将近晚上九点。
沈百廷熄了灯,把最后一袋垃圾扔到街角的垃圾箱内,关上店面的卷帘门,有点担忧地看着纪翎:“路上小心点。”
天色已经全黑,只有微茫的光线从零星几家还开着的店面中裂出。橘黄色的灯光映在道路两旁种植的树上,树随风轻轻晃动,给纪翎的白衬衫也染上了一丝暗影。他回过身,无声地点点头,面容隐在光与影的交界处,神色晦暗不明,仿佛一副铅笔画。
沈百廷看着逐渐消失在街道深处的清瘦背影,发出了一声叹息。
马路上行人稀少,纪翎匆匆赶向最近的公交站。偶尔有醉汉横冲直撞地从马路上经过,在夜色下不受控制地露出拟态,嘴里发出可怖的“嗬嗬”声。
纪翎垂下眼睫,裹紧身上的校服外套,竭力往后缩。好在末班车很快驶来,纪翎上车投币,然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公交车摇摇晃晃地向前开去。
在一片沉静中,纪翎不由自主地想起今天的一系列魔幻遭遇。
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脸上没绷住,笑了一下。
十点二十,公交车摇晃着将纪翎放在郊区的站台。纪翎单肩背着书包,绕过几条七扭八歪的小巷才回到家。
这是郊区的老房子,周围的建筑物拆的拆,毁的毁,这么多年只剩下这一个小区孤零零地留在原地,仿佛天外来物。
小区的大铁门早已断裂破碎,放在那里只能堪堪作为一个摆设,纪翎小心翼翼地绕过上面的缺口,走进最里面的单元,声控灯早就年久失修,往日只能靠着门缝中裂进来的一丝月光照亮上楼的路,但是不巧今天是个阴天,月亮都隐藏在云层后面,他只能凭着感觉摸上楼,还得靠着听觉避开那些裂痕斑斑污秽不堪的砖板。
终于到了五楼,纪翎揩去额上渗出的汗水,轻叹一口气,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防盗门还是反锁着的,里面一片漆黑,一只手“啪嗒”一声打开了客厅的灯。
室内瞬间被昏黄的灯光点亮,狭小拥挤的房间映入眼帘。屋子虽小,却并不因此显得凌乱,反而干净整洁,和外面的环境形成了天壤之别。
夜色沉沉,房间内更是显得极度安静,只有墙上挂着的时钟在发出轻微的“嘀嗒”声。
书包被放在门口,几分钟后,卫生间里亮起一盏灯,花洒打开,热水顺着纪翎白皙的脖颈蜿蜒而下,划过他清瘦的肩胛骨,最终顺着他的脚踝没入下水道中。
纪翎撩起自己被水打湿的头发,露出莹润洁白的额头,浴室里水汽氤氲,墙上的镜子映出少年白皙俊秀的脸。
半小时后,纪翎擦着头发走进自己的房间,单人床和书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靠墙而立的书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奖状、奖杯,这些几乎算得上是房间里唯一的装饰。
窗外夜色沉静如水,万籁俱寂。纪翎在书桌前拉开椅子坐下,黑笔刷刷在纸面上划过,留下一串串整齐的字迹,桌上的台灯在他的额角投下一片温柔的光晕,衬出他神情安然的侧脸。
南林高中虽然提倡“素质教学”,但是学生在这里感受到的压力却丝毫不会比其他的高中少半分。为了庆祝周末,教学组不顾学生们的哀求发了一堆雪片般的卷子,纪翎把卷子拿出来,一张一张地翻过去,然后思索了片刻,用笔尖在卷子上面点了点,把自己认为值得一做的题圈了出来。
指针一圈圈划过,最后定格在了数字“十二”上,纪翎放下笔,卷子上圈出来的题终于做完了,纪翎却丝毫没有要休息的意思,他起身拿出自己准备的习题册。
南林高中虽然教学进度快,课业难度大,但严格说来竞争并不那么激烈。因为除去纪翎所在的班级和另一个快班外,其他的平行班大都是一些家境相当不错的学生,家长早就为他们安排好了将来的路。
但是纪翎与他们不同,他必须在每次考试中拿到年级第一,拿到全额奖学金。
直至凌晨两点,纪翎才完成了自己今天的学习任务,纪翎双目以及冒出了红血丝,就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他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正准备去洗漱,突然,一张白纸掉了出来。
他弯腰捡起来,在看到的一瞬间,表情变得有些怔忪。
明明只是一张普普通通的化验报告单,纪翎在看到它的一瞬间却想起了小诊所里刺鼻的消毒水味,以及那天茫然的自己。
三个月前。
纪翎刚刚结束在咖啡店的兼职,准备去对面的便利店买个饭团,没想到刚走到马路上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他便人事不省地倒在了旁边车的车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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