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之后边烁不断向他借钱,借多还少,数额越来越大,累积到现在早已经过了八位数。
像这样持续性地大笔烧钱,边烁究竟在干些什么勾当并不难猜。
这是一个无底洞,边辰不可能永远奉陪。他存了心想让边烁吃点亏,好涨涨教训。
“你在听吗?怎么不说话?”边烁催促。
边辰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一阵不自然的喧闹。他往回走了两步,只见内间的门敞开着,服务生正站在门口一脸焦急地同丁嘉康说着些什么。
大堂里的阵阵噪音从打开的大门涌进来,其间还能隐约听到尖叫声。
想来是外面有人闹事。
丁嘉康正要跟随服务生前去处理,忽然传来“砰”的一声。
边辰心中一惊,缓了两秒后猛地意识到,那是枪声。
电话另一头边烁还在催促,边辰此刻却没了与他周旋的心情。
“我这儿出了点事,晚点再和你联系。”他说完便立刻切断了通话。
原本要出去查看情况的丁嘉康顿时僵在原地,不敢轻易迈步。
他惊惶地看向一旁的服务生,服务生脸色煞白,表示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报警了吗?”边辰一边走向他们一边问道。
服务生闻言看向丁嘉康,丁嘉康急得大喊:“还愣着干什么,快啊!”
他说完也不等这愣头青反应,自己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
电话刚接通,外面又是“砰”一声。
中年妇人此刻也意识到了那是什么声音,顿时六神无主,慌慌张张地冲着他们喊道:“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了呀?怎么回事?”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她。
“别担心,”边辰对她笑了笑,“应该不会来这边的。”
报完警,丁嘉康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去看一下什么情况。”
边辰想跟上去,被制止了。
“别,万一有危险,”丁嘉康说,“你是客人,留在这儿比较安全。”
边辰不禁对他有几分刮目相看。
想来跟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添乱,他便老老实实留下,安抚惊慌失措的中年女人。
门一直敞开着,能听见外面持续不断的喧闹声。
边辰心中并不像表面这般平静。他问留在门口不敢再出去的服务生:“你进来之前外面是什么情况?”
“有两拨人不知怎么的闹起来了,推推搡搡的眼看就要动手,我怕打起来,让同事拦着,进来问老板要不要报警。”服务生说。
边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就该把礼子宁带在身边的。
不消一会儿,喧闹声逐渐平息下来,警察随后赶到。
边辰想出去看一眼,在走道里被警察拦住了。
他回到内间,给礼子宁打了个电话。
“你在家吗?我发个地址给你,现在过来接我。”
意料之外,对面支支吾吾的:“我……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到。”
边辰直觉不对劲,问道:“多晚?”
“不好说,”礼子宁说,“我尽快。”
他话音刚落,背景传来一个陌生中年男子的声音:“别打电话了!过来,跟上!”
边辰握着电话快步走出内间向外张望,几步之遥一群衣着张扬的年轻人被警察押着依次向外走去,队伍末尾,一个身材高挑面容俊朗的黑发男子显得与他们格格不入。
边辰当即喊了一声:“礼子宁!”
原本低着头握着手机的礼子宁闻言向着他的方向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边辰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一旁的警察见状问道:“你们是一起的?”
边辰用力切断了通话,冷着脸说道:“不熟。”
十多分钟后,边辰从监控中大致了解到了来龙去脉。
令他松一口气的是,虽说礼子宁确实参与其中,但那把枪并不属于他。
产生冲突的两拨人在酒吧大堂里推推搡搡,眼看就要动手时,有人从口袋里把枪掏了出来,作势威胁。焦灼间可能是人群中有人质疑,为了证明那是一把真枪,此人对着天花板扣了扳机。
围观客人受到惊吓,纷纷向外逃窜。混乱之际,一个身影悄无身息来到持枪人的背后,飞速出手,一手地扣住了持枪人的手腕,另一只手一掌打在了持枪人的后颈处。
是礼子宁。
他的动作极为利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过两三秒,电光石火间周围竟无一人有所反应。
持枪人当场软了下去,礼子宁轻松地把枪接在了手里。
时间仿佛短暂地停滞了两三秒,接着持枪人的其中一个同伙猛地回过了神,抄起一旁的椅子便要向礼子宁砸过去。
礼子宁抬起手,毫不犹豫地朝他扣动了扳机。
举着椅子的人动作顿时一僵,原地呆滞了两秒后跪倒在地,礼子宁冷静地往前走了一步,夺过椅子的同时一脚踢在了那人的脸上。
之后他握着枪扫视了一圈,目光所及之处人群纷纷后退,最终以他为圆心形成了一个直径约四五米的圆。
边辰看着显示器里倒在地上的两个人,眉头紧锁,心想着,是不是该准备给礼子宁请律师了。
意料之外,当天深夜,已经和律师约好了见面时间的边辰收到了礼子宁发来的消息。
——先生,我到家了。
就算是见义勇为,他现场连伤两人,没理由那么快被放出来。
边辰迟疑片刻后回复到:
——上来
几分钟后,房门被敲响了。
礼子宁应该是刚进门就立刻通知他了,此刻连外套都没来得及脱。
边辰看着他身上那件深色的短风衣,状况外地想着,这好像还是除了晨跑运动服外第一次见礼子宁穿便服。
不知是因为今晚的闹剧还是因为初次来到边辰的房间,礼子宁表现得有些拘谨,打了招呼后一言不发地站着,与边辰在监控视频里看到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向礼子宁抬了抬下巴:“坐。”
礼子宁入座后背脊依旧挺地端正笔直,主动问道:“先生,您是想了解今晚发生的事吗?”
那是自然,但边辰还有一件更在意的事。
他微微眯着眼,凝视着礼子宁的双眸,开口道:“你跟踪我。”
礼子宁的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边辰问。
礼子宁移开视线,沉默了片刻后说道:“事实证明,那确实不是个安全的地方。”
“我看了监控,人都是你伤的。”边辰说。
礼子宁有不同的见解:“不能这么说,如果我不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边辰不为所动:“所以,你确实跟踪我了。”
礼子宁不再反驳,算是默认了。
“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可疑吗?”边辰问。
“抱歉。”礼子宁说。
“除非老爷子掳了你的家人要求你必须保证我的周全,不然我想不出你对工作如此尽心尽力的理由。”
“先生,您多虑了,”礼子宁镇定地答道,“我没有家人。”
边辰想起之前看过的资料,自觉失言,一时哑然。
“您的安危对我很重要,”礼子宁继续说道,“如果不是发生意外,我……我本来不会打扰到您。”
才来了一个多月,居然已经开始强词夺理。
这个话题再往下说也没什么意义,边辰暂时放弃,又问道:“他们怎么那么快就放你出来?”
“没理由扣我吧?”礼子宁说。
“我看到你对着人开了一枪。”
“我只是吓吓他,”礼子宁说着竟笑了,抬起手在脸侧比划了一下,“贴着这儿打的,没碰到,只破了点表皮。”
边辰松了口气:“你就没想过,万一打偏了怎么办?”
“不会的。”礼子宁说。
“被你打晕的那个人也没事?”
“已经醒了,”礼子宁解释道,“我有分寸。”
“所以……完全没事了?”边辰问。
“两边的人都说不认识我,证明我只是路过。”礼子宁说,“被批评了一顿,这几天需要再去配合调查。”
“不是要24小时贴身保护我嘛,怎么,要请假?”边辰嘲讽他。
“那我不去了。”礼子宁说。
边辰不由得轻笑了一声:“你还是去吧。”
“哦。”礼子宁点头。
边辰抬起手,指了指房门:“我是说,去吧。”
礼子宁站起身来,走到门口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怎么?”边辰问。
“没什么,”礼子宁浅浅地点了一下头,“边先生,晚安。”
他合拢房门时动作极为小心,厚重的木质门板轻柔地接触门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边辰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这个年轻人柔和顺从的态度讨好了。
此刻已经过了他平日入睡的时间。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卧室,却因为今夜发生的种种而毫无倦意,想了想决定干脆喝一杯。
酒放在楼下吧台的柜子里。
边辰出了房间,走到楼梯口时,隐约看见楼下有朦胧的光线。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向着亮着灯的房间看去,只见礼子宁正赤着身从浴室里走出来。可能是听见了边辰下楼的响动,他也抬起了头,视线与边辰的撞在了一块儿。
“抱歉,我以为您已经休息了。”礼子宁解释道,“我忘记拿换洗,不得不……”
边辰浅浅地点了点头,并未停下脚步,与他擦身而过后走向客厅。来到拐角时,他借着转身顺势回头看了一眼。
方才他一眼扫到礼子宁小腹靠近右侧的皮肤有一块不自然的浅色痕迹,比起文身,更像是受过外伤后新长出的皮肤色差。
此刻再想确认,却只看到礼子宁的背影。
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在去掉衣物修饰后肩背比预料中更为宽厚,即使是平静状态也能看见明显的训练痕迹。
边辰的视线不自觉多停留了半秒,又在他的后腰凹陷处发现了一条狭长的痕迹。
这一道很明显,绝对是疤痕。
来到吧台前,边辰沉默地给自己倒上一杯葡萄酒,浅抿了一口。他低垂的视线落在面前的高脚杯上,脑中浮现出的却是不久前见过的画面。
与在他面前安静内敛的模样截然不同,监控视频里的人凌厉果决,扣动扳机时没有丝毫犹豫。
如今回想,确实没有在镜头里看到任何血迹,边辰却默认举着枪的礼子宁一定打中了对方。
他以为礼子宁杀人了,那一刻的礼子宁看起来好像真的会那么做。
边辰又喝了一口,想着,以他的经历和身上的伤痕来看,他或许确实做过。
作者有话说:
礼子宁:我好乖哒!
第二天下午,礼子宁因为要去警局配合调查而请假了。
这个时间倒是完全不耽误他工作,毕竟他现在的正职只是边辰的司机。
边辰咨询了律师,他昨天的行为严格来说有一定的风险,但既然没有酿成任何后果,应该不会被追究。
就算真的追究,捞出来也不难。
边辰暗暗问自己,若礼子宁真的出事,到底有没有去捞的必要,能暂时还自己一个清净好像也不是坏事。
但转念一想,礼子宁本来也不吵闹,而且车开得好,很省心。
就算他是边学笙的眼线,自己眼下也不做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无伤大雅。
正琢磨着,不方便让边学笙知道的麻烦事不请自来。
昨晚发生了太多,他忘记与边烁再联络,边烁竟不打招呼主动跑了过来。
面对边辰的失信,边烁表现得极为大度,不仅只字不提,言语间还带着刻意的讨好。
“保证是最后一次,”他冲着边辰讪笑,姿态很低,说的话却全然不给拒绝的余地,“下个月就可以还你了。你想想办法,我知道你是可以拿出来的。”
边辰自然不会信他所谓“最后一次”的鬼话,问道:“你那么多朋友,都帮不上忙吗?”
“这不是不巧么,大家都不方便,”边烁说,“我尽量凑了点,实在不够,才来求你的。”
边辰心中了然,问道:“是不是都以前都借过了,现在还欠着?”
“没有,没有的事,”边烁矢口否认,语气坚定可眼神闪烁,“只不过……朋友嘛,再亲也比不上亲兄弟,你说是不是?”
边辰终究比不上他的脸皮厚度,说道:“这样吧,我可以借你二十万,再多真的没有了。”
原本陪着笑的边烁顿时表情一僵:“二十万?你在开玩笑吗?”
“那你要不要?”边辰问。
边烁不甘又不便发作,一脸难堪:“我……你这……”
此时,办公室门被敲响了。
边辰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开口道:“进来。”
大门被打开,礼子宁站在门外:“先生我回来了,有事可以叫我。”
他的视线全程只落在边辰一个人的身上,对办公室里另一个人完全视若无睹。
“知道了,”边辰抬了抬下巴,“去吧。”
大门被合拢,边烁的脸色变得比方才更差。
“这就是老头子给你的那个人?”他问。
边辰点头。
边烁不安:“他看到我过来,会不会告诉老头?”
边辰不禁好笑:“你来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吗?”
边烁沉着脸靠近他,压低了声音:“你跟他沟通一下,这种小事就别一一汇报了,你懂我的意思。”
边辰不动声色往后挪了半步:“这我可管不了。”
边烁顿时烦躁起来,“啧”了一声,再次开口时语调与之前截然不同:“你现在不一样了,是老爷子面前的大红人了。怪我没眼色,认不清自己现在的身份。”
边辰沉默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算了,”边烁抹了把脸,转身往外走,“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边辰微微蹙起眉头,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哥!”
边烁停下脚步,侧过身看他,眼神又透出几分期待。
“十赌九输,”边辰说,“到了这个地步,你该明白这个道理了,及时止损吧。”
边烁失望地回过身去:“……我心里有数。”
边辰目送他走出办公室,惊讶地发现礼子宁依旧站在门外不远处,正捧着茶杯低头与小张说着什么。
边烁从他身旁经过,他淡淡瞥了一眼,之后便笑着继续同小张交谈。
回家时,边辰出于好奇主动问礼子宁:“你和小张关系挺不错?”
“还可以的,”礼子宁说,“她很热情,今天下午分给了我一些冲饮。”
“这样啊,”边辰说得很刻意,“我还以为你赖在门口是对我大哥好奇呢。”
“……是有一点。”礼子宁意外地诚实。
“你会把这些汇报给老爷子听么?”边辰问。
“您说的这些,具体是指哪些呢?”礼子宁的语调不疾不徐,“是昨晚的事,还是刚才边烁先生来找您的事?”
“答案会不一样吗?”
“看您的需要,”礼子宁说,“我都会照做。”
边辰轻笑了一声:“你到底是哪边的?”
礼子宁毫不犹豫地答道:“我在先生您手底下做事,当然是您这边的。”
“为什么?”边辰不依不饶地追问。
这一回,礼子宁迟疑了一会儿才回答:“因为您说过,乖一点才能继续在您手底下做事。”
边辰心想,这怎么听都是个借口。
回到家,客厅沙发上坐着意料之外的客人。
“妈,”边辰往里走的同时主动招呼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原本坐在沙发上与珍姨闲聊的赵小令笑吟吟站起身来:“我不来,你也不知道回家看看我。”
“最近比较忙。”边辰脱下外套,递给了珍姨,“本来打算过几天就来见你。”
“过几天是哪一天?”赵小令走到他跟前,微微仰起头,“你还记不记得下周三是什么日子?”
只看外表,任谁都猜不到这个身材窈窕的女人已经年近花甲,此刻离得近,边辰才总算在她的皮肤上捕捉到了些许制粉与美容也掩饰不住的细纹。
她把自己的美貌看得很贵重,多年来孜孜不倦悉心呵护。
边辰与她对视,笑着说道:“当然记得,我会安排好时间的。”
赵小令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开口,不远处的大门再次打开,刚停好车的礼子宁走了进来。
他注意到了赵小令,停下脚步,看向边辰,等待吩咐。
赵小令的眉头一下便皱了起来。她上下打量着礼子宁,面色明显沉了下去。
边辰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解释道:“这是我的……我的助理,姓礼,”他说着又向礼子宁介绍道,“这是我的母亲。”
“夫人您好。”礼子宁礼貌地招呼。
赵小令却很不客气,板着脸问道:“你也住在这里?”
礼子宁点了点头,不解地看了边辰一眼。
“哪种助理?贴身的?”赵小令也看向边辰,“方不方便告诉我有多贴身?”
“妈,你别乱说,”边辰少见的局促,“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还以为你收心了,没想到居然把人带到家里来了,”赵小令眉头一拧,“你就不怕你爷爷知道?”
边辰无奈:“他就是爷爷送来的。”
赵小令闻言愣了愣,又看了礼子宁一眼,表情将信将疑。
边辰向礼子宁示意,让他赶紧回房。
礼子宁视线在他俩之间飞快地转了一遍,冲赵小令颔首打了招呼,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有分寸的,”边辰安抚赵小令,“你放心吧。”说完,赵冯小令依旧面带疑虑,他干脆信口胡言,“你太不了解我了,我一向只喜欢十八九岁的小男生,他年纪那么大,我看不上的。”
已经走到房门口的礼子宁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他一眼。
边辰汗颜,默默扭过头去。
待礼子宁彻底消失,赵小令盯着他房间的方向看了会儿,压低了声音问道:“是真的?老头子平白无故送个人来做什么?这个人是有什么专长吗?”
赵小令对他前阵子遇到的事一无所知,边辰无意增添她的忧虑,避重就轻道:“挺机灵的,车开得特别稳,坐着很舒服。”
“就这样?”赵小令说,“那待会儿叫他送我,让我也感受感受。”
“没问题。”边辰应允。
赵小令回到沙发边才刚入座,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脸严肃看向边辰:“你说会不会是老头还在计较你以前那些臭毛病,专程派个人过来想考验考验你?”
边辰下意识想要否定这个猜想,话到了嘴边,竟迟疑了。
不得不承认,礼子宁的身材、样貌乃至气质都极为出挑,对边辰而言确实有其魅力。
若换个场合相识,他或许会主动邀请对方喝上一杯。
可惜不是。
边辰一贯是个理性的人,私生活和工作分得很清,绝不会感情用事,从未对礼子宁有过多余的念头。
但此刻赵小令的话语却让他产生了些许动摇,不禁怀疑那是否真是边学笙的真正用意,把礼子宁送过来是为了使美男计测他定力。
见边辰一时踟蹰,赵小令赶忙叮嘱:“你可老实一点,别给人落了把柄!”
“放心吧,”边辰摆出微笑安抚她的情绪,“他对我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是就最好,”赵小令换了一个更为轻松的坐姿,“听说边烁那小子最近惹了不少麻烦,老头子对他很不满意。这是你的机会,知不知道?”
提起边烁,边辰的表情不禁有些僵硬,轻轻应了一声,并不附和。
赵小令似乎察觉了他的情绪,继续说道:“放聪明点,你把他当兄弟,人家不见得也这么想你。做做表面功夫就够了,啊?”
“我心里有数。”边辰说。
“那就这样吧,我晚上还有局,就不多留了,”赵小令对他露出温柔笑意,“下周三,可别忘了。你这些年都不怎么去看你爸,毕竟是父子,等他回来了你千万跟他好好联络联络感情。”
“我知道。”
赵小令起身的同时不满地嘀咕:“别敷衍我。边烁跑得可比你勤快多了,你学着点。”
边辰干脆地转移了话题,看向礼子宁的房间问道:“你真的要他送?”
“那当然,”赵小令一扬下巴,“让他出来。”
第二天去公司的路上,边辰问礼子宁:“我妈昨天有没有问你什么?”
“有的,”礼子宁像是已经提前准备过这个问题的答案,说得具体又有条理,“她问我边老先生为什么会把我送过来,有没有向我交代什么,住到您家是谁的意思,还有……有没有女朋友。”
原本一心两用查阅资料的边辰抬起头来:“有吗?”
“没有。”礼子宁说。
“她是不是问你为什么不找,需不需要介绍?”
“我的工作没有太多私人时间,不方便,就不耽误别人了,”礼子宁说着看了一眼后视镜,“先生,您不关心其他问题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自然是关心的,只是一不留神跑题了。
边辰清了清嗓子,问道:“你告诉她是因为担心我的安全?”
“我说我各方面都会一点。边老先生知道您为了辰江的发展这几年非常辛苦,希望我能祝您一臂之力。”礼子宁说。
“挺聪明嘛。”边辰说。
“上次我对边老先生说错话,您不高兴,”礼子宁说,“总不能一直犯同样的错误。”
边辰满意地点头:“不错,我就喜欢你这样懂得举一反三的年轻人。”
礼子宁笑了笑,说道:“不年轻了,年纪已经太大了。”
边辰隐约品出了一丝言外之意,微微挑了一下眉毛,没有接话。
转眼到了周二,边辰惦记着周三的大事,回程路上关照礼子宁:“明天提前一个小时出门,不去公司。”
“好的,”礼子宁问,“目的地是?”
“川海市西区监狱。”边辰说。
礼子宁的眼神中短暂地闪过一丝讶异,之后很快收敛起了情绪,点头道:“好的,我明白了。”
“我爷爷有跟你提过吗?”边辰试探着问道,“关于他的儿子。”
“知道一些,”礼子宁面无表情,“是不是明天就能回来了?恭喜。”
看来边学笙确实对他信赖有加。
边辰笑了笑:“谢谢。”
应赵小令的要求,第二天他们比预定又提早了半小时出门,赵小令也接上了。
“到时候我们一家人一辆车,多好,”她笑意盈盈坐在后座,怀里捧着一束提前准备好的柚子叶,“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帮你爸好好扫扫。”
边辰看着窗外,应付着“嗯”了一声。
等到了目的地,路边已经停着好几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边烁早就到了,正倚在车旁与叔叔边为民攀谈。见他们停下车,这两人主动走近打起招呼。
赵小令下了车热情地迎上去,边辰不紧不慢地跟着,礼子宁则安静地站在车旁。
他侧着头,对不远处热闹的温情戏码视若无睹,视线落在依旧紧闭着的黑色铁门上,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
边辰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心中隐约浮现出一丝古怪。
一干人在门外寒暄了会儿,隔着铁门远远走来了一个两个人。一个人穿着制服,另一个则是穿着便装的中年男人。
边辰望着那个模样略显陌生的男人逐渐走近,依旧站在原地,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迎上前去。
“不激动吗?”不知何时来到他身旁的礼子宁轻声问道。
边辰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我这个人比较内敛。”
前方,赵小令已经激动地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和他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前来接边卫平出狱的人不少,赵小令还是理所当然地把他拉上了边辰的车。
后座虽宽敞,也没必要三个人挤在一块儿,边辰选择单独坐在了副驾驶。
时隔多年再次拥抱自由,边卫平兴奋却也拘谨,一路上连连感慨,又是追忆往昔又是感慨街景变化。赵小令搂着他的胳膊半倚在他身上,笑容甜蜜,声音娇嗲,热情附和。
画面很诡异。一个打扮精致、风韵犹存的美貌妇人和一个头发花白面容苍老的落魄老头,完全不搭。
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礼子宁一路上时不时便抬头看一眼后视镜。
上次边辰嘲讽过他以后,他老实了一阵,之后很快故态复萌,边辰被他看得多少有些不自在。
如今边辰坐在副驾他却依旧这么做,想来只是一种驾驶习惯,确实难改。
边卫平高兴了大半路,忽然问道:“我爸呢,他没来吗?”
“爸爸年纪大了,这么跑来跑去的多折腾呀,没必要,”赵小令说,“反正我们现在就过去了嘛。”
边卫平稍稍放下心来,点头道:“也是。”
边辰看着窗外,并未参与他们的对话。他知道,赵小令说的都是托词,边学笙精神矍铄,之所以不来,单纯是不乐意。
等到了边学笙的住处,一屋子人热热闹闹为边卫平接风洗尘,所有人有说有笑,边学笙脸上果然看不出几分喜色。
面对其他人时他尚且保留着起码的客套与礼貌,边卫平主动上前,他却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边辰知道,这老头一次也没有去看望过自己的亲儿子。
时隔二十多年的父子再会,边学笙一个眼神都不想多给边卫平。
边辰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立场对这个男人进行批判,毕竟他对父亲也感情淡薄。
他跟着母亲来到边家时已经七岁,之后不到三年边卫平锒铛入狱。虽是亲生父子,但他们的相处时间少得可怜,来不及培养太多亲情。
在这样的家庭中长大,边辰早已学会了虚与委蛇逢场作戏,可今天他却对面前的每一张笑脸都感到不适,压抑的情绪使他迫切想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