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子宁被挤在角落,皱着眉双手高举,旁边有个男人正操着花盆向他砸去。
边辰大惊失色,赶忙给司机打去电话。
接通后,那一头的背景音极为嘈杂。
“我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打起来了!”司机很激动,“我现在被工作人员赶出来了,也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
“看到礼子宁了吗?”边辰问,“他刚才是不是被砸到了?”
“人太多了,”司机语带歉疚,“没看清。”
边辰叮嘱他继续看着,接着给礼子宁打去电话,却是无人接听。
过了会儿,司机发来消息:
——警察来了。
边辰皱着眉头看着那行字,起身拿了车钥匙快步朝大门口走去。
作者有话说:
礼子宁:不要再欺骗自己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爱他爱得要死!他让你魂牵梦萦!你没有他不行!他是你的白月光你的朱砂痣你永远藏在心头的那一滴血!
边辰(捂住耳朵):给我闭嘴啊啊啊啊啊啊啊!
司机正忙着盯梢,边辰等不及再叫人过来,干脆自己开车。
中途趁着红灯,他给礼子宁打了个电话,问他现在人在哪里。
礼子宁语带犹豫:“在KTV唱歌。”
他背后吵吵嚷嚷的,却没有半点音乐,明显是在撒谎。
边辰没好气:“老实点。”
礼子宁没辙了:“在派出所,但……不是什么大事。”
“我马上就到了。”边辰说。
礼子宁沉默了几秒,轻轻地“哦”了一声。
大周末的,位于市中心的派出所怪热闹的。
边辰下了车,远远就听见了大厅里吵吵嚷嚷的声音,走进一看,里面坐着不少人。
一拨人靠右,看着二十多岁,四男两女。女生看着还好,那几个男生都鼻青眼肿的,模样狼狈,但气势不小,嘴上骂骂咧咧的全是些不雅词汇。
另一拨人靠左,只有三个。其中两个皮肤黝黑,一个上身的T恤被扯得变了型,另一个嘴角有一块明显的擦伤。但比起对面那些,明显要好上不少。
剩下的那个一脸白白净净,衣衫完好,与周围其他挂了彩的人格格不入,倒是见到了边辰后表情透出了一丝不安。
边辰快步走到他跟前,皱着眉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手动让他转了个身好检查背面。确认过没有任何打斗痕迹,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礼子宁不敢主动同他搭话,小声告诉两位同伴:“这是我哥。”
边辰不想在他朋友面前煞了他的面子,客客气气地与那两人打了招呼,然后问道:“怎么会打起来的?”
礼子宁的同学明显很气,正要开口,被礼子宁抢了话。
“我没有打,”他试图撇清自己,“我只是劝架,是他们打的。”
他的同学怒其不争:“你小子真他妈的没出息!”
礼子宁不为所动,真诚地看着边辰,模样乖巧又老实。
边辰顿时没了脾气。他扭头看向一旁那两个黑皮小子,关心道:“你们还好吧,有没有受伤?”
“没事儿,比他们好多了。”方才骂了礼子宁的那人得意地说道。
边辰看向了另一侧那几个狼狈但嚣张的年轻人,好奇地问道:“就你们俩,把他们打成那副德行?”
另一个黑皮小子轻笑一声:“还有一个在医院。”
看来确实是需要有个人劝架。
“所以,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边辰问。
还没等到答案,大厅里冲进来一个人脑袋上裹着纱布的男人。
这人受了不少皮外伤,除了被包裹住的脑门,下巴和手臂上也都是青青紫紫的,看来是吃了不少亏。
他迈着大步气势汹汹走到了大厅中央,四周环视一圈后最终锁定了礼子宁,接着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开始破口大骂。
立刻有民警出来控制场面,厉声让他注意态度。
男人情绪激动,指着礼子宁冲警察喊:“这个狗东西下黑手!就是他打的!”
礼子宁一脸无辜,摊着手表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赶来的民警把纱布男按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我们看过监控了,他全程没有出手,一直都在拉架。”
“放屁!”男人激动地反抗,“他存心把我拉到监控死角以后打的!”
民警在控制他的同时回过头看了礼子宁一眼,礼子宁摇头道:“我哪会知道监控都按在什么地方?”
这句话很有说服力。
“你老实点,”民警厉声威吓男人,“是不是想被铐起来?要不要把你拷进去冷静一下?”
纱布男被骂得直缩脖子,终于消停了些,可嘴里依旧嗫嚅不断。
民警此时留意到了边辰,走上前来:“你是……?”
“他的家属,”边辰指了指身旁的礼子宁,“我弟弟从小就老实,不会随便跟人起争执的。他很有分寸,在过不久就要参加高考,绝对不会存心惹事。”
他说得非常刻意,因为知道普罗大众很容易下意识对考生网开一面。
民警显然对礼子宁印象颇佳:“嗯,我们查过监控了,现场只有他一个人是冷静的,一直在积极控制事态。”
身后那男人不甘心地喊道:“他表面拉架,把我拉到监控死角对着我就打!”
民警扭头冲他吼:“我们有眼睛!”
礼子宁皱着眉叹气道:“一开始就是因为他们这样污蔑我,才会打起来的。”
边辰趁势也说道:“你看他,也不像是跟人动过手的样子。那好歹是个成年男人,被打成这副模样不可能完全不还手吧?”
“这还真不一定,”民警上下打量了礼子宁一番,笑道,“我看这几个小子都是练过的吧?”
“从小教练就告诫我们,身怀技者必须宽厚待人,”礼子宁一本正经,“绝不可以恃强凌弱,越是拥有力量,出手越是需要慎重。”
边辰配合道:“这孩子认死理,老实。”
民警点了点头,说道:“我们把监控都看了一遍,完全是乌龙。非礼女孩子的是另一个男的,趁着你们吵架的时候偷偷溜了。视频也给当事人确认过了。”
礼子宁闻言长舒了一口气。
“早就说了嘛,子宁怎么可能去偷摸人家小姑娘,”黑皮之一刻意地放大了音量,明显是想让另一边的人也听到,“以他的长相,需要做这种事吗?怀疑他的时候动过脑子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民警纠正道,“就事论事,我们只看证据。”
边辰从他们的话语中猜到了争端的源头:“他们以为我弟弟非礼小姑娘?”
“我真的没有,”礼子宁说,“我从她旁边经过的时候不小心踢到了角落的盆栽,顿了一下,突然就被她拽住了,说我……那个什么。”
怪不得他刚才支支吾吾的不肯说缘由。
“那女孩儿人呢?”边辰问。
“在里面,已经跟她解释清楚了。”民警说,“当时确实有个男人伸手摸了她,但人不在她视线里,不是存心要污蔑你的。我看你既然也没受伤……”
“没事的,”礼子宁瞥了一眼那些鼻青眼肿的人,“我可以体谅。”
“行,”民警说道,“我去跟他们说一下情况,本来就是误会,争取调解,成吗?”
“麻烦你了,”礼子宁说完问道,“非礼她的男人是趁乱溜了是吗?”
“对,”民警叹气,“但监控拍到了正脸。”
礼子宁瞥了一眼那个包着纱布的男人,问道:“不是他吗?”
“当然不是啊,”民警说,“他虽然当时也在现场,但离得有点远。和他没关系。”
礼子宁点了点头。
民警同他们交代完毕,转身向那群人走去,开始讲述经过。
得知怪错了对象,那几个态度嚣张的年轻人顿时安静了许多,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但嚣张并没有消失,只是转移了。
礼子宁那两个朋友你一言我一语大声唱起了双簧。
“好不好笑啊,打也打不过,眼神又不好使,看起来脑瓜子也不灵光。”
“我书没好好念,‘丢人现眼’这个词是成语还是俗语啊,你知道吗?”
“不知道啊,”黑皮之一转头看向那些人,“你们知道吗?”
民警回过头来:“都安静一点!”
礼子宁俯下身,劝道:“别闹了,都是误会,没必要。”
“操,就是你惹出来的麻烦,你他吗现在跟没事儿人一样在这儿装清高,”他的朋友并不买账,“欠不欠?”
礼子宁闭上了嘴。
“下次你请客!”另一个说。
礼子宁看了边辰一眼,边辰笑着点头:“嗯,必须他请。今天谢谢有你们护着他。”
两人顿时扭捏起来。
就在此时,大门口传来一个略显惊讶的声音:“边总?你怎么在这儿?”
边辰回过身,看清对方形貌后也愣住了。
居然是不久前去公司向他问话的那位警察同志。
边辰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连忙往前走了两步,与那三个小伙子拉开距离。
“出什么事儿啦?”警察与他打过了招呼,又看了一圈周围,“哟,打架?不会吧!”
边辰莫名心虚:“一些误会而已,你怎么会在派出所?”
“今天休息,来找老同事吃饭,”对方笑着说道,“那你这是……”
边辰还没来得及回答,方才的派出所民警又走了过来,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大声询问道:“小伙子,你刚才说你快高考了是吧?”
边辰惊讶地发现礼子宁这家伙不知何时已经挪到了自己身后。
“对的。”他对着民警点头。
民警点了点头,冲着那些年轻人说道:“看看,人家还是考生呢。”
刚来的警察闻言也看向了礼子宁,缓缓点头的同时露出了略显暧昧的笑容:“哦,这就是你上次提过的小男朋友吧?”
边辰心中一级警报,破天荒地结巴起来:“啊?那、那个……”
礼子宁惊讶地眨了眨眼,问道:“他说我是他的男朋友吗?”
警察面露疑窦,问边辰:“你说的是他吧?”
边辰骑虎难下,“呵呵”笑了两声。
礼子宁微微张开嘴发了会儿呆,接着突然后退了一步,向着警察同志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你!”
作者有话说:
小狗表情如标题。
第42章 你这是在玩火
那之后,礼子宁便沉浸在古怪的兴奋中,脸上始终带着笑意,更显得与周遭的伤兵残将格格不入。
在向双方彻底交代过来龙去脉后,警察招呼他们去了调解室,边辰作为家属也一同参与了整个过程。
复盘后,不难发现整个事件的经过非常无厘头。
当事的女孩儿在与礼子宁擦身而过时被站在走廊边的无耻中年男子摸了腿,而礼子宁又恰好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她在下意识间认错了对象,一把拽住了完全状况外的礼子宁。
那个事后被打得满头纱布的男人当事就在几步开外,是女孩儿的朋友。他见状立刻冲了过来,要给礼子宁一点颜色看看。
礼子宁表现得很克制,所以当事虽然对方情绪激动,但尚不至于动手。
可没一会儿礼子宁的两位朋友赶了过来,见那男人拽着礼子宁的衣领,立刻放着狠话动手推人。
两边伴随着口角推推搡搡,而对方的同伴也逐渐到场,最终打成了一团。
现在,那些激动的年轻人意识到完全是怪错了人,虽是全员挂彩,却也彻底失去了底气,气氛尴尬极了。
礼子宁并没有受伤,边辰便也不想多做计较,毕竟双方都有出手,真的定性成打架斗殴对礼子宁的那两位朋友也没好处。
他主动提出可以根据伤情进行适当的赔偿,却不料被揍得最惨的那位纱布男却一口回绝。
“怪错人是我们不对,这没什么好说的,”他依旧态度不善,指着礼子宁说道,“虽然你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我不会占你的便宜。”
礼子宁笑容满面,露出了八颗白牙:“我没有意见。”
对方被他这副乐呵呵的模样闹得瘆得慌,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你高兴什么呢?”一旁礼子宁的朋友也很疑惑。
“很明显吗?”礼子宁摸了下脸,“我……事情能解决,我心情好。”
他的朋友一脸狐疑,边辰则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签过同意调解协议后,当事人女孩儿主动跑来向礼子宁道歉。
她一脸拘谨,而听她道歉的礼子宁全程笑眯眯。
“没关系的,”他告诉女孩儿,“不是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纱布男子在一旁看着,不悦开口:“你笑什么笑?你到底想干嘛?”
民警出声喝止,而礼子宁依旧心情愉悦,主动表示“没关系的”。
礼子宁的两个朋友交头接耳:“不会是中邪了吧?”
边辰看在眼里,全程没有出声。
他太清楚礼子宁到底在为什么高兴了。
事情终于解决,边辰托司机把礼子宁的两位朋友送回去,自己则开着车和礼子宁一同回家。
礼子宁很积极地坐在了副驾驶上。
边辰在发动汽车时忽然觉得有些稀奇。多不可思议,他居然在为礼子宁当司机。
“那个人确实是被你打的吧?”他问礼子宁。
礼子宁在他面前十分诚实,点头道:“他当时也在附近,还那么激动,我以为是他摸的想嫁祸给我。”
“你怎么知道哪里没监控?”边辰好奇。
“我在包厢里的时候看过逃生示意图,知道内部的大致结构,”礼子宁说,“打起来以后又在现场观察了一下。他们用的监控造型挺明显的,分析一下就知道了。”
“小聪明。”边辰说。
礼子宁对他笑了笑。
与平日温和的笑容不同,他明显地咧开了嘴,眼睛几乎眯成了缝儿,显得有些傻气。
边辰有点儿受不了,不由得担心这孩子会不会是把那一句迫于场面的“男朋友”当真了。
虽不想面对,斟酌过后他还是主动提起了这一茬。
“我会跟警察那么说是……是有理由的,”他斟词酌句,“这么解释对旁人而言更好理解。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礼子宁笑道:“明白啊!”
可他的表情语气看起来实在不像是明白了。
“我的意思是……我当时只是为了搪塞,”边辰继续说道,“是迫于无奈。”
“我懂的。”礼子宁说。
看他依旧是一副美滋滋的模样,边辰忍不住了:“那你到底在笑什么?”
“可我就是很高兴,”礼子宁说,“需要我收敛一下吗?”
“别笑了。”边辰说。
礼子宁抿住了嘴唇,眼睛依旧微微眯着,憋了半天以后开口道:“好难。”
边辰调整了一下反光镜,不再看他。
他想,自己此刻会面颊发烫,一定是在替这小子感到丢人。
车厢里安静了会,礼子宁的手机响了。
在按下接听前,他主动向边辰报备:“是刚才在一起的朋友,高个子那个。”
边辰压根不记得那两人哪个高哪个矮,随意点了点头。
两人离得近,电话那一头的人声音洪亮,边辰听得一清二楚。
“你哥也太有气质了,我靠,那气场,我和扣子都被惊到了!”
礼子宁瞄了边辰一眼,应道:“嗯。”
“跟你认识那么久,以前怎么没听说你有个这么帅的哥哥?”
“我很小就和亲戚都断联系了嘛,”礼子宁说,“前阵子机缘巧合才认回来的。”
边辰心想,果然是一套一套的。
“你哥那气场一看就非富即贵,你小子可别也是什么富家大少爷啊,以后要继承家业吗?”
“才不是,我哪有什么背景,”礼子宁笑道,“我哥会照顾我纯粹是他心好。”
“唉,”对面的语调颇为感慨,“我也好希望能突然冒出来个有钱的亲戚跟我认亲啊!”
礼子宁只是笑笑。
“对了,可别忘了你还欠我们一顿饭啊!”对面又叮嘱。
“嗯,”礼子宁说,“记着的。”
挂了电话后,他主动询问边辰:“我这么说可以吗?”
“你说都说了,”边辰说,“这么有主意,还需要问我吗?”
礼子宁闻言抿住了嘴唇,接着又低下头去,抬起手来掩饰般遮住了下半张脸。
很明显的,他又开始偷笑了。
“又怎么了?”边辰问。
礼子宁看他一眼:“你和别人说我是你男朋友,也没有问过我。”
看来这一茬是过不去了。
边辰心中一阵羞耻,克制不住想说些难听的话,可实际开口时依旧有所保留,不至于过分尖锐:“但你不是。”
“我知道啊!”礼子宁笑眯眯点头,“如果真的是,应该就没有现在这种赚到的感觉了。”
“……”
边辰放弃和他沟通了。
车临近住宅区时,礼子宁的手机又响了,这一次是收到消息的提示音。
他低头摆弄了会儿,然后告诉边辰:“待会儿进了小区可不可以先放我下车,我有点事。”
进了小区再下车,那就是需要在里面解决的事儿了。
边辰不解:“你要做什么?”
礼子宁偷偷瞄他一眼:“田小姐找我,我去一下。”
边辰顿时皱起了眉头,斜着眼瞪向了礼子宁。
礼子宁一本正经的:“她给我找到了我想要的参考书,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我过去取一下。”
“你们还有联系?”边辰冷着脸问。
“是很早之前跟她提到的,”礼子宁说,“她特地替我找了,也不好让人家白花心思吧。”
边辰没好气:“白花心思?白花的什么心思?”
“好心啊。”礼子宁说。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小区门口。
“她住哪儿,”边辰说,“我去替你拿。”
他倒要看看,这个田小姐究竟何方神圣,如此不依不饶,而礼子宁居然毫无自觉,不主动保持距离。
“这怎么行,”礼子宁立刻摇头,“怎么能让边先生你替我辛苦。再说了,你们互相也不认识,多尴尬。还是我自己去吧。”
“怎么,你很想见她?”边辰的语气越来越不耐烦。
“没有啊。”礼子宁很果断地否认了,表情一派自然。
边辰后知后觉,意识到礼子宁的这一番举动多少显得有些刻意了。
上一回他发了那么大的脾气,以礼子宁一贯的乖巧懂事,不至于如此没眼色。
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对着礼子宁伸出手:“手机拿出来。”
礼子宁迟疑。
边辰催促:“快点。”
礼子宁不情不愿地把手机交了出来。
车已经开到了楼下,边辰可以腾出手来操作。
“密码?”他问礼子宁。
“我们在酒吧遇到的那天的日期。”礼子宁说。
边辰一愣:“……我怎么会记得!”
礼子宁伸出手,在屏幕上快速地戳了一串数字。
锁屏打开后,屏幕里显示着一个聊天窗。边辰一眼扫过,对话确实是关于参考书的。
可屏幕上方备注的名字却让他感到强烈的违和。
——田丽娟(小娟)。
边辰转过头看向礼子宁,礼子宁扭头看窗外。
点开“田丽娟(小娟)”的信息,个人简介写着:知足常乐。再点进朋友圈,赫然看见了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太太的慈祥自拍照。
边辰再次看向礼子宁:“田、小、姐?”
礼子宁依旧看着窗外:“她单身啊,礼貌一点当然是叫小姐。”
边辰把手机丢回他怀里,打开了车门锁:“拿你的参考书去吧!”
礼子宁却不动。
他握着手机,看向边辰的视线中除了试探,还隐约透着一丝狡黠:“所以,如果是年轻女孩儿我就不能自己去?为什么?”
他无法确认自己此刻心头突然涌出的不悦是单纯感到冒犯还是恼羞成怒。
“因为你是我花钱买回来的,是我的个人所有物,”边辰冷着脸生硬地说道,“我就算是养一条狗,也不会乐意他整天往别人家跑。”
车厢里的空气陷入死寂,他毫不掩饰地怒意让礼子宁瞬间收敛起了笑意。
就这么安静了几秒,礼子宁的手机又响了。
他低头看了眼,说道:“那……那我先过去了。”
说完立刻打开车门下了车。
边辰依旧坐在驾驶座上,沉着脸看着礼子宁逐渐远去的背影。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礼子宁回头看了一眼。
边辰立刻倒车,然后转向,驶向了地下车库。
在这过程中,他的情绪逐渐平复,回忆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语,产生了一丝后悔。
在与礼子宁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他时不时会在心里暗自感慨,觉得礼子宁很像是一只小狗。
可爱的、忠心耿耿的、毫不掩饰爱意的、偶尔会做点坏事的那种小狗,会让人想要伸手摸一摸他的脑袋,或给予他其他恰当的奖赏。
这本身是一种正面的、积极的情绪,是褒义的。
但方才却不是。
他在情急之下把礼子宁比作一条狗,是单纯的侮辱和贬低,是很伤人的。
边辰停下车,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心理咨询师曾告诫他,要有意识地阻止自己无意义的精神内耗。
这实在是太难了。从下车到走进家门,他一路都在懊恼,脑中反复播放方才的片段,回忆礼子宁在听到那句话时脸上的表情。
礼子宁原本心情很好,一路上都收敛不住笑意,说话时语调也比平日更柔软,却在那个瞬间彻底失去了笑意,眉眼间只剩错愕。
到家后才刚换下外套,边辰的手机响了。
边烁找他,提醒他下个星期去总部出席会议。
“基本上都搞定了,会议表决只是走个流程,”他带着愉悦告诉边辰,“就等着上任吧。”
“谢谢哥,”边辰说,“辛苦你了。”
表决过后,虽然头衔前面暂时会带着一个“副”字,但也是实打实的手揽大权。对比过去,他的晋升速度快了好几倍。
已经被剧透过的人生自动转换成了Easy模式,能让他感到苦恼的只剩下新增的支线了。
聊完了公事,边烁状似无意说道:“你这段时间确实辛苦了,要是有什么烦恼别闷在心里,随时可以跟我说。我们有机会多聚聚。”
“我很好啊,”边辰极为刻意地笑了一声,“一切都顺利,有什么可烦恼的。”
“是吗?”边烁不自然地顿了顿,“那就好。”
边辰意识到了什么,问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担心?”
“我……”边烁犹豫了一下,明显是在编词,“看你突然转性了,还那么用功拼命,怕你一时间适应不过来,累积太多压力。没事就好,呵呵。”他说完见边辰没有立刻回话,又强调,“我现在可是很看好你的。”
边辰猜想,一定是董霏然在他面前说了什么。
上一回两人在心理咨询中心偶遇,董霏然并没有询问他理由,但也能猜到他肯定是有了心病。她大概是在隐去自己情况的前提下把这事儿透露给了边烁,让边烁找机会前来关心。
只可惜,这是边烁解决不了的问题。
对边辰而言,这对夫妻能顾好自己的生活和谐相处,已经是帮了大忙。
“我还挺适应的,”边辰说,“虽然辛苦,但比之前游手好闲的时候充实多了,感觉很好。”
边烁顿时欣慰:“你这小子,一不留神就长大了,不错。”
这话听在实际年龄比边烁更长些的边辰耳中实在别扭,为了掩饰尴尬,他刻意地清了清嗓子。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边烁又说,“你是不是很久没去看过父亲了?”
“……”
边辰没料到他会提起这一茬,愣了一下。
“就当是例行公事,下次跟我一起跑一趟,啊?”边烁说。
“再说吧。”边辰说。
“就这么不乐意?”边烁叹气,“他挺想你的。”
边辰笑了笑。
比起那个男人的感受,他此刻更在意的却是边烁的态度。
过去的人生中,边烁也时不时会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而那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对边烁本人完全是一件没有好处的事。
边卫平如今身陷囹吾,但早晚是会出来的,到时候跟他这个小儿子的感情越是淡薄,就越是要倚重自己贴心的大儿子。
可边烁作为那个大儿子,却只想着家人和睦。
这样的人,真的会在性情大变后狠心对自己的弟弟下手吗?
边辰完全无法相信。
或许夏友田背后另有其人,又或者那真的只是一场纯粹的意外。
他思绪飘远一时无话,边烁以为他是在以沉默作为抵抗,长长地叹了口气。
“算了,”他说,“随你吧。”
边辰应了一声。
边烁又问:“你这样,阿姨她也没意见?”
赵小令当然是很不满的。她把边卫平这条大腿看得很重,巴不得儿子能多献殷勤。可边辰已经二十五岁了,早已不是能被她强行拽着做这做那的年纪。他阳奉阴违,赵小令无可奈何。
“不说这些了吧?”边辰说。
“行行行,”边烁说,“也没别的事儿了,就这样吧,见面再聊。”
挂了电话之后没多久,礼子宁回来了。
他手上左右各提着一个袋子,进门后往客厅张望了一眼,见边辰坐在沙发上,立刻走了过来。
这让故意没有回房的边辰暗暗松了口气。
至少他的小朋友没有赌气的意思。
“你手上拿着什么?”他主动问道,语气平淡,仿佛之前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
“这是参考书,”礼子宁示意了一下左边的袋子,接着又把右边的那个举了起来,“这是田小姐做的烧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