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儿—— by乌筝 CP
乌筝  发于:2023年07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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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远山略微眯了眯眼,心里琢磨这话好像有点儿“娘家人”嘱托带震慑的意思,好像他们是一边儿的,自己是个外人。于是他笑了笑说:“是我得拜托您,我俩太随性了,以后恐怕也少不了给您添麻烦,别嫌我们烦”。
他这话里话外的“我俩”“我们”和生疏的“您”,默不作声地又把钟度扒拉回了自己地盘儿。钟度看着他都想笑了,小狼狗护食似的。
他们聊起了工作,迟远山也没走,自顾自坐回沙发上玩儿电脑。
过了一会儿,姜华说完了要紧的事,话音一转,问钟度:“你觉得方平怎么样?”
这个名字钟度还有些陌生,他思索两秒道:“方平?新提上来那个副总?接触得不太多,怎么了?”
“我打算把我手头上的工作分一部分给他”,姜华说,“这个人是我看着一步步走上来的,不用担心其他问题。为人谦逊和善,工作能力也没的说,你看呢?”
他话说得朦朦胧胧,像是顾忌着迟远山。钟度听懂了,他在暗示这个人跟钟冕扯不上半点关系,是可用的,或许还更隐晦地暗示了点儿别的。
于是他看着姜华笑了笑说:“姜哥,这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管理公司就是个二把刀,用谁不用谁你拿主意就行,我没意见。何况即便钟冕在我身边安插个人我也无所谓的,咱们公司合规合法又不偷税漏税,他就算安排一百个又能怎么样呢?”
他默不作声地把话点明了,并没有直接说什么,姜华却回头看了迟远山一眼。他心下了然,这两人之间恐怕是相互信任且没有秘密的,但明白归明白他又不免觉得这关系发展似乎是太快了些。
不过他没再说什么,只说:“那行,那我安排了。”
钟度点点头道:“累了你就歇歇,找地儿度个假,反正这段时间我在。”
钟度以为他是一个人操持的事儿太多,累了,所以才想让方平分担一些。
姜华却笑了笑说:“没那么多事儿,我就是觉得方平能力不错所以想培养培养。行了你们忙吧,我下午还有事儿先走了,改天有空的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他说着看向了沙发上的迟远山,迟远山适时抬起头道:“好,等你有空姜哥”。
姜华有没有空不知道,反正从这天开始,迟远山是挺忙的。三儿那边视频和电话不断,严松青和燕笑语也忽然变得像满世界找妈妈的“小蝌蚪”一样,大事小事都要问过他。
除了这些,他还在忙些别的,就是跟谁都保密。
这段时间他走到哪都抱个笔记本电脑,钟度好奇他在干什么他也不说,平时自己戴个耳机连点儿声儿都不往外漏,只要有人靠近他就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啪”地就把电脑合上了。
钟度一开始还追问两句,后来也不管了,甚至有时候还刻意轻手轻脚地靠近,猛扑在他肩上吓唬他,故意逗他玩儿。
钟度的心理咨询他也开始陪着去,陪得还很有仪式感。去的时候要把钟度送到二楼温医生的办公室门口,看着他进门自己再回到一楼休息区,等时间快到了再到门口等他出来,一起下楼回家,郑重地就像生怕孩子走丢的老爷爷。
这天咨询结束,他照常等在门口,出来的却不是钟度而是温和玉。
温医生从业十多年,一直认为再厉害的心理咨询师也比不上爱人、家人的理解和陪伴,钟度这几次咨询明显放下了心结,愿意敞开心扉聊了,原本避讳的话题也能苦笑着带几句了,他认为这功劳得有很大一部分归功于迟远山。
于是,他笑着请迟远山进门,说要跟他聊几句,迟远山却是战战兢兢地问:“温医生,您是有什么要嘱咐我的吗?”
他看上去有点儿紧张,温和玉笑笑说:“别担心,钟导进步很大,就是不太听话。”
迟远山闻言总算笑了,几步走过去斜靠在钟度坐着的沙发扶手上,一边牵过他的手一边跟温和玉道歉:“抱歉,给您添麻烦了。我听话,您跟我说”。
钟度刚才又在温和玉的引导下回忆了一遍过去,这好像是一种特殊的疗法,效果是有的,不过过程实在不算轻松。
此时他沾了薄汗的手被迟远山捏在手里搓了搓,指尖终于有了回温的迹象。
温和玉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笑了笑说:“你要监督他不能喝太多咖啡和茶,烟酒能不碰就不碰,这些都会有影响。药得按时吃,不要太忌讳这个,药物还是有帮助的。还有不要一直扎在工作里,大脑得不到放松睡眠质量就好不了,有空的话你们可以一起出去走走,现在也开春了,多接触接触自然环境人会放松一些。”
迟远山认真听着,像是来给家里不听话的孩子开家长会一般急着表态:“行,没问题,我记住了温医生,绝对执行好。”
钟度偏头看看他,摇摇头笑了。
两人一起起身告辞,过了一会儿迟远山又独自折返回来。
“温医生,抱歉,再打扰您一会儿”,他脸上挂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话语中却难掩担忧,“我想问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我看好些书上说尽量不说什么话,不做什么事儿的,我也不太懂像钟度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做。”
温和玉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迟先生,我只有一条建议,你要放松一点。不知道你自己有没有察觉到,你有些焦虑了。其实不用太担心,我接触过很多这样的病人,他们现在都很好。如果你总是紧绷着神经,时不时考虑这个会不会对他有影响,那个能不能做的话他也会有负罪感。明白我的意思吗?想做什么尽管做,放松一些,我可不希望下次你也来找我预约。”
迟远山摸着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关心则乱了。行,我明白了温医生,谢谢。”
其实那晚的谈话对迟远山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影响,虽然他有意地让自己尽量放松,但这几天还是时不时地就走了神。
路上看到被家长牵着的小孩儿,他会不自觉地去想钟度小时候是怎么过的,有没有去过游乐场,有没有喜欢的动画片,有没有小朋友跟他一起在烈日下踢球;晚上牵着钟度的手睡觉的时候,他又会不自觉地去摸他手臂上的疤,一条条摸过去,他会想他得多么崩溃才把自己逼成了这样,一天天一年年的这么过来,藏着心事无人可诉又该多么孤独;在公司食堂吃饭的时候,他吃着吃着又会停下来,目光总要在那些落单的人影身上停留几秒。他会想钟度之前是那么生人勿近的一个人,他每天是不是也是独自一人垂着头吃饭,根本也不在乎吃的是什么,又有多少顿是干脆自己在办公室里对付过去的?
确实如迟远山自己所说,他现在是关心则乱了。他的反常钟度肯定察觉到了,这对钟度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负累?所以这天听完温和玉的话之后迟远山开始有了改变,并跟随本心,终于干了那件他准备了很久的“大事”。

第47章 哥,送你个童年
这天,趁着钟度没什么事儿,迟远山把他叫去了公司的小放映厅。神神秘秘的,也不说要干什么,进门就让他找地儿坐,自己往边儿上放着电脑的桌子那儿去了。
钟度有无数次坐在这个小放映厅,拉片儿、看粗剪、指导新人导演……今天是第一次,他坐在这儿了却不知道一会儿大屏幕上会放什么。其实他早猜到迟远山肯定是做了什么东西,但猜到归猜到,此时真的坐在这儿心里除了期待竟然还有点儿克制不住的小紧张。
几分钟后,迟远山调好了设备,关上灯点开了视频,走到钟度身边坐下时说了一句:“哥,送你个童年”。
音乐响起,是那首谁都会唱的儿歌:“小燕子,穿花衣……”,幕布上出现了刚才迟远山说的那句话,字号很大,占了一半儿还多的屏幕,霸道又嚣张。
见惯了大场面的钟度竟然被当下这种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给镇住了,张张嘴愣是没有吐出半个音节。他万万没想到迟远山竟然做了个动画。
不过这动画做得也确实粗糙,是最最简单的画风。幕布上出现了两个小孩儿,一个穿着黑衣服,一个穿着白衣服,他们背着书包,手牵着手在公园里看蚂蚁。
黑衣服小孩儿肉乎乎的小手指着蚂蚁问:“哥哥你看,它要把我掉的饼干屑屑背到哪儿去?”
白衣服小孩儿盯着排成长队的蚂蚁看了半晌,答:“可能是要背回家给它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吃吧”。
黑衣服小孩儿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儿,从饼干袋里拿了一块儿饼干,不由分说地喂到了白衣服小孩儿嘴里,笑嘻嘻地说:“山山的饼干也给哥哥吃”。
两个小孩儿笑着,镜头慢慢向上摇,经过他们头顶的树摇到碧蓝如洗的天空。
火红的太阳悬在当空,蝉鸣声悠长嘹亮。
这是夏天了。
钟度这会儿还有心思点评:“转场转得不错”。
迟远山在旁边笑了一声。
幕布上两个小孩儿穿着短袖短裤,光着脚丫并排坐在河堤上。
黑衣服小孩儿晃着双腿,歪过头问:“哥哥,你觉得水底下有妖怪吗?”
白衣服小孩儿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没有见过”。
黑衣服小孩儿思索半晌又问:“那你害怕吗?”
白衣服小孩儿想都没想就回答:“不怕”。
“那我们下去玩儿吧,如果有妖怪的话我会保护你的。”
黑衣服小孩儿说着就往河边儿跑,白衣服小孩儿急切地想拦他:“小孩儿不能去河里,你不会游泳……”
话还没说完他就被黑衣服小孩儿兜头泼了一脸水。
淡蓝色的水波荡漾在屏幕上,又转了场。
过了春夏,下一个场景来到了秋天,两个小孩儿一人戴一顶小黄帽去爬山了。
入目是满山红叶,两个小孩儿站在山顶。黑衣服小孩儿指着眼前的空地说:“哥哥,你说如果我在这里搭个梯子,一直爬一直爬,爬到明年的话能不能爬到天上去?我想去天上摘蟠桃吃。”
白衣服小孩儿一脸淡定地打碎了这只馋嘴猫的美梦:“爬不到明年你就摔死了。”
黑衣服小孩儿恹恹地垂下了眼睛:“噢,那就算了吧,人间的桃子也挺不错。”
动画进入了冬季的场景,迟远山偏头看了一眼钟度,不动声色地把手伸进他掌心里与他十指相扣。
钟度好一会儿没说话了,刚才余裕点评的模样消失不见,此时正襟危坐,瞳孔里倒映着屏幕上的动画,眼睛闪着亮晶晶的光。
画面中两个小孩儿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在吃雪糕,冻得哆哆嗦嗦的,海蓝色的天空中飘着白色的雪花,完全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
白衣服小孩儿打着哆嗦叹道:“大冬天吃雪糕,我们可能是有点儿傻”。
黑衣服小孩儿嘿嘿直乐:“哥哥你是不是怕冻掉大牙?我看看你的大牙还在不在?”
白衣服小孩儿拿着雪糕转身就走,黑衣服小孩儿在后面追,围着他转着圈儿跑,边跑边嚷嚷:“哥哥我看看你大牙冻没冻掉!”
四季轮转,一年又一年。
迟远山的动画做得很长,后面还有很多个春夏秋冬,执着得像是当真要把钟度的前半生推翻重来一次。
钟度一会儿被两个小孩儿逗笑,一会儿又忍不住抹眼泪。直至幕布终于归于黑暗,他沉默半晌才笑着说了一句:“天爷啊,你可真能啊,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哭过”。
黑暗中,迟远山侧过身朝他张开了怀抱,笑着问:“需要男朋友抱抱吗?”
钟度没说话,伸手把他抱进怀里,头埋在他颈侧蹭了蹭,情绪忽然有些控制不住。
他总是一副坚不可摧的样子,每次说起过去都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好像当真无知无觉,说完了甚至还能反过来安慰迟远山。
或许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这样,血淋淋的伤口藏在背后,示人的那一面就算是硬撑也要撑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他日日夜夜承受痛苦却从不落泪,此时积攒多年的眼泪忽然像泄洪的大坝一般怎么都控制不住了。
他想这的确很迟远山,他狂妄地敢与天地日月抗争,敢跟时间轮回叫板。心理医生都只能引导他回忆过去,面对它、战胜它,迟远山的选择竟然是干脆擦掉一切亲手送他一个童年。
此时的钟度就像是一个苦行多年的异乡人终于回到了朝思暮想的故乡,猝不及防地被人捧到心尖儿上了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并不用活得那么累,他也可以觉得委屈,可以觉得难过,当然也可以放纵自己大哭一场。
厅里还没有开灯,他的眼泪不会被人看见,只有迟远山洇湿的肩头知道。
半晌,他才在迟远山耳边说:“谢谢,这太美好了”。
迟远山刚才一直抱着他没说话,甚至一动都没动。这些天始终压抑着的心疼让他喘不过气,这会儿听到钟度的声音,心口淤堵的石头才终于挪开了一条缝。
他吐出一口浊气,用力闭了闭眼,无比希望自己真的拥有超能力,把动画里的一切都变成现实。
超能力是别想了,但他的“童年打造计划”并没有止步,甚至拉着钟度一起变成了“神经病”。

第48章 我哥对我好,惯着我
这天,两人得空出去吃饭,迟远山点菜的时候忽然说:“哥,这儿有这个饮料,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很喜欢喝的,我还老抢你的。”
钟度看了一眼,那饮料确实是他喜欢的,只不过小时候确实没喝过就是了。迟远山最近时不时就来这么一出,他已经习惯了,于是他淡定地点了点头配合道:“点吧,点两个,别抢我的了”。
服务员大姐一脸慈爱地在旁边插了句嘴:“你们兄弟俩感情真好”。
迟远山闻言竟然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说:“我哥对我好,惯着我”。
他说得跟真事儿似的,这也就是仗着服务员不认识钟度。
认识钟度好多年的谢思炜和白京元同样没能幸免。
这俩人最近爱上了迟远山泡的茶,时不时就要跑来钟度办公室蹭茶喝。这天,迟远山正泡着茶呢,忽然毫无征兆地来了一句:“哥,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喝茶,给我苦得差点儿没吐出来。你就在那儿笑我,也不给我拿口水喝”。
谢思炜和白京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脸懵逼,反观钟度,一脸淡定地接话:“没不管,后来给你拿糖吃了”。
“是吗?那是我记错了”,迟远山边给大家倒茶边说。
这魔幻的世界把白京元看傻了,他瞪着眼睛问:“你俩是脑子出什么问题了吗?你俩小时候上哪儿认识去?”
谢思炜也直愣愣地看着这俩人,茶都顾不上喝了。
钟度闻言笑了笑,随意地说:“没事儿,陪他玩儿”。
“啧”,迟远山不满意地皱眉看他,“怎么成陪我玩儿了?钟度你小时候不认识我?你6岁那年跟谁一起逃的幼儿园?8岁那年磕破了膝盖谁给你呼呼的?9岁你过生日的时候,那个遥控小汽车又是谁冰棍都舍不得买攒了钱送你的?”
他大言不惭地开着玩笑,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嘴角也挂着满满的漫不经心,旁边的两人都快被他幼稚的用词笑死了,钟度却从他眼睛里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于是他旁若无人地看着迟远山,点了点头格外郑重地说:“都是你,没别人”。
迟远山愣了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突如其来的心情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钟度却懂了。一开始他确实只是想开玩笑,话赶话地把一个个问题抛出来的时候却不自觉地带上了执拗,好像这些问题问得有底气、问得有气势、问得理直气壮,他就真的能在钟度贫瘠的土地上生生种出一片五彩斑斓的过去。
这阵情绪来得实在莫名其妙,钟度却并不在意。他把手放到迟远山膝盖上捏了捏,无声地安抚他。
迟远山很快笑了笑,轻轻搭了一下他的手,示意他自己没事,随后一脸平静地给大家续上一轮儿茶。轮到钟度时,他放下茶壶,给钟度倒了一杯白开水。钟度知道这意思是今天的分量没了,于是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杯子,有点儿孩子气地叹了口气。
这样的钟度太有意思了,白京元看得直乐:“你也有今天啊钟度,我也算是活久见了。”
钟度耸了耸肩,施施然地喝着他的白水,面上带着笑,眼神却有点儿放空。这段时间迟远山那些藏起来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棵仙人球,全方位无死角地长满了名为“过去”的刺,迟远山来拥抱他,不可避免地也被扎得鲜血淋漓。可是能怎么办呢?两个人从相遇那天开始就没有其他路可走。
过了一会儿迟远山起身出去接电话了,谢思炜也被同事催着叫走了,白京元这才问了一句:“这段时间怎么样?”
“嗯?挺好”,钟度回过神笑了笑,“是之前没敢想过的好。”
白京元点点头道:“那就好,远山是个好人。”
“是啊”,钟度叹了口气,“就是运气不好,摊上个我”。
“什么叫摊上个你?别说傻话”,白京元手里捏着黛青色的小茶杯,说话的语气也像染上了茶香禅意,“一辈子不过几十年,三分之一的人生都背着把枷锁稀里糊涂地过去了,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好好享受生活吧。也不用纠结是不是拖累了谁,没意义,觉得亏欠就好好活着用下半辈子的每一天慢慢弥补。”
钟度笑着摇了摇头,身体往沙发上靠实了,眯着眼睛叹口气道:“早就不纠结了,要说弥补我这辈子也弥补不了。”
白京元吊儿郎当地翘着个二郎腿,闻言笑着问他:“所以接下来怎么打算的?你要是以后不拍电影了我得赶紧重新找个伴儿。”
钟度挑挑眉看向他,调侃道:“找谁啊?秋悬吗?”
“哟”,白京元非常夸张地感叹一声,竖了竖大拇指,“钟大仙儿不愧是下凡了。”
这要是搁以前,白京元谈恋爱又分了钟度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跟谁好了,这次这敏锐度简直是从地底下一跃飞升窜到了外太空。
钟度笑笑说:“等电影上了,首映露个面,剩下的就交给姜哥吧。咱俩回长南先歇一阵儿,哪天你想写新剧本了再说。”
“你那叫回,我那能叫回吗?”白京元瞪他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我那八字还没一撇。”
钟度眼睛盯着门的方向,笑了笑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京元忽然又问:“对了,说到姜哥,你有没有觉得他最近不太对劲?”
“哪儿不对劲?”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有点儿像以前上学时候那个状态了”。
白京元说着不自觉地拧起了眉,顿了几秒忽然醍醐灌顶般一抬头,看着钟度瞪直了眼睛道:“我靠!不会吧?”
钟度先是愣了愣,很快又摇了摇头,云淡风轻地说:“不至于”。
“最好是我想多了”,白京元喃喃地说。
迟远山回来了,两人没再继续刚才的话题。
钟度拍拍自己身边的沙发,示意他挨着自己坐,问他:“店里有事?”
“没”,迟远山说,“给你定的西装有点儿问题得再改改,没事儿,肯定能赶上首映。”
钟度捏了捏他的肩笑着说:“辛苦迟老师。”
自从确定了首映礼的日期迟远山就开始张罗着给钟度定礼服,这家那家地比较了好几天才终于定下来。
其实按钟度的性格,一个首映而已,他又不是演员,穿什么都无所谓,他并不讲究那么多,但现在迟远山订了他也就满心欢喜地接受,甚至都有点儿享受这种被人挂心的感觉了。
在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慢慢地开始有些依赖迟远山了,当然迟远山也是如此。从他们此时的坐姿就看得出来。钟度一手搭着迟远山身后的沙发背,身体也向他的方向歪斜着,迟远山虽然是正坐,但叠在一起的双腿冲着的也是钟度的方向。
所以谁说仙人球和小刺猬就不能拥抱呢?

第49章 山顶离天近
电影马上要上映了,这段时间公司上上下下都很忙。钟度的时间安排得很紧,他不光要操心电影的事儿还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对付钟冕,忙得焦头烂额。
上次谈崩之后,他意识到钟冕这个人就是颗定时炸弹,要想彻底没有后顾之忧就必须撕下这只老狐狸的假面,于是他最近开始小心翼翼地有了一些动作。
钟冕也没闲着,他前几天还通过郑鹏联系过迟远山,希望见个面聊一聊。话说得倒是很客气,但迟远山没去。他想不出任何跟钟冕见面的理由,除了揍他一顿。
于是他非常不客气地回绝了郑鹏:“要是想玩儿威逼利诱的花招儿就算了,我不吃那一套,要是想走温情的路子也趁早打住,钟度不需要,我跟你们钟总也聊不着”。
郑鹏很有意思,笑面虎的基因随身携带,听了这话竟然还劝迟远山最好再考虑考虑,否则大家闹得不好看要被外人笑话的。
当时迟远山嗤笑一声直接挂了电话,事后他把这事儿跟钟度说了,钟度看上去像是被那两个老家伙恶心坏了,他的意思很坚决,不见、不谈,有任何事儿他来处理。
迟远山相信他完全有能力处理好,何况钟度本就自责,如果他再被牵扯到这些事儿中,只会让钟度更不安,所以他不问也不干涉,最近连公司都去得少了,每天只操心两件事儿,一是钟度的身体二是钟度的房子。
钟度最近对自己的房子很不满意,原先他自己住的时候还不觉得,跟迟远山住了一段时间就发现家里缺了很多东西,两个人一块儿看个电影都没个抱枕,买束花回家竟然找不出个合适的花瓶,用他的话说就是:“这个家缺点儿人气儿,得添添”。
于是,迟远山让严松亭帮着看过之后,开始忙活钟度的房子,倒没有做什么大的改动,只是添置一些灯具、绿植和小摆件。
这天,钟度难得下班早,到家的时候正值夕阳西下。推开家门迎接他的是满室的骄阳暮色和一个灰头土脸的迟远山。
迟远山昨天刚刚装好一个花架今天已经迫不及待地去买了一堆绿植回家,此时他旁边放着花盆和土正在给一棵芦荟换盆。
看到钟度进门,他笑着摊开手臂,做了一个很傻的动作,向钟度展示他的“杰作”。他双手沾满了土,脸上也蹭了灰,阳台被他弄得一片狼藉。原本应该是看了能治好低血压的一幕,钟度却站在门口半天都没动。
很难形容那一幕猝不及防地扑进眼睛里时带给他的震撼。夕阳越过落地窗慷慨地洒了满屋,目之所及皆是一片醉人的金黄。茶几上有一束开得正好的花、沙发下多了一块毛茸茸的地毯,笑得夸张的迟远山周身沾了一层细碎的光,耀眼又灿烂。
这画面对于别人来说也许是再平常不过的生活碎片,但对于钟度来说,这一幕比任何绝美的镜头带给他的冲击感都要强烈,像是不经意间步入童话世界又猝不及防地被满世界的阳光和云朵抱了满怀。迟远山被斜阳点亮的笑眼轻轻地戳中了他的心脏,梦幻的霞光中他仿佛看到了清风薄雾、炊烟袅袅的后半生。
那一刻,他无比清楚地知道迟远山会种好那些绿植,会在清晨时跟他道一声早安,日暮时点亮他亲手挂起的小灯,会送他最美的花也会永远都等他回家。
于是他快步走过去,不管不顾地把那个灰头土脸的人抱了满怀,又任劳任怨地帮他收拾了那一地狼藉。
阳台漂亮了许多,各色绿植在小灯的点缀下生机勃勃、绿意盎然,钟度看了一会儿说:“找个时间我们去踏青吧,来了这么久还没带你逛逛。”
他们找了座不怎么知名的小山,图个清静。慢慢悠悠爬到顶也用不了两个小时,不过这俩人爬山的架势倒是很足,穿着登山鞋背着登山包,差点就要再拿个登山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要去挑战哪座高峰呢。
钟度走着走着就笑了,用了迟远山动画里的台词说:“我们可能是有点儿傻”。
迟远山闻言吊儿郎当一笑,继续着他的“童年打造计划”:“我们从小傻到大了,不差这一回”。
“这也就是今天没什么人,不然可太丢人了”,钟度笑着说。
迟远山不服气道:“谁规定小山就不能穿登山鞋了?”
钟度乐了:“嗯,小山能穿,小度也能穿”。
迟远山反应了一秒才明白这人在说什么,无奈地摇了摇头。
北方的树刚刚开始抽芽儿,景确实没什么可看的,不过空气是真的很好,深吸一口通体舒畅。
温和玉说得没错,在这样的环境中人真的会放松下来。钟度以前日日把自己沉在车水马龙中,浸在剧本台词里,活得像泡了福尔马林的千年标本,看上去光鲜亮丽,内里毫无生机活力。
迟远山与他相反,这个人好像天生爱死了大自然,爬个山也没个消停的时候,一会儿捡个小树杈,一会儿丢块小石子,中间经过山间小溪还去玩儿了会儿水。
钟度一路陪他玩儿,迟远山帮他找童年,他也就全当忘了自己今年多少岁。
两人一路笑闹到了山顶,钟度在亭子里坐下,看了一眼淡蓝色的天空,忽然问:“我们小山还想搭梯子摘蟠桃吗?”
迟远山乐了,无奈道:“哥,我现在脑子发育得还可以。”
“啊”,钟度笑了笑,“那怎么办?我都帮你带了”。
他说着摘了背包,从里面拿出个保鲜袋递给迟远山,里面是几个洗好的桃子。
迟远山看着那袋桃子哭笑不得,两个人一起从家里出来他都没发现钟度什么时候装的桃子。小时候他确实觉得孙猴子手里的蟠桃太招人馋,但现在已经吃过了那么多好吃的桃子,他早就忘了小时候挂在嘴角的哈喇子了。
钟度抽出一张消毒湿巾帮他擦手,又拿出一颗桃子塞进他手里,说:“现在不是季节,可能不太好吃,夏天再给你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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